[综英美]哥谭攻略指南 作者：东山高卧 文案： 11月16号新增： 不要买v，不要买v，不要买v 完结原因：被举报得没法继续写下去，写什么都被举报。 已买v的读者请看最后一章和第24章 作话。 11月18日新增：本文将整本大修大删，修后的文章不具备可读性。 不要看： 迪克有个简单的人生规划，让黑暗骑士早日退休，寿终正寝。 只是迪克没想到这个过程出了那么多偏差，他虚假的老父亲沉迷捡孩子不可自拔。 游戏：[哥谭攻略指南] 人物卡：[迪克] 初始加点：[亲和力、狗狗猫、豁达、心软……本游戏接受韦恩先生氪金提升一切属性点] 游戏规则：[游戏过程中尽量少和黑暗骑士争吵，每次争执后san＋check判定减一，前期可去赐福点酥皮处回血回蓝] ps：[游戏中任何角色san值归零都会对游戏产生不可逆转的变化。] …… ……你将会从卡池中抽取相应人物。 可攻略角色：[黑发蓝眼的杰森，黑发蓝眼的提姆，金发蓝眼的史蒂芬妮……] 隐藏可攻略角色：[黑暗骑士，人间之神，不朽神祇] …… …… 结局生成中…… 彩蛋：[恶魔之子：D] 迪克：……呵，看透。 迪克：……你就是喜欢蓝眼睛！ ＋＋＋＋＋＋＋＋＋＋＋＋＋＋＋＋＋＋＋＋＋＋＋＋＋＋＋＋＋＋＋＋＋＋＋＋＋＋＋＋＋＋＋＋＋＋＋＋ 阅读须知： 1.综英美，文章时间线混乱，美漫角色历史已久，创作者一直在变，角色人设作者只挑自己喜欢的写。 2.作者磕cp口味混邪杂食，没有雷点，不建议需要排雷的读者阅读。 3.被雷到可以不看。 4.采取官方漫画中迪克未被收养设定，具体详见漫画batman/the＋untold＋legend＋of＋the＋batman/tales＋of＋the＋teen＋titans/the＋new＋titans/ 炸号后的转生microblog：李埃利特 神仙封面太太的：吃什么薯条 内容标签： 英美衍生 强强 西方罗曼 超级英雄 搜索关键字：主角：迪克 ┃ 配角：布鲁斯，克拉克，杰森，提姆，达米安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会翻车的海王算什么海王 立意：真诚待人，永不翻车 第1章 哥谭，阿卡姆孤儿院。 这座孤儿院修建年代已经很久，它藏身在贫民窟之后，砖制的房屋长着八百年没清理过的青苔，地面又脏又湿，显得布鲁斯面前被刻意打扮过的男孩与周围尤其格格不入。 理查德格雷森，前不久父母在一次马戏团意外中丧生。 布鲁斯的视线短暂地从面前男孩身上掠过。 ——对方的黑发垂落下一缕耷拉在前额，衬地面色格外苍白，相貌却优越得无可挑剔，裸露在外的膝盖和小腿浮现着不少淤青，蓝眼睛发愣似的盯着面前的空气，他本来被好好打扮过一番，但现在身上的衣服又沾着脏水晕开后的污渍。 “韦恩先生，您确定不考虑其他孩子吗？” “米尔加女士，这已经是我深思熟虑后的做出的决定。”布鲁斯心不在焉地说“为什么不问问这孩子自己的主意呢？” 深思熟虑个鬼。 布鲁斯根本不清楚自己发的什么疯，居然准备捡一个孩子回去养。 原来打扮成蝙蝠出来打人还不是他人生中最幽默的决定。 哥谭不缺悲惨故事，布鲁斯韦恩自诩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更不会碰见可怜小孩就想给他当爹，只是这孩子那声绝望透顶的尖叫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在他脑子里回荡。 连同那双一瞬间熄灭的蓝眼睛，哭都哭不出来的神情。 ……然后就是他大清早也没和阿福说一声，自顾自地跑到孤儿院「你好女士请问我能从你这里带一个孩子回韦恩庄园」的听起来不怀好意且不可名状的故事。 回去阿尔弗雷德会撕了他的，布鲁斯几不可察地瑟缩了一下。 在外人看来这位少爷还是一如既往地阴郁而又脆弱，过长睫毛投下的阴影落在青年那双没什么情绪的冰蓝色瞳孔里“你不愿意也没关系。” “感谢您的善心，韦恩先生，我很乐意。”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迪克的目光从身前的半透明模板上移开，对着布鲁斯略显僵硬地笑了笑。 事实上，他真的觉得自己发了疯。 不然他面前为什么会有个游戏面板？ 这破玩意第一次出现时还加载了一段开场动画，主人公视角飞快地从哥谭上方掠过，陌生且古老的城市笼罩在雨雾里，格外动人，播放过程中他的确有那么一两秒，对这个鬼地方有了一丁点喜欢。 《哥谭生存指南》 生存这个单词被划掉，又被人很不走心地写了个攻略上去。 这游戏有点像他以前玩过的模拟人生，他的人物面板除了他的名字都是灰色的，旁边摆着无数灰色的成就任务，他目前点亮的成就只有一个。 全世界最好的父母。 相关cg动画非常多，是他过去和父母相处的全部记忆，底下是相关的次一级成就哈利马戏团。 但他已经失去自己的爸爸妈妈了，迪克想，几天前他的父母在他眼前从高空坠落，这几天他一直在做噩梦，每次醒来都能看见这个金色的成就称号，好像是要强调他失去了什么似的。 但迪克依旧很丢脸地一遍一遍点开cg反复浏览。 经过几天的摸索，他大概确定了指南的作用，这玩意基本等同于一个记录簿，比如说那天他和一群孤儿院小孩打了一架之后，阿卡姆之王这个奇奇怪怪的支线就亮了一点。 阿卡姆之王（000001100）； 而他今天和韦恩见面时游戏面板简直发了疯，迪克猝不及防地被各种奇怪玩意儿糊了一脸。 成就库里的现有称号一瞬间陡然点亮进度，韦恩少爷的人物卡以一种不容拒绝的气势大步走过模板……然后在角落找了个地方窝着，活像一只不高兴的狗狗。 数不胜数的支线任务病毒式地弹着窗，看起来关卡最多的那条支线位于最前面。 大继承人（19100）； 【你想要继承哥谭最有权有势家族的财产？你想让韦恩老爷心甘情愿地为你搭个信托？答应他！碰瓷他！并将此支线设置为主线任务！】 迪克嘶。 这就是为什么他在韦恩面前表现得仿佛脑子不太好使，任何人看见这个满是捞男气息的任务面板都不会特别心平气和，更何况迪克对这位陌生阔佬并没什么企图。 他们只不过见了一面，进度条就快达到五分之一了！ 迪克剧烈震撼，布鲁斯韦恩是不是有点太好骗了？他们还是陌生人呢，那可是一个韦恩，韦恩这个称号就连他都知道有多值钱，而布鲁斯韦恩只是见他一眼就有五分之一的概率把韦恩庄园送给他？ 对方似乎、可能、真的有那么一丁点茫然无措。 我才是更应该惶恐的那一个吧，迪克想，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很容易察觉到布鲁斯的真实情绪，认真的吗？他真的在紧张？ 迪克一开始没打算跟着布鲁斯走，尤其是在哥谭，更是要时刻提防一切，可是布鲁斯韦恩这个人……他几乎没在公众面前露过面，品行也无从得知。 但从这短暂的照面来看，各种意义上，韦恩先生真的很好骗。 “那我们走吧。”布鲁斯马上接话，随即他迟疑了一下，低声问“你有什么东西要带走吗？” “没有。”迪克摇摇头“我之前的日用品被当作证物封存在警察局了，如果可以的话……” 他顿了顿，小心翼翼地“之后我可以去拿吗？” 话音刚落，迪克眼睁睁地看着大继承人那个进度条，慢吞吞地挪到了25，卡在了四分之一的进度条上。 迪克……谁来救救这个阔佬。 布鲁斯轻轻咳嗽了一声。 和外界想像的不同，蝙蝠侠的大部分工作其实需要侦探，布鲁斯总是会下意识地观察别人，哪怕孤儿院的院长太太五次三番地向他强调迪克是个不服管教的男孩，带他回家只会招惹头疼，可布鲁斯自己却另有一番判断。 在他看来，迪克已经做得够好了。 布鲁斯知道失去父母是种什么滋味，少年时代的布鲁斯韦恩又偏执又阴郁，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感受不到任何安全感，而眼前的男孩已经能勉强笑着提及才发生不久的悲剧，那双天空般的瞳孔也只不过是出现些忧郁，又很快消失不见。 而他即将要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和两个陌生人共同生活。 迪克本想和自己未来的监护人多说几句话，又眼睁睁地看着布鲁斯韦恩那张人物卡上攻略进度，“倏——”地窜了一大截。 他猛然闭嘴，心底涌起一股想要逃跑的冲动。 上帝啊。 韦恩该不会想把他卖掉吧。 …… 孤儿院门口，停着一辆很贵很贵很贵的车。 迪克看着那辆浑身都散发着「我很贵」气息的车，情不自禁地吞咽了一下，对韦恩的富有第一次有了明确认知。 他其实不是布鲁斯以为的那样，表现得格外好，只是他是个……好吧，他是个穷人，哈利马戏团以前不富裕，他的父母也不富裕，有记忆以来迪克就辗转在一个又一个汽车旅馆，马戏团的最后一站是哥谭，他们不是没听过哥谭罪恶之都的名声，只是所有人都说哥谭能挣到钱。 穷人没空悲伤。 如果他沉浸在悲痛里，他就会被孤儿院那群恶狼一样的小孩抢走食物，孤儿院的孩子可不是成天玩一玩等着开饭，好在迪克的适应能力不错，但呆在孤儿院依旧让他窒息——完全看不到头的晦暗未来。 哪怕布鲁斯韦恩是个变态，也比呆在哥谭的孤儿院强。 布鲁斯为迪克拉开车门，突然感觉自己的手被一只很瘦弱的爪子捉住，他极为快速地皱了下眉，为那不合身上衣袖口露出的不太健康的手腕，男孩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他脸上，立刻飞快地缩回了手。 布鲁斯不是很想去思考这样的察言观色能力，迪克需要经历些什么才能养出来。 “先生，我是说，先生。”男孩强撑着镇定看向他“我们现在去哪？” 迪克不想惹自己名义上的监护人不高兴，他知道自己有点脏兮兮的，但这没办法，听说韦恩要收留他之后，孤儿院每个小孩都致力于弄死他，好像他死了他们就能顶上一样。 他这位监护人的情绪又下沉了一截。 迪克…… 迪克解释道“韦恩先生，据我所知收养要办一些手续……呃，我其实挺好养活，您可以找个寄宿制学校把我往里面一丢，先生，我保证不会让你蒙羞……” “韦恩庄园。”布鲁斯打断他，青年低沉缓慢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我没打算收养你。” 迪克火速殷勤地回答“好的。” 随即他接到了布鲁斯韦恩意兴阑珊的一瞥，对方的情绪显然又差了点，面上却很平和地问他“你很高兴？” 迪克绝不倔强，立刻顺着对方的话锋说下去“我不该这样高兴。” 迪克想得很好，他就当布鲁斯韦恩是以前来看表演的权贵，总体来说是一款要好好对待的甲方爸爸，他说什么就是什么，靠别人养的家伙没有话语权很正常。 不就是被扒拉两下。 然后这位走哪都应该有一群人给他点烟的少爷，轻轻抿住唇，垂下眼帘，又不知道想了什么，无精打采地扯了下唇角。 “随你。” 迪克“……” 他不理解，他有点抓狂。 这个韦恩真的有扒拉他的**吗？ 第2章 韦恩庄园。 这座庄园的历史几乎和哥谭一样长，门口的大理石柱都彰显着韦恩家族值得骄傲的历史，只不过如今它看起来有些旧了，偶尔能看见一些没清理干净的青苔。 显然，庄园的主人对「让韦恩重新辉煌」毫无兴趣。 迪克忐忑不安地往车门边上挪，他的监护人梦游似的先出去了，不过即便是梦游也不减损他身上忧郁的气质，韦恩先生随手一合车门，差点夹到他的腿。 迪克手疾眼快地扯住对方的左手，声音稍微大了点“……韦恩先生？韦恩……布鲁斯！” 布鲁斯如梦初醒，声音很低很低“抱歉。” 他低下头，瞅了瞅抓着自己的那几根细瘦手指，再一抬头，他刚捡回来的小孩裹在不合身的统一孤儿院制服里，局促不安地瞅着他，布鲁斯用舌尖抵住下齿，很不适应这样的身体接触，很长一段时间，韦恩庄园只有他和阿尔弗雷德。 而迪克会成为他新的家人。 家人，布鲁斯因为这个词停顿了一下。 布鲁斯还有点恐慌。 ……他怎么还不放手。 年轻的韦恩老爷压根没有日后那种来者不拒的气质，他一紧张，人就显得更加冷淡，哥谭本来就见不到什么太阳，布鲁斯又很少白天出门，皮肤是种冷色调的白，看起来格外拒人于千里之外。 迪克比他更加恐慌，不由地攥紧了手指，就在此时，大继承人的进度条，又悄悄往上挪了一截，都快到百分之五十了。 迪克咦？ 他自以为隐晦地打量起布鲁斯，这一遭下来他还是有点担心布鲁斯对他图谋不轨——哪怕对方看起来就没有这种**，但这是他即将要讨好很多年的甲方爸爸，讨他喜欢肯定没错。 没准这阔佬其实喜欢被人贴贴？ 迪克深吸一口气，强忍着恐慌，朝布鲁斯靠近了一步，挨着对方站在一起，表面上看，布鲁斯看不出什么喜怒，只是轻轻眨了下眼。 滴——警报！ 大继承人（10100）； 迪克！ 进度条陡然降到比他们第一次见面还低的程度，虽然这数值对于陌生人依旧很是慷慨……迪克蔫巴巴地松开爪子，悄咪咪地往反方向挪了挪，可能布鲁斯韦恩是个哥谭罕有的大善人，对谁都没有防备心。 可是之前他明明都好好的。 大继承人（5100）； 迪克默默地关掉面板，低落起来，这情绪一直伴随他被韦恩塞进一间超级舒适的卧室，内心的不舒服才缓过来点，他甚至有些委屈。 怎么会有人的善意来得快去得也快，就像去商店买了件衣服，回来试穿一下发现不合身，顿时就不喜欢了。 迪克委屈归委屈，等布鲁斯的脚步声刚刚消失，他就猛地从床上爬了起来，偷偷跟着走廊的灯，现在韦恩已经不喜欢他了，如果韦恩打算把他卖掉或者怎么样，他得找个方便逃跑的地方。 布鲁斯觉得养小孩的滋味实在太奇怪了。 总体来说，他仿佛养了只小狗崽，迪克有点过分热情了，而且过分轻信，布鲁斯一路上都在神游，猜测阿福会怎么将他撕成两半，以及应该如何饲养一只小狗……小孩。 上学？给他成立个信托？每周五千美元零花钱？蝙蝠侠无所不能，但对着一个脆弱的小东西却手足无措，捡走迪克他二十多年人生中最出格的事情，没有之一。 最后他很丢脸地把自己的卧室让给了迪克，再去找阿福坦白。 没办法，他平时的活动范围除了卧室就是蝙蝠洞，韦恩庄园没有请佣人，他也不清楚阿福打扫了哪一间客房。 不出他所料，阿尔弗雷德勃然大怒。 “布鲁斯少爷。”老管家无不嘲讽地说“我知道您最近的兴趣相当广泛，我姑且将您的饲养名单从赛琳娜小姐的猫扩展到大都会那位人间之神，可是这是一个孩子！在你没有准备好的时候，你不能就这样干涉别人！” 布鲁斯“……” 布鲁斯深吸一口气“我怎么就没准备好？” 阿福毫不留情地说“那今天下午韦恩集团的会你去开。” 布鲁斯心想我能养好他，但他没敢把这话说出口。 其实老管家说得没错，他当然没准备好，他本来想拜托阿福帮他养孩子，怎么认错他都想好了，可正如孩子在父母面前总要逞强一样，布鲁斯还有个aster的身份支持他逞强，加上他真的很怕被阿福撕成两半，整整一路他都担忧。 导致他现在犹如一条应激的狗。 眼下的压力显然超出了他神经的承受能力。 他超脆弱的。 只要我先发制人，阿尔弗雷德就不能把我怎么样。 布鲁斯赶在他的英国老管家用更加刻薄的英式嘲讽来怼他之前，内心的那只流泪狗狗头已经慌不择路被逼到了死角，于是韦恩少爷情不自禁地绷紧了他冷硬的下巴。 “你被解雇了，阿尔弗雷德。” 正在数落他的老管家顿了顿，慢慢站直身体“……好极了。” “我很乐意去度假，哥谭的天气实在太糟糕了。”老管家的英式做派早已深入骨髓“您抬一下手，我要拿走你父亲给我的袖扣。” 他把袖扣从布鲁斯西装袖口卸下来，布鲁斯没有掩饰很好的无措和强撑被老管家瞅的一清二楚，老管家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还是忍不住心软“韦恩集团的会计今天下午要来，我必须提醒您，再这样下去，您很快就要变得一无所有。” 刚好遛到附近的迪克停住脚步，悄悄蹲下身，缩在走廊角落。 “变得一无所有。” 他正好听到了这点尾声。 迪克瞳孔地震。 他头皮发麻。 他顾不得自己会被发现，打开系统面板开始猛戳大继承人的主线任务，想看看有没有任务描述——这个继承是什么个继承？意思是债务也要他继承？他现在要开始痛恨这个系统的智能程度了，不指望它能像传说中的蝙蝠车那样，但至少也别给他掉链子。 系统吭哧吭哧地刷新大继承人（100100）； 【别做梦了，大继承人自然要全方面继承。】 【s系统建议您连着布鲁斯韦恩一起继承呢。】 迪克如遭雷劈。 他站起来，迫切地想回床上躺一躺，一转身差点撞坏自己的鼻子，对方的胸膛未免太过坚硬，他捂住脸，疯狂运转大脑试图扯出一个能敷衍过去的理由，却对上那双冰蓝色的、满是倦怠的瞳孔。 布鲁斯“你怎么在这里？” 系统是否要透支信用分？ 迪克透透透—— 他突然感觉自己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犹如被系统操作的游戏小人一样，在布鲁斯茫然且难以置信的眼神中，张开手臂，紧紧地抱了对方一下，又把脸埋进对方胸口。 迪克“……” 布鲁斯都快有钢铁之躯了。 大继承人的进度毫无意外地跌到了零，他重新拥有了身体自主权。 迪克硬着头皮，缓缓抬起脸，用力拗出他这辈子最乖巧的笑容“韦恩庄园太大了，我第一次呆在这么大的房子，有些害怕……”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自暴自弃又有一点真情实感地说“我想你了。” …… 布鲁斯僵硬成了一条布鲁斯。 一周后。 迪克捏着那块半透明的系统面板抖了抖，把人物卡里睡得昏天暗地的布鲁斯韦恩抖到了地上。 他浑身散发着生无可恋的气场。 在那天他对他的监护人……动手动脚之后，布鲁斯居然直接神隐，偌大的韦恩庄园，他没发现任何人影，这听起来很像什么美国恐怖故事的前奏，只是出现在他床头的是一万美金的现金和信用卡，而他的三餐问题—— 在他第一次尝了摆在门口漂亮餐架里的谜之食物后。 ……麦片就挺好的。 讲道理，布鲁斯晚上到底干什么去了？ 现在是下午三点，布鲁斯在他的卧室睡得不省人世，刚才他第三次「不经意」路过布鲁斯卧室门口，又站在门口数了数房顶吊灯上的装饰，对方卧室依旧没有任何声音。 他这是在虐待儿童！迪克无比绝望地想。 他没动那笔钱，按照那天的老管家的说法，布鲁斯很可能随时流落街头，到时候他可能得负责养他——不知不觉中，迪克莫名其妙地拥有了以后养家糊口的觉悟。 这样傻白甜的阔佬，以后要怎么活下去啊？ 小男孩一边想，一边严肃地敲了瞧那扇紧闭门，敲了敲，又敲了敲，再敲了敲。 披着睡袍的布鲁斯看起来想要吃人。 迪克心一横“韦恩先生，我、我想和你谈谈，我是说，正式的那种谈谈……” 他的声音不知不觉小下去“总之我不想再这样下去啦。” 有着冰蓝色眼睛的青年垂眸看了看他，酝酿暴风雨般平静地开口“进来。” 迪克站在门口没动。 布鲁斯捏了下额角，稍微清醒了些，注意到门口的男孩无精打采地低着头，小狗一旦丧失精神气后就显得尤为可怜，一阵迟来的心虚袭击了布鲁斯，他坐到沙发椅上，缓慢地“我在听。” 小狗崽漂亮的蓝眼睛唰得一亮“谢谢你，韦恩先生，你对我真好。” 布鲁斯顿了顿“不用叫我韦恩先生，布鲁斯就可以。” 随即他见到男孩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唇角勾勾，稚嫩的面庞上浮现起两个可爱的酒窝“谢谢，如果我叫爹的话……” “您会对我更好一点？” 布鲁斯…… 布鲁斯？ 第3章 哇哦。 迪克还不知道世界上能有人在冷着脸摆出一副我不高兴的模样时，身上每一个细胞都写着「我想逃跑」。 他不能再欺负布鲁斯韦恩了，这让他良心有愧，他的监护人——哥谭最大的阔佬其实是只eo牛奶猫，他不确定这个形容是否太幽默了。 还是叫他布鲁斯好了。 迪克回想起一周前他还在提防布鲁斯对他图谋不轨的日子，简直恍若隔世，虽然他不是很想打扰布鲁斯。 ——韦恩先生就是有一种让人忍不住想要扒拉他的气场。 这人实在太摆烂了。 没错，摆烂。 迪克确定布鲁斯完全没想好如何安置他，也许对布鲁斯来说他是个大号麻烦，一般人面对麻烦可能会迎难而上，或者直接快刀砍掉乱麻，换一家迪克也许早就被送回孤儿院了。 但布鲁斯韦恩不一样。 他该死的富有。 所以哪怕他丧叽叽地往床上一躺，挣扎不到半秒钟就火速开摆，这人照样能让事情表面上看起来没有什么异样，一万美刀和一整个巨大庄园，但整体效果就像没有轮子的汽车依旧好好地开在路上，格外诡异——这是迪克最受不了的地方。 点外卖来韦恩庄园需要高额小费，迪克不确定布鲁斯什么时候破产，老管家那句一无所有还萦绕在他脑子里，没准这个傻白甜阔佬真的就把最后那点钱扔给他了？ “谈什么？” 迪克回过神。 迪克“谈谈我不是一只小狗……布鲁斯，你不能就像养条狗一样养我。” 迪克“养条狗都要付出一定的情感支撑，你得带它出去遛，你得给它加餐，买些零食，没事还得抱抱它摸摸他，可这一周我没见到过任何人，你知道这感觉有多怪吗？顺便一提厨房冰箱的东西我快吃完了。” 布鲁斯认真地记下了迪克的遛狗理论。 可能养小孩也差不多？他不确定地想，这让他极其细微地笑了笑。 对面突然没声了，他抬起眼，小男孩惊奇且纯粹地咂了咂舌“你该多笑笑。” 喔，他又不高兴了。 迪克默默闭上嘴。 布鲁斯韦恩没准是款吸血鬼，这些天他从未见过布鲁斯出门，任何时候来找他布鲁斯都在睡觉，这人不用吃饭吗？ 布鲁斯无奈地“……我当然吃饭。” 布鲁斯叹了口气，男孩因为不小心说漏嘴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却愣是睁着无辜的蓝眼睛瞅他，很会撒娇，也很会卖乖，抿唇笑的时候脸上还有两个小酒窝。 自从阿福残忍地遗弃他的少爷后，他也没吃顿好的，连续几天他都是夜巡期间给自己买了全家桶。 “我来解决这个，我总得解决这个。”迪克听见布鲁斯喃喃自语着，他的监护人似乎又叹了口气，那声音太轻，他差点以为是幻觉。 布鲁斯很不情愿地拿起桌上的老式电话，熟练地拨出一串数字。 “嗨。” 他听起来像被扼住了命运的后颈脖，迪克想。 “总之我开除了阿福。”这是布鲁斯第二句话。 电话的另一端沉寂两秒，陡然爆发出一阵大笑“认真的吗，布鲁斯？” “我收留了一个孩子，他成年后我们解除监护关系。”布鲁斯不爽地撇了下嘴，他自知这事干得很不漂亮，就语速飞快地将前因后果一笔带过“我需要你的帮助，立刻，马上，就现在。” 电话另一端传来什么东西打翻的声音，乒呤乓当的，对面那人似乎手忙脚乱地收拾着东西，又一边冲着谁道歉，等对面平息下来，话筒里的声音就显得有几分恼火。 “虽然我很感动你会直白地说我需要帮助。”那人指责道“但我还在上班，你应该知道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这样，坐在家里的沙发等着老板上门——喔，对不起，他们都是你的下属对吗？” 布鲁斯结结实实翻了个白眼“很高兴你有自知之明。” 他语气软化了那么一丁点，迪克猜想这也许是布鲁斯求人的一贯态度，依旧那么混蛋，但对比之前的混蛋程度，这点好已经足够令人感动了“我可以给你一个专访。” “两个。” “别指望我会帮你摸鱼，肯特。” 布鲁斯哐当把电话扔了回去，迪克欣赏完这一出，他表示对此叹为观止，又试探性地开口“所以……” 窗户被人敲响。 迪克发着愣看着阳台那人熟练地抬起落地窗，从窗口翻了进来，可是这里是四楼，那人穿着一身朴素的格子衬衣，规规矩矩地将衬衣下摆扎进裤子，平平无奇的相貌，一副黑框眼睛遮住小半张脸，体格健壮，站在那里非常大块头。 可是这没道理，布鲁斯刚刚挂断电话。 “星球日报，克拉克肯特。”男人向他伸出手。 迪克魂不守舍地握了他一下。 皮肤接触时，他的系统面板自动跳出来，发疯似的刷新着加载新功能，迪克大致浏览了一下，这次更新后功能更加全面了，他看见理查德格雷森的人物卡小人头上不断冒出着san值1的字样。 系统新增赐福点克拉克肯特； 在他们握手的期间，他的san值坚强地一边减一边加，等他松开克拉克的手，san值就只是下降了。 迪克突然明白了克拉克的用途。 原来克拉克类似于他以前睡前抱着才能睡着的大企鹅。 克拉克环顾了一圈四周，他更生气了，在此之前他脑子里全是布鲁斯被绑架或者被闯进他无人看守的韦恩庄园被这样那样，现在显然什么都没有。 他对上小男孩发飘的视线，又瞅了瞅布鲁斯，为自己对布鲁斯过分了解而痛心疾首，这个恶劣的混蛋，他下次要假装看不懂这人的眼神。 布鲁斯【我摆烂了，你随便编。】； 布鲁斯【开摆。】； 克拉克沉默了。 克拉克震怒。 可是震怒又能怎么样，他还不是要把布鲁斯原谅，半晌，克拉克冲着迪克挤出一个解释“我在大都会上班，超人送我来的。” 迪克的眼神怪异了点。 你们大都会的人间之神这样闲吗？滴滴打超随叫随到？那我以后是不是也可以滴滴打超？ 克拉克舔了下嘴唇，继续打补丁“超人是蝙蝠侠最好的朋友，我又是布鲁斯最好的朋友。” 布鲁斯阴沉地嗤笑了一声，而克拉克无比恼火地瞪了他，又在迪克呆愣的目光中一锤定音，推出三段论的结论“布鲁斯在和蝙蝠侠谈恋爱。” 迪克和布鲁斯的目光同时凝固了。 迪克？ …… 克拉克扔下这个惊天大雷后就施施然地去了厨房，他力图不使用超级速度，还要在十分钟之内做出一顿堪萨斯风味的午餐，迪克身体僵硬，坐在沙发上，与对面蜷缩在沙发里的布鲁斯面面相觑。 他表情复杂，眼神不知道该往哪搁，见了鬼，他的监护人和哥谭的都市传说有一腿。 尊重，祝福。 可那是蝙蝠侠！ 布鲁斯又在神游，迪克看得出来，他的监护人迅速跃进摆烂这一阶段，完全没有想解释的意思，对方轻飘飘地垂着头，又慢条斯理地拨弄着手里那只小小的雪茄钳，苍白而又安静。 布鲁斯其实在思考怎么和迪克解释。 蝙蝠侠是个秘密，肯定不能把迪克扯进来，但瞒过朝夕相处的家人无疑是天方夜谭，布鲁斯也不想在家里还要受累，麻烦事能少一件就少一件。 他很难去提防迪克。 他知道迪克来韦恩庄园的第一个晚上就试图把庄园摸个透，但韦恩庄园太大，小孩花费了整整一周，布鲁斯对此没有任何表示，他只是锁上蝙蝠洞的门，又关掉了韦恩庄园的自动防御系统。 小狗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会自己养熟自己，会自娱自乐。 布鲁斯没养过狗。 他小时候倒是有过这种念头，但八岁以后他一直没能走出那件事的阴影，直到现在他换了家庭关系里的身份，迪克试图喊他爹地时他真的被吓坏了，虽然布鲁斯不会承认，但那一刻，他才对自己给自己找了什么麻烦有了实感。 而迪克正在翻看布鲁斯的人物卡。 布鲁斯韦恩san值36； 这是个相当危险的数值，迪克在父母去世后san值一度跌到30，但这种状况只持续了半天，后面他陆陆续续将san值回到了80，这一周在韦恩庄园又勉强沾到85； 克拉克的san值是100，超级稳固。 而布鲁斯的san值却始终是种摇摇欲坠的状态，迪克对他和蝙蝠侠谈恋爱这事其实不那么意外，这样一来很多东西就说得通了，愿意和蝙蝠侠谈恋爱的人精神状态肯定有点问题，这不奇怪。 但他好担心布鲁斯。 他的监护人看起来既柔弱又单薄，还是个傻白甜——很奇怪，布鲁斯不是单薄的体型，他只比克拉克小一圈，也许是他总喜欢穿黑色的衣服，尤其是黑色长款大衣，又太过苍白，所以给人一种单薄的感觉，他很有可能即将一无所有，加上韦恩庄园只有他们两个人，布鲁斯也没有其他亲人了。 至少是布鲁斯把他捡了回去，不是吗？ 迪克莫名其妙地对布鲁斯抱有了责任感。 他还不吃胡萝卜呢，迪克默默地看着布鲁斯用叉子戳起胡萝卜，再用他低低的、泛着些哑意的声音抱怨克拉克做的是什么玩意儿——他更担忧了，万一蝙蝠侠对布鲁斯心怀不轨呢？ “咳。”迪克清了清嗓子“布鲁斯，我能见见蝙蝠侠吗？” 布鲁斯停止抱怨，眼睛里浮现些许无辜与茫然，无意识地一侧脸，看到克拉克绝望的脸，氪星人每个眼神都在尖叫着不可以，小记者的心累程度直飙顶峰，而布鲁斯凭借他们之间的熟稔交情清清楚楚读懂了克拉克想传达的意思。 克拉克【no，不准太宠小孩。】； 克拉克【我发誓下次不会再帮你了！这不是个好主意！】 超人不赞同的眼神jg； 布鲁斯若无其事地转过头。 噢，迪克有双好漂亮的蓝眼睛，湿漉漉的，满是渴望，简直能融化世界上最冷硬的东西。 “可以。”布鲁斯说“我给你们约个时间。” 几秒后。 “我没溺爱小孩。”布鲁斯冲着克拉克嚷嚷。 第4章 布鲁斯的人生除了当蝙蝠侠，以及为当蝙蝠侠相关的努力上不摆烂，其余一切，都很摆烂。 自然而然，他画出来让迪克和蝙蝠侠见一面的饼，也只是那么一画，某一刻布鲁斯的确有点良心不安，可最近他太忙了，谜语人折腾出来的破事直接指向法尔科内，他奔波于查案和警察局之间好几天了。 他很惊奇迪克没有抗议。 迪克是个很乖巧的男孩不假，可他同样超级难搞。 不止一次迪克像小狗一样一边围着他打转，一边提出各种奇奇怪怪的要求，从陪他参加学校展览会再到去游乐园做过山车，他在过山车上面上下颠簸成西兰花，面无表情，体验感极差，还不如开蝙蝠车刺激。 每次完成对方的请求，迪克就会冲上来抱抱他，对一个小孩来说，他实在过分擅长表达自己的喜爱，布鲁斯有时候会冷淡地怀疑这喜爱是不是显得过于廉价。 可当男孩柔软的黑发蹭着他的脖颈，漂亮的蓝眼睛眨巴出纯粹的欢喜，他又总忍不住心软。 与此同时，迪克在对着系统面板无声叹气。 他早就想找布鲁斯聊聊蝙蝠侠的事，只是最近市长选举期间布鲁斯显得格外困顿——不是说他以前不困，只是最近布鲁斯困得仿佛站着都能睡着，他接了许多个市长办公室找布鲁斯的电话，都只能尴尬地回应布鲁斯有事在忙。 他忙着和蝙蝠侠谈恋爱吗？ 迪克对蝙蝠侠的看法越来越糟糕，他以前很尊敬这位哥谭义警，可天知道最近蝙蝠侠对布鲁斯做了什么，每一次布鲁斯夜间消失，第二天再脸色苍白地回来，他的san值就会下降一截。 最危险的一次降到了29，这数值只比阿卡姆疯人院里的疯子好一点。 “你应该早点回来。”迪克担忧地把自己挤进布鲁斯的臂弯，头一次试探性地提出过线问题“你今天和蝙蝠侠玩过火了吗？” 如果克拉克是他的回血点，那他就是布鲁斯的回血点，再三试验后，他发现通过自己和布鲁斯之间的身体接触，可以回复布鲁斯的san值。 今天布鲁斯的心不在焉程度，即便是以韦恩标准也算过分。 布鲁斯身上有着浓烈的伤药味，洗澡后的沐浴液香气都压不下去，迪克伸手拨开对方脸侧垂落的发丝，那处皮肤泛着红，轻轻按压还有细微的肿胀，仿佛谁在布鲁斯漂亮的脸上扇了一巴掌。 他对伤痕并不陌生，马戏团的人经常会因为失误受伤，他对哥谭俱乐部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法同样不陌生，那些衣冠楚楚的家伙通常有着奇怪的嗜好，他不确定布鲁斯和蝙蝠侠之间玩得究竟有多大——布鲁斯看着就像已经玩遍所有花样，再去寻求其他刺激的少爷。 从系统面板数据显示，每一次他去见蝙蝠侠，都是精神和身体的双重打击。 他觉得布鲁斯应该和蝙蝠侠制定个安全词。 “嗯？”布鲁斯压根没听迪克在说什么，他还在犯困走神，身体却自发调整出一个舒服的姿势把男孩捞了过来，无意识地揉了揉那头柔软的黑发，手指间的触感柔软又顺滑，如同什么名贵猫咪的皮毛。 小男孩的体温比成年人高一点，像是揣了团暖融融的太阳，迪克白天可能去庄园草坪打了滚，嗅着像太阳晒过的草地。 回家真好。 脱掉蝙蝠装的滋味原来这样好吗？ 迪克无语地任由布鲁斯薅自己的毛，系统面板上的韦恩老爷san值不断冒着 1的提示，最后升到67，停止不动，这已经迪克所能做到的极限，眼看着布鲁斯就要昏睡过去，迪克挫败地提高了些声音“布鲁斯！” “嗯……嗯？”布鲁斯身体细微地一震，超小声地“什么？噢……没有，我有分寸。” 迪克冷静地感受着布鲁斯像抱大企鹅一样把他往怀里揣了揣，再度昏睡过去，他浅浅吸了口气，眼底燃起怒火。 你有个屁的分寸！ 第二天放学以后他没回家，拎着包找了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快餐店，等着蝙蝠灯亮起。 夜晚的哥谭与白天全然不同。 这座城市的晚上阴森森的，整体基调和底色都是黑与灰，无时无刻都可能下雨，这个季节的夜雨尤其可怕，他没敢打伞，匆匆裹了裹身上的衣服就朝蝙蝠灯的方向跑去。 砰。 有什么东西砸在头顶。 迪克愣了一下，他头顶是哥谭的轨道，此时电车经过更是掀起剧烈的风声，可这道碰撞声却清晰得近在咫尺，还不等他思考出所以然，那道黑影无法保持平衡，撞飞一只垃圾桶，在冲击力的作用下，重重撞上路坎！ 迪克“！” 他立刻反应过来。 那是蝙蝠侠。 蝙蝠侠摔得很重，男人因为疼痛大约有那么几秒连动都动弹不得，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暴雨如注，呛得他只想咳嗽。 哥谭的黑暗骑士慢慢支起身体，模糊的视野里，有人正向他走来。 他抬起头，瞳孔剧烈收缩了一下。 他捡回家的知更鸟，很平静地站在那里，没有惊慌，没有意外，他在对方的瞳孔里看见自己浑身沾满泥水的模样。 渐渐的，那双漂亮的蓝眼睛缓缓浮现起愤怒，那点愤怒转瞬即逝，更多的是难过和忧郁，路灯不是那么亮，蝙蝠侠也只是个普通人，他不确定对方眼睛里是泪花，还是地上雨水的反光。 男人安静了片刻，犹豫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布鲁斯？” 哥谭钟塔顶楼。 “我早就该知道，什么见鬼的谈恋爱。” 迪克抹了把脸上的水，这才放松扯着披风的手，他也没料到布鲁斯对他识破身份反应得如此过激，听见自己名字的刹那，蝙蝠侠猛地射出钩爪枪，要不是迪克手疾眼快扯住了布鲁斯的披风，大概率回去又要面对一个原地开摆的布鲁西。 “你是怎么发现的？”布鲁斯面无表情地问。 蝙蝠侠状态的他说话和平时有很大区别，行为举止也完全不同，日常的韦恩少爷讲话又轻又慢，像是哥谭城上方笼罩的雾，而蝙蝠侠光是听声音就能感觉这位复仇者仿佛刚从地狱里爬出来。 他彻底把这条小狗养熟了。 布鲁斯完全不担心他的秘密身份会被泄露，一开始的逃避行径只是鲜少见人导致的本能反应，迪克是个有天赋的孩子，他聪明绝顶，才华出众，布鲁斯听过学校老师对迪克的评价。 他无疑是个天才。 一开始布鲁斯还担心迪克可能会因为被他监护而受到霸凌，事实上迪克也的确受到了不少不公正对待——没等他打电话拜托阿福出面，男孩已经将这些矛盾化解得差不多。 没人不喜欢格雷森，那个年轻的女教师说。 “我就是知道。”迪克嘴角紧绷，不知道为什么，布鲁斯等于蝙蝠侠这个事实没有让他感到什么冲击，比起探究布鲁斯为什么做出这种选择，他更担心对方身上的伤。 “我需要详细说明。”布鲁斯命令道。 迪克停下手里的检查动作，跪坐在地上，仰着头看他。 布鲁斯套上蝙蝠制服后几乎成了另一个人，他不再那样好说话，一言一行都带着命令的意味，气质阴郁而又恐怖，两年左右的时间，蝙蝠侠的名字在大部分罪犯心中就象征着噩梦。 “没什么可说明的。”迪克垂下眼睛。 “你可以把它当成一种感觉，一定要说证据的话，我最近在你身上闻到了伤药的气味，我本来以为是蝙蝠侠对你做了什么，某种意义这也没错，这下就都说得通了。” 布鲁斯不置可否地沉默着。 “没有理由，我只是知道那绝对是你而已。”迪克滞涩地回答，他勉强扯了扯唇角，他没去质问布鲁斯什么，只是在蝙蝠侠这样的目光下——蝙蝠侠冰蓝色的眼睛是北极布满冰盖的平原“你呢？布鲁斯？你为什么会摔成这样？” 你把自己置于险境之中，他憋着这句话没说出口。 又是一阵难熬的沉默。 “算了。”迪克耸了耸肩“看上去你今晚还会很忙，我就先回去了。” 他用手撑着地站了起来，膝盖有些发麻。 钟塔很高，顶层的楼梯又很陡峭，他揉了揉膝盖。 “楼顶。” 小男孩停顿住了。 布鲁斯淡淡地说“出了些意外，我不得不从gcd里突破出来，戈登指给我的路通向天台。” 他第一次对着阿福之外的人这样坦诚。 迪克点开系统面板，搞清布鲁斯身份后，韦恩少爷的人物卡多了一套蝙蝠侠皮肤，这些都不是他关注的变化，迪克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打开了查看san值的模板。 蝙蝠侠； san check86； 迪克怔怔地望着那个金色的86，这是他认识布鲁斯以来，对方精神状态最好的一次。 黑暗骑士实在是活得不太好，哪怕他是布鲁斯韦恩，哪怕他拥有整个哥谭，只要他一天是蝙蝠侠，那他一天就过得不好，偌大的城市在往下沉，而他却想固执地想凭一己之力将她从泥潭中扯出来。 “你不会放弃这身制服的，对吗？”迪克轻轻地叹了口气，放弃了从楼梯上规矩走下去的打算“布鲁斯，我想你过得好，让我帮你。” “至少下次不要再摔得这样惨。” 知更鸟轻盈地踩上钟楼沾着青苔的旧砖，姿势轻松又漂亮，雨声越来越大，水珠顺着他的伸出去的指尖滴成一串，当电光骤然劈开天际的时刻，他转过身，向后倒了下去，犹如一场魔术表演。 ——完美的谢幕动作。 第5章 …… “所以蝙蝠侠能在哥谭飞来飞去是你教他的。” 哥谭，犯罪巷。 杰森满脸震撼，好在他头上戴着戳了两个孔、刚好露出眼睛的宜家纸袋。 纸袋很好地遮住了他狐疑的表情“那会儿你多大？” “和你现在差不多大吧，这事发生在你冲到蝙蝠车前碰瓷我的前一年。” 迪克伤眼地将视线从那愚蠢的宜家纸袋上挪开，心不在焉地“他飞来飞去的功夫可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时过境迁……” 杰森“？” 什么叫他去碰瓷。 不过他思考了一下自己当时碰瓷罗宾的操作，自知理亏没有反驳。 这不能怪他，当时他母亲刚刚因为嗑药过度去世，以他那个岁数，不走点歪门邪道就要在犯罪巷饿死了，这地方住得都是全哥谭最铁石心肠的人，他都做好了偷窃被抓然后被卖的准备…… 所以突然出现在犯罪巷的知更鸟在他眼里顿时叠了好几层天使滤镜。 他超心动的。 他藏在阁楼暗中观察了几天，发现罗宾打人比蝙蝠侠轻不少，蝙蝠侠通常是直接把人揍到四分之三死，罗宾却温和不少，最多把人打个半死。 年幼的杰森陶德对着客厅唯一的财产，一台破烂电视机发了挺久的呆。 电视上花里胡哨的金发女人在互相扇耳光，但这对快要饿死的杰森一点吸引力都没有，他注意的是贫穷金发女主角横穿马路不看车，男主角又是个睁眼瞎—— 杰森一脸惊叹地盯着女主角高高飞起。 杰森“喔——” 然后她住进了男主角超级豪华的大别墅。 杰森“**” 这有逻辑吗？ ……他是不指望自己好命到碰上这种人傻钱多的阔佬，再被捡回去过上有管家服务的堕落生活，但换个角度理解，他没准能碰瓷到一笔医药费，够他买几个月的法棍。 加上罗宾一看就很有钱，他捡到过罗宾扔出去的鸟形镖，那玩意在ebay上卖了三百美刀。 所以他提前预演了挺多次，原计划是乘着罗宾掠过屋檐——对方表现得似乎不受重力束缚，他冒出来被撞一下，再假装自己断了两根肋骨。 他还是个小孩子呢，罗宾又不打小孩，杰森陶德理直气壮地想。 虽然实操和他计划中有那么一丁点出入。 迪克…… 迪克一言难尽地“所以你知道蝙蝠侠因为这破事再也没让我碰过蝙蝠车吗？还有你真的非要戴着这破玩意儿？这么多年了，我还不知道你长什么样。” 杰森反驳“我也不知道你长什么样。” 他当时是冲着碰瓷去，自然要隐藏好自己免得日后被寻仇，干正事前他去垃圾堆里打了个滚，脸上身上沾满机油才去干大事，谁知道他低估了罗宾对救风尘的热爱，面前这家伙后面五次三番在犯罪巷徘徊就为了找他。 有家不能回。 他挫败地找了个牛皮纸袋往头上一扣，想了套说辞。 但罗宾并没有找他茬，对方仿佛只是想过来看看他饿死没有，可这种莫名其妙的天降情节，渐渐变成了隔三岔五，罗宾抱着一堆热狗和法棍来找他叹气—— 正如现在。 罗宾漫不经心地躺在他那张破床上，一边吃热狗一边顺着天花板的洞看星星，很奇怪，哪怕是在这种破地方毫无形象地躺着，他也能摆出一副喝下午茶的气质，举手投足相当优雅，有点像英剧里那些装模作样的英国人。 杰森总感觉他才是被碰瓷的那一个。 他自认为自己不是个好相处的人，冷嘲热讽和脏话可以占据他日常谈吐的一半，在他确定罗宾对他没有威胁后，他不止一次赶过人，哪怕从来没成功，但至少他努力过，不是吗？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罗宾在拿他当心理医生。 而且使用方法相当粗暴，付出的诊费仅仅是一些食物。 他刚认识罗宾的时候，这家伙和现在差异挺大，不是指他从漂亮男孩长高到躺平脚会伸出床外，他现在依旧很漂亮，哪怕他的脸部线条已经渐渐凌厉。 他依旧像过去那样轻盈。 但这人的性格却越来越糟，罗宾没怎么向他遮掩自己，于是他可以写一本完整的《混蛋是怎样炼成的》，最开始这人拿他当垃圾桶只是说一说他是怎样害得别人去死—— 杰森可不觉得没救下人就是害人去死，但他明智地不对此发表任何意见，打过一两次交道后，他发现这人尤其固执。 如今他已经很少听罗宾谈起死人之类的事，对方偶尔会提一提阿卡姆疯人院里的家伙，更多时间他一言不发，却会对他的问题有问必答——不那么敏感的那些。 迪克随意瞥了杰森一眼，其实只要他想，查清楚男孩的身份背景完全不是难事。 但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他挺喜欢这小孩的，跑到这里来妨碍人家讨生活其实挺过分，但看在小孩自己也乐意的份上——迪克挺愿意讲点所谓超级英雄的故事，他有分寸，告诉杰森的那些事和克拉克对着媒体采访扯出来的胡话差不多。 来这地方能感觉松快点。 一个完全失控的地方。 杰森突然打破了沉寂“你在这里呆太久了，罗宾，之前你忙得所有哥谭人都声称在晚上见过你的影子，现在你却躺在这里快要睡着了。” 迪克随意摆摆手“没事，我有分寸，你行行好，让我松口气。” 其实他就是想找个地方喘口气，最好是在蝙蝠侠视野之外，近来蝙蝠侠的控制欲越来越让人难以忍受，虽然他一直如此，可最近他尤其过敏。 “你和蝙蝠侠吵架了。”杰森笃定地说。 “什么？”迪克哑然失笑，他半阖着眼“怎么会，我可是他最合心意的士兵。” 杰森“你以前不这样叫他。” “怎么叫他？”迪克感觉有点困倦，但表情却很平和镇定“我们只是熟人，我应该没叫过他daddy，蝙蝠侠做慈善不意味着他要当爹，除了开玩笑的时候，说老实话，我们搞到今天这个地步，大部分都不是我的错。” “好像也不是他的错。” 杰森听着这前言不搭后语的混乱片段，若有所思“我不理解。” “这本来就很难理解，我之前寻求过超人的帮助——我和他交情很好，以前挨蝙蝠侠的训，他帮我挡掉了许多。”迪克微微笑了一下“但我发现我不能忍受超人对我指手画脚——抱歉，我不该用这个词，他只是好心想开导我。” “听起来你是不能再忍受自己再被蝙蝠侠控制。” 不，我还挺喜欢的，迪克想，但他嘴上却有点好笑地调侃“哇哦，好严重的指控。” “蝙蝠侠其实很好相处。”迪克想了想，还是澄清了一下。 提到布鲁斯令他清醒了不少，他和布鲁斯不一样，布鲁斯可以拿整个白天去补觉，他却得维持自己的正常生活，高年级毕业舞会结束后，他就得申请大学了，目前他还在考虑是否要申请哥谭之外的大学。 “只要不去挑战他的权威，他最多就泼一泼冷水给你，称得上可爱。” “等等等！”杰森忍不住打断对方，他匪夷所思地强调了那个见鬼的单词，又问道“你确定你在说蝙蝠侠？” 然后他看着罗宾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超人以前要求蝙蝠侠不要太溺爱我。” 杰森彻底失语。 这听着是个黑色幽默。 “替蝙蝠侠干活的滋味很棒，提前说明，他绝对没有强迫我替他干什么，恰好相反，他有点过度神经紧张，你明白吗？你只是受了一丁点小伤，他就会反应很大地冲你咆哮，你被开除了，罗宾！如果你真的受了重伤——你还记得那段哥谭井井有条，就连企鹅人都不贩卖武器的日子吗？” 杰森点点头。 “等一下，你是说，你当时受伤了。”他一下子明白了那段时间蝙蝠侠在发什么神经，当时大约有三个月罗宾没来找过他，而哥谭所有和灰色产业沾点边的人都在祈祷那只知更鸟赶紧出现，至少有罗宾在，蝙蝠侠下手没那么重。 “猜猜看，蝙蝠侠开除过我多少次？” 杰森摇了摇头，但他猜测那一定是个很可观的数字，毕竟罗宾的受伤频率不算低。 迪克也没深究过这个数字，他要是真去计较，早就要气死了。 杰森脱口而出“你在他面前有点低自尊。” 他是在犯罪巷长大的，见过的扭曲情感关系不计其数，这地方的人为了从其他人身上榨取点什么，可谓是绞劲脑汁。 他一开始怀疑蝙蝠侠和罗宾也是扭曲关系的一种。 可听多了，他倒是觉得蝙蝠对罗宾有点过度保护。 也许多蝙蝠侠来说，罗宾是种沉重的责任，杰森想。 “也没有吧，他对我超级好。”迪克伸手比划了一个长度，语气平缓，面对这样的评价他接受良好“替蝙蝠侠做事的好处很多很多，有超人替我写西语作文，绿灯侠和闪电侠帮忙做社会实践，神奇女侠还当过我艺术鉴赏课的顾问，而蝙蝠侠本人——他百依百顺。” 杰森忍无可忍“你能不要用那么奇怪的词来描述蝙蝠侠吗？” 迪克唇畔泛起一丝笑意。 “所以我才说他好说话，只是他泼凉水叫人难以忍受。”迪克指了指头顶的那块破洞“你们都知道正义联盟的总部瞭望塔，我第一次上去玩的很开心，但回来以后他非要我立正给他汇报任务，好像放松一点能要了谁的命一样。” “而他不穿那身制服的时候就更好说话了。” 杰森屏着呼吸等待答案。 迟迟没有下文。 迪克眨巴着眼睛望着他“你该不会指望我继续说下去吧？” 迪克没在意杰森死命地冲他翻白眼，说了这么一些有没有的让他好受了许多，再躺半个小时，他就收拾收拾回蝙蝠洞继续面对布鲁斯。 顺便再去买块三明治，投喂一下这位矜持傲慢的长官。 他最近一直在困惑。 迪克也不理解他为什么最近对布鲁斯那样过敏，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布鲁斯无疑成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之前杰森说起控制欲的时候他认真反思了几秒。 不太恰当。 当罗宾确实得服从，但布鲁斯只有当蝙蝠侠才不摆烂，最近几年他才对扮演布鲁西宝贝上了点心——为了隐藏身份，加上布鲁斯终于不再认为蝙蝠侠是他的全部。 但总体来说，布鲁斯还是很摆烂。 这就导致渐渐的，他和布鲁斯之间的相处模式有了那么一点……默契。 穿上制服的时候，他当个服从长官命令的跟班，顺服一点，布鲁斯说什么就是什么，他对这套也不怎么抗拒，遵守着那些规矩，毕竟主动权也不在他手上——哥谭属于蝙蝠侠，谁都不会否认这点。 相对应的，当布鲁斯只是布鲁斯时，他脸上就写着「算了」这两个字，对他为所欲为都可以，随便迪克怎么扒拉，仗着布鲁斯的纵容他什么出格的事情都干过。 最后他确定。 ——布鲁斯的底线就是没有底线。 第6章 “在你睡着之前，你要不要先处理下这个。”杰森指了指罗宾披风下压着的那玩意“你的通讯器在闪光。” “呃……”一声超级大的动静，迪克几乎是原地弹跳起来，杰森为此朝后退了一步，见到那种超出人体极限的咸鱼打挺，他差点以为那个通讯器会吃人“是蝙蝠侠吗？你居然把蝙蝠侠的通讯调静音！” 这人对蝙蝠侠真是太随意了。 蒙面义警没理会他，跪坐在床垫上去摸那个通讯器，掀开披风的那一瞬他轻轻噢了一声，手上的动作也随停滞。 “不接吗？” “不是b找我。”迪克如临大敌，小心翼翼地“我才不会把蝙蝠侠调成静音。” 通讯器闪了一阵，熄灭了。 “什么都没发生。”他安详地重新躺下。 杰森对罗宾的厚脸皮叹为观止。 迪克很烦躁，迪克很焦虑，能用这种方式找到他，又被他屏蔽的人其实只有那一个。 经历了一些事之后他完全不愿再见到这家伙。 杰森突然听见一道细细的扑簌声。 凌晨两点，正好是哥谭夜间事故多发高峰期，他顿时提高警惕，不过现在他这家徒四壁的小阁楼还有只相当能打的鸟，他还是象征性地拿起桌旁的撬棍，握紧转头。 他立刻僵硬在原地。 哥谭钟楼的整点报时响起，异变陡生。 窗户外面的雾气凝结成灰扑扑的一小团生物，不大的脸上斜着长了四只半眼睛，挥舞着肉质的翅膀，相当不可名状，而他刚才听见的声音，就是这玩意试图用细长的舌头掰开窗锁。 杰森难以置信地揪住罗宾的披风狠狠地扯了一把“你他妈带了什么鬼玩意过来？” 迪克？ 迪克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顺着小男孩的视线看过去。 迪克“……” 迪克也不想地骂出了一连串脏话，要不是情况太诡异杰森还觉得这事挺幽默，毕竟罗宾平时说话又轻快又讲礼貌，和他是两个极端。 义警极其不耐烦地拉开窗户，眼看着那玩意就要扑到他脸上吸血——仅仅一瞬间，那东西就被戴着战术手套的手指紧紧钳住。 那坨不可名状眨了眨眼“我需要你的帮助。” 英式口音。 这玩意还是从大不列颠来的。 “帮助？”迪克焦躁地“我们什么时候关系这样好了，康斯坦丁？” “呃……在我们同时卷入异种派对的那次，我以为我们已经和解了呢。”康斯坦丁说“我不确定你能解决这个麻烦，如果有必要，我还得去找蝙蝠侠，神奇女侠的爸爸啊，我真的有点怕他。” “闭嘴，你到底要说什么。” “上次那个异种派对其实没结账，现在它们准备索要自己的账单。”康斯坦丁语速飞快“对祂们来说，你的吸引力更大，毕竟我的灵魂已经反复出卖给恶魔，简单来说，你得还债，要么就骗过它们。” 康斯坦丁是个不折不扣的人渣，迪克从没觉得这人会好心到特意来通知他“重点。” “重点是我被关在地牢，为了保住我的小命，我拿你的情报做了交换，刚才那些玩意刚刚出发，说起来，你确定上次它们没往你身体里产点卵什么的？”康斯坦丁本着良心关照了一下“那些卵除非孵化再没别的方法取出来，不过你可以去找伦敦的那个天使求个奇迹，他会治好你的。” 杰森感觉自己听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而当事人的脸色正在以他肉眼可见的速度变苍白。 康斯坦丁想了想，安慰道“你有善良的灵魂，死了可以上天堂。” “操你，康斯坦丁。”半晌，迪克自暴自弃地松开手里那只低等恶魔，苍白地威胁“我迟早要送你下地狱。” 康斯坦丁镇定自若“你干过了，而且不是第一次，上次我的嗓子被你捅出了不少血，我俩扯平。” 杰森张了张口，想说点什么，想了想，又礼貌地闭上嘴。 有的人表面上乖乖巧巧，是全哥谭最爱的知更鸟，背地里却玩很大。 …… “如果你想对我解释点什么，我都相信。”杰森礼貌性地打破了寂静，得到了充满低气压的一瞥，这位义警浑身溢满了我想打人的气息。 最后，迪克徒劳地解释“不是你以为的那样。” 杰森“喔。” 他顿了顿“你不跑吗？” 迪克…… 月光下，小男孩宜家纸袋下的蓝眼睛满是复杂，迪克一度很想解释一下他和康斯坦丁的来龙去脉——算了——还是解释一下——还是算了，不如摆烂。 他解释不清。 他有预感自己要失去这个心灵避风港，通常来说，一般人对他们这种义警抱着点幻想，他知道一直以来自己在这男孩眼里纯洁得连只鸡都不会杀，他叹了口气，伸出手“给我一美分。” 杰森？ 迪克解释道“这种恶魔是个信使，它好像还能干点别的，安全好用，抓住它就可以下命令，不过只能寄到付件，收信人要支付它相应的报酬。” 杰森“只要一美分？” “地狱里全是资本家。”迪克把硬币放进小恶魔伸出来的爪子里，再开口时嗓音多了些抱歉“接下来你得和我呆在一起，直到我解决完祂们，异种的追踪方式很独特，而我在你这里呆了太久。” “如果我拒绝呢？” 迪克平淡地“它们会在你身体里产卵。” 杰森…… 他默默地往迪克身边靠了靠，就算是下蛋也得拉上这人才行“你不跑吗？” “跑什么。”迪克扯了扯自己的发尾，心神不定地呢喃“你刚才也听见了，要么跑要么还债，我没兴趣像康斯坦丁那样和魔鬼拉扯不清，其实还债对我也没什么影响，只不过是感官再过载一次，我承受得来，让你别走是因为我要在你的见证下和它们定个契约。” 杰森很不理解“那你现在还担心什么？” 迪克一脸空白“怎么和蝙蝠侠交代。” 布鲁斯一直有个毛病——他太神经敏感，他的监护人对自己身上发生的任何事都不看重，对罗宾却是另一个极端，他知道在布鲁斯眼里，罗宾是他的责任，需要他的照看和控制，凡事都得有度，他们不止一次因为这个问题不欢而散。 所有人都说哥谭是蝙蝠侠的领地，黑暗之中万物无所遁形。 但他其实瞒了布鲁斯挺多事。 他光是想想之后布鲁斯会怎么冲他发火，心底就冒出一阵烦躁，哥谭这座城市总能源源不断地冒出疯子和罪犯，他的监护人行事风格也一天比一天粗暴，脾气也越来越差，和他呆在一起不再是件全然愉悦的事——而布鲁斯的矛盾之处又在于，这人一边希望他留在哥谭哪都别去，一边又要把他推开。 ……简直了。 迪克暗暗腹诽了几句，如果康斯坦丁提前通知他，他还能做些准备，把布鲁斯忽悠过去。 可是事发突然，而且今天之前他已经将近一周没和布鲁斯说过话。 今天他跑到这里汲取了半天精神能量，才下定决心回去道歉和好，他懒得追究谁对谁错，只要能摆脱现状就行。 他可真精神。 我错了，他想，现在迪克恨不得自己也摆烂。 迪克视线飘忽了一会，还是决定先干正事，他看起来略显尴尬，犹豫了一阵开口“我在这附近有个安全屋，那些东西来过以后很难打扫，你肯定不想自己的屋子被弄得乱糟糟的。” 杰森也尴尬地点了点头。 “我带你过去，时间不多了——我们得走别的路。”迪克的蓝眼睛充满抱歉的意味“钩爪枪移动得挺快，就是有点晕。” 他僵硬地揽起小男孩，一只脚踩在窗框上，金属弹射出去钩住建筑物的凸出外延，真好，犯罪巷营养不良的小孩有一米四吗？ 杰森不动声色、若无其事地环住了义警的脖子，另一只手抓紧自己脸上的宜家纸袋。 对方扣下手中的机括，两边风景在他们身后剧烈倒退，风声猎猎作响，杰森被刺激得眯起眼睛，他心理素质挺好，不至于尖叫，加上罗宾实在过于轻盈，他们落地时甚至没有惊动几米外的飞鸟。 直到对方重重踉跄了一下。 迪克浅浅吸了口气，力图让自己兴高采烈起来，又显得不要那么可怜巴巴的“晚上好？” “呃……”布鲁斯盯着面前灰头土脸的小狗“给我个解释。” 第7章 很妙，迪克心想。 越怕什么越来什么，又或者他和布鲁斯的相遇是这该死的命运中的一环，他不打算放弃地那么快，还要继续垂死挣扎一下“解释我为什么回去晚了吗？” “呃……”蝙蝠侠只是看着他，一言不发，下颌却略微绷紧。 噢，老天，他被布鲁斯盯得毛骨悚然，知道布鲁斯摆出的这副架势说明什么，布鲁斯认为他有错，可他却不愿说，是要让他自己主动错，顺便再详细分析他错在了哪里——这种不尽人情的方式，他宁可布鲁斯在蝙蝠洞里没完没了地数落他失误的每一个点。 也不要这样。 伴随着僵硬的气氛渐渐扩散，迪克感觉自己愈发难堪，心底那阵烦躁愈发彰显着存在感。 杰森也相当尴尬，象征性地制造了些动静，等两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他脸上，他不由地缩了缩脖子“嘿，现在还需要我吗？” 不知道为什么，蝙蝠侠出现的时候他松了口气，随即又把脑袋上的宜家纸袋捂紧了些，作为成天偷鸡摸狗的犯罪巷小老鼠，他可不适合被蝙蝠侠注意。 迪克低了下头，鞋尖在地上踢了踢“我先送他回去。” 他没等布鲁斯回应，就径自朝一边建筑物射出钩爪，又随手把小孩一捞，大概过了两三分钟他才缓缓吐出一口气，杰森像被掐住脖子的尖叫鸡一样摁着纸袋边缘，一直到迪克放下他，小男孩都没松手。 “你……”迪克欲言又止“你不用这么提防，他认不出你的。” 杰森“那可是蝙蝠侠。” 迪克“蝙蝠都是瞎子，遮住脸比你想象得更有用，我认识一个朋友，只靠眼镜就能伪装成另一个人，举个例子，哪怕以我们见面的这个频率，等我摘掉面具站在你面前，你照样认不出我。” “我认得出来。” 小男孩说话声音太小，导致迪克没怎么听清“什么？” “我说我一定能认出你。”杰森憋了半天，提高声音，让他坦诚点几乎能要了他的命，但是鉴于这是时隔两三个月他第一次见到罗宾——现在他知道是罗宾受伤了。 “你的眼睛蓝得很特别。”他舔了舔嘴唇“我很好奇你回去会怎么应付蝙蝠侠，下次讲给我听。” 这就是允许他下次再来的意思了，迪克情不自禁地微笑起来，但等他从窗框跃出去，唇角那点弧度迅速消失不见。 而在哥谭的另一边，蝙蝠侠的心情也不是很好，又或者说，糟透了。 他替迪克摆平了麻烦，康斯坦丁还是没胆把罗宾单独坑进一场异种饕餮盛宴里面，这个不靠谱的英国人联系完迪克之后，就立刻将传送阵的出口开到了蝙蝠洞。 他不清楚布鲁斯要怎么处理这事，但毫无疑问，如果罗宾会选择老老实实支付账单，那蝙蝠侠可能会连着那群异种一起，让这些不可名状的玩意全部滚出他的哥谭——最可怕的是，他真的做得到。 康斯坦丁权衡了一下利弊，觉得比起得罪蝙蝠侠，还不如再坑那群异种一回。 但他没想到蝙蝠侠反应这样大。 在他坦白的时候，一声巨响狠狠砸在他耳侧，康斯坦丁确定要不是他在这人面前姑且算个守序侧，那一拳就会砸到他脸上，他可能得到阿卡姆神经病的待遇也说不定，这种可能让他小幅度颤抖了一下“嘿！别激动，蝙蝠，罗宾他现在可好得很。” “我当然知道他还好。”蝙蝠侠声音低沉沙哑“告诉我他的位置。” “蛤？”康斯坦丁“布里克街228b附近，我以为你会在他身上装定位器？” “他不再允许我这样做。”蝙蝠侠说“他要求我对他的独立人格保持一定尊重。” 康斯坦丁居然从面前的黑漆漆身上窥得了一丝悻悻的意味。 这令他极其困惑，困惑到他不由地对着蝙蝠侠喃喃自语“到底是我疯了，还是你真的对他过度保护？” 蝙蝠侠冰冷地瞥了他一眼。 他又很荒谬，半带嘲笑地重复了一遍“过度保护？” “告诉我你都知道些什么。”那道低沉的嗓音这样问他，现在他又是蝙蝠侠了。 康斯坦丁游离的思绪被蝙蝠侠打断，他挑了下眉，近乎不可思议地摊开手“你到底以为他是什么样？一个完美的漂亮小孩？乖巧听话，会冲上来给你一个大大的拥抱，再在脸颊上来个幼稚又湿漉漉的吻？” 不然呢？布鲁斯诧异地想。 蝙蝠侠闷不做声地盯着他，他不知道白色护目镜下，那双冰蓝色瞳孔里会是什么情绪。 康斯坦丁的眼神愈发古怪起来。 他们现在谈论的人可是理查德格雷森。 他对迪克当然没意见，事实上他和迪克也没那么熟，康斯坦丁和所有人都不熟，他的熟人都被他坑下了地狱，他本来以为迪克也是会下地狱的那个，毕竟从扎坦娜提及罗宾的只言片语中，他感觉迪克就是只热爱着整个世界，会冲着所有人摇尾巴的小狗——对不起，用美国甜心来形容更贴切一些。 直到他们做了第一次。 去他妈的小狗。 这分明是个控制狂。 他和迪克在床上时候通常不会有第三者，所以他也没见过这位少爷在另一张床上的模样，可他猜测应该没有这样过分——哥谭睡过韦恩少爷的人可不止一个，以前混进宴会试图驱魔那会儿，他还听见了些别的小道消息。 “勾搭布鲁斯韦恩是最好的选择，他足够慷慨，而且你可以背着布鲁斯去另一位那里碰碰运气，别被他发现，不然结果会很糟糕。” 理查德格雷森是个很有魅力的人，只要他想，他可以轻而易举讨得别人喜欢，被布鲁斯抚养后，他的这个特质变得更加明显，加上他从来不吝啬于自己的好意和付出，迪克从不向谁索要什么，他清楚自己总是被偏爱的那一个。 所以别人的爱意和好意，对他也没那么重要。 他不缺这个。 康斯坦丁不否认和迪克度过的时间很爽，除了要放弃主动权，胃口吊的越高，最后那刻就越爽，拜蝙蝠侠出色的训练所赐，这只知更鸟的行为举止简直和那个黑漆漆的家伙一模一样，被摁进枕头大脑变成浆糊的滋味也不赖，奖赏性地拍一拍脸颊也不让他感觉被冒犯，他们除了必要情景中的对话再无交流。 破冰完全是个巧合。 他们每次上床的地点都不一样，基本都是迪克定，在一些奇怪的小细节上迪克有他自己的规矩和习惯，而那天他醒来得比平时早了点，刚准备去摸烟盒，就看见轮廓渐渐锋锐的青年站在窗边系领带，哥谭又在下雨，老式格窗轻轻响着，天色苍白，格雷森漫不经心地扯着领口的那个结。 他听见响动，侧过脸，视线相触，收敛了控制欲和侵略欲的格雷森短暂地怔了一下，露出笑容，他又走过来，低下头，轻轻吻了他一下，没被固定好的额发垂落在康斯坦丁眼前，蓝色的瞳孔让他想起曼彻斯特附近的海。 康斯坦丁身体僵硬了一瞬，青年察觉到英国男人对这种亲密状态的不适，不动声色地站直，之前冷淡的神情消失不见，他顺手拿起床边湿漉漉的黑色雨伞，指了指冰箱，那种明亮的光环重新回到了知更鸟身上。 ——他在走之前做好了早餐。 “他和你没什么区别，蝙蝠。”最后康斯坦丁停顿了片刻说“你把他养得太好了。” 一刻钟后。 哪怕迪克尽可能放慢了速度，可他依旧要面对布鲁斯，挨骂这种事不能拖，明天还有新的挨训等着他。 没准布鲁斯不生气。 万一布鲁斯这次也就算了，他不是向来擅长算了？迪克悲惨且幽默地笑了笑，不然他就得向布鲁斯解释太多——不，他死也不会和布鲁斯解释康斯坦丁。 太难以启齿了。 其实没那么复杂，他和康斯坦丁搞到一起的原因……只是因为一点点压力，再加上一点点无伤大雅的诱惑，虽然那个英国人身上有一堆麻烦，可他的世界毫无疑问是更加混乱且随意的。 迪克恰好就是需要这点混乱。 这些年他的san值也没那么稳定，点开很久不碰的系统面板，可以看到他的san值基本维持在75这个水平线波动，被布鲁斯多折腾两下就跳水式坠崖，遇上小丑那次他的san值差点跌破10个点，日积月累，日复一日，直到有一天他发现连克拉克都救不了他的精神状态。 迪克不太喜欢把自己的控制欲……或者别的什么施加给别人，但康斯坦丁是个例外，这个英国男人本来就荤素不忌，他再怎么出格肯定也比异种收敛——打住。 但他还是没法和布鲁斯解释。 他总不能告诉布鲁斯，你平时的神经敏感和过度控制让我有点过敏，所以我也得去控制一下别人，毕竟我不能扒拉你。 迪克无声地叹了口气，迈出蝙蝠洞的电梯，走过去热情地拥抱了布鲁斯一下，又在对方颈边吸了吸鼻子，他嗅到了沐浴液的小苍兰气息“别总板着脸，你吃晚饭了吗？我带了三明治回来……” “迪克。”布鲁斯打断他。 对方全然不设防地望着他，蓝眼睛温顺而又亮晶晶的“怎么啦？” 布鲁斯停顿了几秒，力图让语气显得平直且没有波动“我认为你应该停止，各方面结论都证明了一个事实，你不再适合担任罗宾——你被解雇了。” “这次没得商量。” 第8章 迪克他好震怒。 他震怒到想把自己的手套扔到布鲁斯脸上，好在他还没被怒火冲昏头脑“理由？布鲁斯，你清楚如果你不给我个足够信服的解释，我会生气的吧？” 布鲁斯“……” 迪克一字一顿地“给我，一个，理由。” 迪克真的会生气，布鲁斯得到了这样一个明确信号，这令他稍微握紧了一点手指——他之前不该把蝙蝠头套摘掉的，布鲁斯其实没那么善于言辞，只是他作为一个韦恩，平日里也不需要他说很多，有的是大把的人想讨好他。 噢，他怼人的功夫倒是稳定发挥。 现在让他正儿八经面对一个强压怒火的迪克，布鲁斯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心虚，明明他也没做错什么，这个决定哪怕是克拉克听了都会表示同意。 ……算了。 “你之前不是说过想要申请大学？”布鲁斯若无其事地说“另一个身份太干扰你的正常生活，你得对自己的未来有个规划，我觉得这需要很长时间。”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忍住“我不觉得哈德逊大学是个好选择——哈德逊？你完全可以选个更好的。” 迪克差点被气笑了。 布鲁斯居然真的有脸说解雇他。 他又忘了布鲁斯其实是个大资本家，哥谭的无冕之王，整座城市都是他的，布鲁斯话里话外的意思都仿佛他们只是简单的长官和士兵，雇主和雇员。 可世界上哪有这么公私不分的老板？ 见鬼的布鲁斯，不行，你这次不准摆烂。 但迪克又不确定布鲁斯知道多少，如果他什么都不清楚，他就没法找到症结所在，布鲁斯在迪克的目光下谜之有点拘谨，于是他刻意使用了更加严谨的用词“……我看哥谭大学就不错，如果你担心过得不舒服，我可以联系他们的校长捐两栋楼，顺便一提，我建议你在商学院选个专业，工商管理怎么样？” 迪克…… 太狗了，布鲁斯。 又不让人给你干活，又不让人走，就差让人管你叫爹。 迪克面无表情“我还没堕落到需要你替我捐楼的地步。” 布鲁斯安静了片刻。 “好吧。”他说“我只是觉得你现在的状态不适合继续担任罗宾，你对那些人下手越来越重，上周你才刚刚养好伤，一个月前你被小丑从楼上推了下来，加上你自己也考虑过——抱歉，克拉克告诉我的，我和泰坦那群小孩可不熟，你自己也考虑过罗宾对你生活的影响，还有就是康斯坦丁——” “我们可以不提康斯坦丁。”迪克沉痛地打断他。 布鲁斯顿了顿，抗议般坚持道“还有康斯坦丁。” 迪克“……” “我从他那里得知了一个崭新的你。”布鲁斯审慎地观察着迪克的神情，他力图不让自己的口吻听着像是在指责“我真的给了你那么大压力？” “没有，你别听他胡说八道。”迪克脱口而出。 你这么关心我的私生活干什么？他愤怒地想，还有一点点委屈。 布鲁斯微妙地眨了下眼，没再接话，蝙蝠洞里充斥着诡异的气氛，迪克捂着脸长长叹了口气，无论是蝙蝠侠，还是布鲁斯，这人总是狡猾的那个，要不是他习惯了布鲁斯的摆烂，真的就会被糊弄过去。 “我不接受这个理由，布鲁斯。”迪克疲惫地说“但我这次也没心情继续和你拉扯，还有圈转的余地吗？” “没有。” “呃……” “你要去哪？”布鲁斯眉头皱了起来“你要离家出走吗？” 克拉克肯特，星球日报的记者，全宇宙最后一名氪星人，超人，人间之神，堪萨斯小农场主……对于迪克来说，他只是随时可以去抱抱的大企鹅，身心俱疲的时候去吸一吸氪星人，有利于精神稳定。 他急需治愈。 迪克从车库里开了台兰博基尼，连夜顺着高速公路去了大都会，超人的小公寓他相当熟，也用不着敲门，克拉克给过他钥匙。 但今天公寓的灯一直黑着，克拉克始终没回家。 迪克坐在兰博基尼里吹风，夜幕降临，周围一片公寓楼都点着了灯，而他这么晚了还连个安身之所都没有——他好可怜，他真的好可怜，这世界真是不值得，连克拉克都不能收留他的世界还有什么意义。 所以他迫切地需要见到克拉克。 …… “这也不是你来星球日报偷袭我的理由。” 克拉克从办公桌抽屉里翻出一袋吃剩的薯片，他指责道“我还在加班。” “胡扯。”迪克心不在焉地“你在摸鱼，我来找你之前，我至少在你背后看你浏览了半小时流泪猫猫头和哽咽狗狗头，你看得超仔细，第二十六张图的狗是什么品种？” “柴犬。”克拉克被拐进了阴沟。 迪克慢吞吞地“你肯定也拿瞭望塔的ai看过流泪猫猫头。” 克拉克“……” 他真讨厌这些蝙蝠的刻薄。 迪克柔声说“所以你为什么要看这些玩意？你已经有小氪了，你的孤独堡垒里面藏着数不胜数的外星生物和外星标本，你有超级速度，每天都在把无数只大都会的猫从树上搬运下来，而我，克拉克，我在你家沙发等了你两个半小时——” 克拉克忍无可忍“因为我想把蝙蝠侠打成这样。” 迪克一言难尽地盯着他“你是超人。” 克拉克捂住了脸。 “昨天他对我进行了长达三十分钟的精神攻击，我去太阳上打了圈滚都没缓过来。”他痛不欲生地说“拉奥啊，但我也只是在脑子里想一想，哪怕是超人也该拥有做白日梦的权利，我就是想看布鲁斯流泪猫猫头——算了，你找我有什么事？” 迪克挫败地抓了抓头发“布鲁斯解雇了我。” “喔，他又不让你当罗宾了。”克拉克了然，他吸了口珍珠奶茶润润嗓子“那就不当，我支持你反抗蝙蝠侠。” “我没开玩笑。”迪克阴郁地说“我……” 话音刚落他周围布置就变了个样，眨眼功夫，克拉克用上超级速度把他搬运回了自己的小公寓，又火速用热视线烧开一壶开水，倒入玻璃杯，塞到迪克手里，自己又打开破笔记本电脑，一心二用写起了稿件。 听迪克抱怨布鲁斯，不值得他专门抽时间。 而迪克刚刚说完前一个单词。 “谢谢。”他没领情，随手把玻璃杯放到一边，把小氪抱过来揉了揉，狗狗呜咽了一声，乖巧地伏在了他腿上“克拉克，我这次没开玩笑，公正地说，我这辈子最大的优点就是心态特别好。” 克拉克停止敲键盘，一言难尽地抬起头“什么？” “心态好。”迪克喃喃自语“精神稳定，心态平和，至少在超级英雄里是这样。” 克拉克梗塞了一下，默默扣上屏幕。 ……人怎么能这么没点自知之明。 他好震撼，他听迪克说自己心态超好的时候差点捏碎鼠标，罗宾说他心态超级好，那他的对照组找的是蝙蝠侠吗？ “请继续。”他抱起大杯珍珠奶茶，又吸溜了一口，对此他不予置评。 “但这次我没法再做其他事，布鲁斯的声音总在我脑袋里盘旋，不得不承认我在意这个。”他觉得自己应该多补充点细节，最近他和布鲁斯争吵的感觉和以前都不一样“——我没地方去了。” 克拉克把空塑料杯吸得哗啦直响“那我能为你做什么吗？” 他吸取教训，无数次经验告诉他，他现在应该做的就是闭嘴安安静静地听知更鸟抱怨大蝙蝠，只是通常情况迪克不会被布鲁斯气成这样，鉴于这也算他看着长大的鸟，超人还是决定对他们的内部矛盾表示一定尊重与敬意。 他做好了迪克一口拒绝的准备。 蝙蝠们都这个样。 但这次的事态走向却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迪克听见他的问题后瞬间精神了，那些萎靡一扫而空，他一下子在沙发上坐直“谢谢，你太好了，当然有。” 克拉克？ “收留我吧，克拉克。”有着邪恶蓝眼睛的知更鸟睫毛微微一动，在克拉克这个角度，这只知更鸟看起来尤其心碎“我可以替你做事。” 克拉克安静如鸡，没敢吱声。 “你不觉得蝙蝠和罗宾听起来很难听吗？什么人才会起这么糟糕的名字。”迪克有一搭没一搭地捋着小氪的毛“我觉得超人也该有个罗宾。” 克拉克？？ 氪星人看着实在太困惑，他似乎一瞬间被想象中的超人罗宾这个场面震住了，克拉克终于不再摆弄那杯空奶茶，他庄重地保持着正襟危坐的姿势，终于不再把这次交谈不当回事。 拉奥啊，这两个人是在搞什么？他忧虑地想。 迪克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意识到了什么，抱歉道“噢对不起我忘了你们不喜欢起外号，那我们换个名字……suerdick？” 克拉克…… 杀了我，立刻。 他陡然意识到这样下去不行，布鲁斯可以摆烂，是因为布鲁斯他兜得住，兜不住还有阿尔弗雷德替他兜，可他这个倒霉的氪星人不一样，他要是学着布鲁斯摆烂。 这烂活就摆到他手里了。 可能这就是有管家的大资本家和可怜社畜的区别，克拉克如临大敌，在连续问了几句都得到语焉不详地敷衍后，他感觉迪克沉迷撸狗不可自拔，氪星生物的生物力场有安抚精神的作用——可这根本不是解决问题的态度。 克拉克叫走了小氪。 迪克手底下莫名其妙地一空，他怔怔地抬起脸，克拉克已经摘下了平日他用来伪装自己的黑框眼睛，当克拉克不再微笑，拿出说点正事的架势，迪克总感觉心底发慌，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可能给自己找了些大麻烦。 如果布鲁斯认为他做错了，他还有理由毫不留情地怼回去，他的私生活再怎么糟糕也不属于布鲁斯的关心范畴，可是克拉克——他很难用对待布鲁斯的那套去对待克拉克，哪怕对方总是那样的温和包容，心碎时刻被克拉克安慰的滋味是那样好。 可超人并不像新闻里那样好脾气。 迪克瞬间警醒“不，没什么，克拉克，我要回哥谭了。” 说完迪克就从那迷惑了他的软沙发上爬起来，又迁怒似地望了小氪一眼，可他刚刚站直，一只宽大有力的手就搭到他的肩膀上，轻描淡写地将他压了回去，他又努力挣扎了两下，超人依旧没有放松力道的意思，哪怕他用尽全力也撼动不了那只手。 “克拉克！”他不由地恼怒起来，只是声音听着没什么底气。 “我在呢。”男人的嗓音温和而冷静，又随手像揉小狗一样揉了揉对方的头发“是你自己送上门的。” “我有的是时间。”他微笑着说。 第9章 迪克吭吭哧哧了好半天。 他的耳朵根有点发烫，在人间之神冷静的目光中很是不知所措，换成其他人——比如说芭芭拉，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吐出一些**的甜蜜句子，之后芭芭拉对他做什么都可以，但问题是他现在面前的人不是别人。 是克拉克。 这令他各种意义上都不太好。 “你的心跳变快了。”男人低沉和缓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体温略有增高，血液循环也快了不少，这是交感神经亢奋的体现。” 迪克躲闪开克拉克的视线，过了一会又强逼着自己将眼神挪回去，身体紧绷，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那只是克拉克而已，但他通常不怎么和克拉克提起一些敏感的话题——仅仅对他而言的敏感话题。 这世界对超人没什么秘密。 没人知道超人都知道什么。 以前迪克只是知道克拉克的超级听力会定期监听一下他在意的人，但有一次他和康斯坦丁——总是康斯坦丁，陷入一个尴尬的境地，是克拉克把他捞了出来，再拿水管将他冲洗干净，虽然超人什么也没说，只是用不赞同的目光盯了他一会。 之后他就无意识地避开了克拉克。 克拉克挑起一边眉毛，询问道“我令你很紧张？” “没、没有。”迪克磕磕绊绊地“你怎么会让我紧张，只是——” 他在超人不予置评的平静视线下显得过于狼狈不堪了，鉴于迪克已经快二十个小时没闭眼，又被布鲁斯扒拉得浑身疲惫，在克拉克眼中如同一团被暴雨淋湿羽毛的鸟球球，年长者不由地笑了笑，对方见到他唇角的细微笑弧后愣了一瞬，很快那张漂亮的脸透露出些许恼怒，继而蜷缩起腿窝在沙发里。 迪克愤愤不平地指责他“如果你还拒绝和我搞到一起，那就不要和我**。” 克拉克皱了下眉。 “我没有和你**。”他说“你不能把所有亲密关系都搞得乱七八糟再去修补，芭芭拉是个好女孩，我和布鲁斯一度以为你们会结婚，但你们闹僵了，事实上我不赞同你和康斯坦丁，更不赞同你和丧钟——” 迪克的呼吸陡然停滞了一下，他用力抿住唇，饱受冒犯地喊出对方的名字“克拉克！” 但人间之神的姿态依旧那样无懈可击，连语速都依旧那么平缓“我始终觉得你和一些年龄大你许多的人交集太多了，是布鲁斯对你造成的影响吗？” 迪克一脸空白，身体僵直地坐在那里，被戳中痛点的那一刻，黑发青年眼神蓦地变得凌厉而尖锐，随即又在年长者无声且富有力量的沉默中渐渐软化，半晌，他慢慢朝沙发后背靠了靠，神情显得有些冷淡，只是他自己知道自己是什么感受——他委屈死了，克拉克居然这样对他。 克拉克哭笑不得地揉了揉眉心。 迪克长得很漂亮，不笑的时候唇角都有点上翘，那双蓝眼睛又总是似乎深情地凝视着谁，所以当他抿着唇像湿漉漉的流浪狗般看着你，令人尤其心软。 克拉克轻轻叹了口气“不这样你也不会好好说话，对吧？” “你好混蛋。”迪克恨恨地低声咕哝了一句“你怎么就肯定不是你造成的影响？克拉克，我就知道你在报复我上次冲你发火。” 克拉克不置可否地偏了下头。 遭遇了这么一出后迪克也没了强撑的念头，他抿了抿唇，迟疑了几秒“你知道布鲁斯没收养我吗？” …… 这就是问题所在，克拉克忽然意识到。 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总得下个定义，这也许关乎于爱——迪克对各种人说我爱你的次数都太多，以至于他不太想用这个方式去提起布鲁斯。 他还记得前几年，那会迪克已经全然看不出刚被领回来时那种可怜巴巴的瘦弱。 他快乐而又自信，克拉克是韦恩庄园的常客，他不止一次地看到布鲁斯身旁像个挂件一样粘着的青春期少年。 他捏着监护人的咖啡杯一块一块地往里面丢着方糖，惬意地靠在对方臂弯里。 而被他倚靠着的男人，神情放松，那些萦绕他一身的黑暗与坚冰都融化不见，见到他之后布鲁斯眯着眼睛，慵懒地冲着他点了下头，招呼他一起来看电影——韦恩庄园家庭影院时隔多年又派上了用场。 他看见少年小狗般在男人颧骨上啄吻了一下，蓝眼睛热情而又开心，年长的那个惊诧了一瞬，哑然失笑，略显无奈地听着他的小狗絮絮叨叨地念叨着些琐事，他很清楚布鲁斯会偏爱他，会纵容他，而克拉克也是一样。 克拉克倒是从来没往收养这方面想过。 他陡然意识到一份领养文件对迪克的意义也许非比寻常。 如果迪克没有被领养，那么再过几天，他和布鲁斯之间全部的正式联系就只是罗宾与蝙蝠侠，如果他不是罗宾了呢？ 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迪克并不能忍受未来的某一天，他可能仅仅是布鲁斯的一个「熟人」。 “我不觉得你需要担心这个。”克拉克斟酌片刻，颇为困惑地回答“你为这事困扰倒是让我相当惊讶。” 青春期，克拉克想，他努力回忆了一下自己叛逆期时的种种奇怪行径，顿时宽心不少。 玛莎和乔纳森是对相当开明的父母，布鲁斯对迪克的干预则更少，少到几乎没有，堪称溺爱。 克拉克始终觉得如果当年布鲁斯没有那么溺爱小孩，迪克现在也许能更加正直一些。 而迪克居然还要担心布鲁斯不够爱他。 克拉克简直匪夷所思。 按理说缺乏安全感应该出现在一切没被爱过的小孩身上，可迪克得到了那么多——那么多人的爱，他怎么也想不到这只知更鸟居然存在这种问题。 太难搞了，青春期的男孩。 他试探着提出最直白的解决方法“我去和布鲁斯提一下，去法院把那份收养文件办完？” 迪克断然拒绝。 他望着克拉克，心里有点恼火，从什么时候开始克拉克也变成了这样，但他不能再对着亲近的人发脾气，只能恹恹地敷衍“我能解决这个，你不要再管了。” 克拉克“……” 迪克又打起精神，认认真真地向克拉克承诺“我会和他好好谈谈的。” 他很擅长说谎，克拉克想，伪装和控制欲都是蝙蝠的风格。 “好吧。”克拉克随口说。 …… 克拉克对迪克太了解，这只知更鸟只是和他这样一说，他有点悲哀地发现自己渐渐也沦落到被小孩敷衍的角色，但他最近的记者工作卡了无数个死线，另一个身份的琐事只能之后再说。 迪克何止是不打算和布鲁斯谈谈。 他压根没回哥谭。 毕业舞会前正好有个短暂的社会实践，他找到理由消失了小半个月，布鲁斯这次解雇罗宾的决心相当坚定，迪克也心情消沉，不想哄人，一来二去，居然僵持出了冷战的氛围。 等克拉克终于把最近的工作忙完，出于习惯，他礼貌性地去听了下他的朋友们的心跳。 哥谭那边听着宛如两只猫要互相打起来。 克拉克瞳孔地震。 他俩在折腾什么？ 杰森陶德表示很淦。 他本来只是因为生活所迫偷了蝙蝠车的轮胎，这不能怪他，蝙蝠车的轮胎比他想像得更好卸除，而且是军工水准，卖四个够他养活自己几个月。 所以当蝙蝠车第二次停到犯罪巷角落，他忍不住又对蝙蝠车下了手，又被抓了个正着。 的确是个噩梦，哥谭所有小偷的梦魇就一声不吭地落在蝙蝠车的前盖，他慌不择路之下用扳手敲了下蝙蝠侠的胸甲，心想实在不行他就把罗宾搬出来套交情。 蝙蝠侠始终那样平静无波地望着他，盯得他头皮发麻。 随即他听见那只蝙蝠顿了顿，略带好笑地问他“你饿了吗？” 蝙蝠侠是布鲁斯韦恩——太幽默了。 布鲁斯韦恩决定收养他——生活真是个幽默笑话，杰森想，而他过段时间能担任罗宾。 他以前对着破电视脑补的不切实际的愿望，一朝全部变作现实，甚至还要更好，男孩默默地扯了下自己的脸，若是被其他人收养，他还要担心对方图谋不轨，可那个人是蝙蝠侠，蝙蝠侠能对他有什么坏心思。 去法院办理收养手续前，他掏出自己的破手机查了查布鲁斯韦恩，这名字满哥谭都看得见，韦恩的荒唐事每个人都能说几件，可归根结底他并不了解对方。 在他之前，布鲁斯还监护过一个孩子，杰森戳了戳那张模糊的图片，对方在网上曝光的照片几乎为零，仅剩的几张都是当年马戏团的悲剧报道。 理查德格雷森。 杰森对此有点忧虑，布鲁斯之前强调过他们会一起生活，杰森虽然不确定他是否能和蝙蝠侠相处得好，但至少蝙蝠侠的行事风格，对于犯罪巷长大的人没那么出奇，但格雷森不一样。 布鲁斯一提到迪克，神情就特别复杂，言谈举止间还有点愧疚，特别语焉不详，杰森猜测那可能是因为他对迪克瞒着他就是蝙蝠侠的秘密。 这几天他先去上了学，他去的那所学校也是迪克呆过的学校，趁着对方还没回到哥谭，他先打听了一下。 怎么说呢…… 几乎没人对他抱有抵触评价，但大家对他的看法又是那么出奇的一致，听起来仿佛是个更年轻、也更荒唐的布鲁斯韦恩。 漂亮而又天真，有点难伺候，但很容易被讨好，也很好打交道，韦恩先生格外纵容他，导致女孩们很喜欢和他一起出去玩。 现在杰森知道布鲁斯韦恩不是这样——可谁知道格雷森呢？ 万一蝙蝠侠就是这样溺爱小孩，一个在韦恩庄园住了这么多年的人变成这样不出奇，可能溺爱小孩也是布鲁斯的伪装之一，这样更没人把他和蝙蝠侠联系在一起，只是之后他得和布鲁斯一起向格雷森撒谎？如果在同时住在一起，所有人都有秘密，只有格雷森不知道…… 布鲁斯没有收养格雷森，在迪克成年后，他们已经毫无关系。 抱着这样乱七八糟的心情，他得知了迪克回了韦恩庄园的消息，他坐进布鲁斯的轿车，他的养父看起来……坐立不安？ “他最近在冲我发脾气。”布鲁斯对着他解释“我们之间有点矛盾。” 杰森干巴巴地点了点头。 他还在思考应该怎么对待这样一个人，特别是在布鲁斯收养了他，却没有收养格雷森的时候，但这些杂七杂八的念头在他迈进宅邸的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本来很有历史气息的宅邸被灯光映照得金碧辉煌，这场面就像他以前在电影里面见到的上流社会的狂欢，太太小姐们穿着各种昂贵的礼服，他直接被这种糜烂的气息糊了一脸，见到庄园主人难看透顶的脸色，本来打算和布鲁斯打招呼的人，识趣地绕到了一边。 布鲁斯是在餐桌底下找到迪克的。 彼时格雷森正在亲吻一位漂亮女士的小腿，原本挺括的衬衣被揉得皱皱巴巴，另一只手在拉扯他的领带，前奏还没进行一半就被另一位小姐强行拉扯走，餐桌桌布被香槟浸湿了一块，见到布鲁斯，他眯着眼睛朝布鲁斯扯出一个颇具挑衅意味的笑。 布鲁斯单手把他从桌底下拎了出来。 格雷森不太清醒的眼睛先是瞅了布鲁斯一会儿，这才注意到男人身边的小不点，笑盈盈着冲着杰森晃了晃手，轻声开口“嗨？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杰森艰涩地卡了下壳，好在布鲁斯拯救了他。 “他叫杰森陶德，我收养了他。” 杰森“……” 他眼睁睁地瞅着那个漂亮青年眨巴了两下眼睛，起初他可能直接懵了，过了几秒，他缓缓侧过脸，难以置信地瞪着布鲁斯，这才慢慢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然后他勃然大怒！ 杰森“……” 完蛋，我的大哥是只傻逼漂亮布偶猫。 第10章 理查德格雷森，他的养父发发善心捡回去的资助的好运鬼，品学兼优，没人不喜欢的漂亮男孩。 杰森本着应付一个人就要调查他的全部的蝙蝠精神，力图把迪克格雷森的生平背景翻个底朝天，看到最后，他一言难尽地合上电脑。 各方面来看，迪克和他都是完全不同的两类人。 杰森很有自知之明，他是个集中哥谭各种毒瘤于一身的小投机分子，挺会把握机会，毕竟是犯罪巷出生的小孩，一有机会就抓住蛛丝努力往上爬，这很正常，他以前爬不上去是因为没积累够原始资本，被布鲁斯收养他超乐意，毕竟这个城市再也没有比韦恩更有权有势的家族； 可对于格雷森，杰森还是坚持自己的看法。 但这在杰森眼里，他的大哥——阿尔弗雷德让他这样称呼的，他就沿袭了这个说法。 ——迪克就是只傻逼漂亮布偶猫。 漂亮这个词不用解释，迪克的长相非常优越，是和布鲁斯风格不一样的好看——他没有那么傲慢，也没有那么少爷脾气，比布鲁斯真诚许多许多，这不是说布鲁斯在为人方面有什么问题，只是当你和韦恩在一起的时候，你很容易发现，他对你压根不上心。 但迪克不一样，他真诚多了，不管你和他瞎扯什么，对方都会认认真真地听你讲完，再发表些看法，也不管那些看法是好是坏，总之他很好接近，并且经常能在他身上感受到一种纯然的快乐。 这些格雷森还有点蠢。 在犯罪巷摸爬滚打讨生活的杰森很难理解，居然有人这样对整个世界不设防，仿佛被很多很多爱浸泡过一样。 格雷森未免也太好骗了，就像19世纪爱情里面的富家小姐，傻乎乎的，谁骗他都会跟着走，他不止一次听小道消息口口声声地说，迪克的女朋友……也许是他的约会对象，最终目的都是为了搞上布鲁斯韦恩。 就这样，这么多年了，他居然还是能被这些掘金女郎一次又一次骗到手。 要不是亲眼所见，他完全无法想象布鲁斯会养出这样的小孩，蝙蝠侠是什么模样全哥谭都清楚，那只蝙蝠又黑暗又偏激，动手又格外粗暴，露出耳朵都能吓死一群犯罪分子，而格雷森…… 他就像布偶猫一样脆弱精致。 这形容有点奇怪，但迪克和布鲁斯站在一起时，这种感觉特别明显，杰森确定如果布鲁斯穿上他的制服，那迪克就能完全藏在蝙蝠侠的影子里，年轻人比他的养父矮半个头左右，体型却小了整整一圈。 特别是他们初次见面那次。 布鲁斯轻而易举地就把他拎出来了，男人宽大且筋骨分明的手覆着格雷森的脖颈，显得年轻人格外乖顺。 所以哪怕凭心而论，迪克的身形柔韧颀长，面部轮廓也不柔和，但布鲁斯可能有点过于大个头了——很奇怪，他平时的穿衣风格也看不出来他有多大块头，但迪克站在布鲁斯身边总是感觉天真透顶，一看就是会被布鲁斯偏爱的那个。 布偶猫是典型的狗狗猫，迪克又有双蓝得令人发昏的漂亮眼睛，他见过阿尔弗雷德把迪克训得灰头土脸，当时他名义上的大哥耳朵都要耷拉下来，等老管家松口，他又傻乎乎地抬起眼睛，欢呼一声冲上去用力抱住对方。 黏黏糊糊的。 杰森“……” 也不出奇，连布鲁斯韦恩都能是蝙蝠侠，他养着一只蠢兮兮的布偶猫又有什么可奇怪的？ 可他真的好蠢啊，杰森忍不住惊叹。 杰森没试图去拉近他和这位名义上大哥之间的关系，事实上他有点抱歉，迪克因为杰森陶德被收养这事冲着布鲁斯发了好大的火，那天的宴会提前散场，韦恩庄园里充斥着一触即发的气氛。 几秒钟后，迪克豁然直起身体，几乎是冲着布鲁斯在低吼，声音又有点微微的哑“所以我当时哪点让你不喜欢？” 布鲁斯没说话。 在这种尴尬局面，迪克强行弯起眼睛对着他介绍了自己，杰森注意到迪克哪怕是冲着布鲁斯发脾气，也依旧是软绵绵的，不够硬汉，在布鲁斯身旁，他的的言行举止都无形透露着主人很有安全感这一事实。 那种发火不像他在犯罪巷经常见到的那种拼个你死我活。 ——反而撒娇的意味更重一些。 活像一只被猛兽叼起来磨脖子，还傻乎乎地睁着蓝眼睛以为对方在陪他玩的傻猫。 这让杰森更加坚定格雷森就是个心软又好欺负的好人，蝙蝠侠瞒着他秘密身份绝对是正确的做法。 迪克不喜欢他。 迪克的不喜欢收敛得很好，要不是杰森从小对他人的恶意极其敏感——其实那根本算不上恶意，顶多是特别幼稚的不喜欢，类似于你抢了我的糖果，没准布鲁斯在他眼中就是颗大号糖果，被惯坏了的蠢猫一时半会不能接受现实，再正常不过。 杰森倒没为这事感到困扰，倒不如说他大大松了口气，比起不被迪克喜欢，他更怕这只傻逼漂亮布偶猫来缠着他玩过家家，光是想想那种可能性就让小男孩寒毛直竖。 不过他这几天倒是晚上没事就往出跑。 杰森和罗宾之间这种莫名其妙的关系已经持续了好几年，加上他这次又是被蝙蝠侠收养，不过这些天他从来没在蝙蝠洞见过罗宾，根据最后一次他见到这俩人时发生的事，加上最近蝙蝠侠身上的低气压都快具现化……估计他和罗宾之间的矛盾没有妥善收场。 很会察言观色的杰森，自然识趣地没去惹布鲁斯心烦，他才不干哪壶不开提哪壶的破事。 但他总觉得自己该和罗宾说一声。 杰森一直挺好奇罗宾是谁，如果他也成了蝙蝠侠的助手，打听下前任的真实身份应该不算过分，只是很长一段时间罗宾都没出现在哥谭，更别提去阁楼找他。 所以杰森也没抱太大希望。 “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哥谭晚上不安全。” 杰森被吓了一跳，他刚想指责罗宾这种背后吓人的操作，明明他连续交了两月的电费还有剩，很快他发现对方今天过来没穿制服，套了件丑毛衣就来见他，脸上倒是一如既往地扣着多米诺面具。 杰森镇定自若地往宜家纸袋上戳了两个洞。 迪克欲言又止“你……算了，我也不是非要知道你是谁。” 他在杰森那张挺久没睡人的小床蹭了蹭，又把被子团成一个卷抱在怀里，最近他倒是精神，睡眠充足，精神状态却直线下降。 不和布鲁斯讲话对迪克来说实在太艰难。 但这种状态又要继续僵持下去，迪克光是想想就要往脸上戴痛苦面具，好几次他路过蝙蝠洞电梯都在想要不下去道歉和好算了。 “我不继续担任罗宾了。” “我被人收养了。”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什么？”迪克一瞬间支棱起来，大惊失色，他颇为紧张地把怀里被子卷搁到一边，一把捞过小男孩瞅了瞅“你被收养了？收养你的人怎么样？可信吗？” “当然。”杰森眼神有点古怪。 他没想到布鲁斯什么都没和罗宾提起，蝙蝠侠和罗宾曾经看起来是那样亲密无间，所以他们之前对峙的那次真的是件很严重的事，杰森想，只是这样一来他也不好提自己是被蝙蝠侠收养了。 这种事总该由布鲁斯亲口告诉他。 迪克又不放心地将小男孩上下打量了一遍，对方戴着宜家纸袋看不出脸色好坏，但根据一些肢体的微动作看，倒是没撒谎。 他真心为对方感到高兴。 不管是被谁收养，拥有一个家总比在犯罪巷孤零零地讨生活强，这么一说他也得感谢布鲁斯改变了他的人生，可布鲁斯把他养大就是为了踢他出局，迪克一想起这些顿时愤愤不平起来，但表面上他将自己的心情隐藏得极好。 “和家人一起相处的感觉是不是棒极了？”迪克揽住小男孩的肩膀，微笑着拍了拍“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也许我能帮点忙，不是我自夸，我挺擅长这些家庭事务。” 杰森摇摇头。 没有。 转念他脑海里又掠过一个身影。 不对，他其实也有点问题，如果罗宾和蝙蝠侠相处了这么多年，对迪克应该有所了解，格雷森这些天还是又乖又漂亮，不过考虑一些防患于未然…… “有。” 杰森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我的大哥是只傻逼漂亮布偶猫。” 第11章 迪克…… 他试图从宜家纸袋上看出小孩在开玩笑的意思。 对不起，他说了大话，迪克这辈子经历过最难相处的人就是布鲁斯，布鲁斯总体是一只摆烂缅因猫，而且和傻逼根本沾不上边，漂亮也不恰当，布鲁斯非常英俊，缅因猫是款alha中的alha猫，布鲁斯摆烂也摆得特别alha。 正大光明，理直气壮地摆烂。 而且兄弟相处什么的，迪克自己没有兄弟，他也没什么交朋友的秘诀，反正凑合凑合就能有很多朋友，唯一见得比较多的是姐妹矛盾，塔马兰的公主星火和黑火……那两个人见面基本是你死我活。 面对宜家纸袋两个窟窿里探照灯似的的目光，迪克沉默了几秒。 “有多漂亮？”他一脸淡定地开口“是红头发吗？” 杰森…… 他早就该知道罗宾不是只靠谱的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自从上次他撞破这人背地里玩很大后，这家伙在他面前就摘掉了那层矜持的面具。 而且罗宾的下巴看着有点眼熟。 “不是，他是黑头发。”杰森斟酌着用词“但他真的特别……特别漂亮，如果他去演电影可能还能评个缪斯之类的称号，加上我打听了……他是个很好的人，很柔弱，风评超好，只是总是会卷入一些奇奇怪怪的危险里面，可能和我的养父有点矛盾，但所有人都知道他爱他爱到能为他去死。” 其实他是上网检索了一下。 很神奇，他的那个蠢大哥居然被蝙蝠侠救过很多次，哥谭人或多或少都有点蝙蝠侠情节，ao3关于正义联盟有个很大的分区，蝙蝠侠仅次于超人，除了各种奇奇怪怪的配对之外，他见得最多的就是蝙蝠侠和布鲁斯的ssh文学，就是蝙蝠侠和布鲁斯……以及格雷森的ssh文学。 都相当不可名状。 杰森从小没别的兴趣，就喜欢看点，他本着对文学创作的基本尊重瞅了两眼，之后他再看格雷森的眼神就特别诡异。 很难想像现实中一个人的身体会那样能塞。 “布偶猫不喜欢我。”杰森说“为了避免出现布偶猫讨厌我，然后我的养父把我扫地出门——别这样看我，这都是合理担忧。” “少看狗血。”迪克拍了拍小男孩的肩膀，无不担忧地说“现实比离谱多了，愿意为了一个人去死？太偏执了，你那只布偶猫听起来就不怎么精神健康。” 杰森“？” 迪克一本正经地“你得担心那只傻逼漂亮布偶猫是不是疯子，这可是哥谭，我见过挺多原本正常的人因为一点小事陡然爆炸，然后变成了阿卡姆的好苗子，答应我，别让那只布偶猫靠近ace化工厂，你确定他成长过程没经历什么阴影？” 漂亮、傻逼、柔弱，好人，容易卷入危险。 他对这几个词的任意排列组合都过敏。 迪克这些年经历过的破事太多，从哈莉奎因到双面人，再到被他和布鲁斯塞进阿卡姆的那些超级罪犯，发疯前都挺正常，这种人往往只缺一个开关。 遗憾的是，哥谭从来不缺「人生中最糟糕的一天」。 杰森吞咽了一下“什么意思。” 迪克随口说了几个特征“性格敏感压抑，家庭生活不和睦，幼年受到意外伤害，不满自己被忽视，力图在权威者面前找点存在感，虐杀动物，纵火，控制欲强，无法共情……太多了，虽然我不觉得你有这个运气中头奖，但还是那句老话，这里可是哥谭，你自己判断一下，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 杰森…… 这他妈听起来就很不妙。 杰森深深吸了口气，极度震撼。 后面的他不清楚，但前面的几条看起来那只蠢布偶都能沾边，加上布鲁斯是蝙蝠侠，天天和蝙蝠侠相处，精神压力肯定很大，杰森只是在蝙蝠洞里训练了几天，就已经体会到和蝙蝠侠相处的艰难。 “那我最好怎么做？”他忍不住问。 迪克诧异地瞥了小男孩一眼“我以为像你这种小孩不喜欢家庭和睦的那一套，不过下面听好了。” 杰森正襟危坐，支棱起耳朵。 迪克颇为深沉地比划“离那只布偶猫远点，如果他找你麻烦，你就任由他折腾，折腾过头正好有理由找你的养父告状，根据我的经验，多卖卖惨，他会爱你的，然后再骗你的养父给你搭个信托，这样就算被赶走也能付得起大学学费。” 杰森缓缓打出一个问号“——什么？” 不是，你都有过什么乱七八糟的经验。 迪克话一出口就感觉不对，他满是歉意地“最近听我的律师提了太多次信托，普通人家里一般是……立个遗嘱？或者直接打钱？” 杰森……这完全不是重点。 他百思不得其解，自从罗宾经历了一场道德滑坡，成了只坏鸟，几年相处下来他知道罗宾不是纯粹的秩序善符号，但听他这样胡说八道，那个冰清玉洁的天使罗宾滤镜又碎了一点。 杰森现在确定罗宾一定很有钱了。 “开个玩笑而已。”罗宾突然笑起来“以上经验仅仅适用于收养你的家庭糟糕透顶。” “如果他们都是值得的人。”对方郑重其事地望着他，声音却听着有点伤感“别伤了他们的心，家人之间不需要礼貌过头的疏离，如果你不擅长表达自己的感情，那就别拒绝他们的好。” …… 迪克感觉自己今晚肯定是有点毛病。 他本意是去小男孩那里喘口气换个清闲，结果被对方掏了一堆侦探技巧，等他反应过来已经被男孩骗着上了半小时课，等好不容易把小孩糊弄过去，他更累了。 得不偿失。 尽管迪克过去习惯于向他抱怨些蝙蝠侠，可布鲁斯这次的举动让他货真价实地伤了心，这导致他哪个熟人都不想找，只想让自己慢慢缓过来。 迪克自己有一套判定方式。 如果只是布鲁斯把他扒拉得很难受，去找芭芭拉，如果他的义警活动发生了坏事，那就去找克拉克，另外一些无伤大雅的鸡毛蒜皮，泰坦的朋友们也能听他叨叨两句，可这次不一样。 迪克手揣着兜，在哥谭老城区的街头瞎逛，他逛到钟塔叹了口气，再往前走就是企鹅人和法尔科内家族的地盘，猫女也住在这附近。 他在冰山俱乐部的门口徘徊了一会。 这地方他不陌生，企鹅人是他的老熟人，科波特姑且算个没那么出格的恶棍，几年前这俱乐部里每个打手他和布鲁斯都揍过一遍，以哥谭混混的消耗频率，现在应该更新一遍了…… 不过这都不是重点。 半小时前，瑞秋米勒顺着这道门走了进去，那是祖科案件的证人与被保护人，迪克在考虑要不要直接跟进去，不作为罗宾，仅仅作为理查德格雷森，打着找乐子的名头就不会有人拦他，这几天他过得实在太糟糕，迪克用鞋底蹭了蹭地面。 他最近真的成了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狗。 现在他谁都不想见，面前这个陌生的狂欢世界对他有种奇异的吸引力。 他犹豫了大约五分钟，和康斯坦丁那些事不一样，哥谭是蝙蝠侠的领地，迪克不认为在企鹅人地盘发生的事情能瞒过布鲁斯，这也就意味着，当他走进去，他就彻底违背了布鲁斯的命令与规矩，但挑衅布鲁斯的滋味是那么棒。 他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流速加快的声音。 …… 让布鲁斯见鬼去。 但这个念头在他瞥见丧钟时消失得一干二净，有着花白鬓角的男人依稀朝他这个方向望了一眼，迪克这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件什么蠢事。 他没有带任何装备、任何攻击装置，并且把自己扔到了丧钟眼皮底下。 这太糟糕了。 他不确定丧钟有没有发现他一直想杀的对象就在他三十米外的地方，迪克将领口往上提了提，再低下头，逆着人流往出口走，但显然麻烦事比他想像得还多，走到一般他被一伙兜售新型迷幻剂的人堵住，更糟糕的是，他们想要的不仅是兜售药品而已。 迪克咬紧牙齿，额头青筋跳了跳。 他一只手就能放倒这群人，但丧钟就在他不远处，导致他不能制造出什么动静，只能在这里忍受各种污言秽语，他沉默不语的模样似乎激怒了对方，这让他们更加变本加厉起来。 但当那些攻击牵扯到其他人，迪克确定为首的人见过他，这导致他们的污蔑已经蔓延到布鲁斯身上，当其中一个人提及韦恩庄园那位老管家，年轻人猝然转身，伸手卡住对方咽喉，顺手就朝台阶重重磕去！ 一声碰上金属般的重响。 下一秒那几个人悄无声息地消失不见，迪克猛然向后转退了一步，眼神还藏着没反应过来的茫然，继而后背就撞上一度坚硬的墙——那并不是一度墙，等他余光扫到熟悉的格子衬衣，不由地慢慢抿住唇，心里陡然一松，随即又提到嗓子眼。 而他身后那人显然比他更加生气，嗓音发沉，蓝眼睛在一明一灭的灯光下显得有些晦暗。 “你为什么就站着？布鲁斯没教过你还手？” 第12章 “我能解释这个。” 迪克忙不迭地倒退几步拉开距离，又当机立断地举起手，因为这动作拉动腹部的淤青，疼得他浅浅吸了口气。 在克拉克眼里就是年轻人像只被踢了一脚的流浪猫一样蜷缩起脊背，眼神也可怜兮兮的，漂亮蓝眼睛又充斥着他自己也没注意到的信赖。 可能是见他太惨，克拉克的神情稍微缓和了一点，在察觉他的目光后，又继续冷着脸望他。 迪克悄悄指了指出口，小心翼翼地乞求“我们先出去？” 超人——没换上超人制服的克拉克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等着他拿出一个可以信服的理由，迪克知道自己这事干得挺蠢，但在人间之神平静的视线下他只感觉头皮发麻。 “我以为你会去找他。”超人的蓝眼睛暗沉一片。 “什么？”迪克迷茫了一瞬，立刻反应过来克拉克是在指谁，是的，超人当然能发现丧钟，克拉克没准以为他只是想过去和丧钟调个情——这也没什么不好。 “没错，我找他有事来着。”迪克换上尽量诚恳的口吻“一些私事，抱歉克拉克，我先走了。” 丧钟会帮他的，在杀他和搞他之中，丧钟肯定会选可持续的那个，还有罗斯，上次离开时他已经把小女孩彻底养熟了，那么可爱的小孩居然是丧钟的女儿，看在罗斯和乔伊的份上，这老男人总得帮他这回——不然克拉克能把他拎到孤独堡垒，直到盘问出他最近是在犯什么病。 不要。 这太丢脸了。 其实不仅仅是丢脸，他本能地抗拒克拉克掺和进这事，虽然迪克相信只要他开口，或者他直接赖在克拉克的公寓不走，超人也不会赶他，但他就是不想和克拉克聊。 为此他走了个捷径，现在他在冰山俱乐部第二层凸出来的铁架平台，丧钟就在他的斜下方，两层差不多有个十米左右的距离，迪克跑路心切，手掌撑着玻璃槛栏，稍一用力，准备以一个花里胡哨的动作直接落地，谁知道他才刚刚翻跃过去—— 脚踝陡然被人捉住。 迪克习惯性地屈膝再腰腹用力——那是个他习惯的绞杀动作，他相信布鲁斯也会有这种条件反射，这不能怪他，直到膝关节向对方肋下击打过去时，他才后知后觉这操作和对着一块钢板拳打脚踢没区别。 男人略微挑了下眉，不痛不痒地握住他的小腿，又轻轻捏了一下，所有扑腾挣扎的动作尽数被压制住，要知道克拉克比布鲁斯的体格还要大一圈，这导致他看着拎起知更鸟就像抓一只没有攻击力的小动物那样随便。 “为什么所有人都要和我的脚踝过不去？”迪克放松身体，自暴自弃地任凭克拉克倒着拎他“这姿势维持久了会头晕，我要头晕了，我发誓我会吐你一身——” “谢谢。”双脚重新踩到地面的感觉真好。 迪克识趣地咽下那些垃圾笑话，克拉克的表情依旧温和，却凭空给他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很多时候大家都会忽略超人可以徒手将一颗星球推进太阳，他环顾了一圈，如果超人不想让他离开，那他往哪个方向溜都没用。 “我能解释的。”克拉克几乎能看到年轻人脑袋上不存在的小狗耳朵耷拉下来，对方超小声地“求你了，拜托，克拉克，别在这里，都是我的错。” …… 对着超人服软道歉很容易，迪克坐在小沙发上出神，克拉克坐在对面，照例没戴眼镜，他看起来更像人间之神而非克拉克了。 克拉克捏了捏自己的眉骨。 布鲁斯……这事其实挺神奇，任何人提到蝙蝠侠都会觉得对方孤独又冷硬，是和超人正好相反的存在，只有克拉克知道，布鲁斯的交际网比任何人都要广，从哥谭的流浪汉到oa星那群小蓝人，黑暗骑士总能认识一些奇奇怪怪的存在。 但他又能把所有人搞得像被蝙蝠侠精神控制过一遍似的，克拉克当然知道事实并不是这样，可有时候他也很想把布鲁斯的头拧下来，谁他妈没被蝙蝠侠伤过心，只是想想就都忍了——都忍了。 所以迪克和布鲁斯之间的矛盾他其实很不乐意插手。 最多就是等两个人分别来找他抱怨，一边吸溜珍珠奶茶，一边敷衍地点点头。 这次不一样，他头一次见迪克状态这么糟糕，现在他更能清楚看见对方眼下的青黑，整个人又疲惫又暴躁，更多的是迷茫。 他在瞭望塔几次想提醒朋友爱护知更鸟人人有责，但布鲁斯最近又快忙疯了，没有罗宾帮忙导致他的工作量陡增，克拉克也就没把话说出口。 其实问题挺简单。 都用不着克拉克动用他的超级大脑，就能轻而易举得出答案。 迪克很喜欢、很喜欢布鲁斯。 具体是哪种喜欢，克拉克礼貌地不去做界定。 喜欢布鲁斯韦恩是件极为正常的事，他平时伪装成只有脸的少爷，照样有很多人对着那张假面痴迷透顶，作为蝙蝠侠，他照样富有吸引力，赛琳娜都和他拉扯多少年了，刺客联盟那位女继承人也对他独有情衷，更何况布鲁斯一直以来都对迪克非常好，朝夕相处，喜欢布鲁斯再容易不过了。 这只知更鸟自己都没发现，他的交往对象，无论是男是女，都是和布鲁斯韦恩完全不同的类型。 迪克会特意去找没有任何蝙蝠侠特质，或者和蝙蝠侠完全相反的存在，布鲁西相关的类型都不行，他找灰姑娘谈恋爱都不要找花花公子，哪怕他很清楚后者才是更适合随便约会的对象。 但克拉克委实觉得这事很难搞。 迪克自己都没发现他爱布鲁斯——说实话在克拉克看来感情不是非要下个定义，这只知更鸟在亲密关系之中其实蠢兮兮的，可能是他也没见过什么正常的亲密关系，布鲁斯身边那些破事都太扭曲。 但布鲁斯的表现却很明显。 ——除了爱，他什么都给。 克拉克不觉得他能发现的问题，布鲁斯会不知道，他不擅长处理感情问题并不代表他是个迟钝的人。 那布鲁斯选择视而不见就很有意思了。 克拉克并不想见到他看着长大的小孩，捧着一颗柔软透顶的心去四处碰壁。 ……但迪克还是玩的太过头。 克拉克沉默了一阵，他沉默期间年轻人总是偷偷用余光瞥他，不过度干涉小孩是他的原则，迪克又那么特殊，他从玛莎那里学来的经验完全没用。 最后克拉克试着严厉地说“我希望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迪克…… 克拉克知道他不生气就很没威严吗？ 但克拉克的故作严厉让他陡然放松下来。 “我不是生气你的私生活，你的私生活和我无关，我也不是要你去哪都穿上制服，但今天你显然没准备好——”克拉克竖起食指“别反驳我，你就是没准备好。” “你管得太多了。”迪克眯了下眼睛，神情冷淡“你就是对我的私生活不满意，因为我和太多比我年长的人搞在了一起，里面又不缺乏危险人物。” 克拉克…… 他不明白，为什么布鲁斯摆出这副架势就特别好使，换成他就完全没用。 “现在你害得我找不到人。”迪克安静了一会，用平直的陈述语气，半是抱怨地“我不觉得回去还能找到丧钟，如果我不离开哥谭，接下来一段时间我谁都找不到。” 他往前挪了挪。 迪克的视线在小公寓游移了一圈，有点乱却相当温馨的装潢，他最近的状态都犹如一只困兽，急切地想撞个出口却撞不开，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这才是他会头脑发热准备去找丧钟消遣的直接原因。 而克拉克看起来又那么好。 他凝视着克拉克，摘去眼镜后的那张面容比希腊雕像还要英俊，挺拔的身材，极具安全感的气质，他脑海里陡然掠过一个念头。 不行，这太奇怪了。 ……管他呢，反正克拉克也偏爱他。 “克拉克。” 迪克向前倾身，他轻轻咬了下舌尖，结结巴巴又有点艰难地“我觉得我们可以约会，我是说，你搅乱了我原本的打算，那你就得赔我一个。” 这听起来完全是他在无理取闹。 男人颇为意外地侧过脸，倒是没立刻拒绝，也没因此感觉自己被冒犯，恰好相反，他轻描淡写地用食指敲了两下膝盖。 年轻人乱七八糟的心跳声，清晰地在他耳边跃动。 “约会。”克拉克笑了。 第13章 cute 克拉克想。 世界上很少有什么东西能瞒过超人，只要他愿意，他就可以当一台人型测谎仪，迪克本来以为克拉克会皱着眉饱受冒犯地让他不要胡闹——但是没有——他又以为克拉克会饱受震撼地拒绝他——但是也没有。 他完全摸不准克拉克在想什么，男人就那样若有所思地望着他，神色如常，虹膜在暖调的灯光下呈现出深蓝的色泽，甚至表情都没有变化一点。 哪怕克拉克是他见过最好的人，但这要求还是太出格，出格到迪克没敢用比约会更进一步的单词，导致这要求听起来格外幼稚，而且他全部的依仗，也不过是仗着克拉克偏爱他，有恃无恐地撒娇而已。 于是他不动声色地又往前挪了挪。 “不。”在迪克的忐忑和期待中，克拉克平淡地说“我不和小孩约会。” 他真的没兴趣和迪克搞到一块，虽然人们都说超人的道德观可以竖起一座丰碑，但准确来说超人是一款人外——他的守序道德全靠玛莎和乔纳森灌输，伦理观更加偏向于氪星，而氪星又是曾经征战全宇宙，再折腾出无数伦理实验直到毁灭自己的星球。 伦理观……可想而知。 “拜托！”迪克真情实感地恼火“我不是小孩了！” 氪星人也会头痛吗？克拉克无声地叹了口气。 可能只有这个年龄段的男孩会宣称自己已经成熟长大，说起来迪克成年了吗……克拉克及时打住这个危险的念头，再一抬眼，对方冲着他相当讨打地笑了笑，那模样和布鲁斯准备摆烂时一模一样，说真的，这些蝙蝠到底是怎么回事？ 迪克撞上克拉克意味深长的眼神，男人仅仅瞥了他一眼，又垂下眼睛，似乎陷入自己的世界，显得心不在焉的。 迪克那点有恃无恐火速膨胀起来。 “如果你不想和我约会，那就不要管我在干什么。”他无辜地弯了弯眼睛，胆大包天地挑衅男人“不然你那么关心我的私生活，我总以为你想睡我。” …… 太烦人了，克拉克想。 他有点微妙的情绪，一方面感叹布鲁斯也挺不容易，一方面又抱怨布鲁斯摆的烂怎么最后还是烂到了他的手里。 果然是小孩，肆无忌惮，胆大包天，有恃无恐，蛮不讲理。 克拉克颇为头疼地发现，他和布鲁斯也不是同款，凑合凑合也在迪克的取向范围之内，迪克也挺迂回，甚至可以称得上狡猾。 约会——迪克十四岁之后就再没吐出过这么委婉的词，他倒是清楚换成更过分的关系，自己就不会理他。 算了。 正当迪克准备输出长篇大论证明论点时，克拉克微微耸了下肩“好吧。” 我是不是还在做梦，迪克想。 克拉克看着惊疑不定的知更鸟，不由地又笑了笑“但我也有要求。” 迪克“你说。” “我希望这个约会可以直接进入第二阶段，排他性阶段。”克拉克抬手放在唇边轻咳了一下，掩去唇角的弧度，这才一本正经地说着鬼话“你知道我是堪萨斯小镇长大的……比起你们哥谭人，比较传统，不然就免谈。” “没问题。”迪克飞速地回答“前提是你不准敷衍我。” “先保证你自己再说。”克拉克气定神闲地“提前说好，一旦你开始胡乱折腾，这段关系就可以结束了。” 迪克…… 他有点憋屈，但在这方面他没什么可信度可言，鉴于他们已经在进行排他性约会了——想到这里，迪克心情好了点，他站起来，面对克拉克跨坐下去，强行把自己挤进那张不大的沙发，空隙太小，导致他的身体不禁晃了晃。 克拉克无奈地往侧面挪了一点。 如果要饲养总想被抱一抱的小狗，他之后就得换个大点的沙发了，克拉克伸手扶了下迪克的后背，以免小孩掉下去，虽然他清楚以对方的能力不至于无法保持平衡，只是照顾这只知更鸟已经成了深入骨髓的习惯，他又顺手揉了揉年轻人的头发，慢慢地说“又要干什么。” 迪克犹豫了一小会，真诚地弯起眼睛“我爱你。” 克拉克挑起眉毛。 迪克其实有点不适应，虽然这事是他提出来的，但克拉克答应他就很奇怪，这导致他现在的滋味特别微妙，总感觉有种父爱变质……但能搞到人间之神——而且他本来就喜欢克拉克，等克服完短暂的不适应就好，他想了想，凑过去在人间之神高挺的鼻梁吻了一下，再往下挪了挪，又轻轻啃了一口。 克拉克愣了愣，顿时有点哭笑不得。 迪克的吻法不是那么游刃有余，但又活像一只热乎乎的小狗，他没去戳穿小孩强撑的镇定，唇角却不知不觉浮起一个纵容而又揶揄的弧度，与此同时，他脑袋里冒出一个不合时宜的想法。 布鲁斯知道会怎么样？ 克拉克顿时清醒了一点，他摆烂可以，但他不能像布鲁斯那样摆烂。 好烦啊，这两个人能不能不扒拉他，超人很累了，超人只想去堪萨斯种玉米，或者去北极喂海豹。 就他短暂出神的功夫，这只知更鸟的爪子——克拉克扫了一眼对方的手指，修长又瘦削，非常像一件艺术品，克拉克觉得迪克以后可以戴点不那么贴合手指形状的手套，那只漂亮的手已经在试图解他的衬衣扣子。 他静静地沉默了几秒，捏住那只爪子。 知更鸟好无辜地盯着他看，耳朵根却有点红“怎么了？” 克拉克又在心底叹了口气。 他必须得像个办法杜绝一些糟糕场面，和朋友家小孩约会是一码事，但搞了朋友家小孩又是一码事，如果他拒绝得太直白——他已经能想像这只知更鸟冲着他勃然大怒的情况，而对方温暖的身体窝在他胸前又令他提不起什么警惕，毕竟除了解他扣子那一环，一切和以前没什么区别。 “你得想好了。”克拉克诚恳地说“有一件事你可能一直都不知道。” “我是个氪星人。” 迪克坐直身体，懒洋洋地“我当然知道你是氪星人。” 克拉克斟酌着语句“我的意思是，氪星的自然生殖过程和地球不太一样，我相信你在布鲁斯和孤独堡垒那里看过相关资料，氪星在最后三百年都是机器生育，所以资料库中对生殖过程的描述并不详细，鉴于你已经和康斯坦丁一起见识过一些人外生物的生殖方式……” 迪克的脸色苍白了点。 他听着他年长且英俊的男朋友意味不明地、慢慢地说“氪星的自然生殖过程比异种还要过分许多——你确定吗？” 第14章 这可是人间之神，哪怕是人外，也完全值得。 但克拉克提到的异种的确吓到他了。 对异种来说，生殖和捕猎没什么区别，它们在捕猎过程中会来回舔舐，那种细细的肉须和腕足几乎是无孔不入，再将它的捕食对象彻底包裹在里面，空腔和粘液又能起到双重的迷惑作用，这类异种暂且不提—— 就拿他的朋友渡鸦来说。 他和渡鸦短暂地有过点微妙的化学反应，毕竟在同一个小队里朝夕相处，毫无疑问，瑞雯是个极其漂亮的女孩，因为父亲是超维度的存在，她需要时刻克制着自己的力量，才能不毁灭点什么。 而且她能读心。 迪克一直对那种看起来像流浪猫的女孩没辙，哪怕瑞雯根本不是性格软弱，恰巧相反，她只是读心读得太多，加上又有些避世，所以瑞雯平时不怎么和人交流。 一般人在她面前碰几次壁就会敬而远之，但迪克他从来不把女孩的冷淡当回事。 渡鸦始终很是沉默，她常年将自己笼罩在宽大的漆黑法师袍下，皮肤是种略带些病态的苍白，因为成日被那些来自虚空中的声响折磨，她放空时会显得有点细微的神经质，漆黑如鸦羽的卷曲发丝妥贴地蜷在颈窝，但那双深紫色的眼睛天生富有不正常的吸引力，泛着无机质的冷光。 “迪克？迪基……”迪克似乎又听见那道轻柔而又空冷的嗓音。 他的眼皮猛地跳了一下。 和瑞雯的那次让他对异种生物彻底有了心理阴影，表面上瑞雯是那样淡漠而又瘦削，所以不明真相的他和瑞雯相处了很久很久后才进入到实质性阶段——他还特意找了个无人岛，安静的地方能让渡鸦舒服一些。 女孩笑了笑，摘掉兜帽，吻了他一下。 ……有什么东西挤进了他的喉咙。 那些蜷曲的、能够分裂的黑暗能量顺着口腔一路向下侵入了进去，神经似乎被直接触摸，被刺激得反射性想要作呕，毛骨悚然，但又无法逃离，与此同时，那些时刻在瑞雯身旁回荡的呓语他似乎也听到了一点。 太超过了。 ……他差点被吓懵了。 即使是这种时候，瑞雯依旧是冷静克制，苍白禁欲，柔软的发丝垂落在他脸上，狭小的距离下，女孩长而密的眼睫在瞳孔里打出一小片阴影——迪克前所未有地认清了对方的人外本质，哪怕她看起来再像个人。 后面的经历迪克不想回想，他只知道自己到最后已经是神志不清的状态，清醒时已经是第二天的黄昏，手脚软到根本无法支撑起自己的身体。 ……还有就是星火。 塔马兰的公主倒是没渡鸦那么糟糕，但星火……她的精力和体力都比人类要好许多，后面他听见柯莉柔和而又温存的语气，就有点条件反射式地想溜。 几次教训下来，迪克对人外很是崩溃。 之后他的守备区只限人类，但克拉克比布鲁斯看起来还像个正常人，这导致迪克在他身上昏了头，忘了教训。 迪克小心翼翼地爬起来了点，两只手按在人间之神的胸前，摸了两把，那个手感的确和布鲁斯有点区别，克拉克很是好笑地听着小孩的心脏“倏——”地漏跳一拍，对方连呼吸都放轻了点。 克拉克很欣慰，和蝙蝠崽子说话就有这点好，只要他开个头，对方的疑心与习惯性做最坏打算，就能帮他补完全部过程。 不然他还得编故事。 谁知道氪星的自然生殖方式是什么鬼。 这小孩到底搞过多少人外啊，克拉克忍不住在心里感叹，停留在他胸口的那只手比他体温低一些，迪克摸了几把又有那么一丁点心动，尤其是当克拉克低着头无奈看他，那双包容如天空般温和的蓝眼睛显得格外宽和。 迪克略微顿了顿。 这是克拉克，光是在大都会小公寓窝着，就有无与伦比的安全感。 克拉克和别人不一样，超人是性格最温和的超英，红披风里面经常兜着毛茸茸的小猫小狗，他以前被布鲁斯训到心烦，就来克拉克这里偷懒要他来教，人间之神无奈，特意放软了肌肉，再装模作样地扒拉两下就算完事。 所以他根本不用担心克拉克会对他怎样。 他都这样过分了，克拉克还不是会纵容他，迪克想到这里，陡然有恃无恐起来。 大不了到时候他装可怜，克拉克肯定会对他好。 克拉克眼睁睁地瞅着小孩的气焰重新点燃，心想都是布鲁斯溺爱迪克又摆烂的后果，自知这下全部完蛋，之后再扯任何鬼话，迪克也不会再顾虑。 之后他也要原封不动地摆烂摆给布鲁斯，他丧丧地想。 而那只漂亮的爪子又在他胸口梭巡，这只知更鸟的手指修长，桡骨格外精致，再继续这样下去要摸出大问题——克拉克自认为自己身心健全是个正常人，忍不住叹气“别摸了，少爷，别折腾了。” 哄小孩也得有个度，他还不想真的搭上自己。 超人的道德感岌岌可危，克拉克幽默地想，想不到有一天他也会像布鲁斯那样不当个人。 他一边象征性地反思，一边握着迪克的腰把他拎起来换了个没那么不正经姿势，至少别趴在他大腿上蹭来蹭去，克拉克自己知道自己没那么正直，所以一开始最好就杜绝擦枪走火的可能性。 迪克抗议性地踢了踢男人的小腿。 “别折腾了——大少爷，我今天下午还在赶稿赶死线。”克拉克一提工作就感觉自己从身到心开始疲惫，这种滋味没上大学的小孩和不用上班的大资本家都不懂“离我上交稿件的倒计时还差三个小时，今晚十二点前我得把明天的新闻和线人报告发给佩里，不然明天他和露易丝会一起冲着我尖叫，快写不完了，少爷，真的要写不完了。” 迪克不高兴地“你有超级速度和超级大脑。” “多亏我有超级速度和超级大脑，对不起，我摆烂了。”克拉克心平气和地说“佩里给了我一周时间，但我不想工作，我不想努力了，托我第二份工干得很好的福，到处都很和平——哥谭除外，但我们通常默认哥谭和其他地方不一样，所以佩里派我去抓拍蝙蝠侠。” 迪克“……抓拍蝙蝠侠的线人？” “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在看流泪猫猫头和哽咽狗狗头，当你打的两份工里面都充斥着蝙蝠侠，哪怕是氪星人也很难精神稳定。” “我卡着时间算的，从去找线人聊天开始，到做完所有工作需要两小时五十八分钟。”克拉克慢吞吞地向后靠了靠“我想睡觉。” “氪星人也要睡觉？” “精神疲惫，需要睡一觉才能缓的过来。” “我有个更好的主意。”迪克眨巴了两下眼睛，克拉克一看就知道这只小鸟不安好心，他懒洋洋地抬手遮住对方的视线，又感觉知更鸟柔软的睫毛在他手心划了几下。 迪克非常灵活地躲开，轻轻咬了一下男人的喉结。 克拉克“……” …… 明天还是要挨骂，克拉克哭笑不得地想。 …… 几个小时后克拉克冷静地抱着人去洗了个澡，氪星人不用睡觉，但人类需要，迪克很困了，但还是强撑着不要睡着，那对蓝眼珠柔软且敞亮地瞅着人间之神，亮晶晶的，瞅了一会儿他想起来克拉克带着笑意的眼神和温和的声音，不由地从耳朵尖开始泛红，一路烧到脖颈。 “你骗我，氪星人比异种好太多了。” 迪克小声抗议“早知道是这样，我以前就……” 早知道这样，你以前就过来扒拉我吗？克拉克用热视线加热浴缸里的水，又用手测了测，又一次想叹气“真有你的，迪克。” 迪克的注意力很快被另一件事所吸引，他惊奇地“我身上居然一块淤青都没有，我以为你的力气——” 克拉克有些无奈地说“不然我应该把你捏得像被人打了一顿？你到底睡过多少奇怪的家伙？” “呃……” “最后一次。”男人沉下嗓音“不准再胡闹了。” 迪克敷衍地点了点头，他从来没有这样舒服过。 奇异的安全感，还有事后安慰性的吻，他被克拉克照顾的很好，现在每一块肌肉都处于懒洋洋的放松状态，水温也是最适合人体的温度。 被氪星人睡简直是作弊，克拉克不会问他是否还好——他只需要把主动权全然交出去，顺着克拉克掌控的节奏走就好。 不用求饶，不用喊停，一切都在神经的临界点徘徊。 “一会儿我送你回哥谭。”克拉克挪开淋浴头，迪克光是听见哥谭就不由地垂下了眼睛，盯着水面，他注意到年轻人似乎想说点什么，但又慢慢闭上嘴，像只猫崽一样把自己蜷了蜷，他想起之前对方小狗似的吻，安安静静地握着迪克的胯部将他提起来，再用浴巾将他裹好。 “不想回去就算了，我给阿福说一声。” 过了一会，克拉克叹息般开口“要听睡前故事吗？我还挺喜欢夜翼这个氪星神话的。” ……所以明天他不仅要委婉地转告布鲁斯，他睡了他家小孩，还要告诉他，他鼓励了他家小孩离家出走。 第15章 ……第二天克拉克摆了烂。 他第三天也摆了烂，第四天也一样，对于什么时候找老友坦白，超人抱着一种得过且过的态度，他倒是及时向主编上交了自己抓拍的黑暗骑士照片，用的是自己的存货——漆黑的夜色里，哥特式的建筑物尖顶上面冒出两只尖耳朵。 克拉克发誓自己把布鲁斯拍得很有震慑力。 他那天给迪克出了个离家出走的主意，对方对此燃起了极大兴趣，大大减少了来大都会扒拉他的次数，一开始克拉克还有点不放心迪克一个人在布鲁德海文胡搞，他最近还要要维持大学课业，每天都睡眠不足。 后面克拉克打开超级视力透视了两眼，布鲁德海文不像哥谭有那么多含铅建筑，超人透视能力不受阻碍，看到黑发青年猫猫祟祟地从他租的小公寓里面钻出来，悄无声息地溜进bhd的证物室。 克拉克略舒了口气，又被自己这种老父亲般的举动幽默到了。 与此同时，杰森却沉浸在前所未有的危机之中。 这个危机不是指他的罗宾训练，虽然这玩意也困扰他，但眼下没有什么比傻逼漂亮布偶猫更加邪恶，不是说他天生性格黑暗见不得这种狗狗猫，但——他之前的担心成真了。 迪克不知道脑补了些什么奇怪设定，加上格雷森想用行动为自己曾经的迁怒道歉——杰森压根不在意这个，可布偶猫在意，于是他被迪克经常性的怜爱目光瞅得后背发麻。 之后这只蠢布偶只要有空就来找他交流感情，虽然次数不多，但这事的诡异之处又在于韦恩庄园那么大，迪克总能在第一时间找到他。 杰森对这种没来由的善意很是心虚，但他又不想让阿尔弗雷德失望，他知道老管家挺喜欢他们维持友好关系的。 伴随着他们一天比一天熟稔，迪克和布鲁斯之间却前所未有的冷淡，迪克见了庄园的主人，直接转头就走。 直到现在杰森都认为是布鲁斯收养了他的缘故，而且说实话，布鲁斯和迪克之间的氛围不太正常。 有一次他恰好听到——好吧，他完全不是故意的，他每天都会在那个点去玻璃花房看书，当时他又太过沉迷手里那本暮光之城，所以路上他也在小径被阿尔弗雷德收拾得干净又舒适，不用担心摔倒。 所以他一直走到门口都没注意到，花房里面还有别人在。 直到他推门进去。 里面的两个人明显处于针锋相对的状态，年长些的男人意兴阑珊地靠坐在雕花椅子上，微微皱着眉，面对年轻人饱含愤怒与委屈的指控无动于衷。 门缝推开，他正好听见布鲁斯饱含倦怠的声音“来杯咖啡？阿福新采购的咖啡豆。” 听起来敷衍透顶。 而他对面，迪克显然被他气坏了，他的大哥扯了扯唇角，杰森总觉得迪克下一秒就会把咖啡泼到布鲁斯脸上。 不过他还是低估了这只漂亮布偶猫的好脾气，迪克只是饱含嘲讽地笑了一声，然后斩钉截铁地开口。 “我们完了，布鲁斯。” 杰森“……喔。” 这他妈听起来可太奇怪了。 昨天晚上他连续看了三本暮光之城，这种典型的姑娘分手剧情，导致那一瞬他的脑袋里掠过很多乱七八糟的场景。 他真的该叫这只布偶猫大哥吗？会不会格雷森这么多年没改姓就是为了在之后某一天在自己的名字后面冠个韦恩。 他早就应该知道蠢布偶拿的是五十度灰的剧本，毕竟布偶猫又漂亮又天真，而布鲁斯也没那么直，养活不少人的绯闻里不乏各种男男女女。 五十度灰之前可能还有几集傲慢与偏见，杰森想，众所周知的真理，一个有钱的阔佬就得有配得上他的太太，布鲁斯这么多年各种绯闻不断，没准就是为了像吸血鬼那样等到真爱。 这里可是哥谭，布鲁斯又是个韦恩，他和格雷森在法律上都可以结婚。 满脑子都是封建遗毒？杰森陶德打了个寒战，真希望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不过现在，杰森一边感叹他们玩得真野，一边心不在焉地把辣椒扔进榨汁机做辣酱，这是他为明天早上带去学校准备的早餐，他不太喜欢麻烦阿尔弗雷德——做个热狗的事，何必还要麻烦老管家。 迪克和布鲁斯之前的微妙对峙占据了杰森全部注意力，导致他没注意那堆辣椒是阿尔弗雷德刚放过去，准备做新调味品的辣椒。 卡罗莱纳死神椒，魔鬼辣度。 那些辣酱抹到热狗中间和平时并没有两样，杰森才把热狗放进饭盒，就听见阿尔弗雷德用内线呼叫他，他颇为意外地眨了眨眼。 “驱鲨剂？”杰森谨慎地问“这玩意在迪克的房间？” “没错，布鲁斯老爷上次用完就被迪克少爷拿去用了，我暂时离不开蝙蝠洞，您能帮我去取一下吗？” 杰森“……” 他一时很是无言。 他必定是要帮这忙，只是大晚上他在迪克外出期间擅自进入对方的房间，哪怕有阿尔弗雷德的请求作为前提，杰森也感觉有点微妙。 不知道为什么，他很难把这只蠢布偶当成以前犯罪巷一起混日子的搭档……那种男人，以前杰森没这么多规矩，他现在照样没有——但格雷森真的很难懂，又难懂又难搞。 ……快去快回好了。 杰森礼貌地不去想他可能潜意识里觉得迪克和布鲁斯可能有过一些爱情，所以他总觉得那间卧室应该是韦恩家族女主人的卧室，他沉思了几秒。 不能再想了，那可是蝙蝠侠。 他在布偶窝门口徘徊了几趟，最后叹了口气推门进去，门没有锁，他打开夜灯四处张望了一圈，顿时头疼起来。 太乱了。 不是说这房间没收拾过，或者主人卫生习惯不好，只是各种物件都被随意搁置在外面，偌大的房间被挤得满满当当，甚至没有什么落脚点，杰森顺着空当艰难地往里面走，还不小心碰倒了一只脆弱的敞口玻璃瓶，晶莹剔透的玻璃瓶倒是没有摔碎。 ……反而叮叮当当，撒出了许许多多宝石，五颜六色，琳琅满目。 ……钻石尤其得多。 而这只傻逼漂亮布偶猫，就这样随意地像小孩收集弹珠一样，把它们扔在地上。 杰森沉默了一分钟左右，默默地把瓶子立了起来。 实在是很难在这间屋子里找到一瓶驱鲨剂，加上这么一遭，他更不想呆在这里，谁知道这里面还有什么昂贵透顶的东西，杰森心想要不还是算了，也许他能替阿尔弗雷德看一会儿监控，驱鲨剂还是由老管家自己来找。 只是他才冒出这个念头，走廊里就隐约传来交谈的声音。 杰森陡然一愣，立刻分辨出其中一个属于蠢布偶。 听起来他好像在对着谁无理取闹。 杰森立刻反应过来自己处于什么境地，在犯罪巷独自生活前，他其实被收养过一次，不过那家的小孩很讨厌他，诬陷他偷东西，虽然这个指控也没错，他跑路前偷走了那家全部现金。 一时间过去的阴影顺着他脚后跟攀爬上来。 杰森甚至都没去想是阿尔弗雷德叫他来的，紧绷的神经就已经发出命令，他所站的位置离窗户太远，离衣柜却很近。 那是一个极大的步入式衣柜。 杰森立刻拧上夜灯，火速藏进了柜子。 “我觉得不太好，迪克，布鲁斯会有意见。”略显苦恼的声音。 “我才不要管他。” 锁舌弹响，杰森顺着没完全合拢的缝隙随意瞥了一眼，紧张立刻被尴尬所代替，迪克一瘸一拐地搭着一个陌生人手臂，男人戴着一副黑框眼镜，身量宽大，从轮廓来看，比古希腊的大理石雕像还要完美。 蹭了两步之后，布偶猫轻轻叹了口气，伸出胳膊挂在了那人身上，又在对方下巴上亲了一口。 “我好疼。”他可怜巴巴地说。 杰森“……谁来救救我。” 他陡然意识到他藏进衣柜的举动也变得完蛋起来，现在他必须藏好不能被任何人发现，否则恼羞成怒的迪克一定会闹的韦恩庄园天翻地覆，凭借布偶猫的娇气程度，他绝不意外迪克能干得出来这事。 他把内线通讯调成静音，给阿尔弗雷德打了行短讯，编造了个他临时有事的理由。 他现在只能祈祷了，杰森绝望地想，犯罪巷每天都充斥着皮肉生意，他毫不介意有人在他面前乱搞，看那个人是格雷森或者疑似继母又是一回事——说起来布鲁斯知道吗？ 杰森开始回想布鲁斯教给他的冥想训练，而迪克在外边时不时发出轻轻抽气的声音，之后就是一些布料被扯断的细簌声响，可能是他的错觉，他总感觉有人在走廊上。 “咔哒。” 杰森“……” 不是他的错觉。 他应该相信自己过去养成的直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要担心他父亲的债主上门，导致他对脚步声格外敏感——这次又是谁，杰森无声地深深吸了口气，感到前所未有的焦躁。 “你在吗？迪克，我要和你谈谈。” 外面的声音蓦然消失。 几秒后，杰森惨不忍睹地闭上眼睛，就听着一连串稀里哗啦的声音，他往柜子里面躲了躲，继而柜门倏地被人粗鲁地打开，一个块头不小的身影被那只白皙漂亮的手强行推着摁了进去！ ……再很是心虚地塞进了几件大衣。 杰森“……操。” 他和那个陌生人面面相觑，极度尴尬。 “我在，你可以进来了。”外面的人清了清嗓子“我不觉得我们有什么可谈的。” 第16章 克拉克现在的感觉就是糟心。 他糟心了挺长一段时间，其实他也知道，如果直截了当地让迪克别来烦他，用不着他赶人离开，迪克不是缠人的性格，以后肯定会自觉地绕着大都会走，只要他将这话说出口就行，非常容易。 但他做不到。 说他老派也罢，说他保守也行——其实克拉克压根不是个保守的人，他的超级听力苏醒的那一刻，率先听到的是数不尽的哭喊与绝望，这些东西总比正向情感富有冲击力。 而且身为布鲁斯韦恩最好的朋友，阔佬的玩法让他属实开了眼，从一开始的大为震撼到后面的波澜不惊，拉奥知道他这些年经历了什么。 理论上迪克玩的虽然大，但布鲁斯的操作却可以类比成一款古神—— 但这能一样吗？ 朋友和儿子能一样吗？ 超人震怒jg； 不是说他把迪克当儿子养，但借用下另外一只蝙蝠崽的说法，这只……那什么漂亮布偶猫好歹也是他费劲养这么大，从每天从大都会过来送他上学到帮他写作文，再到坐在观众席看他参加毕业典礼…… 双标一点又怎么了？ 只是迪克的条件反射是把他往柜子里塞让克拉克很无语，但那会儿在走廊他看到杰森在这里面找东西，本想正式打个招呼，顺便他不能再摆烂了真的得和布鲁斯谈谈，但他们还没进门，蝙蝠崽的第一反应就是钻柜子—— 克拉克？ 是因为猫猫都对柜子情有独钟吗？ 如果杰森不想让迪克知道他在这里，他也就装作不知道，主要是迪克在布鲁德海文受了不少伤，偏偏阿尔弗雷德又在蝙蝠洞忙活，迪克不想让老管家知道他又把自己折腾到骨裂，他们这种人卧室都常备止痛药和绷带，所以克拉克是来帮忙的。 ……可是显然杰森不这么认为，克拉克太熟悉杰森现在这种眼神，就和他当年瞅布鲁斯那种眼神一模一样，克拉克愤怒地想，杰森就算了，之后布鲁斯也有理由扒拉他，还能把他嘲讽到恨不得去太阳定居再也不回来。 风评被害。 从此世界上多了个伤心的克拉克。 克拉克在柜子里一脸安详，满心窒息，逃避现实般地往柜子的另一角站了站，柜子文学的精髓是所有人挤在柜子里动弹不得，好在韦恩庄园的柜子足够大，他能和杰森一人占据一个角。 布鲁斯也感觉很糟心。 这是他继玻璃花房后第一次找迪克谈话，上次他告诉迪克最近在训练杰森，蝙蝠侠即将有个新罗宾，坦白之前他做了几十个预案，只是现实比他想像得更加难捱，对方那种彻底被伤透心的反应，令他几乎坐立不安。 迪克没像小时候那样提高声音争执，他只是僵硬了一会，再垂下头，落下来的发丝挡住了一点眼睛，迪克停顿了一会，才抬起头，周身被那种他一碰就碎的冷硬捍卫着。 “罗宾是我妈妈给我的名字。”他轻声说“但凡你给他换个名字呢？我又不是什么旧零件。” 回想起当时的情景，布鲁斯略微有点走神，等他回过神，迪克又面无表情地瞪着他，眼眶在灯光下有点发红，漂亮的蓝眼睛布满血丝，满是疲倦。 布鲁斯缓慢地开口“你还好吗？” 迪克顿时恼怒起来“这要看你对好的定义是什么，我还活着，比起很多死去的人，我挺好的，最近我又找到了工作，能养活自己，比起很多活不下去的人，我也挺好的。” 其实你用不着这样，布鲁斯难以忍受地想。 他和阿尔弗雷德都知道布鲁德海文出现的义警是谁，但这份事业并不是那么好干——他把小孩教得太好，过分正直，过分忠诚，导致他现在根本不能出言阻止。 作为一个普通人，蝙蝠侠能存在这么久，很大程度是因为他是布鲁斯韦恩，他有足够的资本去应付这个，那些蝙蝠制服、蝙蝠车、遍布哥谭的监控设备和天上的卫星等等等，少了一样都不行。 蝙蝠侠的存在本身就极其昂贵。 据他所知，迪克没有接受任何来自阿尔弗雷德或者卢修斯的帮助，这导致这份事业愈发危险，加上他还在维持白天的正常生活，除了课业还要赚些生活费，再去支付他那间小破公寓的房租。 克拉克无声地叹了口气，靠着墙角坐了下去，屈起左边膝盖。 杰森极力屏住呼吸，他受够了这个尴尬的场景，瞧瞧他听到了什么——布鲁斯居然狠心到不养这只蠢布偶，他听着就觉得糟透了，大学的学费那样昂贵，而他从小被娇生惯养的大哥居然沦落到被迫打工养活自己的地步。 他默默地支棱起耳朵，脚趾忍不住抠了抠地板。 ……这种一边抗拒又一边欲罢不能的感受。 他听得太入神，以至于没注意到被迪克塞进来的那几件挺括大衣，有一件看着要滑落下去，克拉克注意到了，但他懒得伸手去挡，于是那颗金属制成的黑扣子轻轻磕到了地上。 声音不大，却相当明显。 布鲁斯“……” 他其实不想拆穿柜子里还有人这个事实。 鬼知道迪克带了谁回来，进门那刻他就知道今天这个谈话不可能顺利进行。 最好别让他知道那人是谁，布鲁斯温和地想，他难以遏制地火大。 都是因为有人在，才导致他和迪克的谈心没法顺利进行下去。 但现在他还继续装傻就问题很大，显得特别不真诚，而迪克刹那间露出的紧张神色，无一不透露着要完蛋的架势，布鲁斯自认为自己不是混蛋的家长，从小到大，除了小孩作死他从来没管过半点。 “衣柜里面。”布鲁斯斟酌着语气开口，好让自己听起来不像什么不讲理的家长，克拉克听到布鲁斯的声音精神振奋了点，手扶上衣柜门，打算将这个大柜子留给杰森一个人享用，说实话这两个人的破事他一点都不想掺和。 “那是只猫。”迪克脱口而出。 布鲁斯“……” 迪克坚持道“我养了只猫，那个好姑娘惹了我生气，所以我让她在衣柜里反省。” 克拉克“……” 布鲁斯沉默着，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他谨慎地思考了一下，慢吞吞地“其实我不在意你带了谁回来，但把一位女士关在柜子里显然不是好选择……” “我真高兴能听见你这样说，布鲁斯。” 克拉克发誓布鲁斯有那么几秒一脸空白，而迪克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想跳起来，他差点从床沿滚了下去，此时蝙蝠侠那颗精妙的脑袋终于处理好全部信息。 他脑子里面还在回放克拉克的出柜现场——他妈的超人——的以他平时那种伟岸而又神圣的姿态，爬出他家的衣柜门，还不忘扶一下那副黑框眼镜。 星球日报知道他们大都会的吉祥物出柜了吗？ 他不理解，他很困惑。 他不理解迪克为什么要把克拉克锁进他家的柜子，更不理解克拉克为什么会任由迪克把他锁进柜子。 “你他妈怎么在这里？”布鲁斯低声咆哮“克拉克，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 克拉克在那种「蝙蝠侠正在把你做成表」的目光里有点如坐针毡，他犹豫了一下“因为我觉得我没什么可见不得人的，之所以不从窗户翻出去是因为那很像罗密欧与朱丽叶的剧本，而且是偷情版罗朱会有的情节。” 布鲁斯难以置信地望着他“——你他妈在和谁偷情？” “你的脏话含量超标了。”克拉克抱起手臂，义正言辞地纠正，随即他不安地推了推眼镜“我没和任何人偷情。” 迪克投以难以置信的目光。 是，我们没在偷情，但这是布鲁斯，他肯定会觉得我们在偷情。 这不能怪克拉克，他不能先仗着克拉克心软，再让克拉克应付布鲁斯的压力，于是他准备擅作主张。 蝙蝠侠吃掉了布鲁西宝贝，克拉克想，上次他在蝙蝠洞看见了一仓库的氪石，那绿油油的颜色活像布鲁斯喝完蔬菜汁的脸色，拉奥，他现在阴森森得瞅着真的有点像吸血鬼，还不是暮光之城那种会发光的吸血鬼。 他总得给布鲁斯一个交代，赶在布鲁斯冲他咆哮之前。 “我在和克拉克谈恋爱。” “我只和迪克睡过几次，但今天只是送他回来。”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呃……”房间彻底安静了下来，布鲁斯的表情难以一眼以蔽之，他谨慎地闭上了嘴，而迪克略微睁大眼睛瞅着克拉克，仿佛受到了极大的背叛。 克拉克深深吸了口气，尤其是他瞥到布鲁斯没来得及藏好的嘲弄眼神以及衣柜里面又抠了抠地板的声音，而迪克不瞪布鲁斯，而是瞪着他，眼看着就要勃然大怒。 糟心程度直达顶峰。 ……现在压力给到了超人这边。 第17章 克拉克简直要不好了。 他就知道。 今天起床他左眼皮不停地跳，就已经提醒他这事不祥的征兆，而许多年前，布鲁斯窝在角落吃盒饭叉子尖尖拨拉意大利面看起来快要饿死，他向这个傻逼阔佬递出十美刀的时候左眼皮也跳了一下。 那也是征兆。 如果十几年前他没申请哥谭大学，也是极好的，可他偏偏不信这个邪，仗着钢铁之躯非要去上这个鬼大学，哥谭就是一个无底洞，把他从一个淳朴的小镇人变成如今这样—— 太他妈糟心了，这究竟是图什么。 克拉克不快乐地听到布鲁斯的心跳舒缓了点，哪怕他看起来依旧那么冷酷。 他居然在偷着乐，克拉克难以置信地瞅了布鲁斯一眼。 迪克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他居然能在克拉克身上体验到……背叛，这无疑是一场性质严肃的背叛，一时间他怒火暴涨。 举个不恰当的例子，就像杰森偷偷摸摸点播的狗血言情电视剧，身为大继承人的富二代辛辛苦苦克服万难，计划好一切，甚至打点好了家里的老父亲，终于把灰姑娘带进家门。 灰姑娘猝不及防地糊了他一脸，翻脸不认人，还很不好意思地对着他爹说“我们只是睡过几次。” 迪克他好委屈，他又做错了什么。 刹那间氪星人在迪克这里的滤镜碎了一截，被克拉克满嘴跑火车忽悠的过去顿时浮现于眼前，现在眼前这两人都是大猪蹄子，而且最重要的是，迪克心底还有个潜藏好久的困惑。 就……布鲁斯，克拉克，还有戴安娜。 他们三个真的没有什么吗？ 正义联盟的三巨头站在一起都觉得自己是电灯泡，可别人和他们站在一起就觉得自己是太阳能发热板。 哪怕布鲁斯宣称他们的友谊纯洁不容玷污，但这话由布鲁斯来说就显得格外没有说服力。 而且这才过去多久，克拉克和布鲁斯就已经交换了无数个眼神，迪克冷眼瞧着这两人眉来眼去，克拉克对着他跑过的第一个火车不合时宜地跳了出来。 他原本以为当年克拉克胡扯的布鲁斯和蝙蝠侠在谈恋爱是为了保护秘密身份，可如果那只是个幌子呢？当时和布鲁斯谈恋爱的人到底是谁？他从唐娜那里得知戴安娜的确和布鲁斯发生过一些微妙的拉扯，而克拉克和路易斯分手后的确和戴安娜约会了几天——然后和平分手。 三种排列组合就差一种。 不是他非要怀疑什么，实在是这三个人看着都不那么清白。 加上克拉克未免也太坦荡了，他那会绝对是迫不及待地走出了柜子。 “布鲁斯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和他就像手与手套，我会对他不离不弃……哦，我还给他送过一枚氪石戒指。” “克拉克，停下，无论我们的生活有多少改变，或者有多疯狂的事情来考验我们，我们总是变得更坚固……” 一些迪克曾经围观过的伟大友谊悄悄探了探头，彰显着自己的存在感。 这导致他望着克拉克的眼神从一开始的愤怒转为狐疑，克拉克终于结束与布鲁斯互扔眼刀的幼稚举动，一侧脸就撞上这炯炯的目光，他呆了几秒，暗叫不好，不等他解释，迪克慢吞吞地朝床头缩了缩，又把被子扯上来了一些，力图平和地问“我是替身吗？” 克拉克“？” 布鲁斯“……” 柜子里的杰森“……！！” 他顿时对同处一柜的陌生人肃然起敬。 “我是说。”迪克心平气和地开口“我知道你俩都没那么直，也许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你们已经谈过恋爱又分手，但假如你们决定再复合的话……克拉克，如果你想知道，你送布鲁斯的那枚戒指他的确在好好收着，完全不是随手放进保险库的待遇。” 克拉克窒息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自己背上了什么锅，而迪克短短几秒显然就已经放平心态，不丢人，当布鲁斯的替身又什么可丢人的，从以前就有布鲁斯的约会对象摸错卧室拿他凑合。 而且这是布鲁斯和克拉克。 布鲁斯沉默了几秒，平静地质问“你就非要送我个戒指吗？” 克拉克沉默了。 迪克想了想，又找出了一条佐证，又凝视着布鲁斯“你看所有人都知道我和克拉克在谈恋爱，只有你不知道，你还以为我带了个好姑娘回来关进柜子——是不是？世界第一大侦探。” 克拉克复活了几秒，平静地质问“是啊你怎么就不知道呢？” “智者不入爱河，爱情令人头昏。”迪克真诚地点点头“我能理解，真的，克拉克，我能理解的，我爱你，你知道我总是不可能真的对你生气。” 他在布鲁德海文受伤受得真的挺严重，导致说话有点气血不足，声音稍微大点，就会牵扯到肋骨。 克拉克沉浸在困惑里，表面来看只是沉静地站在那里，恍惚间他似乎有了幻觉，在幻觉中他和布鲁斯可能真的有过那么一腿，不然迪克现在信誓旦旦地在说什么？ 原来他引以为傲的友谊在别人眼中如此不纯洁吗？ 房间一派寂静，寂静到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是个巨大电灯泡，在这里面，杰森自认为是瓦数最大的那个。 他好胃疼，为这窒息的爱情。 究竟什么时候他才能离开这个柜子？再呆下去鬼知道他还会听到什么，那个戴眼镜的平平无奇的男人居然是个阔佬特攻，玩得好一手五十度灰，蝙蝠侠是否是自愿参与这场爱情游戏他不清楚，显然冲着那个戒指—— 就听起来很不对劲。 到最后居然只有格雷森是纯然无辜的那个，杰森开始焦虑了，格雷森显然不是罗宾提过的那种适合阿卡姆的好苗子，他猛然惊觉，也许他的大哥真的是个天使。 他的判断是对的。 这就是一只傻逼漂亮布偶猫。 都被这样欺负了，还软乎乎地表达着爱意，瞧瞧这只布偶猫在说什么“我爱你克拉克，我会原谅你。” 听听他的声音，那么细小那么可怜，还时不时顿一下，浅浅地抽口气。 杰森怒火滔天地想揪着傻逼布偶猫的领子叫他硬气一点，就算脾气再好，捍卫自己爱情的时候也不该让步，他感觉血压一阵一阵地往上窜，太气了，他倒是不为迪克哀其不幸，只是怒其不争而已。 去他妈的，杰森震怒地想。 这都是什么事。 “我从来没和克拉克谈过恋爱，不要乱说。”最终还是布鲁斯先打破沉默，他意识到这事不结束就会没完没了，当务之急是洗清自己的清白“但这不代表我对你和克拉克的关系没点看法。” 迪克欲言又止。 “早点休息，你需要静养。”布鲁斯强行装作没看见迪克的神情，镇定自若地薅了身边大块头一把，扯着对方往门口走“我得和你单独谈谈。” 克拉克被布鲁斯一路拉扯到修建打理得极好的花园，布鲁斯瞥了他一眼，嘲弄地嗤笑“友情提示，你现在可以呼吸。” “氪星人用不着呼吸。”克拉克条件反射般地和布鲁斯作对“谈什么？谈谈我怎么睡了你儿子？” 布鲁斯“……” “噢。”克拉克恍然大悟“你知道你没有收养迪克吗？还是你以为你在养儿子？” 布鲁斯“……” “不。”布鲁斯阴沉且严厉地说“我以为我在养女儿。” 第18章 一时间花园小巷安静得有点不正常。 这个花园里同时聚集了两位举足轻重的大人物，黑暗骑士与人间之神，沐浴在哥谭连绵不断的阴雨里，人间之神率先迫不及待地开始了人身攻击，他满是震惊地望着布鲁斯“拉奥啊，你到底有什么病。” 布鲁斯难得噎了一下。 “虽然我知道你对迪克一直有点过度保护，但我以拉奥和艾尔家族的名义，他绝对是个男人，不是什么oa之类的离谱性别。”克拉克比划了一下“所以你到底在说什么鬼话。” 两个人又僵持了一会。 “你先给我把眼镜摘下来。”布鲁斯恼火地说“现在我的白菜被猪拱了，至少那头猪得是一头英俊的猪——oa是什么？” “认真的？布鲁斯，半天过去你就想出了这样一句？”克拉克抱怨道，这抱怨倒是没有什么生气的成分，显然他已经习惯了这个。 与此同时，克拉克将那副黑框眼镜摘了下来，又不赞同地抱住手臂“严格意义来说，我才是那颗白菜，oa就是一些ssh文学里面可以是双性大——算了，你知道吗？我和迪克谁都不是白菜，你才是。” “胡扯。” “对不起。”克拉克诚恳地道歉“你的混蛋表现总是让我忘记你才是被英国管家养大的少爷。” 布鲁斯不悦地瞥了这个讨厌的氪星人一眼，没有反驳。 虽然缺少一条蠢不拉几的红披风，摘掉眼镜的氪星人，哪怕以布鲁斯韦恩挑剔的审美也找不出什么毛病，倒不如说那张脸太过完美，导致他总是疑心超人晒着太阳会不会像暮光之城的吸血鬼一样发光。 怪不得这家伙能成为大都会的吉祥物。 面对着那双明朗的蓝眼睛，布鲁斯缓慢地叹了口气，开始发愁，心想自己十几年前为什么要认识这么个倒霉玩意儿。 随即他看着克拉克一点一点地睁大眼睛，脸上的表情渐渐可以介于恼火和恍然大悟之间，布鲁斯又叹了口气，找了张长椅优雅地坐下，有着超级大脑的氪星人其实一点都不好糊弄，他愤愤不平地想。 随便吧，管他呢。 克拉克眼皮又跳了跳，他有说过吗？他真的很讨厌布鲁斯摆烂，正如迪克之前所说，夜翼一小半时间都躺在他的公寓耍赖，但世界第一侦探却不知道——布鲁斯怎么可能不知道？ “好吧，你早就清楚。”克拉克半是震惊半是不敢置信地喃喃“你居然这样对我。” 他现在怀疑布鲁斯是不想弄僵他和迪克的关系，又看不下去迪克四处胡搞，克拉克确定布鲁斯对丧钟也挺有意见，但是为了让迪克只是离家出走，而不是彻底不再回来，他选择了视而不见。 ——因为这家伙知道他不会袖手旁观！ 怎么会有这么狗逼的人，克拉克匪夷所思，他这些天受的苦到底是为了什么？ 被迫带孩子就算了，还要被一个青少年成天扒拉，与此同时他还是个社畜，韦恩集团收购了星球日报，所以他不仅要为老板打工还要被老板儿子搞，打第二份工还要天天被老板拉扯，打第三份工，老板摆烂他来收烂摊子。 他正式宣布接下来的一个小时他最好的朋友不是布鲁斯韦恩。 太塑料了，这份友情。 “算了，如果你不打算找我麻烦，请提前给我打个电话。”克拉克饱含怒火地伸手挠了挠伸到他旁边的蔷薇叶子，又摸了摸上面的刺，这才犹豫着用胳膊肘戳了戳布鲁斯“我也真是昏了头，居然还在担心你的承受能力，那我就只说了，你知道迪克……” 他又戳了一下，小声且有点难为情地“他也许——我是说，可能，或许？他有点厄勒克特拉情结。” 厄勒克特拉情结，通俗来讲，就是恋父情节。 真有你的，克拉克。 布鲁斯一时间有点感慨文字工作者的表达方式，肯特先生能得普利策肯定不是靠着他的委婉。 厄勒克特拉情结倒不是什么丢人的问题，甚至相当普遍存在于大众之中，只是这个词被一度被夸张化了。 过时到该被埋进坟墓的弗洛伊德曾经宣称，这是个女孩成长过程中会发生的现象，长大后就会自然消失，现实中却刚好反过来，不少成年男性都会宣称他希望和他母亲一样的女性结婚，如果他是女的，他则希望和父亲那样的人在一起。 这就是厄勒克特拉情结的一种表现。 就连不少名人都公开发表过类似言论。 “通常和迪克谈恋爱的人都和你是完全不同的类型。”克拉克还在那里忧心忡忡地折腾出一个合理的表述。 “你是什么正在吐露心事的女高中生吗？”布鲁斯低声呵斥“放下你的胳膊肘。” 克拉克顿时无语，他深深吸了口气。 几秒后，克拉克正儿八经恼火起来，他已经很委婉了，但布鲁斯特意不抓重点的操作让他鬼火直冒，让他恨不得把蝙蝠侠的脑袋拧下来“我在和你说正事，虽然我是个外星人，但我这么多年对人的了解比你更深，别反驳我，布鲁斯，我确定他有点厄……” “说点我不知道的。”布鲁斯平和地打断他。 “呃……” “所以你知道。”克拉克喃喃道，他差点扯断那根无辜的蔷薇，但刚才那下让他摁断了蔷薇的一根刺，第二遍重复时他提高了声音，几乎是生起了闷气，他冷下脸的那一瞬间气氛顿时变得压抑，当人间之神眉目冷硬起来，哪怕是卢瑟也知道稍微收敛一点“你早就清楚这些。” 可惜他面前是蝙蝠侠。 布鲁斯眼皮都没抬一下“没有，之前迪克要求我尊重他的**，但卷入康斯坦丁的事证明了他还不够成熟——这样看我干什么？我又不是控制狂。” 克拉克在空中飘了两圈，感觉又能再面对这堆破事，和布鲁斯认识这么多年，他早就知道这位好友是个多么拧巴的人，他重新坐下去，好奇地问“我之前以为你真的要用氪石把我揍进地里，用你的说法，迪克不是你的救赎吗？” “拜托。”布鲁斯厌倦地往后靠了靠“我们都和戴安娜谈过恋爱，她的爸爸是连鹿都不放过的宙斯，你确定要和我谈这个？和布鲁斯韦恩谈这些？” “当我没问。”克拉克当机立断地打住这个话题“我只是不理解你在想什么，布鲁斯，我不认为自己是个好的约会对象，你也知道我这些年哪段感情都不长久，从拉娜到戴安娜，每次我觉得自己获得爱神眷顾，现实就狠狠打我一下。” 克拉克垂下眼睛，声音越来越低，透露出少许歉疚的意味“现在还得加上迪克。” 布鲁斯眉梢挑了一下“所以你又觉得你被爱神眷顾了。” “噢那倒没有，我只是不想让他不开心，毕竟戴安娜当时都不怎么开心。” 蠢货。 布鲁斯露出一个嘲弄的微笑。 那是因为你太好了，好到所有人在你面前都忍不住想回避，而这事在你决定把自己活成符号的时候就应该想清楚，无论是克拉克肯特还是超人都是那样好，你不完美，但你无疑值得一切。 不过这些东西就不用告诉他了，布鲁斯叹息着想，他懒洋洋地眯了下眼睛。 虽然他很后悔十几年前认识了这个蠢蛋，可毫无疑问，现在他真庆幸有克拉克在。 堪萨斯那对拯救了地球的夫妇将他变得这样好，看着克拉克，他又想起曾经那个晴朗的傍晚，超人的红披风在夕阳余晖下轻轻拂动，总是笼罩在雨雾里的哥谭都晴朗起来。 “别想了。”布鲁斯轻嘲“没人能被你变得不开心，和迪克的约会怎么样？” 克拉克狐疑地瞅着他。 “告诉我，你不是想摆烂。”他慢吞吞地说“不然我就把这当成蝙蝠侠的一次夸奖。” “滚蛋。”布鲁斯冷静且冷酷地说“你得去把迪克哄好。” 克拉克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可能蝙蝠的记忆只有七秒，没有说你金鱼脑的意思。”克拉克委婉地说“刚才迪克还再祝福我和你旧情复燃，叫我去勇敢追求真爱，我虽然不像你那样会玩，但也能听出来这是分手。” 布鲁斯“……” 克拉克幸福地微笑了一下“别指望能原地开摆，布鲁斯。” 第19章 哥谭，韦恩庄园。 等卧室终于只剩下迪克一个人，他长长地呼了口气，捂着肋骨处爬起来，给自己倒了杯水。 杰森听着外面细细簌簌的声音，很是崩溃，应该说从他躲进柜子开始，事态就失了控。 只是他不明白外面那只布偶猫又在折腾什么。 也就是柜子足够大。 这柜子大得可以称得上衣帽间，一时半会倒也不会闷得慌，他的崩溃只是因为他听到了太多不该听的，格雷森的形象先是从他的继母变成了被坏男人骗得头晕脑胀的大小姐，没准对方现在正在悲痛欲绝自己不幸的恋情。 迪克皱着眉，深沉的目光在一堆抽屉上梭巡……直到从药瓶里翻出两颗止痛药，干咽了下去。 正在这时，被他扔到一旁的通讯器响了起来。 杰森被那种同款呼叫声吓得一哆嗦，本能地就去翻兜，随即又想起自己早就设置了静音，这声音只能属于迪克，果不其然，先是拖拖沓沓的脚步蹭着地板，对方还踢倒了什么东西，最后衣柜门板轻轻晃动了一下。 有人靠着衣柜门坐下。 “阿尔弗雷德？”迪克嗓音愉快“随时为您服务。” 杰森心底顿时涌起一阵不详。 “驱鲨剂？”迪克有点迟疑，他不记得上次是否用完，这玩意真的有剩？毕竟他当时倒了那只人形鲨鱼一脸“我可能随手塞进包里了，我找找。” ——唰。 迪克一激动，把木头门捏扁了一点点“……” 救救，我是不是在做梦啊。 这是梦吧，迪克想，陀螺是不是还在转。 杰森还停留在准备伸手想卡死衣柜门的动作上，他有点恐慌地抬起头，那只蠢布偶——格雷森和他面面相觑，然后力图沉静地望着他，但内心的纠结已经从他压低的眉毛上一览无余，杰森还从那双蓝眼珠中瞅到了些狐疑的意思。 不得不说，格雷森的睫毛真的有点长。 “迪克少爷？”阿尔弗雷德再次询问。 “我在。”迪克如梦初醒，灵活地从杰森背后拽过来一只昂贵的皮包，又在里面翻了翻“在我这里，不过已经用完了。” 说完他火速挂掉了通讯，再往外一扔，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接着和杰森面面相觑，半晌，他有点艰难地开口“你什么时候就在这儿了？” 迪克感觉杰森好像长大了点，但还是那么矮，一脑袋乱毛不羁地四处乱翘，呆在他的大衣柜里面瘦瘦小小的一只，活像被姨父关进碗橱的哈利波特。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迪克总感觉小男孩的眼神有点愤怒。 愤怒什么？迪克头一次有了种养小孩的头痛感，之前他养过的小孩都挺乖，直到杰森……他的弟弟为什么要跑到他的柜子里？他抓狂地想。 杰森试图波澜不惊，却依旧干巴巴地“其实我什么也没听见。” 迪克“……” 毁灭吧，迪克想。 “我没……”迪克欲言又止，但又觉得这破事解释不清，最后只能很无力地陈述“不是你想像的那样，克拉克是个好人，他真的很好。” 小男孩瞳孔一缩，猛地抬起下巴，蓝色的瞳孔似乎在冒火。 一开始都是这样，威利陶德喝醉后，把他们母子两人揍得遍体鳞伤，当时他妈妈还没磕药磕得半死不活，搂着他一边哭，一边向他辩解你父亲以前是个好人。 依稀间他似乎已经看见格雷森哭得很惨的模样了。 一想起傻逼漂亮布偶猫可能沦落到那种地步，杰森喉咙就堵得慌，但这只布偶猫已经卑微到连当替身都愿意，简直就把「我是个大冤种」刻在脸上。 蝙蝠侠居然能养出这种傻白甜，怎么养出来的啊！ 迪克被杰森瞪得莫名其妙，很是迷惑地眨了眨眼。 他一开始就对开柜子开出弟弟这种事非常茫然，倒是没觉得冒犯，正常人都不会随便冲着小孩发火，特别是面对杰森这种长相特别精致、又个头不高的小男孩。 可能是被收养前长期处于营养不良状态，杰森的身高相当堪忧，十三岁的男孩刚刚过了一米三？迪克在这个年纪比他高将近三十公分，白种人小孩年少时独有的柔嫩皮肤因为生气泛着点红，特别是眼巴巴地瞪他——一边心虚一边生气的那种，瞅着特别底气不足，怂叽叽的。 “你不准再说他好！”小男孩突然变得超凶“这种人都是说一套做一套，你得看清他的真面目。” 迪克“……” 什么真面目，人美心善氪星人吗？ 他哭笑不得地点了点头。 杰森一看布偶猫这敷衍的神色就知道他没当回事，原本他只是出于好意警告这个只有脸的蠢猫，但被当作小孩无疑让他更加不快，迪克一看小男孩阴沉且愤怒的小脸，心头顿时咯噔一下。 根据之前养过几天罗斯的经验来看，这表情的意思通常是「我要闹了」。 “你说得对。”迪克立刻端正了态度，煞有介事地蹲下身，好让彼此视线持平在一条线，杰森瞅着那双真诚且软绵绵的蓝眼睛就犯晕，他又不紧又担忧起布偶猫怎么独立生活，连小孩说话他都相信——万一以后被爱情骗子卷走所有财产流落街头怎么办？ 难道他要养这只布偶猫吗？ 还没等杰森做出这个艰难决定，布偶猫便很好奇地往前凑了凑“哎，说起来，你为什么会在我的柜子里？” 杰森呼吸蓦地一窒。 他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因为我怕你以为我要偷东西——这个理由杰森当着迪克的面，突然感觉非常难以启齿，他不想让迪克听见这个荒谬的理由，哪怕得到的可能是怜悯。 比起被迪克怜悯，他倒是宁可被赶出去。 他的大哥真是个纯粹且天然的深闺小姐，此刻对方漆黑柔软的发丝贴着颊侧，漂亮地蓝眼睛满是柔软地望着他，认认真真地在等着他回答，杰森不是很想让自己显得狼狈，他知道布鲁斯应该更喜欢格雷森，但格雷森的确有讨人喜欢的资本。 而且他看起来就像个天真无知到会相信骗子每一句话的人。 杰森不由地收紧了手指，牛皮纸袋轻轻一响，他心烦意乱地瞥了一眼手里的热狗纸袋，某个念头闪过他脑海，便缓慢且犹豫地张了张口“呃？我做了点热狗，想找你尝尝味道？然后我听见还有别人——” 他想不出下文，毕竟怎么解释都显得很奇怪。 算了，杰森自暴自弃地想。 ……一个过于小心的拥抱袭击了他。 杰森有一点点发呆，他没搞清楚这事是什么情况，迪克像一只大号布偶猫一样把他捞在了怀里，又捋了两下他的脑袋，纸袋的一角被杰森无措地攥得皱巴巴的，体感就像被毛茸茸喵呜喵呜地蹭了一会，又等了一段时间，他颇为迟疑地小幅度动了动。 一个轻盈的吻落在了他的额头上。 ——他猛地挣脱了这个见鬼的猫猫地狱。 迪克很难形容现在的心情，但可能这就是有个弟弟的感受？他不确定地想，但他现在挺想幸福地躺平融化成一滩，想想以后他要是再去布鲁斯那里受了气，就可以去杰森这里治愈自己。 太可爱了。 而且他的弟弟还会做热狗。 他今晚过得其实挺糟糕，布鲁德海文的地下组织又在搞事，他白天小组作业的搭档都在偷懒，放在门口的伞被人拿走，导致他不得不淋着雨回了家，之后就是惯例受伤，克拉克送他回来而布鲁斯想找他谈谈。 直到现在。 有个弟弟真好。 他满怀感恩地接过杰森递过来的热狗，它用隔油纸包着，配色极其完美，酱料放得很足，放够调料的面包总不会难吃。 小男孩强行板着脸，却依旧有些期待地看着他“我不确定它味道好。” 在这种对迪克挺有压力的视线下，迪克咬了口辣热狗。 迪克“……” 救救。 第20章 “怎么了？味道很糟糕吗？” 迪克很难形容现在自己是什么状态。 他拼尽全力保证自己不被辣哭就已经很困难，事实上，被生理性反应刺激出的泪花都快要在他眼眶里面打转，太辣了，太他妈辣了，他弟弟的爱简直火辣如阿尔弗雷德买回来的魔鬼椒——杰森该不会就放得这玩意吧？ 杰森只能看见他的大哥咬了一口辣热狗，整只猫的表情顿时变得高深莫测起来。 接着他缓慢地咀嚼了两下。 又咀嚼了两下，慢吞吞地吞咽下去，不可捉摸地点了两下头。 “味道挺好的。”迪克艰难地回答。 做得很好，下次不准再做了。 真不愧是布鲁斯收养的小孩，做饭水准和他爹一个模子印出来，食物在他们手中具有直触灵魂的力量，迪克又眨了两下眼，把泪花眨巴回去。 他趁着杰森从他身旁出柜的瞬间，火速将辣热狗掰成两截，一半大一半小，随手就想把大的那截热狗塞进西装里面，哪怕这举动会让阿福数落他三小时，现在也顾不得那么多，只不过他刚动了动胳膊，小男孩“嗖——”地一下子转过头。 迪克“……” 他默默地把胳膊缩了回来。 人皇快乐汤的名场面悄悄浮现，他当年和布鲁斯一起看指环王就不该笑得那么大声—— 小男孩有点疑惑又有点期待地看着他“你不多吃点吗？” 迪克“……” 他又能怎么样。 迪克没法确定杰森的口味是不是真就这么清奇，现代社会每个人都不应该对别人的喜好指手画脚，但杰森陶德这么傲娇一小孩——他凝重地闭了下眼，哪怕他弟弟打算用这玩意谋杀他，今天他也要把这玩意吃掉。 他犹豫再三，又咬了一口。 这次真被辣哭了。 迪克本来就不那么擅长吃刺激性强的食物，虽然他动不动垃圾食品解决，但就算是麦片也得放凉了喝，或者直接冰水冲泡，是名副其实的猫舌头，吃这玩意简直是上刑，他想。 杰森真的很恐慌，你好，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一只布偶猫在你眼前突然变成一只泪汪汪的布偶猫，他只能猜测迪克被克拉克伤透了心，毕竟是被哥谭首富捧在掌心的深闺小姐，脆弱到碰一下就哭。 他力图表现得凝重点，但面对迪克颤抖的抽气和吞咽，杰森不得不承认他慌了手脚，而布偶猫垂着眼睛，过长的睫毛一下一下地颤个不停，过了一阵他抬起头，蓝眼睛湿润一片，脸颊潮红，那些绯红的颜色已经从耳朵烧到了脖子根，格外狼狈。 软乎乎的，又有点傻乎乎的。 杰森深深吸了口气，镇定地“你还好吗？” 迪克连连摆手，他辣得说不出话，头皮发麻手发抖，人靠着墙壁慢慢坐下来，手臂搭在屈起的膝盖上，又将脸埋到臂弯里，杰森被他这反应惊得很想让大脑直接罢工，又忍不住震怒布鲁斯和克拉克。 你们玩五十多度灰，把布偶猫牵扯进去做什么？ “对不起，其实我全听见了。”杰森小心翼翼地扒拉了一下迪克，又摸了摸对方柔软蓬松的发顶“那什么，你有没有想过那个克拉克其实没有你以为得那么好——能和布鲁斯在一起玩？哥谭日报上面报导布鲁斯和五个名模一起玩断了肋骨，所以大概率肯特的x也不那么……普通。” “万一他会长触手。”杰森认认真真地“毕竟这可是哥谭。” 杰森发现布偶猫一下子僵住了，几秒后对方默默地把自己蜷缩得紧了一点，抽空抬起手，微弱地冲着他摆了摆。 杰森“……嚯。” 他觉得有戏。 他再接再厉“而且刚才我在柜子里查了查肯特的资料，我发誓我没有说假话，这个男人肯定有点问题，他是星球日报报道超人最多的记者，超人从树上救了哪只猫他都知道，他甚至知道超人养的狗喜欢哪款狗粮，这个月他报道了12篇超人，整整一打。” “要不是他得过普利策，我甚至以为他在摸鱼。”小男孩感叹道。 迪克…… 你有没有想过，他就是在摸鱼。 “我还发现星球日报人均被超人救过五次以上，路易斯莱恩被公主抱的高清大图能凑齐一部电影。”杰森皱着眉“但肯特一次也没有出现过，他被超人保护得严严实实，你发现了吗？” 杰森又小声嘀咕“星球日报员工的内部邮件里发现他们猜测肯特是不是怀了超人的孩子，那次他说自己胃疼，藏进厕所后三个小时都没出来，之后吉米去找他，听见他在厕所里面剧烈呕吐。” 迪克忍不住哽咽了一声，恍恍惚惚地抬起头“什么？” 杰森以为他的大哥是在为前男友的双重人生而倍受打击，但他对让布偶猫认清残酷现实有着百分百的热情。 考虑布偶猫脆弱的心灵，他特别贴心，斟酌着换了一种说辞。 “肯特他同时在玩五十度灰和暮光之城。” 这听起来真他妈狂野，杰森怀着敬意冲着迪克比比划划，老成稳重，用着那种不容反驳的口吻“他和布鲁斯在玩五十度灰，和超人在玩暮光之城，你看过超人在夕阳里面发光的照片吗？我有理由认为超人也是一款吸血鬼，而肯特他没准怀了一个吸血鬼baby——” 克拉克真恨自己有超级听力。 他很丢脸地听了一下布鲁斯的位置，那个少爷又去花圃前面的摇摇椅里面摇啊摇，还在哼难听的小曲儿，很好，不然布鲁斯听见五十度灰和暮光之城以后能嘲笑他一辈子。 论摆烂他还是比不过布鲁斯。 布鲁斯对迪克有种谜之自信，他就是有那种无论怎么狗逼都能确信知更鸟心软的底气，但克拉克不行，让他当一款鸡掰人，他对着迪克就有种谜之心虚。 所以他是想来和个好，之前迪克柔声冲着他阴阳怪气，一度让他有种沦落成布鲁斯的感觉，克拉克毫不怀疑他不来哄人，迪克就能和他闹别扭闹到地老天荒。 “求求你不要再说了。”迪克又咬了口热狗，虚弱地把那小半只弟弟的爱塞到杰森手里“吃口东西？” “我希望你能迷途知返，格雷森。”杰森阴沉地啃了一下。 草。 杰森陶德一秒被辣哭。 迪克快要窒息了“……” 他手忙脚乱地跳起来想要安慰小男孩，接着他弟弟几乎是抽噎着声音微弱地吼他“你有病吗？平时你会吃这种东西吗？” 杰森很难理解，他身上是被布鲁斯叠了什么debuff吗？不然他怎么能搞出这么地狱的玩意，而格雷森居然吃掉了一小截，所以他是在布偶猫悲痛欲绝时用辣热狗给了对方重重一击，怪不得布偶猫哭唧唧的耷拉着脑袋，半死不活的。 “你、你刚才。”他断断续续地“为什么还在吃。” “因为是你给我的诶。”迪克纠结地说“我弟弟亲手制作的爱的礼物。” 小男孩对他怒目而视。 迪克体贴地拍了拍他的后背，又抱了抱他，他的弟弟像只被迫洗澡的猫一样一惊一乍，杰森僵硬片刻猛地朝后跌跌撞撞退了下，他简直匪夷所思，布偶猫都是这种喜欢亲亲挨挨的地狱吗？ 太不庄重了。 迪克听着杰森模模糊糊地说了些什么，因为对方口齿不清他没听清，而杰森早就被辣成了流泪猫猫头，他站起来，想去接杯冰水。 结果他刚刚一动，他弟弟就如临大敌般往后撤了一截。 救命，好好笑噢。 迪克脑袋里萌芽出一个想法，于是他刻意又动了一下。 这次杰森直接退到了门口，警觉地回望一眼，猫猫祟祟，拧开门蹬蹬瞪地直接跑了出去。 杰森没跑几步就听见里面传出来的爆笑，差点恼羞成怒，但他现在对那间卧室简直毛骨悚然，所以他恨恨地在走廊站了阵，那笑声只暂停了一会——然后爆发出更剧烈的爆笑。 杰森“……有病吧。” 卧室，迪克对着窗户飘进来的人间之神直接绷不住，克拉克可能刚去救了个人，所以现在他穿着的是超人的装束，英俊得像他妈一个奇迹，妈呀，迪克想，他以后看见克拉克就会想起五十度灰和暮光之城。 “听说肯特怀上了你的孩子。”迪克一边吸溜吸溜地吸气“我现在被辣的迷迷蹬瞪，克拉克，你真的好帅，我绝对是被你辣成这样的。” “你值得一个天神的爱。”迪克宽容地说“我允许你和超人出轨，但五十度灰听着不那么健康，不过你要是愿意三人行我也不是不可以——” “等等。”克拉克大受震撼，第一反应居然不是谴责迪克的满嘴骚话“你不是和我分手了吗？” “谁说的？”迪克踮着脚尖从地板上的空挡跑过去，伸出双臂钩住人间之神的脖子往下拽了拽，双腿也缠了上去，得意洋洋地吻上对方的嘴唇，露出一个坏笑。 “男朋友，冷冻呼吸。”唇齿间传出模模糊糊的声音。 “我就知道。”克拉克被迫捞住这只蓝鸟的腿窝，一言难尽地咂摸了一下“你个小混蛋。” 第21章 在惨遭猫猫地狱后，杰森每次见迪克都绕着走。 结果他每次都失败，他的大哥仿佛有什么特异功能，韦恩庄园那么大，不管他躲在哪都会被迪克抓到，他之前做的最坏打算成真了。 这只猫真就黏上了他。 哪怕迪克回庄园的次数并不多，但每一次都跟在他后面东窜西窜，身后仿佛有条看不见的大尾巴，而每次他想冲着蠢大哥发火，布偶猫就会露出无辜且茫然的神情。 再超凝重地盯着你看。 杰森第n次在那双蓝眼睛面前把输出咽了回去，但迪克依旧不依不挠地扒拉他“你最近看起来好困，晚上睡不着吗？” 小男孩往前走的步伐可疑地停顿了一瞬。 杰森最近在接受蝙蝠侠的罗宾训练，只是进展不大，总会卡住，布鲁斯对杰森尝试模仿迪克的操作欲言又止的很多。 特别是小男孩花里胡哨地在高处一荡——随即在软垫上面摔成一张饼饼。 布鲁斯…… 怎么说，没有那个柔韧度就不要瞎折腾了。 杰森有次差点摔骨折，他颇为严厉地警告杰森禁止学习那些花里胡哨的动作，尤其是从各种奇奇怪怪的地方跳上跳下。 杰森嘴上答应，背后却是另一套。 像他这种正处于逆反心理的小孩，越被禁止什么就越爱干什么，特别是他的潜意识又想证明自己不比前任差，只是一方面是他刚刚接受训练，另一方面就是年龄差，布鲁斯倒也没指望他什么，但这种态度无形中又给杰森添加了几分压力。 更糟糕的是，杰森陶德，他是一款卷王。 和迪克有点不一样，一代罗宾因为常年被摆烂导致躺得很平，而且迪克不爱难为自己，能行就行，不能行算了，他也没什么样样优秀的念头，凑合凑合差不多得了。 但杰森他一定要强求，卷死这群逼人，杰森想，无论是学业还是罗宾事业，白天他要把所有选修课刷到优秀，晚上又在蝙蝠洞推主线任务，一来二去，年纪轻轻眼底就挂着青黑，困得半死不活，小脸又总是挺严肃，瞅着随时可能猝死。 迪克对此很是复杂，他好惆怅。 他无形中有点怀疑人生。 什么时候他给弟弟制造了那么多焦虑？于是他加倍变着花样想补偿杰森的童年时光……杰森又不好意思拒绝他，耽误的时间就靠熬夜修仙补回来。 完美的良性循环。 “我带你去睡总统套房怎么样？”迪克现在活像伊甸园那条蛇，他循循善诱地“韦恩庄园你肯定也腻了，布鲁斯在哥谭最好的酒店有个长期套间，浴缸滑轨到窗外，能看见我最爱的那只滴水兽。” “之后我能带你去玩，哪里都可以。” 面对这种富有诱惑力的学坏宣言，杰森反而心不在焉地想着什么，过了一会他瞥了眼巴巴的布偶猫一眼，力图遗憾地说“我后天有法语考试，作业还没写完。” “那就不写了啊。”迪克理所当然地说“为什么要写作业，我以前从来不写作业。” 杰森脑门蹦出一个问号“可是你的毕业等级是优秀，还作为优秀毕业生发表了演讲，我在学校纪念馆还发现有你留下来的奖杯，你现在说你从来不写作业？” “我偶尔雇人帮忙。”迪克诧异地眨了眨眼“布鲁斯没给你零花钱？” 杰森“？” 他迷惑的视线从迪克身上一扫而过，身为没什么见识的犯罪巷人士，他评价一个人聪不聪明的方式就靠学习好不好，迪克已经被他盖了个傻白甜的章，但他依旧对他大哥的聪明程度保有一定尊重——布偶猫只不过天真了一点。 现在毛绒绒的布偶猫正在不解地用蓝眼珠瞅他，像是他在讲什么难懂的东西。 “其实我语言学得很差。”迪克很直白地承认“我在这方面没什么天赋，所以语言学的作业我都耍了点小花招。” 比起布鲁斯这种外语大师，他也就能听懂个几十种语言。 加上他还作过弊。 塔马兰星人传授自己星球语言的方式是靠亲吻彼此的双唇，星火刚来地球亲了他一口，从此他们才能无障碍沟通，而星火学习一门陌生语言用不着半分钟，所以等他们谈完恋爱，除了收获一段甜蜜的爱情，他还无师自通了一堆外星小语种。 之后有个麻烦需要迪克伪装身份，他还在星火的飞船上通过了很多语言考试。 杰森“我冒昧问一下……” 迪克对此很坦然“我前女友帮我通过了很多语言考试。” 杰森“？” 杰森“那雇人写作业？” 迪克想了想，若有所思“其实我只雇人帮过我两次，那门课老师相当宽松，一般情况压根不需要我雇人。” 杰森“……” 他脑子里火速冒出一些娇气碧池大小姐仗势欺人，霸凌助学金学生，别的不说，迪克那张脸看上去就这种角色，妈的，这么一想布偶猫好像又带劲了点，他脑子里某根弦动了动，稍微理解了肯特—— 纯洁天真在今天已经不吃香了，坏女人为爱变傻白甜才更加流行。 “那些东西都好难，布鲁斯之前还骂我蠢来着。”迪克深深吐出一口气，莫生气，莫生气，不就是个布鲁斯，但之前蝙蝠侠咬牙切齿冲他咆哮见鬼的你的脑子是被鱼啃光了的场面却挥之不去，当时还有个哈莉奎因在他蝙蝠车后面发疯。 这导致他忍不住低落起来。 杰森等了半天，就差个结尾，忍不住推推迪克的肩膀“然后？” “然后是总有人抢着替我写作业。”他若有所思地说“不过等我和芭芭拉在一起之后，这种事就少多了，小芭她不准我太偷懒，不过我想我依旧能帮你找到写作业的人——沃利会答应的，他的速度特别快。” 杰森“……” 小男孩礼貌地顿了顿，把坏女人为爱变傻白甜的剧本，替换成失足风情贵妇西西里点烟。 但经过这么一出杰森对他大哥更加痛心疾首，都西西里贵妇了为什么还非要吊肯特那颗歪脖子树，让布偶猫多出去遛遛也好，至少不能找个和布鲁斯玩五十度灰的，他又见迪克手里拎着个不大不小的袋子，就径直伸出手，示意把东西给他。 他发现布偶猫似乎在犹豫。 杰森不耐烦地“快点。” 布偶猫看着更犹豫了，犹豫到几乎是猫猫惊恐的地步，随即他似乎下了什么决心，磨磨蹭蹭地低下身体，将下巴搁在他的掌心，虚虚地挨着，手心的皮肤温度会比其他地方高一点，于是布偶猫不太适应地轻轻动了一下。 杰森“……” 他太会了，这个男的。 杰森一时间有点招架不住，他后背发毛，好在布偶猫只是象征性地配合一下就溜走了，之后变得比他更纠结，杰森心情相当复杂，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漂亮大哥表现得有点古怪，仿佛想起什么快乐而羞愧的东西。 “呃……”迪克有点不确定看着他“是小芭告诉你我们曾经喜欢这样做吗？但我们已经很久不玩这个了，如果你在哪看见了，只是个玩笑而已——顺便一提，今天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杰森沉默着“……” 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 第22章 杰森还在纠结蠢布偶到底有多少见鬼的长长长——前男友前女友名单，迪克就已经把他拖出去了，直到杰森迷瞪瞪地飘上迪克那辆炫酷得要命的机车，他才陡然反应过来。 “我哪都不想去。”杰森说。 哥谭每一个角落他都挺熟悉，这些天他试图在蝙蝠洞搞清哥谭每一条管道和通风口，需要很大功夫，可如果迪克带他去什么奇怪的游乐园，那他会死。 杰森看着蠢布偶露出那种被抛弃的流浪狗狗一样的眼神，简直是作弊，他如临大敌地扯了下迪克的脸“行行行，都听你的。” 迪克想了想“布鲁德海文怎么样？我现在就住在那边，说起来，有个朋友拜托我帮他查件事。” 怎么说，哥谭对杰森的确不那么美好，迪克自己也觉得带杰森去游乐园不如去逛超市，他又考虑到杰森正在进行的秘密训练…… 被布鲁斯关在蝙蝠洞，哪都不让去的滋味是不怎么样。 虽然迪克自始至终没打算用罗宾的身份和杰森见面，在内心深处，他还是对布鲁斯一句话都不说就把他开除，又找替代品的行为耿耿于怀，但那是他和布鲁斯之前的问题，没道理让杰森一起跟着受罪。 所以不如就带杰森去布鲁德海文先去打通新手关。 那所临港城市位于哥谭下游，混乱程度和哥谭不相上下，绝大多数从哥谭外溢出去的人渣，首选都是布鲁德海文，只是相对来说布鲁德海文的疯子没有哥谭那样多……虽然也不少。 布鲁德海文由大大小小的地下组织把控着，麻药武器等危险物品全由帮派进行流通，政府的不少公职人员都是帮派分子兼职，所以在布鲁德海文比起乱透了的秩序，那些地下组织才是真正的威胁。 但哥谭除了具有布鲁德海文的混乱，所有人都知道，自从蝙蝠侠对法尔科内动了手，阴影之中的无冕之王属于阿卡姆疯人院。 哪怕是阿卡姆，也没人能真正占领哥谭，她的本质要更阴暗些，迪克长久以来一直都在担忧他的弟弟未来可能会和小丑那种疯子打交道，这些年他见过许多高洁之人渐渐被这座城市吞没—— 当年的检察官哈维丹特，就是最典型的例子。 一次意外，哥谭失去了她的光明骑士，而阿卡姆空置的房间，住进了一个叫双面人的疯子。 所以要是能靠一趟布鲁德海文之旅让杰森放弃成为蝙蝠侠助手的想法，那样最好，如果不行……那就不行，但到时候布鲁斯一定会剧烈应激，再重新考虑自己的打算。 杰森全然不知道他自以为的蠢布偶在打什么坏主意，他坐在迪克身前，后背紧紧地贴着布偶猫的身体，路两旁的风景风驰电掣地从边上划过，他一抬头就能撞上迪克的下巴，一想起这个，掌心又似乎残留着刚才的触感——操！开慢点！！ 刚才的转弯他差点掉下去。 他怀疑迪克这辆机车改装过，注意交通规则，但杰森只要一开口就会被狂风灌得舌头疼，虽然这真的很酷，但杰森丢脸地不想承认这点。 而且迪克不知道停在了什么鬼地方。 杰森惊魂未定地环视四周，头顶是没建好的手脚架，建筑物似乎都被糟糕且湿润的空气侵蚀，布鲁德海文比哥谭的雨还要多。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阴影处就嗖嗖反弹过来几梭子弹，杰森一言难尽地瞅着前面有个彪形大汉在前面狂奔，没跑几步被一梭子打穿腿，躺在地上打滚，后面冲上来的一群男人围住，拳打脚踢起来。 梦回犯罪巷。 这时恰好有朵云飘过头顶，瓢泼大雨倾盆而下，雨珠带着要击穿他们头顶铁皮的气势滚滚而来，巷口那个男人的哀嚎被雨声遮得微不可闻。 ——轰隆！ 地上的血迹被反复冲刷，流进下水道。 布鲁德海文遇到这种破事怎么办？ 报警？杰森茫然地想。 与此同时，他听见格雷森提高声音，语气听着还有点愉悦“欢迎来到布鲁德海文。” 杰森略微睁大了眼睛。 等等，他的清纯布偶猫……？ 杰森突然想起来，无论这只傻逼漂亮布偶猫有多傻白甜，但他也是个哥谭人来着……所以罗宾之前给他的提醒也不是没有道理，想想看，哈莉奎因变成超级罪犯之前也不过是个心理医生。 小男孩瞅着像只被雨水淋懵了的小狗。 迪克不动声色地挑了下眉，一本正经地跑火车“我有个关系很好的朋友拜托我去俱乐部转一圈，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他的身份不方便进来。” “朋友？” 这又是你哪个好哥哥好妹妹，杰森皱着眉“俱乐部这种地方是个人就能进，你的朋友有什么不方便的？他要是真的和你关系好，就该自己去，而且布鲁斯应该不准你来这种地方。” “不是一般朋友，我们的关系要更亲密点。”迪克非常走心地打着补丁“要我为他做什么都行，他说他不方便，我自然相信他。” “而且他的钱不够在这里消费。”迪克又编了点细节。 杰森“……我能认识这位朋友吗？” 他又要痛心疾首了。 如果真的存在这么个人，迪克当然不介意把对方介绍给杰森，可是他刚才描述的朋友纯粹是他胡编乱造出来的……要不事后和沃利串通一下？ 好像也不合适，迪克有点苦恼地把手塞进兜里，指尖却触碰到一块冰冰凉凉的东西。 有了。 “不行。”迪克斩钉截铁地拒绝，接着他又神神秘秘地叫杰森靠近一点，笨拙地捏着那枚金属的尖尖展示给杰森看“秘密身份保密原则，不过我觉得你应该知道他。” 杰森的目光凝固了。 他盯着那枚鸟形镖，内心惊涛骇浪。 每个哥谭人都知道这是什么玩意，他自然也知道。 他当然他妈的知道这枚鸟形镖属于谁，蝙蝠洞随便拉开一只抽屉就能翻出一打，数量和蝙蝠镖不相上下，这玩意属于那个没事就去霸占他的小床拿他当大企鹅使的罗宾！ 所以他的大哥和消失已久的罗宾还有过一段。 杰森艰难地点了点头，不知为何一股熊熊怒火从心底直接烧到他的脑门，而蠢布偶又宝贝兮兮地将那枚鸟形镖放回口袋，像是在保存什么珍贵信物。 杰森决定之后回一趟犯罪巷，那里有他联系罗宾的特殊方法。 这导致他跟着迪克从地下通道走进俱乐部的过程都在心不在焉，他大哥进门就立刻换了副做派，风度翩翩，又随手从吧台拿了杯酒，擦玻璃杯的服务女郎眼睛一亮，扯着他的领带亲了他一下。 格雷森笑了笑，很随意地往杯子里放进一张富兰克林。 杰森倍感窒息。 被收养前他很长一段时间都在买过期法棍，就连一美分都要认认真真记账——格雷森这种傻猫离了韦恩家真的会活不下去，他坚信。 不一会儿，格雷森又在支票上签了个名，杰森默默地打量着盘子里小山般的筹码，等服务女郎已经开始伸手捋迪克头发时，他忍无可忍地扯了迪克一下。 迪克无辜地回头“怎么了？” 杰森“……” “抱歉，这是我弟弟，他吵着要来。”迪克倍感抱歉地冲着金发姑娘耸了耸肩，拖拖拉拉、装模做样地被杰森扯进了走廊，杰森稍微松了口气，而布偶猫就在他松口气的工夫又窜进人堆，随手洒下一堆筹码。 杰森“？” 杰森他真的好茫然。 布偶猫是真的要帮罗宾办事，还是为了找个进来玩的借口？ 而且布偶猫手气极差，一大盘筹码几局就输得干干净净，杰森艰难地压下他想对布偶猫咆哮的冲动，他一言不发，心事重重地站在迪克身旁，和周围迷乱的气氛格格不入。 然而就这么几分钟，迪克已经和赢走他筹码的那个人一见如故，就差把「我是个很好骗的阔佬」写在脸上，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音乐，杰森出了会神，不知不觉又一个激灵，生怕那只布偶猫在他不注意的时候跟着别人跑了。 他在背后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人影，一回头，发现迪克居然已经被簇拥在了人群中心，举着杯子笑得特别开心，身体微微靠着一张铁艺小桌。 他凭借身高优势，从人堆里挤了进去。 ……刚冒出头，就被义愤填膺的脏话震得顿了顿。 这个俱乐部可能是什么帮派开的，顾客的性质也是如出一辙的不清白，不少人还是哥谭混不下去逃来的，几乎是人均受过超英超反的苦。 以前的布鲁德海文相对哥谭可是一方乐土。 直到夜翼把行事风格过分的boss都揍进了医院。 杰森本以为迪克是想接近谁，所以他仔仔细细地把周围的一切都观察了一遍，包括桌子边上那三个人——两男一女，其中两个人都戴着眼镜。 杰森的视线在那位女性身上多停留了几秒，因为她的姿态有种说不出的优雅。 最后他不得不承认，纯粹是自己想多。 格雷森现在一只手举着香槟，另一只手夹着香烟，完全沉浸在这种嗨爆的氛围，将正事忘到九霄云外，杰森礼貌地聆听着，这群家伙骂人的花样还挺不少，他的脏话罐又能扩容一圈。 等气氛嗨到顶峰，人群中有个醉醺醺的男人举起酒杯，大声嚷嚷：“fuighg！” 杰森“……” 杰森思考要不要配合着一起喊，最终他决定不喊，但格雷森兴致勃勃地举杯。 “fuighg！” 那个率先喊出声的人得到了这么多响应，备受鼓舞，他哐当一声敲碎酒瓶的瓶颈，再度抬起手“** batan！” 杰森“……” 他特别震撼地望着格雷森一口喝干杯子里所有酒精，开怀大笑，大声宣布。 “** batan！！” 杰森震惊地凝视着这一幕，继而是沉默，接着是欲言又止，止言又欲，面对这父慈子孝的一幕他很想说点什么，迪克此时正在拿桌子上的酒瓶往高脚杯里面倒酒。 “这里是天堂。”他带着醉意拎着酒瓶，摇摇晃晃地冲着杰森发笑。 “我想离开了。”杰森叹了口气，这时候他听见一声轻快的小声，是那位女士，迪克显然也听到了，他侧过头，对方冲着他戏谑地眨了眨眼。 迪克也冲着她笑了笑。 那位女士的表情定格在高深莫测的微笑之中，迪克也和杰森一样多看了她几眼，噢……她还带了两个伴儿，那两位男士的身材长相完全配不上她。 等等。 迪克有点困惑地俯下身，凝视着那位没有戴眼镜的男人，长相粗野的中年人，下巴有条伤痕，手背手臂都是干过重体力活的痕迹，衬衣很旧，穿过许多次，凑近了还能嗅到劣质香烟和麻药的气息。 麻药还是最新款的流通货。 很平常的帮派混混，一次火拼后就可能沦为街头流浪汉，没什么问题，但不知道什么原因，他总感觉有点微妙的异样。 迪克微微挑起眉“先生，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第23章 话音刚落，眼前的中年男人就露出了……很复杂的神情，他慢慢眯起眼，在他身旁，那个戴眼镜的男人轻轻咳嗽了一声，低下头，肩膀抖了抖，仿佛在忍笑。 迪克这才发现他这句话很像蹩脚的搭讪，他有点尴尬地直起身体，重新拉远距离。 救救。 迪克对此也很郁闷，他这次是真的没什么搭讪的意思，就是单纯的感觉这人很奇怪，但无论他怎么审视，全都一切正常，他无疑已经看透了对方，就好像只是他的第六感单纯的发了疯，又或者在这种危险坏境里面呆久了，神经过敏。 “像您这样漂亮的人。”男人不动声色地挪开了迪克刚刚注满的高脚杯，将它推到一边“如果我见过的话，一定会留下深刻的印象。” 迪克倒是注意到了对方的小动作，但他的注意力不在这上面——男人的言谈有着和他外表不符的修养，街头的人通常不这么说话。 “同理，您也不该出现在这里。” 他顿了顿，用一种冷硬且简单的方式说“我以为哥谭足够刺激了。” 迪克心头陡然泛起一阵窝火。 “你认识我。”他笃定地说“可我不记得在什么地方见过你。” 没有理由，迪克就是很不爽这人的说话语气，他对自己莫名其妙一秒进入应激状态摸不到头脑，不是他自我吹嘘，至少大部分人都认为迪克格雷森是个友善且容易打交道的人。 更加震怒令他震怒的是，他居然莫名其妙地对这个男人上了心，总之是一种感觉——凭心而论这个中年男人的长相完全不在他的审美范围之内，但当他以那种低沉口吻扯些有没有的时候，特别是他的下颌曲线轻微绷紧的那一刻……他感觉自己被什么击中了。 打住。 迪克困惑且恼怒地打住一切蠢兮兮的心理活动。 “只是个小玩笑。”男人随意笑了笑“我的确见过您，一年前我和老板一起去韦恩庄园参加了晚宴，不过您提前就离开了，没有印象也正常。” ——胡扯，迪克想。 又是一次仅凭第六感得出的结论。 他是经常会在晚宴提前走人，可如果这人曾经去过韦恩庄园，只要开口说过一句话，他都会注意到。 但表面上，迪克只是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没再继续说话，只是趁着有人向他挤过来的工夫，他顺势作出被挤得失去平衡的样子，顺手扶了一下对方。 “当心点。”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意外的柔和，还有点无奈。 迪克敷衍地露出笑容，顺理成章地收回手，之前挤到他的人是个紧张兮兮的年轻人，手里捧着两个超大号塑料罐，里面密密麻麻装的都是卷起来的零钱，其中一个罐子几乎要满了，比另一个罐子高出一大截。 “小费罐吗？”迪克问。 年轻人身体蓦地一僵，紧张程度又上一层台阶，迪克挺好奇这个一看就格格不入的人是怎么跑进来的——他离谱得仿佛是跳进兔子洞的爱丽丝，规规矩矩的穿着一件书呆子棕色夹克，发丝柔软，很容易让人将他和一些无害的小动物联系起来。 例如毛绒绒的什么。 “不、不是。”年轻人结结巴巴地开口，棕色的眼珠看起来温顺极了“我手里的是奖金池，关于老板的每日赌注，你可以理解成俱乐部的一个小游戏……我的工作是把每日赌注推销出去。” “你是第一天上班吗？我也要玩。”迪克友善地“不用紧张，很快就习惯了，赌注是什么？” “？？￥？00?11?22?33?44?55?66?77?88?99?AA?BB?CC?DD?EE?FF?GG?HH?II?JJ?KK?LL?MM?NN?OO?PP?QQ?RR?SS?TT?UU?VV?WW?XX?YY?ZZ?aa?bb?cc?dd?ee?ff?gg?hh?ii?jj?kk?ll?mm?nn?oo?pp?qq?rr?ss?tt?uu?vv?ww?xx?yy?zz?＋＋？／/？＃#？％％？＆&？￥￥？＠@？＄＄？＝=？？……”年轻人低着头，声音极小地说了些什么。 他瞧着更紧张了，紧张到几乎是坐立不安的地步，在背景音乐的干扰下，迪克压根没听见他在说什么，所以他友善地又问了一遍，杰森也没听清这人说的话。 不过他发现戴着黑框眼镜的男人和女人倒是表情有些微妙。 “赌注是个……fe…l…te”年轻人难以启齿道，这种尴尬他已经忍受了一整晚，几乎濒临崩溃边缘，导致他现在很想去帝国大厦楼顶吹吹风冷静一下，可现实就是他还得继续坚持下去“今天的赌注是赌夜翼的咬得好不好……你知道现在大家都对夜翼有点意见。” 迪克惊疑不定地盯着对方“……” 他惊呆了。 “噢。”半晌，他冷静地点了点头，指向那个快要装满的罐子“这罐是赌什么？” “赌他不好。” 迪克“……” 他勃然大怒。 这群人赌他的咬得好不好就算了！偏偏还要污蔑他！而且他今天还是带着弟弟来的！ 迪克说“……我相信夜翼的比任何人都好，我压好的那罐。” 这间俱乐部本来就有问题，但迪克已经在想把幕后黑手扔进bhd前先揍一顿，他在心底剧烈生气，不过在别人看来，迪克只是个有钱好骗的少爷，他甚至叫人去刷了一小叠纸钞一张一张扔进去，又倒了一堆砝码进去。 隐约间，迪克似乎听见了一声轻笑。 “我也压好的那罐。”一只有力的手突然伸过来，摊开，掌心里放着一枚100美分的硬币。 之前那个声称去过韦恩庄园的男人，不知为何阴沉着脸，责难地凝视着戴眼镜的同伴，沉默且愤怒地朝象征着不好的罐子里扔了两百美元——迪克很诧异，男人似乎处于一种恼怒的情绪之中。 但迪克不记得作为夜翼，他什么时候得罪过对方。 “嘿。”戴眼镜的男人抗议，他义正言辞地“你不能这样颠倒黑白，我以……发誓他的技术真的很好。” 或者是他想错了，不好意思，迪克想，他的思维还是不够开阔，又或者说是刻板印象，他本来以为这两位男士是那位女士的伴儿，狂野点就是三人行，但现在可能他们俩才是一对。 没人乐于见到自己的男朋友赌别人的口技好不好。 “我也赌好的那罐。”在气氛越来越凝重的时候，那位女士笑吟吟地递过来一百美元“我相信他。” “别这么生气。”她宣布“毕竟我遇到过更好的。” 那位女士——戴安娜不容拒绝地伸手在中年男人肩膀上摁了一下，亚马逊女战士现在只想爆笑，她用一种超乎尘世的纯洁方式在他脸颊上轻轻一吻“放松。” 她的两个朋友，那个化妆化了半天的中年男人是布鲁斯，而只是戴了眼镜的那个是克拉克。 太好笑了。 她来布鲁德海文之前可没指望能瞧见这么好笑的东西。 他们会和迪克撞上并不是巧合，一开始只是戴安娜心血来潮想去找布鲁斯分享垃圾食品，她不小心买了三人份，所以她顺手把克拉克从加班地狱里面拽了出来——氪星人手上有一堆活，但他选择在截稿日期前面看flix，他又恰好在哥谭的某个屋顶抓到了布鲁斯。 “我们可以当你的罗宾。”人间之神挺起胸，超有诚意地角色扮演“头儿，下一步是干什么？” 神奇女侠用结实的胸肌和高挑的个头堵住了蝙蝠侠全部后路，很是热切地“为您服务，sir” 而蝙蝠侠在「该死的你们别来烦我我要追查一件证物」咬牙切齿的咆哮中，被迫多了两个超级罗宾。 “提前说好，你们必须按照我的规矩办事，不然就滚出我的哥谭。”布鲁斯冷酷无情地说，但他显然没指望这两个人能听他的话，可他还是苍白无力地做了一番威胁，戴安娜被逗笑了，她相当宽容地点了点头，思考着如果之后造成太多战损，就全推到克拉克头上。 “丢失的证物是一把银钥匙。”提到这里蝙蝠侠前所未有地显得有点困惑“所有目击者都说那是一把钥匙，但戈登说没有任何一个警察见过这玩意，与此同时，昨天晚上gcd的证物室遭到偷窃，其中被击毙的那个人长期居住在布鲁德海文。” “但这年头谁拿银做钥匙。”他暴躁且阴郁地描述着里面的不合理“如果没人见过它，那为什么所有人又异口同声地表示这是一把银钥匙？” “我有种不好的感觉。”戴安娜皱起眉“真言套索能帮到你。” “等等，我看见迪克在带着杰森飙机车。”克拉克飘在空中发出没见识的感叹“他们骑得好快，我见不得这个，不行，太快了，遇到红灯能及时停下吗？” “而且我感觉他们的目的地不那么健康，我不看了，我要瞎了。”克拉克勉勉强强地说“要我把他拎出来吗？” “你能绕着地球用光速飞行，但你每次坐我的蝙蝠车都叫得像只尖叫鸡。”布鲁斯不耐烦地“超人，汇报情况。” “他还真的把我当罗宾使。”克拉克小声冲着戴安娜抱怨，接着他摇了摇头“情况就是在杰森以为迪克是只傻逼漂亮布偶猫之后，他估计又要觉得迪克和罗宾有一腿——迪克是不是也在追查那把银钥匙的线索？” 布鲁斯没说话。 “dicky ister酒吧地下三层的那家俱乐部。”克拉克迟疑着说“窗口站着一只诡异猫头鹰的那个，是你要找的地方吗？” 过了一会，他冷冷地开口了“我也希望它不是。” 第24章 “我们以前真的没见过？” 戴安娜必须承认， 当那只知更鸟对着他爹问出这个问题，她想爆笑的冲动达到了顶峰，旁边克拉克因为忍笑，他不动声色地飘起来了一点点， 离地大约有个几毫米， 布鲁斯发现不了。 但戴安娜偷偷摸摸地伸手摸上人间之神的大腿面。 用力一把将他按了回去。 太好笑了。 说实话， 蝙蝠侠的伪装技巧可谓称得上天衣无缝， 对比她和克拉克的不走心，布鲁斯就像考试前通宵复习准备得万无一失的卷王， 本以为不管开卷闭卷他都能考满分。 只是如今卷王总要遭报应。 他的伪装完全没点鸟用。 布鲁斯瞪着他们说我们需要伪装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好吧，黑暗骑士——某只尖耳朵大猫严厉地掏出一大堆瓶瓶罐罐然后往脸上涂抹那会儿，戴安娜和克拉克都惊呆了。 “哇。”克拉克梦呓似的说“我还以为你只会往脸上涂黑眼圈。” 布鲁斯感觉又被冒犯到。 有个认识多年并且知根知底的朋友就是这点烦人，布鲁斯好震怒，超人的超级大脑记得住猫猫狗狗就是记不住卢瑟的阴谋，记得住他当年往脸上涂黑眼圈，就是记不住如今蝙蝠侠已经是世界第一的伪装大师——能骗过雷宵古的那种。 他向自己的两个朋友投去阴沉的一瞥“你们怎么还不开始？” “你知道我从不用这玩意。”戴安娜迷茫地盯着那堆小圆瓶，布鲁斯悲哀地发觉就是亚马逊公主这副故作无辜的模样害他一次次心软。 戴安娜说“以前我们谈恋爱，我陪你去宴会上坐牢， 都是你帮我化妆。” 黑暗骑士在女神爱琴海一般蓝眼睛攻击下坚持了几秒，火速溃不成军。 克拉克完全不给布鲁斯谴责的机会，他以一种厌世社畜摆烂的姿态飘在半空嘲笑道“少爷，我不是你， 我哪有时间对着镜子涂黑眼圈……说起来佩里今早又给我打了电话。” “我又说了谎。”他惨笑一声，仿佛地心引力重新对他有了作用， 克拉克喃喃道“下周的组会我还没准备。” 呵， 氪星人。 布鲁斯难得怜爱了这只社畜几秒， 显然他没心软，克拉克在化妆这事上也难得的绝不退让，蝙蝠侠逼超人化妆——特效妆也不行，这太荒谬了，克拉克大声抱怨，以能拧下蝙蝠侠头的气势挺胸“你对我一点都不好。” “你自找的。”布鲁斯面无表情地说“很多年前我就建议你不要找工作，在我的庄园里扮演一尊养眼的雕像，我会养你，还会定期给你打钱。” 克拉克诡异地沉默了一下。 “不要告诉我，你现在心动了。”布鲁斯咬着牙说“氪星人。” “当年我还年轻，不懂大资本家的好。”超人的优秀品质之一就是诚实，克拉克小声且羞愧地说“谁叫你在最错误的时间提出了最错误的要求，你当时活像磕嗨了发疯的傻冒儿掏出一打黑卡——肯特，多少钱能买下你。” 克拉克惟妙惟肖地模仿着布鲁西宝贝当时的语气，又愤愤不平地说“你以为我是谁，钱能侮辱我的理想吗？” 布鲁斯凉凉地望着他，而戴安娜饶有兴趣地摇了摇头。 “还真能。”克拉克很安详地选择了摆烂“不过成为一名记者依旧是我的理想，哪怕它再糟糕。” 布鲁斯嗤笑了一声。 “我必须提醒你一件事，布鲁斯。”克拉克瞅着这个混蛋阔佬嘀咕“我现在是你儿子的男朋友，听迪克说叫爹你就会对他更好一点——他第一次喊你daddy，你就头昏脑胀地给他搭了个信托。” 「daddy」克拉克安详且毫不羞耻地摆烂“你要是想听我可以多叫几声。” 布鲁斯震了一下，瞅着这个狗里狗气的氪星人，他受到了极大的震动，杀意成几何倍数增长，同时犹豫着该给予什么回击。 手里捏着的小刷子分量突然重若千斤，最后他凝视着正联主席，凝视着这个遇到外星人就会推出去的氪星吉祥物。 “别想逃过去，克拉克。”他轻柔且饱含威胁意味地开口“我不想迪克发现你是谁。” 克拉克露出被逗乐的神情，他飘过去偷偷扒拉了一下戴安娜，亚马逊女神配合地漂浮起来，克拉克挽戴安娜的手臂飞高了一点，再端重地、缓慢地落下。 哥谭的月亮似乎比别的地方大很多，在这轮泛着月晕的光球下面，超人的鲜红耀眼的披风用一种不可思议的优雅弧度缓缓飘荡着，一如平时那般沐浴着日光降临在人间，而神奇女侠懒洋洋地笑了一下，她明朗而又快活的蓝眼睛里是天堂岛的潮汐和旧神最后的荣光。 理论上来说，超人和神奇女侠都算一款人外，只不过他们英俊美丽得像什么符号化身。 戴安娜是小时候被美神养了几十年，而克拉克，这是对着镜子跟只扑棱蛾子似的，练习飞了无数次的结果。 因为总是被正义联盟推出去当发言人，又被蝙蝠侠挑剔了无数次「你不要那么笑，傻死了」，克拉克怒从心起，所以刻意私下偷偷练习了凹造型——不过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当时蝙蝠侠还会在城市穿梭到一半不小心失足摔落。 蝙蝠侠忍无可忍地伸出手，带着尖尖爪子战术手套的手指，小心翼翼又饱含嫌弃地、「啪嗒」，一边一个落在两人胸前，很是暴躁“别指望什么，挪开你们的脸。” “我就说他吃这套。”戴安娜煞有介事地拍了拍克拉克的肩膀“布鲁斯的审美俗气得厉害，他就是喜欢身材火辣的。” 哥谭的黑暗骑士，掩在面具下的苍白传说，以凡人之躯比肩神明，克制和意志都远超常人想像的蝙蝠侠冷漠地旁观着这场闹剧。 她说对了，该死的，她真辣，布鲁斯绝望地想。 “拜托，b，我知道你喜欢秘密身份那一套，黑暗骑士……蝙蝠系列的情趣，转头没什么的，谁能想到蝙蝠侠是布鲁斯韦恩呢？”克拉克叭叭叭地说着这事的荒谬之处“可这些年你看我们什么时候戴过面具？五次三番遭遇身份危级的人都是你。” 布鲁斯“……” 是啊，为什么呢？ 超人那双洋洋得意的蓝眼睛，做作且夸张地是写满了「快问我快问我快问我有什么秘诀」，布鲁斯很困惑，正常人的大眼珠子哪能传达这样多情绪，但克拉克在他这里得寸进尺已经不是一天两天“好吧。” 他干巴巴地问“所以是为什么。” 超人清了清嗓子。 “眼镜。” “你缺一副眼镜，只要戴上眼镜就没人能认出你是谁，为什么你当火柴马龙也不戴眼镜？”克拉克虚情假意地说“明明一副眼镜就都能解决。” “你是在说你的什么氪星科技？”布鲁斯谨慎地下了个定义。 “不啊，就是眼镜。”克拉克大大方方地把他平时戴的黑框眼镜塞进布鲁斯手里，而布鲁斯用两只指头捏着眼镜腿，和玻璃镜片面面相觑，他痛心疾首，他无法理解这样一个屁用都没有的东西为什么能让所有人跟傻子一样忽略肯特那张好脸—— 他沉吟了一会“戴安娜？” 神奇女侠听着超人满嘴跑火车，却不予制止，甚至同样冷酷地掏出一副眼镜架上鼻梁“我也一样。” ……蝙蝠侠不理解，蝙蝠侠也不允许这样瞎糊弄，他认认真真地给自己换了张脸，哪怕用超人和神奇女侠的敏锐眼里，也绝对不可能把眼前的中年男人和韦恩联系起来。 然后他一杯酒都没喝完，就被他儿子漫不经心地扒拉了出来。 你那些费劲巴拉的化妆到底有个鸟用。 戴安娜很难形容她的感受，不是说她对** batan有意见。 之前她发现克拉克偷偷跟着举杯了，她也想，谁他妈没被蝙蝠侠伤过心，但她也只是偷偷的举了一下，身旁的黑暗骑士脸上那张面具差点龟裂，她能听见自己好友忍耐性的浅浅呼吸。 有只小狗得倒霉了，她无不同情的想。 再扒拉两下，迪克可能就要面临蝙蝠侠撕开路人皮囊冲他咆哮的地狱场景，戴安娜无不担忧地思索，如果布鲁斯真要揭盖而起，她一定要及时把他按回柜子——爱护知更鸟人人有责。 不然你以为的心动对象其实是你爹—— 戴安娜总觉得如果放任这种事情发生，迪克从此再也无法正常对谁心动，换位思考，戴安娜仔细模拟了一下如果史蒂夫是她爹——不行，太可怕了。 换个比喻，类似于她在天堂岛打猎射伤了一头漂亮母鹿，那只母鹿如此美丽让她一见钟情，等她接近的那一瞬间，母鹿变成宙斯，雷声与闪电伴随着神王倾泻而下。 这就是迪克可能的感受。 他以后可能看见任何一个年长男人，都觉得底下是他爹正在把他做成表。 太残忍了。 …… “你儿子在你身上扔了几个追踪器。”克拉克小心翼翼地凑到布鲁斯耳朵边上“就他刚才扶你的那一下。” “说点我不知道的。”克拉克依稀觉得布鲁斯被叛逆期的儿子气到生闷气，但蝙蝠侠只是沉默地注视那边略带紧张的销赃现场。 昏暗灯光下的一角，愿意出手的卖家会找无目的性的买主碰碰运气，但迪克现在好整以暇围观着的，已经是个微型黑市的规模。 布鲁斯认出来人群里有几个蝙蝠洞有记录的雇佣兵，而杰森正在踮脚尖，艰难地想要瞧得更清楚一些。 看得出来，布鲁斯快要闹心死了，克拉克想。 主要是他又犯了自己的老毛病。 其实克拉克至今都很神奇布鲁斯会答应迪克当罗宾。 很长以来，他总觉得是布鲁斯在溺爱小孩，可是你都那么溺爱小孩，你还舍得毫不留情地命令他……？即使以蝙蝠侠的程度，这也太拧巴了。 芭芭拉出事之前布鲁斯比现在还要年轻一点——心理意义上的年轻，小丑对芭芭拉所作的一切让蝙蝠侠疲倦而愤怒，于是那段时间，蝙蝠侠的控制欲达到了顶峰。 但特别神奇的是，即便是那段时间，布鲁斯对迪克也很好地掌握了分寸，至少克拉克是这么认为。 他对此超级欣慰，当时迪克和泰坦的朋友整日混在一起，布鲁斯已经走出阴霾，只是当芭芭拉再次来韦恩庄园做客，他沉默着注视着那位好姑娘的轮椅，注视了很久很久。 几个月后，迪克没向布鲁斯打招呼，他不是故意的，意外导致星火的飞船降落在一颗小行星，那颗星球的土著居民极不友好，劫后余生，死里逃生，迪克回地球以后第一件事就是灰头土脸地跑到蝙蝠洞找他最信任的人诉苦。 更准确的说，是撒娇。 知更鸟的声音渐渐因为男人始终冷硬的眉目变得越来越小。 他困惑而又迷茫，而且有种说不出的委屈。 布鲁斯没理由这么对他，他也不想反思，全身骨头都在发痛，他又脏又累，本打算见完布鲁斯就在他旁边趴一会。 蝙蝠侠用低哑的嗓音很好地彰显了他的愤怒，他几乎是怒气冲天地叫他的知更鸟闭嘴。 “滚去浴室洗干净自己。” 迪克完全被他训懵了，他茫然地在原地站了会儿，才小声地开口问道“布鲁斯？” 事后克拉克才意识到布鲁斯的毛病一点都没好，反而愈发严重，他甚至都不觉得自己的控制欲过强，毕竟他给了迪克那么多——只是要在他的控制范围内，他都能给。 布鲁斯觉得他能做好万全准备，所以他什么都答应——溺爱小孩。 相对应的，你的全部行动都得在他兜得住的情况下进行。 所以夜翼的出现对谁都是好事。 不管布鲁斯是否承认，他的确负担感轻了不少，罗宾的责任太沉重，但夜翼已经微妙地模糊那那种纯粹界限，哪怕布鲁斯至今仍然因为迪克离开哥谭耿耿于怀。 …… 克拉克心事重重地担心着，他到时候怎么在两只猫之间拉偏架。 迪克倒没有继续纠缠布鲁斯，现在那些走私物件与赃物对他吸引力更大些，如果里面有好东西，之后他没准也能来这里买点，要是遇到新奇的，就买回去给杰森玩。 杰森彻底无语在这些花里胡哨的小东西里面，尤其是当卖家把一堆破烂货吹得天上有地下无的时候，蝙蝠侠的陈列馆养刁了他的标准，导致他看这些东西都很不满意。 就没点好的。 他正这样想着，就见着角落里有个瘦巴巴的男人，慢慢悠悠地磨蹭过去，掏出一副造型奇怪的单片眼镜。 它的镜片看上去是经历时光洗涤的暗黄色，水晶材质，应该是个老物件，生锈的黄色金属打成边框，造型非常别致，上周向外翘出去，有吊着一根细细的金属链。 杰森本以为前面的交易已经算的上垃圾场大赏，不过现在看来底线还能更低一点。 单片眼镜卖家的神情很是古怪，他的脸好像做不出太多表情，身体也不太灵便，已经有人对他手里的玩意发表了不太好的戏谑，杰森的耐心已经渐渐跌入谷底，不等挤进人群去拽迪克，他的蠢大哥仿佛有心灵感应般地回头。 “无聊了？”迪克戏谑地转过身“好吧，小孩子到了上床时间，我送你回家。” 杰森“？” 这才过去多久。 这只布偶猫烦了他那么久，就为了把他叫出来，转眼间又要把他送回去，还是以这么荒谬的理由，杰森被气笑了，他抱住双臂，摆出恕不配合的姿态。 但布偶猫不知道在发什么疯，他的视线停留在地上的某个点，一直在走神。 “你知道你回去晚了，你爸爸要和我没完没了。”迪克冷不丁地开口，语气轻柔“不过这时间对我来说还太早，我想多玩会儿，你总不能让我和姑娘约会还要带上你。” 杰森冷笑“是你要拽我出来，之前我可没听你说过有个和姑娘约会的行程。” “听着，亲爱的。”迪克凝视着杰森的蓝眼睛，微微笑了一下“我没在和你商量。” 杰森顿了顿，沉默着坐下了。 即使他是正儿八经被布鲁斯收养的那个，但他确信蝙蝠侠更加偏爱迪克，加上他没理由和迪克起冲突……但在刚才短暂的那一瞬间。 他察觉到了攻击性。 杰森对身旁的攻击性非常敏感，从小到大的经历都要求他趋利避害，他一开始断定他的大哥是只傻逼漂亮布偶猫的原因，就是因为迪克软乎乎的，宛如一团不扎手的棉花，加上迪克他非常非常体贴，无论是阿福还是他，就连闹掰了的布鲁斯，也仿佛只要布鲁斯愿意对他说句软话—— 他们就能立刻和好。 但他突然发现，迪克说出「我们没在商量」的模样，居然和蝙蝠侠那样像。 哪怕他仍然在笑。 不是布鲁斯，是蝙蝠侠。 一样的冷淡，一样的不容拒绝，言语之中透露出细微的暴躁，也许是经年累月的相处让格雷森被布鲁斯影响，人在无意识之中流露的性格其实是他的本质。 所以布鲁斯知道吗？关于格雷森的精神也许不那么稳定……？ 迪克说完站起身，揉了揉太阳穴，似乎是想让自己清醒一点，也许他今天喝得太多，导致走路保持直线都艰难，拄着杰森歪着走了几步，拐到角落靠着墙，又艰难地掏出手机。 “嗨沃利。”迪克说“帮我个忙。” 迪克短暂一瞥，小男孩还没遮掩好的迷茫被他尽收眼底，让他不禁想起之前困在和布鲁斯之间的关系中的自己。 迪克在心底烦躁地啧了一声。 如果可以，他完全不想这么干。 想出个借口并不难，只是杰森从哪一方面都不算个听话的小孩，他得确保不会节外生枝才行。 “我弟弟。”迪克毫不避讳地直言“我把他带到布鲁德海文过周末，但他现在对我来说太碍事了，你能帮我把他送回去吗？” “好，我等你，有空联系我。” 杰森眼神暗了点，瞳孔泛着冷冽的光，他略微低下头，额前的黑发往下垂了垂，遮住脸上的表情。 “行了。”迪克坦然地说“虽然你是个麻烦，不过你说得对，是我要把你拽出来，至少不会把你扔在这里等，先去我的公寓好了。” 他没征求小孩的意见，虽然以前他也不征求，但至少会象征性地问一下。 一路上都是沉默。 去公寓的路上还是骑那辆摩托车，只是杰森的心情可谓是天壤之别，他努力让自己的思考方向不要过于偏激，可无论怎么想他都被屈辱感所缠绕。 杰森自认为自己没做错什么，如果非要这样，一开始就不必要假装友善。 杰森的变化迪克自然清楚，只是他如今没什么心情品尝愧疚，只是之前好不容易刷到的点好感度这下完全归零——他用舌尖抵住下齿。 他得把杰森赶紧送回韦恩庄园才行。 那枚单片眼镜很有问题，而他甚至都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系统——那个已经很多年没点动静的哥谭攻略游戏的操作面板，迪克只在刚刚住进韦恩庄园那会儿查看它，主要目的是查看布鲁斯的san值，后续那东西也再没什么动静，他用蝙蝠洞的仪器扫描过自己，身上也没被安上芯片之类的玩意。 他也没疯。 除了大继承人的进度条飙到满格那天，系统高高兴兴地收录了一堆cg，迪克随手一翻，全是这些年他和布鲁斯相处的记忆片段。 他胡乱点开一个，就是自己在挨骂。 所以之后他再没管过这玩意，几乎都要忘了。 ——直到刚才。 他的视线仅仅是触及到单片眼镜，只有他能看到的系统面板就跟发疯似的将他眼前糊得满满当当，无数条支线任务和灰色成就称号直接塞爆了他的视野。。 ……仿佛是系统面板在沉寂这么多年后，终于被激活。 迪克慢慢吞咽了一下，心跳瞬间漏跳半拍，放下手里的酒杯，食指指尖在桌面轻轻敲了敲，继续装作对桌上物品很感兴趣的样子，一点一点地扫过那些虚拟屏。 他这次所受到的惊吓，并不如孤儿院那次少。 那个已经被他刷满进度条的主线任务大继承人突然长出一条分支，分支相关的一切字符，笔触颜色都是一种寒冷的金色。 而这条主线的名字也让人摸不到头脑。 主线任务凛冬将至； 描述【███，冰层之下，███？？￥？00?11?22?33?44?55?66?77?88?99?AA?BB?CC?DD?EE?FF?GG?HH?II?JJ?KK?LL?MM?NN?OO?PP?QQ?RR?SS?TT?UU?VV?WW?XX?YY?ZZ?aa?bb?cc?dd?ee?ff?gg?hh?ii?jj?kk?ll?mm?nn?oo?pp?qq?rr?ss?tt?uu?vv?ww?xx?yy?zz?＋＋？／/？＃#？％％？＆&？￥￥？＠@？＄＄？＝=？？】。 【——救他！】 不管他点开什么，全是乱码和被涂抹掉的字符，问题是这条新长出来的主线任务一看就知道极为庞杂，他试着往下滑了滑，一时半会竟然滑不到底。 无数谜团交织在一起，迪克唯一能确定的，是这枚单片眼镜应该来自哥谭，它看起来至少有几百年的历史，哥谭是美洲大陆建立起的第一批城市，以他的经验，这类物品都来自于哥谭的某个古老家族。 ……这个经验并不能站住脚，但迪克总感觉他在什么地方见过这玩意，这才是他判断哥谭的直接原因。 希望沃利已经忙活完了，迪克想，以沃利的速度到韦恩庄园只要眨眼功夫…… 等等，韦恩庄园？ 迪克猛地踩了一脚刹车，瞳孔剧烈收缩，刹那间他的表情非常古怪，杰森被晃得往前骤然一倾，他心不在焉地说了声抱歉，重新打着发动机，背后却不知不觉地有些发毛。 他的确有印象。 在韦恩庄园常年封存的那几间房间，那是布鲁斯的父母——托马斯韦恩和玛莎韦恩曾经使用的屋子，为了留作纪念，里面的陈列设施从来没动过。 迪克小时候偷偷溜进去过。 那张椅子被微微拉开的书桌上面，有张属于玛莎韦恩的画像。 玛莎结婚前的旧姓是阿卡姆，阿卡姆和韦恩家族一样，是建立哥谭的几大家族之一，如今已经败落。 阿卡姆家族有着潜藏在基因里的遗传性精神病。 黑白相片里面，玛莎韦恩在相片中沉静微笑，身后的长廊迪克依旧熟悉——那是现在的阿卡姆疯人院，长廊两旁的房间早已被改造成牢房，里面关满了疯子。 过去城堡的走廊都会挂些壁画，阿卡姆家族也不例外，他出于对玛莎的好奇，仔仔细细地贴近看过。 玛莎身后有副油画，里面的人就戴着这种眼镜。 迪克不至于认错那么奇特的造型，而且还有个细节，之前那个卖单片眼镜的男人从他身旁路过，他分明感受到了一股寒意，不小心的擦肩而过，那阵寒意是如此明显，直直侵入骨髓。 那人不便于行的走路方式…… 这个细节太恐怖了。 迪克总觉得那个男人和相片中戴单片眼镜的男人长得很像，一样的干瘦，那种瘦不是营养匮乏后的机能不足，更像是死掉后的状态，皮肤干巴巴地贴着骨头，脸色苍白。 ……是活尸吗？ …… 碍于他拮据的经济条件，迪克把公寓租在了下城区，临近港口，那地方的邻居不会在意你的死活，正好适合他，但此时已经快到凌晨，布鲁德海文又下起雨，不远处的海浪声一声声入耳，压倒一切杂声。 迪克的神经不知不觉紧绷起来，身体也变得僵硬。 他开始后悔把公寓租得那么偏，更后悔把杰森带到布鲁德海文。 涉及哥谭的东西都不怎么好处理，不管是活尸还是人体实验都不是好事，它背后意味的麻烦足够让迪克心惊，他的目光在黑暗中梭巡，布鲁德海文的雨越下越大，他和杰森早就湿透，不远处就是他租的公寓。 迪克记得他出门前关了灯。 回公寓还能安全点，里面有他提前准备的防御设备，空旷无人的街头反而受到袭击的可能性更高。 越是紧迫，他的心跳反而渐渐放缓，瘦削的手指扣住他随身携带的那几枚鸟形镖，除了一柄小小的袖剑，这就是他身上全部能用的东西。 杰森在他左后方一点点，迪克慢慢垂下眼眸，像平常一样拧动钥匙，开门，公寓里空无一人。 窗户却大开着，雨水已经流进来不少，他不动声色地拉开门，指尖微微摩梭过鸟形镖尖锐的利角。 随即年轻人蓦地抬手，将那枚金属朝他安全屋的控制面板砸去。 “嘿！你干什么！”迪克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瞬间被重新把握着，调整了一下姿势，那人满意地端详了一眼，才把手里冒着热气的咖啡塞进黑发年轻人的手里，再轻轻碰了一下他的手指，好让他握紧杯柄。 他又去浴室摘了条干毛巾，耷在自己朋友的脑袋上，像撸狗一样胡乱揉了两下。 最后他无奈地耸了下肩，单手揣在兜里，转身，轻而易举地将滞留在半空的鸟形镖摘了下来。 ——再习以为常地塞进兜里。 ——世界在他手中静止。 迪克手里莫名其妙多了杯咖啡，他差点把这杯液体甩到对面那人脸上，略一侧脸，红发青年眨巴了两下那双翠绿的眼眸，下垂的狗狗眼超无辜地看着迪克“你厨房的咖啡机简直是个古董。” 迪克没什么反应，冷冷地盯着对方，几秒后，他面无表情地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依旧没有说话。 “怎、怎么了？”金毛大狗狗顿了顿，有点慌张“我没带手机，又懒得回去一趟……顺便一提你的脸色苍白得像个死人，你好？你就是迪克的弟弟？我听他说过你很多次，噢对了我忘了自我介绍。” “我是沃利韦斯特。”他主动握了握小男孩的手。 第25章 杰森抿住唇， 握住沃利的手。 其实杰森的脾气远比看上去好，迪克本想说点什么，见到小男孩不住往下滴水的发尾，他顿了顿， 取下毛巾搭上杰森肩膀， 语气冷硬地说“浴室在里面， 我去给你放水。” 等浴室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迪克才慢慢坐在沙发上。 沃利感觉很奇怪。 他注意到杰森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 而平时乐观轻松的迪克，此刻冷着脸——沃利不认为自己的小玩笑能让这只蓝鸟震怒成这样。 而且迪克也不像平时那样，笑着抱他一下。 “怎么啦？” 沃利开玩笑似地闪到迪克身旁坐下，黑发年轻人身上的湿气和冷意刺激得他一个激灵，对方那张漂亮的脸失去笑意后显得格外冷漠“是不是发现有一天自己变成了你爸爸，和杰森吵架了？” 迪克从深思中回过神，淡淡地回答“不是。” 沃利等了半天他的下文，很无奈地用胳膊肘捣了捣他“又来，你又要我过来帮忙，又什么都不告诉我， 哪有你这么难伺候的人哇。” 迪克神情不变“我只要让你把杰森送回家。” 哇哦，沃利想，很不妙。 他把迪克的异常都看在眼里。 这只蓝鸟很少会拒绝别人好意，除非他已经先入为主地判断了风险， 某种意义上，理查德格雷森比任何人都要固执， 蝙蝠侠都不能改变他的想法。 夜翼慢慢将湿漉漉的额发捋到脑后， 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蓝眸居然显得有些阴鸷。 沃利粗暴地将沙发上的宜家小象抱枕塞到迪克手里“给，捏一捏，虽然是马戏团小象的替代品，不过聊胜于无，不然我以为我们又要去和丧钟打架。” 迪克脸上闪过一丝惊愕，他阴沉着脸，饱受冒犯地瞧着他最好的朋友，沃利坚定地对视了回去，几秒后，沃利满意地瞅着那只宜家小象肚皮上出现几个手指窝窝。 “这就对了。” 沃利惬意地瘫进湿漉漉的沙发里“好吧，你不想说，那我就不问，别对我展示你的蝙蝠基因，你这个混蛋——我会负责杰森的安全，但你必须清楚，我愿意帮你不是因为我人好，而是因为你是我的好朋友。” 迪克安静了片刻，谨慎且不动声色地说“我的朋友很多。” 沃利打了个哈欠，站起来开始翻箱倒柜，神速力的消耗导致他又饿了“是是是，你不缺我这个朋友，迪克格雷森的朋友竟有……好吧太多了我也数不过来，沃利韦斯特只是凌晨想来一次中心城到布鲁德海文的徒步旅行，告诉我，这事和哥谭有关吗？” 红发青年嫌弃地提溜着一袋麦片转身，他有独特的读心技巧——面前这只蓝鸟几乎进入剧烈应激状态。 “哈，是哥谭的麻烦。” 沃利摇了摇头，狭窄的房间里顿时闪过一道红色闪电，刹那工夫，他已经抱着一盆热腾腾的牛奶麦片坐回沙发，腮帮一动一动得像只仓鼠，他含糊不清地说“下次别买这个牌子，我不喜欢它的口感，对了，柜子里的小熊饼干没了。” “那是因为上次有人吃光了我所有零食，只剩下这袋麦片。”迪克手一扬，小象抱枕被他精准地扔进脏衣篓“我的份呢？” 沃利困惑地“什么你的？” 他收到一道沉默的死亡视线，恍然大悟“你没告诉我你也要吃东西。” 沃利把空碗搁在桌上，一边叭叭叭，他的话实在太多，神速力状态下，只有那么几个人能挺清楚他在说什么，迪克显然不在其中，所以他慢慢悠悠晃了过去“有没有人说过，人长嘴是为了讲话。” 他任劳任怨地去餐厅拉开冰箱“我对你现在的状态有点过敏，伙计，你的冰箱快和你的钱包一样干净，我也不会做饭，要不我带你去纽约吃烤肉？那地方多的是24小时营业的店铺……嘿！人呢？” 他狐疑地从门框探出头。 沙发上空无一人。 “这个混蛋。”沃利愤愤不平地屈指敲了敲冰箱门，自言自语道“他真以为我追不上他吗？” 布鲁德海文。 暴雨如注，这种天气哪怕是布鲁德海文也会消停下来，迪克低头带上兜帽，帽檐压得很低，等他把自己严严实实地遮进斗篷，才拎着一只轻便的皮包走出公寓楼。 他用手指轻轻推了下入耳式的耳机。 布鲁德海文的监控并不像哥谭那样多，这导致他想找出那个男人的行踪增加了很多难度，他又轻轻按压眼眶，虹膜上方覆盖着薄薄的隐形眼镜——这玩意和兄弟眼的一部分程序相连。 他眼前的监控画面并无太多异样，通过面部识别，ai向他报告，资料检索库中根本没有之前那个男人的信息。 意料之内。 迪克凝视着画面中一派平静的布鲁德海文，利落地打开车门，目的地定为港口西侧的一间集装箱，几天前他得知罗马人有一批货物要在港口卸下，他和杰森去的那家俱乐部，背后的人肯定不会放过这么丰厚的利润。 下城区的基础建设都有些年头，头顶的路灯总是时闪时灭，他早已习惯，迪克动作一顿，他突然有种自己正在被什么所窥视的感觉。 这种窥视的感觉是如此强烈，一阵头皮发麻的毛骨悚然感陡然袭击，迪克蓦地转头，望向视线的来源地。 他僵住了。 ——闪烁的路灯下，静静地站着一只猫头鹰。 雨天和猫头鹰的搭配本就足够诡异，更何况这种大雨，正常根本不可能有动物一动不动地暴露在雨中，它站在一个非常奇特的角度，散射状的光线将它的影子拉长拉宽，将年轻人完全笼罩在阴影里。 与此同时，它的脖子完全了扭转一圈。 自然界中很少有猫头鹰这样灵活的动物，它的脖子可以转到360度，所以现在那只猫头鹰其实是背对迪克……但它偏偏要将头部别扭地拧过来，拧成狰狞的模样。 而它的脸上，戴着一张小小的、惨白的面具。 不可思议，迪克心头逐渐泛上一丝冷意。 这下他用不着去找什么线索，线索已经自动找上门，他一度以为这是什么恶作剧，毕竟这玩意应该是只存在于童谣里的阴影。 ——是猫头鹰法庭。 “当心猫头鹰法庭，时刻监视你出行。” 迪克回想起童谣里的词句，有点难以置信。 怎么会是猫法？ 哥谭所有小孩都知道这首童谣，阿尔弗雷德曾经用玩笑式的吓唬语气对着他念叨了一遍，警告他不准再去吓唬蝙蝠洞的蝙蝠。 根据老管家所说，这首童谣是布鲁斯的祖父在自己小时候听来的。 也就是说……哥谭存在一个代代相传的秘密结社，它是如此久远，以至于渐渐被扭曲成童谣，一时间迪克被重重谜团所困扰，任何犯罪的要点都是犯罪者动机，猫头鹰法庭已经隐藏这么多年，为什么突然找上他？ 系统面板突然自动跳出来，无数条数据流疯狂刷过。 主线任务猫头鹰法庭； 进度（1100）； 任务描述猫头鹰法庭的故事你都知道，小心利爪，答应我，别给自己再找个爹。 s救他、救他、救救救███救救救？？￥？00?11?22?33?44?55?66?77?88?99?AA?BB?CC?DD?EE?FF?GG?HH?II?JJ?KK?LL?MM?NN?OO?PP?QQ?RR?SS?TT?UU?VV?WW?XX?YY?ZZ?aa?bb?cc?dd?ee?ff?gg?hh?ii?jj?kk?ll?mm?nn?oo?pp?qq?rr?ss?tt?uu?vv?ww?xx?yy?zz?＋＋？／/？＃#？％％？＆&？￥￥？＠@？＄＄？＝=？？——救他！ 迪克瞳孔一缩，他被任务描述后面那一串狂乱的救他刺激得有点不太对劲，那些扭曲的字迹不知道为什么有着精神污染的力量，光是看着就能感受到绝望且空虚的情绪。 看完这个任务描述，他原本停留在50的san值，直接消减了10个点。 但他最关心的问题是那个任务描述。 救谁？ 如果这个任务和救人相关联，那任务时限就是个伪命题，可是他连救谁都不清楚，迪克深吸一口气，冷不丁地抽出麻醉枪，朝那只猫头鹰射去。 等子弹即将击中，那只猫头鹰悄然一挪。 它挪动的方式依旧僵硬，速度却极快，为了应对这种状况迪克提前做了应对，他没打算伤害动物，只是捉住了它，将猫头鹰捏到手里那刻他发现了不对。 它并不是活的。 干枯的羽毛因为他粗暴的动作掉了不少，眼珠是仿生摄像头，重量极轻，迪克上下检查了一下，发现它的羽毛根部泛着点金色，和那只单片眼镜的镜框如出一辙。 他按了下手甲，弹出的探针可以检测金属成分，那种暗金色的金属莫名泛着冷意，就在此时，他脑后倏然袭来一阵风声。 哐当！ 迪克右手握住短棍，为棍上不正常的压力惊讶了一刹，他的扫描仪并没有报警，袭击他的利爪居然能逃脱兄弟眼的扫描——很快他知道了问题所在。 利爪没有温度，他触起来像块冰，自然不会被热成像仪发现。 操。 后方不远处有个集电箱，迪克突然松开了卡里棍，卸去手上劲道，侧身用力一踹，对方一时间被他攻击了个措手不及，但就是这一个小小的失误，迪克猛地卡住对方的胸口，直接把他的脑袋塞进了电箱。 火花四溅，利爪的身体不住地抽动着，焦味弥漫在空气中。 迪克稍微松了口气，这一下虽然不致死，但是也能让人昏迷个十天半月，他拎着利爪的盔甲衣领准备把他拽出来。 手上重量莫名一轻。 迪克一脸空白地看着利爪的头掉了下来，冰冷的漆黑血液流淌过他的手腕。 猫头鹰法庭2100； ——他杀了人。 第26章 “抱歉， 虽然这场景看着太吓人。”阴影里突兀地有人落下来，再原地小小地跳了一下“但你没杀他。” “但他本来就不算活着。”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那人有些意外，随即他尴尬地摸了下后脑勺， 慢慢走出阴影“对， 我想说的就是这个。” 迪克瞥了一眼那人制服胸前的黑色蜘蛛图案， 顿时了然来人是谁， 他背对着对方俯下身，用手指蹭了蹭利爪颈腔里的血， 轻轻碾开。 彼得帕克，aka蜘蛛侠，纽约的好邻居。 虽然好奇蜘蛛侠为什么会离开纽约，不过彼得表现得和资料里面有点不同，影象里的年轻人活泼又有朝气，俏皮话层出不穷。 现在蜘蛛侠仅仅是沉默地站在他背后，浑身萦绕着失去什么后的悲伤，肌肉紧绷僵硬，视线不受控制地游弋，宛如一头被关住的野兽——迪克太熟悉这种气息了。 “显然我的力气还不足以让他的脑袋掉下来， 这只利爪是个劣质品。”手套沾上的冰冷液体在灯光反射下隐隐泛着冷金色。 迪克“他在自愈，只是自愈速度极慢，我猜自愈能力和他血液中含的这种物质有关，含量太低了。” “琥珀金。”彼得低声说。 迪克拎着利爪， 把他搬到小巷死角处的角落，闻言他停下动作， 转过头， 彼得身体往后退了退， 面对这种无形的压力，他又摸了下鼻子“我听金并这样称呼这种东西，呃，金并是……” “我知道。”迪克打断了他“嘿，别这么紧张，我又不是蝙蝠侠。” 从一开始蜘蛛侠对他的反应就很怪，彼得帕克是个腼腆的青年不错，但蜘蛛侠不仅不腼腆甚至还挺凶，说实话迪克从来没去过纽约，他不可能在什么时候威胁过蜘蛛侠。 彼得沉默了几秒，他深吸一口气“总之我已经追踪琥珀金足足好几个月，一无所获，但你刚来就出现了猫头鹰和这个……你叫他利爪的东西，看来对这东西了解你比我多，但我希望你能和我合作，它本来就是我的责任……” 迪克干脆利落地“可以。” 彼得猛地闭上嘴。 半晌他讷讷地“我以为你是只蝙蝠？” 迪克略微怔了怔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敢情蜘蛛侠以为是只蝙蝠就得独来独往，他不禁绝望起布鲁斯的形象，敢情哥谭人在外面就是不会好好说话以及坏脾气的孤独象征吗？ 但他懒得解释，现在他有点神经性头痛，san值因为刚才那遭又往下掉了五个点。 “而且我没有紧张。”彼得小声抗议。 ……他只是面对这位韦恩少爷很是尴尬。 彼得祈祷着他这辈子都不会在迪克面前掉马，毕竟几个小时前他还端着两个巨大罐子赌这位少爷的口活好不好，那绝对是他这辈子最尴尬的时刻。 若是他不知道迪克是谁也好，只是格温几年前就告诉了他这个秘密，几年前她去了趟韦恩集团的生物实验室，和迪克相处了几周。 想到那位金发姑娘，彼得慢慢抿平嘴角，用力将那些令人刺痛的回忆压下去，而他新鲜出炉的队友已经站了起来，他清清楚楚地看见夜翼把棍端的电流调到致死的那档。 “你有线索了？” “他的盔甲上挂着了珙桐树的浆液，痕迹检测已经超过三年，鞋底又太过干净，说明他是被人直接运输过来的，体温极低，不确定这是种什么人体实验，不过这类问题我有个可以直接去问的场所。” “直接问？”彼得如梦初醒般比划了一下“情报贩子？可我没有那么多钱。” “免费——那是个可以免费赊账的人，不过我还不至于要让你花钱吧。” 迪克无奈地回答，他又给了底下的利爪一棍，减缓他的恢复速度，同时发出去一条报警短信，这只利爪血液里的琥珀金再次反应就能彻底消失。 他站起身，往前走了几步，脚步一顿“我无意打探你身上发生了什么，只是我们既然要一起干活，信息共享是必须的，我知道你很困惑为什么我一来什么都出现了。” “它们就是冲着我来的。”迪克微微颔首“不用怀疑之前几个月你做了无用功，猫头鹰法庭至少已经隐藏在哥谭上百年。” 他重新打开车门，对着自觉钻进副驾驶上的蜘蛛侠叹了口气“能告诉我你来布鲁德海文的原因吗？” “我有一次回家路上碰到了丧尸。”彼得对此很坦诚“就那种走路很慢摇摇晃晃的东西，它不会咬人，也不会传染，随后我潜入金并那里，得知琥珀金是种能让人复活的存在……” 他的喉咙像是被卡住了“所以我想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一侧脸就夜翼正无声地望着他，白色的护目镜在夜晚尤其森冷，他又木讷地解释“我没有想要复活谁，我……我只是想看一下。” 他总觉得夜翼就挺吓人，说实话他很难理解为什么蝙蝠侠是布鲁斯韦恩，夜翼是迪克格雷森，这两个人是有精神分裂吗，现在哥谭人要觉得他发疯想让人起死回生了。 而且这辆车未免也太过豪华，冷硬的棱角和铁灰色的内壁，他坐在里面感觉浑身都在过敏。 彼得他好沮丧。 车内突然响起一声肚子咕咕叫的声音。 彼得有点无措地“我没吃晚饭。” 他瞅着夜翼又按压了两下眼窝——彼得想起死侍对蝙蝠侠和夜翼的评价整个人就很不好，要不他爬到后座去窝着，免得步上韦德的后尘，被暴怒的夜翼打成饼饼。 夜翼伸手在控制台上按了一下，角落那个保险箱发出轻微一声咔哒，彼得力图不去好奇这个一看就很高科技的箱子里面藏着什么重武器。 他惊呆了。 保险柜里塞着一个插电小冰箱，二手市场淘来那种，可可爱爱，贴着粉红小马贴纸，里面堆着各种包装花里胡哨的零食，还有些能量棒，角落里居然还码着两小瓶冰镇可乐，可能全部零食加起来都不如保险柜的一个零件贵。 彼得“……” “不是我藏的。”迪克头疼地解释“我有个朋友总以为我发现不了他对我的车做了什么，随便拿，能量棒不要碰，它是特制的，一般人不能吃。” 彼得犹豫地碰了一下面罩，准备拒绝，夜翼又淡淡地看向他“彼得。” 喔。 原来他的马甲早掉光了，彼得默默地将面罩取了下来。 迪克踩下油门，余光瞥见车窗反光里年轻人的模样，他疲惫而又沉默地咬下一口面包，黑发凌乱，眼睫落下来的阴影使得那双琥珀色眼珠没什么光，以他的身体素质本不应该这样瘦，而布鲁德海文的夜灯将他的轮廓照得太过苍白。 迪克本来没打算让蜘蛛侠参与哥谭的事，说实话彼得这三个月的调查结果并不显著。 但联想起一年前纽约发生的意外，格温斯崔西死在了钟楼，虽然他不觉得彼得是想要复活格温，但光是这个苗头就已经足够可怕。 可是面对这样的彼得，他实在不能苛求更多了。 加上猫头鹰法庭这种东西，光是得知他们存在就会有危险。 彼得刚咽下最后一块面包，身旁就递过来一条折好的红披风，他反应慢了半拍——迪克皱了下眉，这种精神状态没准之后会让蜘蛛侠出事。 “先睡一觉。” 彼得迟钝地点点头“我不一定能睡着。” 彼得就像一只温顺的小动物，几乎不会拒绝谁，迪克原本很多想说的东西又被他咽了回去，他对这种仿佛流浪狗狗一样的人总是没辙，据他所知，纽约人已经很久没见过蜘蛛侠了。 好在彼得想知道的只是琥珀金。 调查出琥珀金的本质，再让他带走一份样品，这事对蜘蛛侠就算结束，迪克暗暗盘算。 彼得以为自己根本不可能在颠簸的路途入睡，直到他被夜翼轻轻拍了拍，蜘蛛感应一个激灵——接着就是密密麻麻的激灵，他直接被刺激得困意全无。 什么鬼地方，他是被夜翼扔进了阿卡姆吗？ 一睁眼发现窗外风景已经不一样。 高耸的哥特式尖顶建筑，石像鬼与滴水兽正凝视着他，暴雨仍然未歇，空气里弥漫着金属和冷雨的气息，蜘蛛感应的警报似乎已经叫累了，他缓缓放松身体，陡然明白了这是什么地方。 ——哥谭。 “我睡着了。”他喃喃道。 “超人的披风有特殊的生物力场。”夜翼温和地回答，正在往制服里面装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彼得几乎都不认识他安上的物件，最后夜翼从车里取出两只带兜帽的斗篷“披风之后就送你了。” 夜翼走在他前面，身前的建筑物是旧式装修，招牌写着冰山酒店几个单词，发着霓虹灯一样得光，台阶被人扫得干干净净，有个人拿着小铲子在角落铲着什么，凌晨两点依旧人来人往。 彼得清了清嗓子，心想我们现在是摘掉面具还是什么……？ 他不是很懂哥谭的规矩，只是韦德有段时间在哥谭死了又活，活了又死，他被迫听了很多恐怖的恶心故事，夜翼看上去毫无波动，在布鲁德海文的俱乐部他好歹是作为迪克格雷森进去。 现在穿着制服的话。 彼得在脑海里回放起刺客信条，他见过夜翼优异至极的身手，于是特别自觉地寻找起可以信仰之跃的地方。 ……夜翼走上前，很平淡地敲了敲门“我们哥谭人都是走正门。” 太浪费感情了！彼得噎了一下。 原来哥谭这么热情好客，他在纽约还要偷偷摸摸进下水道。 夜翼敲了两下门就开了，钻出一个脸上挂着青紫的男人，而他连表情都没变一下，抬起手，对准那人的脸就是一拳，男人顿时摔得四脚朝天，又故意往旁边滚了滚。 彼得这种走正门哇！ ……他还是选择装作没看见算了。 这是彼得第一次来哥谭，谁知第一次来就玩了个刺激的，一路上的漂亮女郎都向他们投来莫名的视线，小蜘蛛默默地把自己裹紧了些，俱乐部里面吵得他什么都听不清，而夜翼进入这里就像回家，他娴熟地穿过一条条曲折的走廊，踏上门阶，按了下电梯按钮。 电梯运行了很久很久。 刚出门彼得就被蜘蛛感应刺激得一个趔趄，他紧皱着眉，一把将夜翼拽到身后“里面很危险，你不要挡在我前面。” 这只蓝鸟久久地望着他，半晌，他轻轻笑了一声，简洁地伸出手，做了个「您请」的姿势。 这下彼得反而不好意思起来。 他舔了舔嘴唇，有点纠结的推开面前那扇雕花大门，蜘蛛感应果然是对的，整整一排扛着87的壮汉就守在门口，里面那张巨大桌子旁边居然还布置着火箭筒。 但这些都不重要。 “你、背、叛、了、我！” 身量不高的男人双手扶着太阳穴嘶吼，浅绿色的瞳孔因为激动显得湿润，眼圈通红，皮肤苍白，走路的姿势还一瘸一拐——他的腿受过无法恢复的伤，乍一看只企鹅，彼得一眼就瞥见他蓦地拔出西装里插着的枪，枪口对准办公桌上生死不知的人。 “钉！” 不等他射出蛛丝，那柄枪被一枚小巧的鸟形镖击开，飞镖轨迹改变，重重钉进墙里。 男人下意识地退了三步，看清飞镖的形状又立刻呼了口气，脸上的神情从惊惧变成恼怒。 彼得“？” 夜翼轻巧地走了进去，没有任何脚步声，宛如一只无声无息的猫，那个被打得头破血流的倒霉蛋还存有呼吸，迪克收回手，抱壁倚着桌沿，微微抬起下巴命令道“企鹅，他还活着。” 男人慢慢直起身体，用发红的眼圈瞪着他“你知道我不喜欢别人这样叫我。” “得了，奥斯瓦尔德。”迪克厌倦且嘲讽地说“难道你指望我会看着一个人被你弄死？该送gcd就送gcd，下次你进的就不是黑门监狱，而是阿卡姆疯人院。” “行吧。”过了一会，企鹅人奥斯瓦尔怒气冲天地一挥手，露出凶狠的笑容，抓起身旁的黑伞对着看门狗点了点“给我把他送去哥谭最好的医院，我要他住最好的病房，然后所有人——都给我滚出去！” “随你便。”迪克耸了耸肩，有种事不关己的超然。 “你们每次来都要打我的门卫。”奥斯瓦尔咆哮道“你明明能直接进来，可你还要打他，这一次你还带了个尾巴，纽约人跑到哥谭干什么？” 突然被cue的小蜘蛛木然地围观着这诡异一幕…… 他好像看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麻了。 这也太怪了，怪不得死侍说他不懂哥谭人，彼得那颗精密的大脑突然卡壳，一卡一卡地转过弯。 原来这就是企鹅人。 等等，原来被免费的是企鹅人！ 小蜘蛛大受震撼。 哥谭没有死刑，更不缺罪犯，但企鹅人属于名气很大的那类，他在纽约处理过不少企鹅人卖进来的军火，但这么个狡诈阴冷的罪犯，被夜翼这番操作衬得像是被ua过的那啥……他没法形容，但是真的很怪。 “这得问你。”迪克随意用卡里棍拍了拍自己的掌心，威胁意味很是明显，他友善地冲着奥斯瓦尔笑了一下。 “我要一块琥珀金。” 彼得心想夜翼听起来像是来进货，而这只蓝鸟显然可以更蹬鼻子上脸一点。 “我很好奇它的运作原理，讲讲？” 第27章 “我是个生意人， 夜翼。”奥斯瓦尔表情微微僵硬“我没听过你说的东西。” 彼得渐渐感觉来冰山酒店不是个好主意，哪怕他不懂哥谭，至少他没听过谁找情报贩子是这副架势，他欲言又止——房间东北角其实还藏着一个人， 谁知道企鹅打算做什么。 而夜翼只是盯着瘦弱的男人看了一会， 露出一个从容的微笑“我还以为你肯留下的人都是你的心腹呢。” 猫头鹰法庭的童谣里面有一句「万莫提及他名号， 利爪将你头来寻」， 看来法庭是真的存在，不然企鹅人不至于怕成这样。 迪克自然知道角落还躲着一个人， 那家伙在多米诺面具的热力成像仪里面通红一片，他象征性地拍了拍奥斯瓦尔的肩膀，手底下的身体不受控制地一颤。 他冲着那个方向迈出一步，一边注意企鹅人的神情，等他再迈出第二步，男人终于猛地一砸桌面“够了！我之前说过所有人都滚出去——我数三秒。” 角落那人屁滚尿流地滚了出来。 “犯不着演给我看。”迪克按揉了一下额头，有点烦躁“琥珀金，企鹅，假如你不打算因为那个名字惹上麻烦，那就尽快解决。” 他抬起眼， 冷淡地对视着那双浅绿色的眼眸。 说实话他现在的精神状态很不好，迪克不明白猫头鹰法庭这项任务为什么能让他掉这么多san，根据经验，san值只要掉下30， 他就容易干出些冲动或者不可控的事。 上一次他san值下降过头是在黑门监狱，之后这只企鹅每次见到他就像老鼠见猫。 而之前只是了任务描述， 他的san值就掉了10， 杀掉利爪掉下的san值已经缓慢回升， 但之前那10点看来已经没有恢复的可能。 等房间之剩下他们三人，迪克为彼得拉了把椅子，奥斯瓦尔有点神经质地搓了搓手“我不知道，我不能说，夜翼，我不能。” “我没在和你商量，亲爱的。” 迪克检查了一下卡里棍的开关，按开的一瞬间，蓝紫色的电弧在空中跃动。 “停。”奥斯瓦尔识趣地不再试探，在电弧滋滋作响的声音中，男人脸色更加苍白“但我得警告你，那些描述都是真的，他们的耳目遍布哥谭，也许现在就在这个房间。” 彼得吞咽了一下。 怎么什么谜题到了哥谭都变成了鬼故事，迪克不置可否地偏过头，凭心而论他也不想和猫头鹰法庭这种诡异的玩意杠上，再一瞅企鹅人，这家伙居然显得有点说不出的委屈——这令他更烦了。 “我真的没有琥珀金，相信我。”奥斯瓦尔德说“那东西只能用来复活利爪，哈莉奎因以前做过实验，除了用在利爪身上再不起效。” 他一个生意人，自然不会购买没法交易的东西。 迪克望向彼得，语气陡然温和下来“他没有说谎。” 虽然语气很温和，但言下之意就是到了你离开的时间，蜘蛛侠的安全总用不着他担心“出去有个秘密通道，头顶通风口斜侧可以直接通往哥谭地下隧道。” 彼得点了点头，置若罔闻地说“你们可以继续说下去了。” 直到现在他都不清楚夜翼到底在焦躁什么，只是从他们见面起，对方表现得就宛如张快要被拉断的弓，特别是刚才逼问企鹅人，那双蓝眼睛淬着冷光，锋利过头就显得凶狠。 那不是什么好兆头。 夜翼一怔。 “虽然不知道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等着我。”彼得站了起来，活动着自己的肩膀，忍无可忍地“夜翼，如果你一开始就打算踢人出局，就不要答应任何东西，离开哥谭我们通常不这么定义队友。” 彼得心里有些发虚，他没打算把话说这么过，但夜翼的作风容易让他联想起复仇者联盟那个阔佬，虽然迪克和斯塔克做事的方法不同，可本质却有异曲同工之妙。 妙，太妙了，妙得他差点心理阴影都要泛上来。 所以彼得自发地神经过敏。 大概是迪克没想到他突然支棱，一时间闷不吭声，过了一会，他轻轻垂下眼睛。 彼得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毕竟他有点社恐，以前的朋友也就小猫两三只，某种意义蜘蛛侠制服让他放飞自我——其实他就是吃准夜翼对他态度很好，不至于在企鹅人面前怼他。 这时他听见夜翼老老实实地“……噢。” 彼得眼神顿时意外了起来。 原来夜翼是款怂怂猫吗？就那种你凶他一下，他就会悄咪咪地缩起来，和托尼不一样的点，是他在合理范围内吃硬不吃软。 这还真是个情理之中的反应。 蝙蝠侠果然就像韦德说的那样纵容他的罗宾，彼得感叹，人总是对罕见的表现反应大些，如果蝙蝠侠每天都对罗宾特别严厉，那可能偶尔放软一点就会使迪克不知所措，但看这情况，显然是蝙蝠侠让步的次数更多。 “谁也不知道猫头鹰法庭。”奥斯瓦尔德摇摇头“我只能告诉你利爪是反复利用的，他们不被使用的时候会被冰封起来，还有就是——他们都是疯子。” 哥谭歌剧院； 奥斯瓦尔德在桌面上快速划拉了个单词。 线索已经足够多。 迪克盯着自己的san值很是发愁，他极力想了挺多温暖的场景，只是精神状态根本什么随意能改变的东西，最后他只能佯装若无其事地去开车。 一直开到歌剧院，他都没想好怎么把彼得支开。 有错就认，坚决不改，他这点向布鲁斯学的很好，犹豫片刻后，迪克还是决定从地下隧道潜进，虽然他觉得这对耳目遍布哥谭的猫头鹰法庭用处不大。 “那我从钟塔进去。”彼得说。 迪克瞥了眼，没有吭声，率先骑着机车顺着地铁轨道跃了下去，没走多久，阴冷的风吹过来，风声中居然还夹杂着隐隐约约的人声。 他听了一会，面色微变。 哥谭废弃的地下隧道犹如蛛网一般，迪克循着追踪到的声源一路驶向地下，这样也好，大概率彼得在地面建筑什么都遇不到，但这条路线他以前和布鲁斯从来没发现过。 迪克渐渐意识到，这是封邀请函。 通往猫头鹰法庭的地下隧道是个迷宫，错综复杂。 他把机车甩到一边，又抽出短棍，顺着崎岖不平的洞穴墙壁，绕过那堆培养皿，等他摸到凿出的罗马式法庭，刚打算松开手，底下的情景令他猝然大脑一片空白。 偌大的空旷大厅，立着无数尊形状各异的雕像。 一些孩子被随意地捆着，闭着眼睛剧烈颤抖着，乱七八糟地丢在大厅各处，散落的残缺肢体零散扔在周围，利爪冰冷苍白的手又向一个孩子抓去。 他现在知道哭声是从哪里来。 迪克看了眼电子扫描器的屏幕，大厅冷得出奇，守在大厅的利爪共有86个，如果他不能把这些鬼玩意全部封存在这里，这些孩子会随着他一起死掉。 没法使用炸弹，一方面在地下，无法确定是否会震塌大厅，另一方面会伤到那些小孩。 利爪8686； 太深了，深到他没法发出通向蝙蝠洞的讯号，这鬼地方在地铁下面——地铁含铅，迪克只犹豫了一秒，继而他调整手套结构，灵巧地抓握住突起的岩壁，以一串令人眼花缭乱的动作悄然落地，每次缓冲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继而他绕过地下的火把，猛地闪过障碍物，卡着一只利爪的脖子抹断了对方的脖子。 利爪8586； 冰冷粘腻的液体粘在他的手上，他用力摒弃掉那些糟糕的情绪，潜在后面默默数秒。 利爪的复原时间差不多五分钟。 也就是说，五分钟内他需要解决所有敌人，并且救出孩子，否则就是功亏一篑，这导致他不能再隐藏下去，迪克重新给了眼前的利爪一刀，翻滚出去，提膝朝最近那只利爪的脊椎击去，又同时将闪着电弧的卡里棍，重重捣入新敌人的眼窝。 利爪8386； 还剩4分50秒。 泛着冷金色的液体飞溅得四处都是，好运的是这些利爪似乎只是一心想抹杀他，这群利爪和布鲁德海文的那个残次品不一样，训练有素，身手敏捷——打人极疼。 3分06秒。 他浅浅地吸了口气，在拳脚重击之中用力将喉咙里的液体咽了回去，雪亮刀锋在没有温度的身体中噗呲抽出，泛着金色的血液溅上他的下巴。 1分58秒。 腐朽冰冷的血腥味弥漫在大厅，利爪不会呼吸，而他的喘息已经快要压不下去，过去布鲁斯教他的那些——不知不觉已经没法用了，他换了攻击的方式，随手击出去的全是致命伤。 1分47秒。 他从最后一只利爪背后拔出自己的匕首，对方暗金色的瞳孔安安静静地盯着他，没有任何情绪，又似乎是轻轻笑了一下。 利爪086； …… “好了。” 周围的血积得踩下去已经能发出声，而且很滑，迪克现在已经不那么能保持好自己的平衡，电子枪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有点踉跄地跑过去给附近的孩子松绑，才刚刚割断一截绳子，小孩停止颤抖，蓦地睁开双眼。 暗金色的瞳孔犹如猫头鹰一般。 按理说迪克应该像之前那样直接把电棍捅进他嘴里，可他还是犹豫了一刹，小孩身体碰触起来还有温度，他怎么能，他又怎么敢—— 迪克只来得及用仅剩的力气往侧面躲开。 制服又添一道伤口，剧痛，之后阿尔弗雷德得把他挂起来数落，不过他真希望还有这机会，不知为何他的视野越来越黑，鬼知道这是暂时性还是永久性的失明，但很奇异的，他并不担心这个。 迪克只是在想千万不要让布鲁斯发现他死在了什么地方。 他尽力了，但爬不出这该死的迷宫又不是他的错。 等那些利爪小孩——刀刃再度袭来，血腥味快要把他的鼻子弄崩，所以猫头鹰法庭大费周折把他搞进来就是为了杀掉他，他试着抬手招架，然后他听见一道凛然的风声，有什么东西重重地飞出去，砸碎石柱。 金属和皮革的味道压倒过血腥，哪怕他看不见，但漆黑披风在阴影里席卷的模样他再熟悉不过，依稀迪克畏缩了一下，微微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能说什么。 这事他干得极不漂亮，场面又整的太过难看。 随即他被人不太温柔地抱了起来，对方的声音严肃又低沉，正如哥谭这座城市一样冷硬。 “夜翼，你——” 迪克睁着眼睛，伸手捉住披风一角，一点都不想听可能迎来的训斥，于是他很小声很小声地卖了下惨“我看不见了。” ……他突然觉得好委屈。 第28章 “b？”迪克用力睁大眼睛， 刚看不见的人总会有这种反应。 迟迟得不到回应令他感觉伤口更痛，倒不如说在布鲁斯用披风遮住他的那一刻，恐慌、惧怕、绝望伴随着剧烈疼痛齐齐爆发出来。 迪克有些困难地抓住漆黑披风的一角， 咽了口唾沫， 喉结上下滚动， 那截布料令他此刻极为安心，不由地小声恳求“拜托， 说点什么。” 蝙蝠侠闭着嘴， 一言不发， 始终犹如一块冷硬的石头，夜翼被他揽在怀里，托着腿弯，额头压在男人的颈窝， 又微微侧着脸， 被硬甲衬得脸色格外苍白， 他身上几乎湿透了， 没走一段路， 就会有血滴顺着什么地方掉在石头上。 “滴答。” 仔细看就能发现，黑暗骑士扣着小型震爆器的手指， 每次听见那个声音，就会轻轻颤抖一下。 迪克他好委屈， 如果只是他一个人， 条件允许的情况下， 只剩一口气他也能努力爬出去， 本来他好好的， 结果布鲁斯非要把他变得敏感脆弱。 所以这是布鲁斯对他的惩罚？他不禁想。 蝙蝠侠的不杀准则有多绝对， 没有人比夜翼更清楚。 这念头已经纠缠了他一整晚， 从那只利爪的脑袋掉下来开始，他就在猜布鲁斯可能有的反应，虽然他对布鲁斯很重要……可在那该死的原则面前，他又有多少份量？ ……加上布鲁斯已经有了杰森。 布鲁斯明明知道罗宾对他意味着什么，可他还是这样做了——迪克并不想测试布鲁斯对他的感情究竟能被量化到何种程度，他压根不敢去试探这事的结局，于是他宁可僵持着。 迪克越想越沮丧，只能疲惫地阖上眼睫，这么多年以来沉默第一次袭击了他，头一回，他在蝙蝠侠面前开不出任何蹩脚的玩笑，加上又困倦得厉害，最后他松开手，任凭肢体顺着重力滑落下去。 “夜翼！”迪克的睡意被肩膀传来的粗暴力度驱赶得一干二净，他之前本来就在柱子上撞了一下，只是没破皮，被这样一握他顿时疼得倒抽一口冷气，很想骂几句脏话。 而他的长官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低沉着命令他“保持清醒。” 神经病啊！ 这到底是有什么病。 之前是三分钟极限行动，脱离肾上腺素的刹那导致他严重脱力，这一会他已经恢复了些，不至于动弹不得。 伤口又在发疼，之后养伤又是折磨，如今他只是靠着布鲁斯闭会眼，都要被这么对待。 失去视力让他看不见布鲁斯的表情，之前想过的最坏打算猛然涌入脑海——没准等他出去碰上的就是戈登局长和一群警察，现在布鲁斯十之**在嫌弃他，就因为他像个冷血杀人狂一样砍死了一堆会复活的怪物。 迪克力图不让自己委屈得太过明显，其实他一点都不想丢人，可他的嗓音依然嘶哑干涩起来“我都这样了，睡会儿还不行吗——” 他努力想改变半趴在对方怀里的姿势，只是腹部被捅的那刀实在太疼，又头晕目眩，导致他不得不推了布鲁斯一把。 仍在痉挛的手多显然不会有多大力气。 ……而他想像中那块不近人情的坚硬石头，居然被他推得微微一晃。 迪克整个人都愣了，半晌，他无措地伸手往上摸了摸，指尖碰触到蝙蝠面具覆盖鼻尖的锐利棱角。 “别乱动。”布鲁斯低着嗓子，声线极紧，仿佛压着块铁。 当布鲁斯闯进大厅，看清眼前的景象，瞳孔骤然紧缩，脑袋“轰——”地一声。 他还以为自己晚了一步。 他费了很大力气才找到这个鬼地方，进入迷宫的那刻他的内心已经重重沉下，发现一路上雕像和培养皿里面物体的实质。 那些全是利爪或者利爪的半成品。 直到他发现年轻人倒在血泊之中，身上伤痕累累，脏兮兮的，微微低着头，身躯因为疼痛不自觉地蜷缩着，一只手捂着小腹的伤口，一边勉力举起短棍，像只受伤的猫，嘭！等他理智再度回炉，利爪整个人飞出去，又被蝙蝠镖钉在石壁！ 但他没心思顾及这个。 长久以来，他最恐慌的事情终于成真，布鲁斯在养迪克之前从没觉得自己算是活着，复仇占据了他的大半生命，某天之后知更鸟闹闹腾腾地闯进苍白暗淡的天光，将布鲁斯韦恩——不是蝙蝠侠，真正和世界联系起来，所以当那双失去光感的蓝眼睛，藏着安心与信赖望向他。 布鲁斯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越让年轻人别乱动，粘腻温热的血液快把他烧着了，迪克就越慌里慌张地想爬起来证明自己没事，走到迷宫宽阔点的地方，蝙蝠车就停在那里。 太完蛋，早知道他就老老实实闭嘴，在大宅呆两天就跑路去布鲁德海文——现在迪克犯不着担心布鲁斯不要他，倒不如说他宁可布鲁斯不要他。 在黑暗中，迪克感觉布鲁斯打算把他往后座塞。 “我好得很。”他扒掉身上烂糟糟的制服，踉踉跄跄、强撑着爬起来往副驾驶挪，凭什么他惨成这样还要是安慰人的那个，猫头鹰法庭才是罪魁祸首，不是他，迪克愤愤不平地想，同时有些滑稽地往旁边摸。 手腕被一把巨大力气桎梏住，凭借这力气就能推断出布鲁斯糟糕透顶的情绪。 他顿了下，超级夸张地吸气“嘶。” 那只手猛然松开，活像攥了块火炭，迪克刚获得自由，立马吸取之前的教训，忍着痛伸手「吧唧」一把拍上布鲁斯的胸甲，那块面积最大“听着，我真的没事，我身上全是别人的血，只是现在有点黑，出去晒晒太阳洗把脸就能活蹦乱跳。” 布鲁斯的目光停留在迪克眉眼精致的脸上，再凝视着那双无神的蓝眼睛，他亲手养大的小孩，是否在故作轻松他当然清楚。 此时此刻，按在他胸口蝙蝠上的那只手依旧发着颤。 “很疼？” “还好，骨头应该没断，我必须提醒你哥谭不是所有发生的坏事都是你的责任，我更不是，我爱你布鲁斯——所以我没有任何离开你的打算，随时为您效劳，之前的事情我就当我们和好了，来，笑一个，为你成功把我捡回去第二次。” “呃……” “好吧不是第二次，但我也捡了你几次，我们扯平。” 迪克刚才取下了手套，手腕腕骨微微凸起，线条优美的手上凸显着青色血管，可掌心和手指都有着层薄茧。 “我还没去医院检查呢，别这么快就觉得我瞎了。” 他看见年轻人冲着他咧嘴笑了一下“就算真瞎了——我有给你说过我不喜欢蓝眼睛吗？我喜欢绿的，顺便我可以往虹膜上印只蝙蝠，芭芭拉会很乐意我给她帮忙。” “这是不是惨了点。”迪克自言自语“我觉得我可以帮阿尔弗雷德开飞机。” 布鲁斯不配合，他说着说着就有点扯不下去，以前讲笑话，虽然大蝙蝠一定要绷着紧着，但从布鲁斯唇角上翘的细微弧度，他知道对方正在被糟糕笑话治愈。 年轻人说这话时脸上还挂着温柔而又忧愁的笑意，他之前的压抑和怒火仿佛只是昙花一现，布鲁斯终于忍无可忍地咆哮“闭嘴。” “好吧。”迪克立马接上，他摸了下鼻子“没那么好笑？” 又没声了。 他再扯什么话锋布鲁斯都不理他，渐渐的独角戏也唱不下去，他只能缩回去安静坐着，蝙蝠车里有应急处理伤口的药品，可他疼的完全不想动弹，更别提把伤药往创口倒——以前都是布鲁斯帮他处理伤口，其实他忍痛缠绷带也就是最近的事。 好不容易被迫养成的习惯，在蝙蝠侠面前，迪克就跟想不起来一样。 猫头鹰法庭到韦恩庄园得花费相当久的时间，失血过多导致他冻得要死，他本来就困，但之前只是因为睡个觉，结果布鲁斯差点以为他一脚踏进冥府，这下他眼皮都不敢阖一下。 问题是他又看不见，又没人理他，还冷。 夜翼的意志力强到能四天不合眼，但迪克格雷森在布鲁斯韦恩面前的意志力小于等于一朵西兰花，加上蝙蝠车在他潜意识里是个绝对安全的地方，他也就支撑了几分钟，随即就自顾自地把黑暗的披风从后背和座椅的缝隙间扯出来了点，往身上盖了一点点。 蝙蝠侠的披风并不如超人那样柔软，和他本人一样，这玩意通电后还会变硬，能当滑翔翼使，但迪克抱着那一小块布料睡得天昏地暗，仿佛他终于挺过了漫长的煎熬，梦里夜雨终歇，海鸥刺破哥谭港上方的密云，天光乍亮。 系统面板中，他丢失的san值，正如蜗牛一般，缓慢上爬。 蝙蝠车冲出地表，光线刺激得迪克勉力眯开了一下眼，又再次沉沉睡去，昏昏沉沉之中，他扯住披风，努力裹了裹。 ……杰森已经熬了一整夜。 他只知道蝙蝠侠凌晨突然面色难看的开车冲出蝙蝠洞，老管家忧心忡忡地对着监视器僵坐一晚，他和阿尔弗雷德一无所获，布鲁斯走的太急以至于没法留言半句。 他拖着发僵的身体，摇摇晃晃地走向出口，想去冲杯咖啡。 引擎声轰鸣而近，蝙蝠侠垂着眸，极轻极缓地从蝙蝠车里抱出藏在漆黑披风里的人，披风的尾端已经碎裂，又被沾染血污，哪怕他的动作是那样小心翼翼，但对方被放到手术床上的时候还是醒了，他极其不安地弹动一下。 又故作镇定地开口“布鲁斯？” 杰森死死地盯着那双无光的蓝色眼睛。 第29章 “……” 没人应， 迪克又条件反射地伸手去拽布鲁斯，接着他的手腕第二次被捉住，对方又警告性地轻轻捏了捏。 好吧。 他任凭布鲁斯把他的身体摆弄好， 老老实实地躺着不再折腾， 失去视力后其他感官显得尤为灵敏。 蝙蝠洞中蝙蝠振翅， 熟悉的金属气息，还有他爹沉稳且有节奏的脚步声——估计是去给他拿药， 顺便缝针， 阿尔弗雷德不在蝙蝠洞， 不然他第一时间就要挨骂。 迪克等脚步声渐渐远去，撑着床板，试图靠着坐起来，他之前太累， 以至于没能问问布鲁斯有没有和蜘蛛侠说一声。 钟塔没人， 这个点敲钟人估计慢吞吞地准备上钟， 运气不好的话， 彼得没准在钟楼里面翻找了一整晚。 迪克在心里叹了口气， 压着伤处上方的血管，又睁着眼睛瞎摸。 “你找什么？” 迪克差点吓得心脏骤停。 在杰森的注视下， 布偶猫受惊似的无声睁大眼睛，半蜷着的身体悄悄往后一缩， 蓝色的瞳孔依旧涣散， 柔软浓密的睫毛小心翼翼地抖动了两下， 随后黑发青年停滞住了， 很是不确定地开口“杰森？” “是我。”杰森压着声线“你玩过火了？” 话音刚落他就懊恼地抿住嘴， 杰森并没打算当一个混蛋， 特别是在对方疼得喵喵直叫的时候再开嘲讽， 只是独自生活这么多年后，他好像忘了软话该怎么说。 他的大哥怔了怔，慢慢地缩回手。 然后安安静静且郑重其事地说“对不起，之前我……” 杰森粗暴地打断他“你对不起我什么？” 他浑身紧绷着，如果迪克能看见，就知道他们两个之中，他自己居然是放松的那个，见着布偶猫脸上浮现起一丝困惑，杰森生怕这个人又理解成弟弟是要自己作检讨，于是立刻开口“你是怎么回事？” 杰森很确信，如果他没及时问出下一句，他这只柔弱布偶猫大哥，肯定会望着他支支吾吾，仿佛是他自己犯了什么大错。 虽然他没完全了解迪克，但迪克还真的就这样想。 “我的眼睛？”迪克侧过脸，循着声源，努力制造出他正在「看」着杰森交流的状态“我估计是吸入了什么气体，又或者是沾到了什么东西……但我那会脑袋不太清醒，等我意识回炉就成这样了。” 他略微开了个玩笑“所以在哥谭晚上不要偷溜出去。” “我在找手机，按理说应该在旁边，你能帮我联系下彼得吗？他应该还在钟楼，通讯录里面那个红色的就是他的联系方式。”正事要紧，迪克催促道。 杰森猛地握紧手指，虽然这过程和他猜的**不离十，但听着迪克亲口说出来，仍然让他愤怒得用力咬住牙齿——他能说什么？被养得矜持娇贵的少爷不知道哥谭原来这么危险——但他已经伤得这样重，这种恐怖回忆没准会困扰这只蠢布偶一辈子。 于是他只能克制着情绪“你躺回去。” 迪克一听这语气就感觉不妙，怎么听着像之前的布鲁斯似的。 一时间他生怕杰森冲动，加上他现在对小男孩真的好愧疚，于是便不安地说“你能扶我一下吗？我好像又在流血。” 可杰森居然没和他吵架，只是生闷气而已。 小翅膀真好，迪克满是感恩地想。 他本来以为杰森知道他其实是前罗宾以后直接震怒，毕竟被亲近的人隐瞒的滋味糟糕透顶，迪克换位思考，回忆起当年布鲁斯对他隐瞒自己是蝙蝠侠那时候的勃然大怒。 虽然他没明说自己身份，但如果杰森全程在蝙蝠洞，那自然看见了他被布鲁斯抱下来，迪克哽了一下。 当时自己的模样肯定不怎么英俊帅气。 歉疚导致迪克不敢多叨叨半句话，道歉得等他眼睛好了再说，不然现在他只能靠猜和听来判断对方心情，他是想道歉，不是想一脚跨进他弟弟的雷区再反复蹦迪。 杰森走到迪克身边，布偶猫是字面意思上的遍体鳞伤，又只裹了件蝙蝠披风。 他稍微碰了碰对方唯一没受伤的脸。 迪克脸色苍白得厉害，皮肤被冷汗浸透，触手冰凉湿润，显得格外可怜。 杰森动作一顿。 他的力道又放轻了些，转身去抽屉里翻了两颗止痛药，又往杯子里接满水，迪克听见响动，伸手去拿，冷不丁感觉嘴唇碰上了坚硬的杯壁。 迪克默默吞咽了一下，干笑着“其实我可以自己来。” 弟弟的爱是好意，只是他不想被杰森喂得呜呜咽咽地咳嗽，毕竟男孩没和人长久相处过，而且他的行事作风显得相当硬汉。 玻璃杯移开了，可他的手还是空的，随后是杯底放上桌子的声音，杰森走远了。 迪克唉。 他艰难地挪回了床上，后背靠着床头，又稍微屈起膝盖，才发起呆，说实话他也是第一次和弟弟相处，家人和朋友的定位不同，想想杰森之后要对着他冷暴力，算了，他自找的。 但迪克还是无精打采地将下巴搭在膝盖上。 布鲁斯怎么还没回来，他目前急需一个拥抱，所以再次听见声音他火速支棱了起来，这次的脚步声要轻一些，在杰森眼里，就是布偶猫听见动静人都精神了几度，他僵硬了一瞬，重新把杯子凑到迪克唇边。 ……所以他之前是去拿吸管了？迪克惊讶地咬住塑料管。 想不到杰森居然是这种类型。 原来受伤以后他弟弟能变得这么贴心，迪克胡思乱想了些有没有的，一时间连对失明的恐惧都消散了不少。 那肯定要趁热打铁！ 迪克全然不知道自己傻逼漂亮布偶猫的印象，在他弟弟心中是如此根深蒂固，以至于只要他不亲口说自己是罗宾，杰森的脑回路就完全不往这上面飘。 他只感觉杰森变得非常奇怪。 杰森好像对他太好了。 这种好法有点怪怪的，不是说他对好意过敏，只是他弟弟突然觉得他特别柔弱……？所以显得格外不正常，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似乎现在他提什么要求都能被答应。 他清了清嗓子，杰森虽然还是不理他，但从行动来看，他们是和好了，忙活了大半夜，他饿得连布鲁斯做的烤西兰花都能吃下去，就期盼地抬头瞅着小男孩“我还想吃北非蛋。” 杰森“……” 北非蛋是什么玩意？ 布偶猫抿了下唇，悄咪咪地缩了回去，很是失落地“阿尔弗雷德以前都会给我做。” 他至少看起来很懂事，杰森想，但北非蛋到底是什么玩意，而且不知怎么，布偶猫似乎变委屈了，就是因为吃不着蛋，他表现得仿佛比失明还委屈。 杰森深吸一口气“怎么做。” “不知道。”迪克比他还要茫然“白洋葱和番茄，欧芹加甜椒？再倒点芝士？还有点别的配料，对了，辣椒末得是烟熏过的，不然不好吃。” 听着就麻烦透顶，长久以来，杰森自己的吃穿都是随便对付，但他还是憋着火气答应“我去试试。” “谢谢。”布偶猫撑着下巴，立刻傻乎乎地微笑起来“你真好，我好爱你，杰森。” 杰森一个踉跄“……” 他沉着脸，把手里的止痛药塞到布偶猫嘴里，又刻意放慢了拿水的动作，布鲁斯终于从里面走出来，他已经换掉了蝙蝠侠制服，头发湿漉漉的，迪克明明看不见，却也立刻朝那个方向张望。 他含含糊糊地苦着脸“布鲁斯？” 杰森皱了下眉。 他以前觉得布鲁斯瞒着迪克是正确的做法，直到现在，他陡然发觉这种隐瞒是那样疏离，全家人都把迪克蒙在鼓里，而他自己也是其中一员，强烈的歉疚感陡然袭击了他。 他深深望了布鲁斯一眼，转身走了。 “我感觉小翅膀有点不对劲。”等杰森一走，迪克立刻扒拉着布鲁斯焦虑地叨叨“你有没有和他谈过话？” 布鲁斯平淡地说“膝盖伸开，我需要先把你的伤口缝好。” 布鲁斯低头看着他，视线扫过这只蓝鸟身上的挫伤，止痛药还没发挥作用，唇角处的血污没完全擦干净，于是他伸出手，摩挲过那一小块皮肤，迪克瑟缩了一下，陡然抓住了他的胳膊，恐慌和眩晕席卷而来。 “那会很疼。”迪克手指揪着那段柔软的棉质布料，他很小声很小声地说“我觉得我一定是断了骨头，我想再吃两颗止痛药，而且我能不能吸点拔牙的那个麻醉气体……” 这比起嚷痛，倒更是撒娇——迪克又不是第一次缝针，布鲁斯没来，他照样能和杰森胡扯。 他认认真真地“我现在很不好。” 但布鲁斯表现得置若罔闻，手下却仔细地避开所有伤口，捏着年轻人的关节以免一会他乱动，迪克因为看不见，内心焦躁其实早已达到顶峰，特别是当他迟迟等不来那个拥抱和那几句安慰。 “我很疼！”他刻意抬高了声音。 “我没让你和猫头鹰法庭接触，我也没教过你一个人往哥谭底下跑。”布鲁斯没什么感情地陈述。 迪克吸了吸鼻子，漆黑的视野导致他对布鲁斯冷淡的情绪尤为敏感，他不理解布鲁斯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布鲁斯凝视着年轻人茫然且无助的神情“你会失明。” 迪克立马闭上了嘴。 他像是没能理解布鲁斯在说什么，呆呆地仰着头，半晌，他勉强笑了笑“没关系。” 这时候他终于对自己的处境有了实感。 知更鸟的蓝眼珠逐渐沾染上一层雾气，很快他局促不安地垂下眼睫“我觉得我很快就能适应。” “如果我再来晚一点的话。” 布鲁斯在他头顶平静地说。 迪克足足花了好几秒才处理完这个信息，讷讷地回过神，喉咙逸散出点困难的、近似挣扎的声音，他挺想拎起卡里棍重重砸在布鲁斯脸上，可现实事与愿违，光是忍住不要流眼泪就足够困难。 迪克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还抓着布鲁斯没放，他用力想把眼睛里的湿润眨回去，准备松手。 这时候一只手顺着他的背轻轻抚了几下，迪克竭尽全力地僵持了几秒，最后还是莽撞地把自己塞进对方怀里，将脸埋进布鲁斯的颈窝。 那些艰难维持的体面轰然倒塌，熟悉的体温和气息在黑暗中慢慢浸染出前路，他用额头抵着对方的肩胛骨，滚烫的泪水一滴滴掉落下来，几乎就要哽咽出声。 “别这样对我，布鲁斯。” 第30章 人的成长真是个很残酷的过程， 等迪克渐渐从那种委屈的情绪里面下头，他就陡然意识到自己干了多丢人的事。 他丢人丢到脖子都要烧红，说真的， 布鲁斯缝得他很疼， 但他现在神情飘忽， 也就是幸好什么都看不见，不然年长者那种平静却有点微妙的眼神， 能让他应激到炸毛。 而且这要不要算他们和好了？ 迪克觉得他还没原谅布鲁斯把他当成小宠物一样随意对待， 罗宾的问题他真的很难就那样算了， 不过黑暗中疼痛被无限度放大，而布鲁斯身上的气息又把他变得很软弱。 导致他很想再去耍赖讨个拥抱。 一来二去，他实在做不到继续和布鲁斯僵持，根据之前的经验， 不管多少次， 他都是先输的那个， 指望布鲁斯低头纯粹是天方夜谭——倒不是说蝙蝠侠是个死不认错的性格， 只是如果在他逻辑内判断为对， 他就能化身一个纯粹理性的混蛋。 所以迪克不确定布鲁斯到底对他有什么安排。 只是如今他惨成这样，学校和实习那边都得请假， 很长一段时间他可能还得请护工帮他处后续换药，光是罗列之后积压的事就足够头疼。 这时候他又听见布鲁斯问他“你在想什么。” 迪克想也没想地“想我这样怎么回布鲁德海文。” 话音刚落， 他便感觉正在擦拭伤口表面的棉球顿了顿， 随后又继续处理起来， 他又听见布鲁斯淡淡地问“你还有什么事没解决？” 迪克看不见， 只知道布鲁斯的手依旧很稳， 他犹豫了一下“没什么事。” 但在蝙蝠洞冷色调的灯光下， 年长者表情平淡， 眼里却涌动着暗流。 布鲁斯重新换了一块药棉，处理起迪克腰间的伤口，为了以防他乱动，便用一只手固定住腰椎的位置。 迪克猝不及防被碰触，他敏感地悄悄往后缩了缩，又觉得这样给照顾他的人多添麻烦，又抖抖索索地往布鲁斯手里送。 只是他们好久没这样亲密，迪克不由地绷紧了身体肌肉。 而布鲁斯似乎没发现他这些敏感心思，迪克僵了一会又再度放松，却听布鲁斯又问“为什么急着过去？” 迪克沉默了几秒，有点困惑地“我想回去养伤，加上我所有东西都在那边，除了布鲁德海文我还有别的地方可去吗？总不能去折腾克拉克——噢。” 布鲁斯握着镊子的手，又顿了顿，才将那把小镊子丢回盘子。 他不是第一次为迪克处理伤口，却是第一次帮夜翼处理伤口。 他是在将迪克从蝙蝠车里抱出来那会，才发现他的知更鸟已经不是小小一只。 迪克比以前瘦了点，成年后他不再那样经常回来庄园，只是有规律地回来见见杰森和阿尔弗雷德——迪克在躲他，布鲁斯对此很是清楚。 只是如今凝视着年轻人的漂亮眉眼，和他暗淡无光的浅蓝色眼眸，他才感觉胃部有什么东西在下沉，一直坠入深渊。 布鲁斯从没想过，也许他有可能会失去理查德格雷森。 伴随着皮肤上略微加重的力道，迪克蓦地明白了“你是说我可以在韦恩庄园呆着？” “谢谢你。”他不自在地偏了下头，让额前的发丝再垂落点，试图将眼睛遮一些，虽然大概率用处不大，这才开口“其实我……我一直在习惯这个，毕竟这么多年的习惯很难改掉，但你不用把我当成什么责任。” 布鲁斯很想问他在习惯什么，但他依旧只是克制地坐在那里，等着迪克继续组织语言。 “如果我一直呆在孤儿院，肯定不是如今这样。”迪克说“你救了我，救过我很多很多次，我的一切成就都因为你，所以我肯心甘情愿地对你好，但我没要求你非付出点什么，或者要你表现出对我的在意，真的不用。” 迪克说这话的时候一直有点无所适从，他伸手在前面摸了摸，碰到布鲁斯的手臂，又慢慢用额头抵着他的腕骨，这才低声说“我知道当我成年之后我们就再没有关系——现在我也不再是罗宾，所以我还赖着你纯粹是在无理取闹。” 他有点艰涩地请求“所以我得要点时间习惯。” 这就是问题所在。 他没法把布鲁斯定义成一个熟人，也没法简单定义成朋友。 离开哥谭后他依旧在收集黑暗骑士的剪报，从小周边到花边新闻，其实迪克远不如他表现得那样洒脱。 他害怕发现布鲁斯松了口气，终于卸下了什么负担。 他也怕布鲁斯身边再也没有他的位置，成年之后他再回韦恩庄园便显得没那么天经地义，他自然不会厚着脸皮要布鲁斯重办那纸收养文件——只是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特别是当他发现曾经属于自己的制服，被布鲁斯给了杰森。 蝙蝠侠和新罗宾，旧的那个就可以随随便便打发走，他光是想想有一天布鲁斯也许某一天叫他滚出去，那种场景仅存于想象中就已经让他连滚带爬地想要逃跑。 没人觉得理查德格雷森会处理不好他的人际关系，但迪克清楚知道他在布鲁斯面前从来没赢过，更可悲的是他还得在那一天到来之前提前做预案。 总是做好最坏打算，这还是布鲁斯教他的。 “习惯什么？” 布鲁斯看着迪克恨不得把脸埋在他手里不再起来，失血过多导致他现在体温偏低，随后他听见年轻人哑着嗓子，不自然而又有点低声下气地说“习惯我不能再回这儿了。” 蝙蝠洞里面温度并不高，特别是迪克也就搭了张薄毯，他只想像小时候那样猫进布鲁斯的软床再挤进去分享被窝。 布鲁斯没说话，迪克想——失明也挺好，至少现在他不用面对布鲁斯的回应，只是幻想男人深蓝色双眼可能透露出责备和生硬，他便尴尬得想从布鲁斯眼前蒸发。 “我抱你回楼上。” 迪克冷不丁听见毫不相干的东西，茫然地抬起眼，布鲁斯看着年轻人忙不迭的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生怕做错什么，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迪克越来越怕他发火，但又总和他冷战。 如今冷战结束，迪克便更慌里慌张的，像极了被主人扔掉过一回的流浪猫。 以前的蝙蝠洞全是迪克各种乱七八糟的杂物，充斥着知更鸟蹩脚的玩笑和打趣，他并没有养成整洁的习惯，随手乱扔东西，又喜欢到处乱窜。 所以布鲁斯夜巡回来，不得不跟在后面，从披风捡到鸟形镖，再无奈地给他收好。 你当然可以在任何时间回来——布鲁斯差点把这话说出口，只是最后他还是将那些解释保留起来，某一刻他货真价实地困惑着，他真的把小孩逼到了这个地步？ 而且迪克哪里像是做好了准备，如果他眼睛还正常，布鲁斯挺想直接把他提溜到镜子前面。 说那话的时候年轻人的蓝眼睛空空茫茫，满是心碎，肢体语言和微表情就差喵呜喵呜地乞求不要把他丢掉。 但也只有一瞬，布鲁斯就又冷静下来。 迪克要的他的确给不了，除了这个，其余的要什么都行，但只要他不回应那份情感，他对迪克越好，小孩就越想跑，到最后布鲁斯也感觉厌倦。 迪克配合地搂住布鲁斯的脖颈，又用手指攀住他的肩膀“阿尔弗雷德在哪？他是不是去给我拿轮椅？” 遍体鳞伤的知更鸟终于懂得什么叫乖，布鲁斯阴郁着脸，任由迪克试探着想要将前事翻篇，现在他终于不用担心自己的神情又什么时候伤透了小孩的心。 “他去查猫头鹰法庭的资料，你该不会以为这事就算完？”布鲁斯一提起这事又尖锐讥讽起来“还是你觉得我照顾不好你？” “你会留下来？”迪克全然没在意布鲁斯的臭脾气，软乎乎的微笑重新回到他脸上，语气是克制不住地惊喜“接下来几天你都会在庄园陪我？” 布鲁斯没理他，只是一步一步往楼上走，几分钟以后迪克有点懵，他摸了摸枕头，不确定地问“我可以和你一起睡？” 这是布鲁斯的卧室。 之前心底暗戳戳的念头突然被满足，他一时间有点惶恐，搞不懂布鲁斯接下来又要怎么对他。 布鲁斯“汇报情况。” 听着布鲁斯漠然且冷淡的声线，迪克反而松了口气，他躺在枕头上侧过脸，又听见布鲁斯在拉窗帘“猫头鹰法庭似乎是突然找上我，之前有只去布鲁德海文的利爪给我留了讯息。” “讯息？” 身旁的床垫突然一沉，迪克犹犹豫豫地朝旁边挨了挨，让对方温热的体温透过睡衣布料传过来“灰色之子。” 布鲁斯随手拨了拨迪克压在脸颊下的黑发，之前处理伤口让冷汗黏住了这些柔软的发丝，他默默把灰色之子这个关键词记在脑海。 之后迪克说的那些他就没再听了，都是些他早就知道的内容，他本来也不是为了听什么见鬼的汇报。 年轻人说着说着，就像只讨要抚摸的猫一样，彻底挨了过来，没过多久迪克的嗓音就渐渐飘忽，反应也越来越迟钝，他早就累得只靠意志力强撑。 快要睡着之前，他决定遵循自己心意，把自己塞进布鲁斯怀里。 很漂亮——即使是伤痕累累也依旧漂亮，精致的下颌线，浓长的眼睫，偏偏他又那样需要你，需要到几乎是依赖的地步。 布鲁斯有点微妙地挑起眉，绕过对方伤处，微微收紧手臂。 半晌，他轻轻叹了口气。 第31章 布鲁斯只是象征性地陪着躺了一会， 直到年轻人的呼吸渐渐安稳，面容也不再因为疼痛而显得倍受折磨。 灰色之子？ 他理了下猫头鹰法庭的信息，这个组织和阿卡姆家族关系匪浅， 他刚成为蝙蝠侠那年发现了点蛛丝马迹， 不过随后猫法就彻底隐匿无踪。 而且猫头鹰法庭找上迪克的事， 处处透着蹊跷。 整个过程让他联想一位老熟人——小丑，那个疯子找事的目的往往是为了摧毁他的精神， 伤亡只是摧毁过程的副产品， 而非目的。 猫头鹰法庭有着无数次直接杀死迪克的机会， 偏偏他们找了一群刚转化的利爪小孩…… 布鲁斯忍不住露出厌恶的神色。 他控制着身体不要大幅度移动，同时拉开床头柜抽屉，从里面取出一只陈旧却被清洗得干干净净的毛绒小象，塞进迪克的手臂， 再缓缓地抽身。 前往蝙蝠洞的路上， 他正好碰见了手里拿着一叠北非蛋的杰森——他儿子居然真的做出来了， 布鲁斯难以置信地想。 “我把迪克放到我的卧室了。”布鲁斯有点复杂地盯着那叠蛋， 最上面的那一个煎得最好， 呈现着完美的金黄色泽“杰森，最近我需要你提高警惕。” 布鲁斯说这话的时候眉毛深深地压下来， 神情凝重，杰森不自觉地挺直背， 屏息等待布鲁斯的下文。 警惕， 杰森想。 布鲁斯犹豫了半天“我也饿了， 能给我一只蛋吗？” 杰森“……” 他陡然想起来迪克以前对布鲁斯的造谣——又爱摆烂又很颓废， 还不爱开口说话， 在蝙蝠侠阴郁深沉的形象深入人心之后， 他觉得这可能是布鲁斯和格雷森的一种情趣。 他整个人都有点不太好， 难不成迪克以前造谣跑火车都说的是真的！ 布鲁斯叉走最上面那块蛋，咬了一口，心情缓转了些，从今天起，超人就失去了跑来韦恩庄园的最后理由。 他们有了新厨子。 神游几秒，布鲁斯终于想起来正事“猫头鹰法庭似乎盯上了迪克，我还没查出原因，面对法庭的利爪，韦恩庄园显得不那么安全。” 他郑重其事地“我需要你保护好自己。” 如果童谣描述属实，那他把庄园防御等级设到最高都没用，说实话所有人里面他最担心杰森。 阿尔弗雷德的战斗力一直是种不可名状，迪克伤势稍微好转后就有自保能力——哥谭所有反派几乎都被迪克锤过一遍，在韦恩庄园里，他倒是不担心夜翼的安全。 反而是杰森。 目前为止，杰森的训练还有结尾没完成，他本来打算像天堂岛一样安排个试炼，不过现在迪克受伤，计划只能往后拖。 可无论杰森的表现有多优秀，面对具有不死之身的利爪，都不可能占上风。 布鲁斯颇为忧虑地在心中比划了下杰森的身高，说真的，这孩子成年能长过一米六吗？ 杰森自然不知道他的老父亲和他大哥都把他当成小猫咪养。 恰好相反，迪克回蝙蝠洞的惨状着实给了他巨大冲击，等猫头鹰法庭这个词出来后他直接阴谋论，没准是因为布鲁斯当蝙蝠侠的缘故，才导致格雷森被报复，平白遭受无妄之灾。 蝙蝠侠还有一整个哥谭要照顾，也就是说，当布鲁斯不在韦恩庄园的时候，他得保证格雷森的安全。 杰森肃然地“我知道了。” 对着突然燃起斗志的杰森，布鲁斯欲言又止。 他微妙地感觉有点奇怪，莫名有点想问问你知道了什么； ……算了，何必。 …… 迪克刚一睡醒，就发现小男孩拿着本厚书，端端正正地坐在他床边的椅子，之前布鲁斯往他眼睛里面滴了点药水，现在已经隐隐约约有了光感，就是看不清东西。 床头柜上放着保温盒，里面盛着几只几乎在发光的北非蛋。 他居然能做出来，迪克剧烈震撼。 杰森见他醒了，啪地一声阖上书，板着脸“之后你每时每刻都得和我在一起。” 迪克“？” 他不理解。 这是杰森深思熟虑后得出的最好结论，看看格雷森——迪克懵叽叽地窝在布鲁斯的豪华总裁床上，柔软的被子遮住他线条漂亮的身体，杰森必须承认布偶猫的漂亮真是无可挑剔，身上的伤口使他看着更加柔弱。 此时此刻，他还搂着一只旧旧的玩具小象。 杰森立刻无端有了闯入女孩起床现场的感觉，极怪，但这种滋味令他有点没法直视他的大哥。 迪克还在恍惚，难道他是没睡醒，不由地无意识地收紧手指，接着指尖陷入一团软绵绵的东西，他又捏了两下。 噢。 这只玩具小象是他当年从马戏团带出来的纪念品，如果他没记错应该在他卧室的柜子里收着，布鲁斯估计是趁他睡觉翻找了出来。 不过他抱着这种软绵绵的玩具显然和罗宾的形象很难联系到一起。 他开口想要解释“这是我妈妈……” 杰森抿了下唇“——不用说了。” “以前都是我的问题。”杰森的手指微微蜷缩，捏了下衣角，他有些不自在，但如今他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 迪克“？” 这是一只傻逼漂亮布偶猫，杰森想。 他回想起在布鲁德海文对迪克的火气就很是愧疚，他怎么能奇怪到去和猫计较，漂亮吝啬的小姐有点脾气再正常不过，其实迪克也就喜怒无常了那一次，以猫的标准，他平时简直是个天使。 迪克连忙解释“不，其实是我……” 杰森一把打断他“布鲁斯最近很忙，他会尽可能地回来看你，但你伤得很重。” “你的日常生活都要有人照料，我猜你也不想麻烦布鲁斯，阿尔弗雷德有韦恩集团要管，目前只有我有空，还是你觉得十几岁的小孩照顾不好你？” 迪克很想说他还可以找自己的男朋友，没事还能找沃利过来溜达一圈，但杰森愣是把他的话锋全堵死，他眨巴了两下眼睛，渐渐咂摸过劲。 有没有一种可能，杰森并不知道他是谁？ 太好了。 迪克一秒复活，火速狂喜，安安心心地准备躺平当个伤员，他才稍稍松了口气，支起身体想要去拿保温盒，杰森就已经主动握住勺子“你张嘴就行。” 之前的经历让他已经知道杰森很会照顾人，不过那会是他没能力动弹，现在睡了一觉脱力症状已经消失。 其实他之前是把场面搞得太惨烈，布鲁斯一来他又不自觉地开启耍赖模式，正儿八经判断不是什么危及生命的重伤，养养就好，所以被这样照顾显得很是有失尊严。 特别是他赖着杰森又点了三天的菜谱，杰森脸黑了又黑，变了一轮色之后还是答应，有失尊严倒是没什么，但欺负弟弟是不是有点过分…… 很快，他就在糖衣炮弹下彻底晕晕乎乎。 这导致克拉克来韦恩庄园时尤其震惊，他推开卧室门的第一反应是走错，第二反应是迪克终于对布鲁斯下手。 迪克有点尴尬地从满床毛绒熊里面猫出来，举起一只爪子晃了晃“克拉克？” 克拉克瞳孔震颤，脱口而出“布鲁斯终于疯了？你们搞在一起了？” 迪克为这突如起来的中伤惊怒交加了几秒，一言难尽地“其实是杰森——你怎么才来看我。” 他睡醒之后就在等人间之神在他的窗户缓缓降落，为此他连窗都没关，但超人居然直接人间蒸发，莱克斯卢瑟在推特连续挑衅几条超人都没人理。 平时星球日报的肯特记者会转发个： 迪克总觉克拉克嫌他太跳，所以这次坚决没发任何短信。 结果克拉克居然真的不来看他。 不来看他就算了，一来还要中伤他和布鲁斯的父子情，迪克觉得他可以勃然大怒然后再怒然大勃，趁此机会勒索克拉克陪他玩各种花活——氪星人终归是款人外，使用方式超多，不过他只是支棱着坐起来就觉得肋骨疼。 他还在愤愤不平，克拉克已经走到跟前，和布鲁斯不同，人间之神的披风通常沾不上硝烟，但此时他的鼻子却敏感地捕捉到那点不同“你去什么地方啦？” 迪克非常顺手地把那条鲜艳的红披风拽下来，折了两折，垫在枕头下面。 “你已经从我那里牵走的几十条披风了。” 克拉克打量了他一遍，天空般的蓝眸染上少许无奈，却没回答问题，他略带谴责地责备“怎么不叫我？” 迪克摸了摸鼻子“从小到大布鲁斯都警告我不能依靠你的能力，你又不是真的上帝，万一你听见我叫你，但你却抽不出手呢？” 一方面是陷入真正绝境根本来不及喊克拉克，另一方面就是有超级听力的超人应该救谁的问题——但这东西只要细想，就觉得世界对克拉克太过残酷。 克拉克平静的声线透露出些危险“迪克。” 迪克摇了摇食指，笑眯眯地“但我本来想说一声来着，可猫头鹰法庭的基地修得太深。” 面对打算装傻到底的知更鸟，克拉克太熟悉这些蝙蝠的套路，只能叹了口气“你都不知道你失明那天布鲁斯反应有多夸张。” 平时总是异常冷淡的蝙蝠侠，蓝眸在月光下显得幽深难明，周身气氛压抑到了极点，他差点以为布鲁斯又回到了他们刚认识那会，但渐渐的布鲁斯又冷静下来，他一言不发，摘下头罩——克拉克感觉到了由衷的慰藉。 然后布鲁斯问他。 “克拉克，这些事到底什么时候才算完。” 超人哑口无言。 那不是个问句，哥谭的反派比玉米地里的韭菜长得还要勤快，割了一茬又长一茬，哥谭早就废除死刑，蝙蝠侠不能越线，他除了不断撑过来别无他法，只是钢铁之躯尚且会在哥谭碰壁，血肉之躯又怎能不会疲惫。 克拉克轻描淡写地掠过那些应该由他们苦恼的事情，如果可以他只想把童话塞给这些知更鸟。 “我和他在孤独堡垒查了很久ai，不过现有的治疗手段都不适用于人类，其他方法副作用又太大，哈尔又不在地球，所以我去了趟绿灯军团——作为回报，我帮他们推了一下天启星。” 迪克难以置信地“天启星？” “不提那些不重要的。”克拉克平缓地叙述“主要是为了换回来这些，oa星的小蓝人都是群吝啬的家伙。” 迪克这才注意到克拉克进来还提了个小礼盒，他本来以为是慰问礼物，人间之神拆掉包裹以后难得迟疑了一下，包裹着迪克的手，让年轻人细白的指尖在里面的物体上触了触。 ——触觉非常诡异，迪克皱着眉，仅仅凭借触觉他判断不出这是什么。 迪克颇为疑惑地看向克拉克。 “你可以理解成一款加强版猫薄荷。” 克拉克想了想还是决定摆烂，毕竟已经是他能找到副作用最小的东西“加快痊愈速度，应该能让你很快看清东西，放入身体内部就能发挥作用，但无法治愈残疾。” “副作用……类似于猫薄荷。” 克拉克绝望而又匪夷所思，宇宙之大无奇不有“可能会像磕了迷幻剂，它能让使用者感到相当过载的快乐——非常快乐，除了氪石没什么东西能影响我，所以我也不清楚迷幻剂是种什么滋味。” “以及每次使用完，因为神经被麻痹太过，会有十几分钟的恢复期，你的意识能活动，但不能控制身体。” 第32章 听完那个不可名状的解释， 迪克立刻懂了，副作用就是艾薇那些宝贝花粉一样的功效。 知更鸟蓝眼珠深处藏着点警惕，克拉克模模糊糊得立在那里很大一只， 失去视力令他相当不安。 克拉克思考了一会也觉得不妥， 打算将手中物体塞进盒子“还是算了， 我想想别的办法……” “不用。”迪克琢磨了一下，冷不丁地打断“就用这个， 但你得陪我。” 在克拉克面前丢人， 那能叫丢人吗？他早习惯了。 他把克拉克拽进床里， 再顺着人间之神的胳膊一路摸索到手指，鉴于之前克拉克污蔑他和布鲁斯的父子情…… 迪克有的时候真的对克拉克的狗逼属性很是震怒。 太狗了，克拉克。 狗就算了，他的男朋友有的时候还想当他爹。 直说没什么用， 他决定用实际行动强调， 于是不太客气地屈膝踩住男朋友的腿面， 手掌又攀附上对方的腰， 沿着那些大理石雕刻般的曲线摩挲了两把。 克拉克沉默了一下。 他最后还是很无奈地伸手握住年轻人的脚踝， 避开他身上没好全的伤，轻轻提起来放在床垫上。 “这玩意怎么用？什么叫放入身体内部， 吃下去可以吗？” “也行。”克拉克很是微妙地望着迪克，宛如在看一只不知死活的猫。 迪克吃掉那玩意后立刻就后悔了， 哪怕吞吃的过程也极其诡异， 他几乎是清醒地认知到自己的状态不对劲， 原来除了类似毒藤女花粉催熟效果之外， 所谓的快乐就是致幻。 但他真没觉得有什么可快乐的。 克拉克始终开着透视， 一直等到迪克身上的伤口已经有了愈合的迹象， 断裂的骨头也渐渐长好， 这才关掉x视线，才恢复正常视野，人间之神蓦地一怔，罕见地有些慌乱——知更鸟一反常态地安静，漂亮的蓝眼睛垂着，长长的眼睫沁湿。 迪克他能听见克拉克失去大人的从容，问他怎么回事，他动了动唇，语言却梗塞在喉咙里，最后竭尽全力地发出了干涩的声音“幻觉。” 他看见父母从高处坠落，看见哥谭港上的熊熊烈火。 他看见人间之神被氪石击中，黑暗骑士的披风碎裂在半空。 与此同时，身体又像烧着似的变得滚烫，迪克自然不觉得克拉克是有意要害他，但大脑深处的回忆被翻出的滋味实在太糟，于是便迁怒地去想是克拉克害他变成这样——等克拉克想要伸手碰他的额头，他不由地刻意偏了下脸。 克拉克顿了顿。 他太熟悉迪克，会说，爱笑，又总被偏爱，弯着双好看的眼睛，发脾气也像在撒娇，所谓当他男朋友在克拉克看来更像配合小孩玩笑，哄着便是。 一会工夫，知更鸟已经全然躲进被子，只露着些蓬松柔软的发丝。 迪克擅长示弱，不过只允许发生在他自己能控制的场合，若是真的发生了什么，就比任何人都会忍耐，宁可咬牙也不肯吭声。 克拉克把那一小团蜷缩起来的人抱出来了点，年轻人躬着背，极力克制着颤抖，又用胳膊死死地遮着脸，安安静静，仿佛没有任何异常，但从克拉克的视角，已经能看见他的皮肤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抱歉。”迪克听见克拉克的声音，一只手格外轻柔地在他后背抚了抚，接着克拉克抱歉却不失强硬地拉开了他的胳膊。 一张乱七八糟、却依旧漂亮的脸。 克拉克轻轻叹了口气“何苦对着我逞强。” 迪克火大得要死，克拉克一说话他又眼眶发热，气血上涌，张嘴一口啃在克拉克的颈侧，使上力气却连个牙印都咬不出来，钢铁之躯放软了也像是什么硬质橡胶。 等他试图再咬狠点，身体却猝不及防一个哆嗦——克拉克先在他的腰窝处揉了揉，才揉进去。 “这个力道可以吗？” 氪星人没有羞耻心吗？迪克难以置信地想，为什么超人能把某些话说得稀松平常？ 克拉克温和且耐心拧动手指，就像没有见到年轻人的脚趾已经羞到蜷缩起来，迪克终于从眼角到眼眶红成一片，手指恨恨地抓住人间之神略微打卷的的头发，喉结上下滚动。 …… 之后迪克直接破罐子破摔，等能动弹以后他瞅着床上的各种毛绒玩具——这他妈还是布鲁斯的卧室和布鲁斯的床，等布鲁斯从瞭望塔回来之前他必须得毁尸灭迹。 他恼羞成怒地赶走了克拉克。 哪怕克拉克没做错什么，他也的的确确地有爽到，驱散过去糟糕记忆与幻觉的方式就是把脑袋捅成浆糊，自然无暇他顾。 恢复效果倒是极好，再试用两次他就能行动自如，迪克私心觉得这玩意可以保存着多用几次，如果布鲁斯受重伤也能用上，不过尴尬的是，最后一次杰森从外面回来恰好撞见克拉克——他又正好处于不能移动的阶段。 克拉克斟酌了下，与其继续进柜子，不如直接对着杰森摆烂。 但摆烂他又要解释为什么他是超人。 想想就头疼，他发誓再也不要替布鲁斯收拾烂摊子。 克拉克安详地往制服外面套了格子衬衣与西装裤。 毕竟他还是迪克的男朋友。 迪克光是听见杰森进来就知道不妙，可他此刻如同植物人一般，只能祈祷克拉克把他收拾得漂漂亮亮。 但杰森眼里看着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布偶猫看上去像精致且无生气的人偶，眼神失焦，呼吸微弱，明明之前都好好的——这个记者每次来之后迪克都显得不对劲。 克拉克一看杰森挑眉，就知道自己风评被害。 自从上次无端冠上五十度灰和暮光之城双份女主角的戏份后，他就对这只蝙蝠崽产生了相当程度的……敬畏，没准杰森以后也能当个记者，但克拉克依旧忍不住露出了绝望的神色。 杰森的表情从惊到怒，克拉克的绝望那就是妥妥的心虚，但格雷森爱他，见鬼的格雷森非要爱这个平平无奇长相一般的男人，他不是很想表现得像是言情剧里的弱智反派。 然而他还是忍无可忍地“你怎么进来的？” 韦恩庄园被蝙蝠侠布置得像座堡垒，这显然是有巨大漏洞，不然他为什么没有听到警报和呼叫？ 克拉克诡异地瞅了瞅他“我有权限——家庭版那种。” 杰森沉默了。 杰森差点无能狂怒，但格雷森以前眼瞎现在瞎眼，他又能怎么办？ “我进来是为了……照顾迪克吃药。”克拉克恳切地微笑，这是他找到的最好借口，为此他甚至找了颗长得像维生素片的果味糖果塞进迪克嘴里。 杰森恍然大悟。 这下他能理解为什么迪克是种磕嗨了的状态。 韦恩家族的继承人有些不良习惯并不意外，那种磕过头毫无反应，甚至在昏迷中死去的人杰森都见过，以格雷森的身份还不至于买廉价麻药，等一等药劲过去就好。 可他还是对着迪克露出了极其痛心疾首又凶恶的表情，话锋却直接钉准克拉克“如果你想在布鲁斯那里捞一笔，用不着来祸害格雷森——他真的很喜欢你，而且格雷森的信托基金比起韦恩集团的资产只是九牛一毛。” 肯特就和成千上万的想成为韦恩庄园女主人的掘金女郎一样。 只是他手段足够高明，把蠢布偶骗得晕头转向。 克拉克为这突如其来的诽谤惊呆了，他不理解，他真的很困惑，他和布鲁斯清清白白，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他和布鲁斯谈过恋爱？ 谁那么想不开要和蝙蝠侠谈恋爱哇？ “我不理解。”克拉克货真价实地困惑着，他搞不懂杰森觉得他图布鲁斯什么，是图布鲁斯摆烂，还是图布鲁斯扒拉他“我能从布鲁斯那里捞什么？” “金钱，地位，名声。”杰森陶德就是这样朴实无华，他阴沉着脸，刚想输出肯特他这套已经不再流行。 就见着眼前这个各方面都显得无害且平凡的男人，慢吞吞地在钱包里翻了翻。 从容不迫地取出了一叠黑卡。 杰森……？ 到底谁才是他的小妈。 “这是布鲁斯给我的。”克拉克真挚地看着杰森，说实话布鲁斯摆烂害得战损保险之类的手续都甩给他，这些破玩意占得钱包里都放不下一张流泪猫猫头照片。 “你拿回去吧。”克拉克欣慰地拍了拍杰森“顺便让布鲁斯不要塞卡给我了，给星球日报涨涨工资比什么都强。” 杰森饱受震撼…… 杰森给彻底整不会了。 他试图重启一下他的脑袋，却愈发无法理解肯特到底是在搞什么操作。 迄今为止他这辈子没见过肯特这么迷惑的人，他本以为肯特是在暗中窥视女主人的地位，后面又以为他是图格雷森的信托基金，但现在肯特身上散发的清纯又不做作的正义光芒快要闪瞎了他的眼睛。 他拒绝去思考布鲁斯倒贴的可能性。 克拉克生怕夜长梦多，他又被蝙蝠崽扒拉住，不等杰森赶人，他立刻善解人意地“我这就走。” 杰森茫然到了极点“不，我没……” “不用说了。”克拉克义正言辞地挺起胸膛，装出被冒犯到的模样“显然我的存在给你带来了极大困扰，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会出现在韦恩庄园——如你所愿。” 他迫不及待地绕过小男孩出门，反正迪克的身体二十分钟后就能彻底恢复正常，现在他真的得去仙女星座把他的搭档带回来，他冲着迪克指了指天花板，示意他要出趟远门，年轻人极其艰难地想要瞪他。 杰森则迟疑地趴在窗户边上，发现肯特跑得比兔子还快，等那道笨手笨脚的身影稳重且不失快速的穿过花槛，再也看不见，他才干巴巴地拧过头，向依旧垂着头一动不动的迪克说。 “他不会再回来了。” …… 迪克他好烦。 养了这么多天伤之后他已经受得够够的，之前是骨头没长好，受过最后一次罪总算要结束折磨，克拉克又给他演这出。 杰森似乎很是歉疚。 迪克换位思考，从杰森的角度就是他强行搅黄了大哥的恋爱关系，这导致现在杰森又对他是种过度补偿的状态，几乎让他梦回刚受伤的那几天。 布鲁离开了地球，阿尔弗雷德又不在韦恩庄园，花园里的灯都没人开，此时夜幕降临，外面漆黑一片，为了戒备，整个庄园的安全等级调到最高，甚至开启了驱鸟的信号，偌大的庄园居然连半点响动都没有。 也许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缓过来，杰森翻出来了一把轮椅，把他放了上去，又非常努力地把他摆放成了双手交叠于小腹的端庄公主姿势。 迪克…… 太闲了，小翅膀。 半小时后他必须得好好和杰森聊聊。 哪怕杰森会愤怒他瞒了那么久罗宾的事，迪克无心顾及，杰森待他的方式越来越细致，也越来越奇怪，他一度猜测过是布鲁斯对着杰森说了点什么，当杰森推着他前往家庭影院的路上，迪克的思绪却悄然拐向另一边。 庄园实在太大，又没什么人气，所以这么久以来，杰森除了面对一个伤员，就是自己去蝙蝠洞训练，要么就是呆在布鲁斯的卧室看书，为了照顾迪克他向学校请了假。 迪克心里突然不是滋味起来。 他像杰森这样大的时候，布鲁斯比现在容易亲近很多，他没事又喜欢把朋友往回带，可杰森已经被收养这么久，无论做什么，自始至终都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他好像也没什么朋友。 迪克默默在心底盘算着，不知怎么，他突然对杰森把他摆成这副模样都释然起来，取而代之的是对小孩心理健康的关怀，只和书籍与网络打交道闷坏了怎么办？他又有点苦恼，万一杰森是个社恐……那他就不能带弟弟去泰坦塔玩了。 这种担忧在杰森打开简爱的电影后，达到了巅峰。 他的弟弟就像缩小版罗切斯特先生一般，深居简出，性格尖锐，可杰森再过几天才过十三岁生日，迪克柔软地望着小男孩地上的影子，一些责任感与怜爱渐渐从心底溢出。 他又多了个家人，迪克想。 对于迪克来说，以前的杰森更像是种责任，或者算是朋友，他对杰森好的理由很大程度是因为布鲁斯，小男孩对他的退避，以迪克的敏感度还不至于察觉不出，在经历这么多之后，他突然觉得以前只属于几个人的位置，可以多放一只象征着杰森的玩具锡兵进来。 还剩13分钟。 他一边数着秒，一边在心底拟着向小男孩坦白的腹稿，直到几声过于难听的鸟叫声打断他的思路。 这电影的音效未免太过难听，正常导演谁会拿猫头鹰叫当背景音—— 迪克悚然一惊。 猫头鹰？ 第33章 悚然一惊的不止迪克， 杰森比他更加慌张——简爱他看了成千上万遍，韦恩庄园的防御系统是他亲手打开的，怎么可能会有猫头鹰叫。 十之**是线路被入侵， 更糟糕一点， 就是猫头鹰已经飞进了庄园。 果不其然。 没一会屏幕就开始闪烁，黑白老电影里面， 每播放几秒就会花一次屏， 一群身着黑色西装，脸上戴着惨白面具的男人女人死死地注视着他们， 布鲁斯不当蝙蝠侠时相当热爱享受，家庭影院的配备都是最豪华的……也就是说， 现在直接是4k激光超清晰全景声恐怖片。 杰森…… 真不愧是猫头鹰法庭， 出场都这样震撼。 他都难免为这种诡异场景而产生心理阴影，更何况格雷森，早知道他之前不把格雷森端端正正地摆着放在电影院最中间——现在布偶猫要是能动， 估计已经喵喵地尖叫起来。 他吞咽了一下，翻过沙发，格雷森失焦的瞳孔不偏不倚地正对着屏幕， 杰森他好愧疚， 连忙挡在对方身前， 尽可能地忽视周围的冷白逸散光反射。 寂静无声的家庭影院让他汗毛直竖， 他不由地攥紧迪克的手，连忙安慰他“没什么事，估计是我放错了电影，买成了什么整蛊剪辑。” 迪克“……” 不是， 这根本不是什么见鬼的剪辑， 他焦急得想了一圈主意， 又茫然又暴躁，但都受限于身体不能活动，现在喊克拉克都没有用，只能寄托于杰森机灵点赶紧跑。 只是碰到杰森的手指——噢，他弟弟吓坏了。 很早之前迪克和布鲁斯就发现杰森有个无伤大雅的小毛病——小男孩不怕死人，也不怕罪犯，神秘侧的法术和灵魂他也接受良好，但他怕鬼，尤其怕看恐怖片，去游乐园都不肯进鬼屋，和他平时的硬汉作风格格不入。 准确来说，他就是怕那种不存在的东西，属于薛定谔的怕鬼。 猫头鹰法庭正好戳中了杰森的恐惧点，这一出搞得韦恩庄园活像恐怖片现场，杰森就差用把人骨头捏断的力气来握他，掌心发冷，偏偏还要故作镇定地安慰他。 迪克几乎要戴上痛苦面具，他又怕猫头鹰法庭伤害杰森，急得整个人都不太好。 杰森颇为心虚地瞅了瞅门口，他身上也没携带任何武器，这时候还大大咧咧地走正门无疑是在找死，他也不想再次唤醒迪克的惨痛回忆，上次受伤对他来说一定很痛苦。 “我不想看了，我们回去吧。”他装作若无其事地模样，垂下眼睛，推着迪克的轮椅向后面的安全通道走，屏幕上的猫头鹰法庭不知不觉镜头又推近了些，仿佛是在发出死亡宣告。 迪克被杰森跑路过程中掀起来的风吹得头都要掉了，轮椅被杰森推出了布鲁斯开蝙蝠车在高速路上逆行的架势，看样子杰森是想把他带去蝙蝠洞。 ……但韦恩庄园实在太大。 这座庄园的历史几乎和哥谭一样久，烧毁又被重建，上次重建阿尔弗雷德还扩建了些建筑物，迪克估算了一下，哪怕以杰森的速度去往蝙蝠洞也要十分钟，家庭影院建在塔尖，而蝙蝠洞深埋地底。 迪克平时懒得走路，都是直接从窗户口跳出去，再从底楼下去。 可杰森现在要推着他……急也没用，他只能寄希望于自己快点恢复。 猫头鹰法庭的威胁在于它无孔不入，迪克倒不担心什么，他上次惨成那样，是因为他只有3分钟时间，还要在一处无遮挡的空旷大厅杀掉86只利爪，如果不是结局他被利爪小孩暗算，倒也不失为一场成功的人质解救。 而且在空旷场地去和人以命相搏，本身就不是他所擅长，和布鲁斯一样，迪克更习惯于潜入，在寂静与烟雾之中，悄无声息地结束战斗，但上次的情况他根本不敢使障眼法。 正常情况，他倒是不担心什么。 把那些利爪打成饼饼不成问题，再不济还能跑路。 路过一个拐角……杰森、杰森压根没停，迪克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视野高了一截，接着又掉回去，杰森之前给他摆的端庄公主坐早就保持不住。 他现在感觉自己就像汤姆猫坐在婴儿车里面，被杰瑞推着，几乎要颠成一朵西兰花。 又是一声诡谲的仓枭叫声。 “别怕。”杰森微微喘着气，还要低声安慰他，小男孩神经紧绷，眼睛死死地盯着门窗出口，迪克的心也不知不觉提了上来。 气氛的确有些不对。 杰森没敢随便找个房间把迪克塞进去，布偶猫在他身旁，他还能保护他，谁知道远离他的视野会发生什么事。 其实他完全可以自己逃跑，迪克想，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见过犯罪巷的小孩，那里的小鬼比任何人都机灵，危机意识比任何人都强，见风使舵是他们生下来就贴在身上的标签。 但这个选项似乎自始自终都没有在杰森脑海中浮现过一秒，迪克一抬眼，就看见小男孩紧张的脸，对方额角落下几滴汗珠，大敌当前，虽然很不合时宜，迪克还是忍不住想翘起嘴角。 然而不管怎么说，麻烦是真的找上门，杰森本打算抱着迪克躲进头顶的通风管道，但他只是试了一次就立刻放弃幻想—— 他怎么那么重，杰森不可置信地想。 虽然布偶猫的确是很大只的猫，但别的布偶猫都是虚胖，他家这只布偶是实心的，他感觉迪克差不多有170多磅…… 这不科学。 韦恩庄园的陷阱到现在为止一个都没触发，只有猫头鹰叫一声比一声凄厉，他焦虑地咬住下唇，想在楼梯间暂且找个隐蔽的地方，谁知道通风口传出一声极轻的响动。 杰森想也没想地拔出旁边中世纪骑士像手里的剑，右脚后退一步，踩着墙用力一蹬，先发制人是他的习惯，通风口的遮盖框连同利爪被他一起扯了下来，接着他手起刀落。 ——寒光陡然一闪。 利爪的头被他砍掉了。 ……再咕噜噜地在地上滚了几圈，碰着迪克的脚边，缓缓停下。 迪克“……？” “你还好吗？”杰森拧过头，神情冷峻，如果不是身高问题他会显得格外可靠，迪克默默地瞅着他，在心底评估杰森有没有因为杀掉利爪而产生什么心理负担。 好消息是没有，同样的，坏消息也是没有。 根据布鲁斯的说法，杰森在枪械训练上格外有天赋，但子弹终究容易夺人性命，利爪这种会复活的怪物终究是少数。 迪克这种眼神自然而然地被杰森理解成恐慌和害怕。 小男孩沉默了一下，开口“这是我的朋友安排给我的整蛊游戏。” 迪克“……” 杰森依然固执地睁眼说瞎话“游戏还没结束，之后我还得砍几只，砍完就算赢。” 迪克现在已经顾及不上杰森对着他跑火车，那只被处理掉的利爪的肢体末梢已经缓缓蠕动，更何况来的利爪肯定不止一只，庄园的声控灯也被破坏，就剩走廊这一处，不知道是为了制造压力还是为了图什么。 居然有只利爪僵直地从底下走了上来。 “灰、灰色之子。”他一开始说话还有些含混迟滞，多停顿了几次才将话说清楚“理查德格雷森，法庭判处你死刑。” “理由。”杰森提着剑挡在前面，他把轮椅摆到墙角的位置，迪克的身体靠着冰冷的墙面，尽可能地想要镇定思考——但怒火和戾气依旧一点点爬出他的心底，渐渐蔓延至全身。 他受够了。 猫头鹰法庭是冲着他来，但他们显然不讲道理，挡在前方的障碍都要一律清除，和杰森过招的那只利爪身手不弱，费了小孩一番工夫才勉强打倒，然而之前的利爪已经复活，迪克大睁着眼，眼睁睁地看着窗户被人猝然击破。 杰森握住剑柄，调转方向，朝迪克附近利爪的胸口使劲捅去，但利爪倏地扭过头——直接扭了一百八十度，身体向前，头却向后，这种诡异的姿态惊得杰森慢了一瞬。 这一瞬是致命的。 从地上复活的利爪扑上来，对着小男孩侧身时候露出空挡重重一击，尽管杰森及时回防，也依旧被冲击撞得向后摔去，手里的剑也被砸飞，一道沉闷的声响，他闷哼一声，捂住后脑勺。 迪克的瞳孔剧烈收缩。 杰森意识到失误后就知道要糟，脑袋磕到墙上，撞得他眼前都有点发昏，轻微的脑震荡症状，他很熟悉，但他本来就很难对着这些利爪占据上风，最重要的是，如果他就此倒下，迪克会被这群鬼东西杀死，复活的利爪自然会乘胜追击…… 他用力闭了下眼。 “哐！” 金属撞击墙面的声音。 杰森却没感到疼，冰冷的液体却一滴一滴掉在他手边的地板，他定了定神，望向身旁。 利爪的脑袋很是悲惨地凹进去了一块，喉咙发出奇怪的气音，他基本是被按头砸进了墙里，墙皮破碎，里面的硬砖也砸出一个坑，龟裂的蜘蛛纹蔓延开来。 一只修瘦漂亮的手牢牢地桎梏着利爪的头盔。 杰森握过那只手很多次，对方每次窝在床上吃完薯条蘸番茄酱，他都不得不拿着毛巾将两只猫爪子擦得干干净净，和格雷森本人一样，那只手捏上去也软绵绵的，非常柔韧。 迪克松开手指，任由利爪顺着墙滑落，他没去捡掉到楼下的剑，而是将利爪掉下的匕首捡了起来，环视了一周，他蓦地抬手，下一秒离他们最近的利爪喉咙已经出现个血洞。 与此同时，为首的那只利爪眼前一闪，以他被改造过的视力竟然依旧很难跟上那只蓝鸟的身影，不等他重新聚焦，心口已经被利刃穿过，双脚离地，骤然被钉上墙上的挂画！ 年轻人蓝眸里凝固着冷冽的光，平静地问他。 “你们要判处谁死刑？” 第34章 迪克是真的很烦， 他上次倒霉可以直接归类于阴沟里翻船，之后又惨兮兮的，先是经历布鲁斯又是经历克拉克——打住， 他不想回想。 凡事总得有个理由。 怒火在他听见猫头鹰法庭判他死刑时达到顶峰， 当杰森撞到墙上那一瞬他的理智几乎燃尽，小丑做事都尚且有个整体动机， 而猫头鹰法庭就像是随机找个人， 随后判他死刑。 还有见鬼的灰色之子。 韦恩庄园的走廊失去光线显得格外幽深，利爪隐于黑暗， 随时可能爬出来攻击，迪克反身回头， 余光扫到最后一只利爪， 用超越对方神经反应的速度猝然抓住包裹于盔甲之下的手腕，右手的剑刃刻意偏移三分，照着敌人脆弱部位径自扎了进去。 他不喜欢这样做， 但不代表他不会折磨人，利爪除非受到重伤否则都保持沉默。 金属面具之下，脸色发青的利爪陡然瞪大眼睛， 不由地张开嘴， 喉咙发出濒死的嘶声。 迪克停留在利爪伤口的手渐渐施加力道， 声音平直“谁要判我死刑？” “你……灰色……”利爪勉强动了动唇“灰、灰色之子属于法庭。” 迪克顿了顿“为什么叫我灰色之子？” 话音刚落， 暗处就“嗖——”地掠过一梭子弹。 “砰！” 击穿利爪的喉咙精准无误地被击穿。 迪克只来得及从地上抱起杰森猛地翻滚两周，接着顺着楼梯间七八层高的距离往下一跃，自由落体，陡然失重， 风声正要划过耳畔， 随即迪克抬手抓住墙壁上的装饰， 以一种近乎诡异的角度荡入二楼西侧的空房间，关上门，又从抽屉里随手翻出两把匕首。 一把被他拿在手里，另一把被他扔给杰森“凑合着用，那把剑太钝了。” 杰森身体晃了晃。 迪克一下子心提到嗓子眼，他半跪在地上，然后挨近了些，手掌扶住小孩的脸“睁开眼睛，看着我。” 他又翻出一只小的手电筒，对准杰森的瞳孔“你还好吗？” ……又是别人替他受过。 迪克光是想想，周身隐隐约约的戾气又清晰起来，他的好脾气只是相对于蝙蝠侠而言，有蝙蝠侠珠玉在前，罗宾自然在各种罪犯眼里成了天使，只有那些正儿八经被打断过骨头，半死不活住院半年的人，才知道这都是在鬼扯。 微弱的灯光照映着迪克的侧脸，矢车菊蓝般的瞳孔在点射光下近乎一种奇异的浅色，皮肤光洁白皙，轮廓漂亮，温热的呼吸若有若无地落在他脸上——杰森像只应激的猫一样，蓦地倒退几步，站稳时又是一个踉跄，面无表情却愣是能感觉到主人懵逼的心情。 迪克怔了怔。 “我好的很。”杰森半天从牙缝里憋出一句话“你怎么回事？” ……他好个屁，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当布偶猫把利爪的脑袋砸进墙里，他第一反应是自己脑震荡——可脑震荡只会短暂失忆，而不是制造错误记忆，顷刻间利爪被拦腰砍断，血直接糊了半面墙，他手上恰好掉了一滴，冰冷异常，凉飕飕的，刺激得他一个激灵，从脚底到头顶都格外清爽。 我竟然不是在做梦。 这只布偶猫居然在演我。 我是不是被碰瓷了，杰森迷茫地想。 他大脑足足宕机了半天，毕竟那是平时天天窝在布鲁斯的超大号总裁软床上面的布偶猫，会撒娇会喵喵叫，软绵绵还很公主，又娇矜又难搞的那种。 一开始的震撼，伴随着利爪切瓜砍菜般倒下渐渐变得麻木。 杰森还没思考出这是演哪出，又是怎么一回事。 ——他就猝不及防地被人环在怀里，开始自由落体，环绕他的那只胳膊，虽然比蝙蝠侠的臂围差得很远很远……但也肌肉线条分明，富有力量，一看就知道极具爆发力。 头晕目眩之中，杰森默默地在心底输出了几句脏话“……草。” 妈的。 这下他全明白了！ 能在毫无安全措施的情况下，将下落这个简单动作搞得活像信仰之跃，这样卖弄和花里胡哨——他不管，这就是卖弄，全哥谭也就两个人，其中一个是珠宝大盗兼蝙蝠侠的绯闻对象。 另外一个他恰好认识，也是蝙蝠侠的搭档兼蝙蝠侠的绯闻对象…… 去他妈的罗宾，杰森陶德满心阴郁地想。 他无法理解怎么有人能把自己伪装得像只傻逼漂亮布偶猫，是吃饱了撑的吗？对前任罗宾的滤镜一朝碎得稀里哗啦，回想起曾经的一幕幕——从他去找罗宾闲聊到罗宾给他灌输屁用没有的方法论。 人间不值得。 等等，那格雷森被肯特迷得神魂颠倒？ 也就是说肯特同时搞到了蝙蝠侠和罗宾。 ……杰森他要窒息了。 迪克闻言略微显得有些尴尬，他本来打算是找个气氛好的时候，比如在某个晴朗的午后，郑重地道个歉，谁知道猫头鹰法庭把他推进如此尴尬的局面，他很是心虚地望着杰森“我其实是……” 锁头咔哒一想，门被打开，屋外人的影子被光拉得很长。 “罗宾。”门外那个戴着猫头鹰面具的人语气温和，迪克眼皮一跳，缓缓站起身，这是猫头鹰法庭第一次对他展露利爪之外的存在“理查德，是我下令要带你回去。” 迪克轻蔑地挑了下唇角“回去？我怎么不知道我又有了可以回去的地方。” 他的眉头微微拧着，潜意识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从之前那个利爪的态度开始——利爪浅金色的眸子里没有敌意，望着他的眼神更多是困惑和责备，宛如遭到了背叛。 但利爪也没有手下留情，绝对是冲着杀他来的。 他感觉自己渐渐能解开迷雾一角，关键就是眼前这个人。 “你出生前就打上了法庭的烙印，你的姓氏也和法庭关系匪浅。”男人简短地说，他抬起手，取下脸上的面具，等他的脸露出来，空气似乎都静了静，迪克愕然愣住了。 “林肯马奇。”男人颇有礼貌地坐了个自我介绍“你也可以叫我小托马斯韦恩，我是布鲁斯韦恩小时候死去的兄弟。” 他又接着说“我应该是韦恩的继承人。” 迪克只觉得荒唐。 林肯马奇的确和布鲁斯长相有几分相似，这也是他一开始愣住的原因，可暂且不说他从来没听布鲁斯提过他有个弟弟，继承人从猫头鹰法庭嘴里蹦出来——他荒谬之中又品味到了一丝幽默。 “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令人赞叹的忠诚。”马奇的语气中欣赏完全掩饰不住“法庭不允许格雷森的姓氏流落在外面，你的曾祖父是法庭最受信赖的心腹，二十多年前他在你身上打下了标记，可布鲁斯韦恩带走了你。” “所以你们现在是想把格雷森带回去，让他重新成为利爪。”杰森慢吞吞地开口。 “以及谋求韦恩家族的财产。”杰森一脸复杂地做了个总结“想不到图谋财产的居然是你们。” 恐怖片的气氛一扫而光。 在他心中，猫头鹰法庭不知不觉降格成了肯特那个等级，童谣里的恐怖象征居然是图布鲁斯的金钱地位名声，还有格雷森这个人，他承认格雷森是很蛊，但是……拜托，他可是罗宾诶，岂不是双份蛊惑快乐。 而猫头鹰法庭甚至都不是为了图罗宾。 猫法居然是个集中封建遗毒的鬼地方，姓氏论和血统论——简直是个哥谭版的刺客联盟，这些满是封建的鬼地方，里面的人反而死不掉。 很多封建主义的幽灵飘荡在哥谭的大地，杰森恍惚地想。 他弟弟用这种腔调说话总能显得对方很蠢，但迪克现在尤其喜欢杰森的阴阳怪气。 虽然他对自己还有个曾祖父活在世上的消息震惊不已……可猫头鹰法庭未免也太蠢了。 林肯马奇呼吸略微窒了窒，显然是被惹怒，迪克反而安下心来——既然对方这样在意韦恩，又有明确的意图，那他就可以直接将猫法归类进不会泄露他们秘密身份的那类。 蝙蝠侠的身份对阿卡姆疯人院里的很多人都不是秘密，早就是心照不宣的游戏规则。 没准猫头鹰法庭都比布鲁斯对韦恩这个姓氏更加上心。 迪克人都要麻了。 这导致他二话不说，直接动手暴揍，他大概估计了一下，林肯马奇的身手可以抵05个贝恩……所以他受了些轻伤，不过效果也很可喜。 要是林肯马奇十几年前，趁着布鲁斯最摆烂的那段日子冒出来，当时又颓又丧，深居简出在高塔里面的大少爷没准会直接白给。 迪克至今都记得他那个大继承人的进度条，是怎样在短短几天内刷到满值。 不得不说林肯马奇表演了这样一出，他的紧张感少了很多，其实猫法的操作就是把他弄死再带回去改造成利爪，迪克依旧在意着凛冬将至的任务，尤其是那个让他感觉非常不妙的「救他」。 ——到底是要他救谁。 只是点开任务描述，他的的san值竟然直勾勾地往下跌了20个点，满屏狂乱的字迹极具冲击，他忍着惊讶与不适，重新打开主线任务。 猫头鹰法庭（12100）； s【救他██救他？？￥？00?11?22?33?44?55?66?77?88?99?AA?BB?CC?DD?EE?FF?GG?HH?II?JJ?KK?LL?MM?NN?OO?PP?QQ?RR?SS?TT?UU?VV?WW?XX?YY?ZZ?aa?bb?cc?dd?ee?ff?gg?hh?ii?jj?kk?ll?mm?nn?oo?pp?qq?rr?ss?tt?uu?vv?ww?xx?yy?zz?＋＋？／/？＃#？％％？＆&？￥￥？＠@？＄＄？＝=？？救█】； san值检定68； 迪克瞳孔压紧了些，虽然他本就没指望这事能就此收尾，这样短的进度条依旧让他头疼地揉了揉眉心，短暂的松快立刻被沉重所取代。 “我们怎么处理他？”杰森的声音打断他的思考，头顶打下来一片阴影，一抬头，他弟弟板着脸瞅了他一会，又蹲下来拎着他的衣服抖了抖，把被血沁染的那一小块布料拎开，以免粘连。 利爪在低温下进入休眠，停止复活。 可这些东西总不能被人发现。 小男孩顿了顿，似乎是终于下了什么决心，周身环绕着屠龙般的气势“我知道一个可以丢尸体的地方，韦恩庄园在郊外，我们可以开布鲁斯那辆兰博基尼去扔——回来清洗干净，他几乎不开这辆车，不会发现，为了方便运输……” 他比划了一下“把他们切开。” 迪克“……杰森随即发现布偶猫——实心布偶猫盯着他的眼神活像被踩了尾巴，接着对方倒抽一口凉气，仿佛正在无声抗议“你怎么能想出这么可怕的操作。” 明明这个哼哼唧唧的家伙前一刻才把利爪砍成两截。 “我们通常不这样。”迪克欲言又止，他提起固定电话，熟稔地按了几个键，接通的刹那他的嗓音立刻充满了无助“我是理查德格雷森。” 杰森？ “是，我要报警，请把电话转接给你们局长——我和他女儿很熟。”迪克立刻摆出了关系户的嘴脸。 “我和我弟弟在家遭受了袭击，好在韦恩庄园的安保设施发挥了作用……老天，求求你们快点来，太可怕了。” 杰森…… 迪克示范完，拉了把椅子出来，和杰森面面相觑，他总觉得自己该好好道歉再做个解释——可是杰森似乎在神游，好像不怎么生气。 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他弟弟的蓝眼睛深处似乎藏着点心虚。 迪克久久地盯着他，忽地起身出去，回来时手里拎了桶快吃完的爆米花，等吃掉最后一个，他朝杰森招了招手，突然暴起将爆米花桶倒扣在杰森脑袋上。 迪克挑着眉，端详了一下杰森的新造型，冷不丁地开口。 “傻逼漂亮布偶猫？” 第35章 杰森正要摘桶， 闻言，他又默默地把纸桶扣了回去。 他顶着一只爆米花桶，满心都是“……” 他挺想努努力， 抖一抖身上的盐粒再把马甲穿上， 但隔着爆米花桶他只能听见迪克古怪中又透着点笑意的声音。 知道布偶猫其实是实心之后，这种平日里习以为常的语气， 现在居然怎么听， 都带着些微妙的危险。 “我记得有人说——我的眼睛颜色很独特，他一定能认出来。”迪克不温不火地说， 他又拆了袋薯片，作为心情调剂。 爆米花的焦糖奶油气息渐渐离杰森远去， 他恋恋不舍地瞅了眼被迪克摆在旁边的庇护所， 又舔了舔嘴唇，才撩起眼皮，视线触及那双蓝眼睛， 他头皮麻了一麻，情急之下，一直以来萦绕在心头的疑问脱口而出。 “所以你不是我的小妈？” 迪克换了个抱臂的姿势， 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 杰森呼吸一窒， 总感觉这是个送命题， 他是不清楚这人为什么要装成傻逼布偶猫， 可迪克和布鲁斯之前闹崩总是没作假。 而且他了解罗宾——在罗宾面前说蝙蝠侠的坏话都会被打成饼饼。 所以他哥现在是想要个什么答案。 杰森简直痛苦面具。 他脑内的替身文学可以已经上演第三部 ，《暮光下的五十度灰》，主演克拉克肯特，杰森丝毫不质疑蝙蝠侠和罗宾的真爱程度……加上以前， 上过迪克或者被上的存在， 能从邪恶的异种到英国人再排到什么外星生物。 那真实情况只有一个——肯特被他哥拿来当了替身。 神奇女侠的爸爸啊。 杰森突然生出点愧疚， 谁能想到肯特居然是真的清清白白，他简直是被迫卷入《与韦恩一家同行》节目里面唯一的正常人。 他只能老老实实地解释“我原本以为你天天……” 面对着这只大蓝鸟面无表情的凝视，他重新把话咽下去继续组织，生怕又一秃噜搞得万事休矣。 谁知道下一刻面前这人皱着眉，严肃且不愉地问他“小妈？你原本以为你的继母是谁？” 杰森非常复杂“……” 救救。 你到底和布鲁斯是什么关系。 但杰森也不知道为什么潜意识里会用小妈这么个词来描述。 明明蝙蝠侠上次和猫女分手分得全哥谭都磕生磕死，前几天他还在蝙蝠机上发现了刺客联盟的文件夹，按理说布鲁斯根本没有一个正儿八经的恋爱对象。 但格雷森就是有种所有年长男人都是他sugar daddy的气质，这又怎么能怪他。 “呃。”情急之中，杰森艰难地抓住脑海里的一道身影“……肯特？” 迪克“……” 杰森其实只是随口拉个人出来顶锅。 话音刚落，布偶猫拿着薯片的手突然一顿，接着他慢慢地把薯片重新塞回袋子，杰森发现他是货真价实地心情陡然变坏，变坏就算了，他哥的肢体语言无一不表明自己正在纠结。 接着迪克陷入了思忖之中。 杰森一脸空白，完全不理解迪克此刻在思考什么人生难题，年轻人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若有所思且不置可否地凝视着他。 杰森“……” 杰森彻底放弃挣扎，准备原地开摆。 迪克一骨碌直起身体，正儿八经地征求他的想法，表情无比肃然“所以你也觉得他们有一腿。” 杰森“？” 看过无数文学作品，满脑子有无数完美情人的杰森，愣是没发现肯特的过人之处，蝙蝠侠和罗宾都对他恋恋不舍，但他怎么想，都没法从那个平平无奇的男人身上找到任何特点“你们就那么爱他吗？” 迪克诧异地瞥了杰森一眼“那可是克拉克，有谁会不爱他吗？” 完蛋。 迪克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这里面还有误会没解开，但解开这个误会势必又要让他自己从道德的高地摔下。 他毕竟不那么无辜，杰森只是被他的理直气壮所迷惑，率先陷入「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的阶段。 还是岔开话题为好。 “你是不是又准备对着我跑火车。”杰森一眼就看穿了迪克摆烂的前奏，短暂的反思之后，他陡然意识到这个混球逗了他将近一年“你不打算和我解释解释之前和布鲁斯是怎么回事？” “克拉克是超人。”迪克含糊地哼唧了一声。 杰森“……” 妈呀。 超人。 他不由自主地朝后倒退了一步，头脑混乱到极致，极其崩溃，这下什么都说得通，但也什么都说不通，能徒手推动星球的超人在他家柜子里安详得像只抱抱企鹅，而超人和蝙蝠侠和罗宾—— 超人同时搞了布鲁斯和迪克。 这一刻他突然理解了人间之神的另一层含义。 ——那可是能父子通吃的氪星人。 杰森沉吟片刻，大脑自我保护机制终于触发。 他悟了。 理清这些人之间的关系，绝对是接触一种不可名状。 纯爱战士杰森陶德吃不了这种苦，他之前在犯罪巷瞎几把和老杰克一起下注磕c，他都是坚持蝙蝠侠和猫女是真爱的那派，投注了整整十美刀——所以后面他对蝙蝠侠亲手拆他c尤其震怒。 他就是喜欢纯爱故事，碍着谁了。 一瞬间他大彻大悟，海阔天空，原地开摆。 夜翼这种可怕的邪恶存在，和谁同框就能组c，毕竟是漂亮布偶猫，杰森觉得他能把傻逼的属性去掉，现在看来，漂亮布偶猫基本是这人的本质。 他略显羞耻地摒弃掉脑内围观网上对夜翼和超人的狂热发言。 “我们扯平。”杰森痛心地说，他瞅着依旧陷入「我爹和我男朋友会不会是真爱」怪圈之中的迪克，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他“你和布鲁斯怎么了？” “我和布鲁斯很清白。”迪克茫然且无辜地看着他“你那些乱七八糟的剧本只有一条是真的——我爱他，我愿意为他去死，但我们没搞过。” 很好。 杰森心满意足又迷之失落地点了点头。 “至于之前。”迪克对此很是难以启齿，他和布鲁斯的问题压根没解决过，只是他没法再对布鲁斯冷战，向他弟弟坦白「我无法接受他一声不吭收养你还让你当罗宾」。 显然是个愚蠢的主意。 “很快你就能理解了。”迪克强行牵了下唇角，半是苦笑地说“谁他妈没受过蝙蝠侠的苦。” 布鲁斯重回韦恩庄园，他突然感觉气氛很奇怪。 错觉？ 迪克终于不和他冷战，杰森照样在卷王的路上越走越远，阿尔弗雷德……阿尔弗雷德依旧每天冷嘲热讽他，氪星人和亚马逊人隔三岔五把他从蝙蝠洞揪出去度假，一切好像没什么异样。 三天之后，他发现迪克特别自然地在陪杰森训练。 可能是营养跟上的缘故，杰森比之前长高了不少，但依旧又瘦又矮的一点点，没过多久迪克求饶似的叫了停，按开空气循环系统，又把天窗打开了点，才去冰箱里翻找饮料。 他把易拉罐递给杰森，又把小男孩从椅子上拖过来，拉到太阳底下，杰森的皮肤烤出了红晕——也有可能是气的，迪克拄着下巴，手指缩在卫衣袖子里面，日光落在他长长的睫毛上，破碎成漂亮的光晕，蓝眸被照映成一种很是澄澈的浅色。 忽然迪克不太舒服地用手腕蹭了蹭眼睛，又艰难地用力眨了两下。 “你的头发长了。”杰森拨了拨迪克快要垂下来的额发，手臂环过去又在这只蓝鸟的颈侧比划了一下，那些柔软且乌黑的发丝已经长到可以用手指卷个好几圈。 迪克苦恼地拽了下发尾“我的头发总是长得很快，今晚去找芭芭拉剪一下。” 以前他总去打理布鲁斯造型的地方剪头发，自从他和布鲁斯闹掰，再去用他的东西就没那么名正言顺，理发店的服务又格外昂贵，稍微几剪刀就是上百美元，以他的生活费很难负担得起。 杰森先把迪克那些过长的头发捉起来，又随手挽了个小啾啾，略一端详。 ……他哥的哥谭公主含量又上升了不少。 “我可以帮你剪，之前我都是自己剪头发。”杰森说，迪克立刻很给面子地推了推他，让他去拿剪刀。 布鲁斯顿时知道问题在哪了。 迪克和杰森之间似乎没有了任何芥蒂。 这倒不是杰森的问题，凭借对迪克的了解，布鲁斯很清楚长久以来，迪克一直对杰森的存在有个心结。 迪克对所有人都很好，所以很少有人能发现他在疏远谁，可刚开始迪克甚至幼稚到一度假装杰森不存在，只不过当时他跑去布鲁德海文，除了布鲁斯谁也不知道他还这样操作过。 布鲁斯难得后悔了一下。 他的举动让迪克把杰森理解成替代品，自己曾经的制服属于另一个人，而那套制服的象征意义根本不是一点半点，包括罗宾这个名字——他死去的母亲曾经喜欢这样叫他。 他不动声色地起身，到控制台前按了按，想弄清他不在的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只白皙漂亮的手斜斜伸过来，按住他的手指，布鲁斯不动声色地转过去，抬头看了他一眼“有事？” 迪克笑眯眯的，丝毫没有放开手的意思“省省你的控制欲，我知道你快要好奇死了——可这是秘密。” 布鲁斯挑起一边眉毛。 “好吧，我知道只要你想查，就肯定能查得出来。”迪克随口抱怨了一句，他叹了口气，很快正色道“我只是想说，杰森可以说是最好的罗宾，他表现得比你所能想到的还好，据我所知他偷偷穿着制服跑出去已经不止一次。” “所以？”迪克抓着布鲁斯的手摇了摇“说点好话又不会死。” “我知道。”布鲁斯说“所以我让他开蝙蝠车。” “你让他开蝙蝠车。”迪克沉默了很久，控诉式地强调“你居然让他开蝙蝠车。” 他愤愤不平地在布鲁斯的小腿上踢了一脚，为这过于闹心的区别对待，这时候布鲁斯突然冷不丁地开口“罗宾对你的意义，你不打算告诉杰森？” 迪克正沉浸在「他爹有别的鸟了」这种抑郁气氛中，挺想直接怼回去句关你什么事，只是布鲁斯凝视着他的眼神专注而又认真，似乎是真的只想要个答案。 这令他不由地想起杰森刚揭穿他马甲那会儿，力图平静地告诉他，自己成了罗宾，哪怕小孩尽可能地挺直脊背，却依旧让他察觉了那些忐忑不安。 他怔了怔，又想起这小孩远比他偏执，比他更喜欢布鲁斯，最后只能弯起眼睛。 “你比我更好。” “他比我更好。”布鲁斯感觉自己的小腿又被踢了一下，就见这只漂亮蓝鸟毫无阴霾笑了笑，世间一切美好似乎都融化在那双浅色的蓝眼睛里。 “记得对他更好点。” 第36章 圣诞节的前几天。 因为工作实习的缘故， 迪克回韦恩庄园的次数大幅度减少，在别人都在愁找什么实习的紧要关头，他倒是没有这类烦恼， 实在无路可走， 他还能去韦恩集团的ceo岗位实习几天。 不过他有更好的选择。 “克拉克，拜托。”搞完人间之神之后， 迪克懒怠地翻了个身， 趴到克拉克身上，下巴抵着对方饱满且手感极好的胸口“你是拿了普利策的记者， 让我在星球日报实习几天——不给钱还能随便压榨的实习生，佩里绝对会喜欢我。” “你不会喜欢当记者的。” 克拉克目光不自觉地顺着年轻人背后凸起的肩胛骨， 渐渐下移， 移到腰窝的地方，他不动声色地伸手按在那儿揉了揉，趴在他身上的猫顿时敏感地哆嗦了一下， 喉咙逸散出心满意足的叹喟，克拉克才耐心地说“半个月之内你就觉得烦了。” 迪克饱受冒犯地在克拉克下唇咬了一口“试试看？” 男人无奈地拽着布偶猫的后颈皮，把他从身上拎了下来。 事实上， 克拉克太了解他——被布鲁斯养得很好的布偶猫， 一周都没坚持下来， 迪克真的很讨厌工作占据他的私人时间， 理论上他倒是可以回哥谭靠信托基金躺一辈子，但他不想再用布鲁斯的东西。 找工作势在必行。 可星球日报实在太社畜了。 他只想找个稍微清闲点的实习，恰好沃利又邀请他去当关系户，闪电侠所在的鉴证部门恰好缺个实习生， 托他十几年中和gcd打交道的福， 警察工作意外干得非常顺手， 虽然他人物面板上的侦探点数比布鲁斯差一截，但相对于普通人来说，已经是很少见的数值。 所以他赶着圣诞节之前，和布鲁德海文警局签了offer，几年前他租的那间小公寓一直都没退过租，搬家又太麻烦，毕业后他索性将那间小房子买了下来，等办完所有事情，已经是平安夜。 窗外缓慢地飘起小雪。 迪克靠在窗边，烤了会电暖器，平安夜这天哪怕是夜翼也需要休息，伴随着夜色一点一点变深，昏黄的街灯闪烁着，迪克将窗户开了条小缝，街头欢快的圣诞歌曲远远地飘进来。 克拉克回了堪萨斯农场，沃利在和他的家人一起，至于其他的朋友……这一天没必要打扰他们。 几秒后，迪克突兀地从沙发上捞起夹克，顺着阳台外的逃生通道悄然一翻。 等骑在机车上被风吹得耳朵快要冻掉，迪克才意识到问题所在，头脑发热之下做的决定并不可取，上次和布鲁斯冷战后，他发誓要戒掉蝙蝠侠，只是戒除的决心并不那么强烈。 机车一路顺着地下隧道，在蝙蝠洞的通道处停下。 蝙蝠洞罕见的没有任何亮光，甚至暖气都没有开，迪克有点无所适从地朝后望了望，犹豫着自己是否应该上去，又掏出手机按开，看了眼时间——离圣诞节还剩两个小时。 根据往年的经验，这时候布鲁斯要么在韦恩大厦被众人簇拥着，要么另有安排，仔细一算，他往年真正过的圣诞节居然只有那么伶仃几个。 “迪克少爷。”迪克被这声音吓得忙不迭抬起头，老管家微微挑着眉看他“希望你能满足一个孤寡老人一起圣诞节的卑微愿望，布鲁斯老爷在烤意大利面，我要去楼下找艾斯的圣诞款铭牌，你能帮我把这袋芝士带给他吗？” 迪克停顿了片刻，冲上去猛地抱了一下老管家“谢谢你，阿福。” 现在可是阿福叫他回来的。 他拎着那袋芝士，趾高气扬地踩进电梯，刚进大宅，暖洋洋的空气扑面而来，布鲁斯戴着滑稽的手套，凝视着面前的那盘意大利面，如同凝视什么世纪凶案现场。 半晌，他平和且摆烂地往里面洒了一把罗勒叶。 杰森在一旁看着快要窒息了。 迪克把那袋芝士球撕开，塞了一颗进嘴里，布鲁斯今天居然穿着西装和长款大衣外套，没准是刚从应酬中离开，他的头发被打理得很是柔顺，露出苍白的额头，冰蓝色的瞳孔安安静静的，见到他后嘴角却微微翘了翘——迪克顺手往布鲁斯嘴里也塞了颗芝士球。 “太甜了。”亿万富翁微微皱着眉，却依旧缓慢地咽了下去。 当布鲁斯只是布鲁斯的时候，他又恢复回那副好欺负的状态，迪克想，他半是开心半是纠结地开口“我在布鲁德海文找了份工作。” 布鲁斯短暂地怔了一瞬，某个特定时刻他想说点什么，最后却垂着眼睛把一大袋芝士都倒进烤盘“恭喜。” 杰森终于看不下去，他气势汹汹地打算把布鲁斯赶出厨房，如果可以，他打算今天晚上把他哥和他爹同时关进柜子。 暖色调的垂直灯光下，杰森耳边有些炫目且璀璨的绿光闪了闪。 “你打了耳洞！”迪克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惊奇地把人拎起来，轻而易举地端了出去。 杰森的生长速度依旧堪忧。 明明已经过了15岁生日，身高却依旧只有一米四出头，迪克大致估计，小知更鸟的体重也不到90磅，这个年龄的白种人少年的长相简直精致到不可思议的地步，而杰森又因为只在夜间活动，皮肤格外白皙。 所以这枚祖母绿耳钉尤其适合他，迪克猜测这可能是青少年中的新流行。 亚瑟带起来的风气，海王的钻石耳钉衬得他格外硬汉，十之**杰森也是这个想法…… 不过他弟弟可能这辈子都硬汉不起来了。 迪克还想再仔细端详端详，但杰森简直是只烫手的猫猫，他挣扎得活像要被剪掉尖牙利爪，再被抓去洗澡，迪克对此相当困惑。 最近杰森似乎格外抗拒他的靠近？ 他们以前也吵过架，但这次杰森似乎生他的气，生得格外久。 杰森终于忍无可忍地抓住那只在他耳朵边上不断试探的爪子“我给你看就行……离我远点！” 他又仿佛被烫到一般松开手指，迪克的手非常漂亮，掌心柔软，握着总是暖暖和和的，他的头发又长了不少，连续几次扎到眼睛之后，这人终于长记性带了皮筋，现在他抬手拢住头发扎了扎，有些长度不够的便滑落出来。 鸦羽般的乌黑色泽的发丝，柔软地贴在后颈，和冷白色的皮肤形成了格外鲜明的对比。 夜翼长得格外漂亮——杰森不否认这个，但冲着夜翼漂亮脸蛋去的人，最后又会被这只蓝鸟闪闪发光的灵魂所吸引，凭心而论，杰森也承认迪克有理由被偏爱。 但如果你做梦的时候，梦见那只漂亮的手在干点什么，而迪克懒洋洋地窝在床脚，嘴唇有点……打住。 这事就显得很不对劲。 一开始杰森以为是迪克的紧身衣将他的身材强调得太过分，但第二次又梦见这只蓝鸟——事态就愈发变得不对劲，而第三次的时候，他的心态顿时微妙了起来。 导致他现在对大蓝鸟的贴贴挨挨相当过敏。 迪克被杰森激烈的反应被逗笑了，不过他很好奇杰森是去哪买的这样高纯度的祖母绿，又是在什么地方往耳朵上扎了一针。 “赛琳娜送给我的。”杰森莫名其妙地耸了耸肩“找个东西戳一下耳朵又不难。” 迪克“……那可是你自己的耳朵。” 他大为震撼，什么人才这样狠心，居然能对着自己下手，直接捅穿一块肉。 杰森也大为震撼，夜翼能在连断几根骨头的情况下，随便把反派砸进墙里，却在打耳洞面前缩成柔弱小猫咪。 “给你。”杰森一言难尽地从圣诞树下面扒拉出一只小盒子“赛琳娜送你的圣诞礼物。” 盒子里面躺着两只精致的蓝宝石耳钉。 猫女送来的宝石绝对是世界上最好的，迪克对往自己身上穿环也很心动，很多年前他就想这么干，但靠穿环彰显自己到了叛逆期绝对是最蠢的举动，最后他只能作罢。 他对着自己的耳朵比划了两下。 ……不行。 下不去手。 迪克平时很宠他自己，自己都不对自己好，难道还要指望谁爱他？他犹豫了一下，握着小盒子往壁炉边上走去，不等他走到，布鲁斯就已经侧过脸，用征询的眼神望他。 “我想你帮我穿个耳洞。”他小声说。 布鲁斯不置可否地打开盒子，极其昂贵的宝石，和迪克眼睛一样的颜色——还是从韦恩庄园偷走的，猫女的小玩笑。 他重新关上盒盖“我以为你怕疼？” 迪克的耳根悄然变红。 曾经因为受伤冲着布鲁斯耍赖的过往，“噌——”地从记忆深处跳出来，可现在他已经长大了，不再是以前需要布鲁斯摸摸他才能安心的小狗。 “我不是小孩了！”他有些狼狈地冲着布鲁斯抗议，声音压得很低“嘿，不行我就之后去找克拉克。” 布鲁斯注视着他，停顿了几秒“过来。” 等带着茧子的指腹挨上他的耳朵，迪克立刻品尝到了后悔，但话已经放出去，再临时逃跑未免丢人，所以他只能强忍着不安等待那阵刺痛。 而布鲁斯却只是慢慢的、不急不缓地揉捏他的耳垂，冰蓝色眼睛幽深而又冷静。 等待的时间才最难熬，按理说受伤对他早已是家常便饭，可穿孔这种东西本身就富有微妙的意味，而且布鲁斯这样高效的人，居然能在这么个简单操作上耗费那样久。 蝙蝠洞里明明有更快的方法，迪克在等待中思路渐渐拐去一个很诡异的地方，如果成功的穿出这个耳洞，那这就是布鲁斯第一次让他流血。 他的耳垂渐渐被布鲁斯的手指揉捏得变热发胀。 一阵细微的刺痛——他忍不住战栗了一瞬。 布鲁斯漫不经心地收回手“好了。” 第37章 迪克最后只打了一只耳洞。 耳垂被布鲁斯揉捏的滋味太微妙， 微妙到他忍不住动手把小盒子抢过来，又啪得一声阖上盒盖，火速跑走， 溜去继续骚扰杰森， 只是侧过头时，左边耳朵上闪烁着星星点点耀眼的蓝光。 这是个少有且完美的圣诞节。 哥谭潮湿的雾气被挡在大宅外面，壁炉噼啪作响，偌大的格子落地窗关得紧紧的，任由外面轻如鹅毛的积雪一点一点堆在花园里，杰森煮了壶热红酒，阿尔弗雷德烤了块堪萨斯风味的苹果派。 就连艾斯，都惬意地露着肚皮在老管家脚下滚来滚去。 看的出来， 就连杰森的心情也是难得的好——他和布鲁斯之间略显僵硬的气氛终于缓和， 二代罗宾的行事风格最近颇为粗暴， 哪怕是以哥谭人的标准也算过头， 但迪克只是笑眯眯地抱着艾斯， 时不时捏着狗狗爪子拍他一下，叫他不要板着脸。 等电影放到一半，迪克终于忍不住困倦， 杰森的品味总是那样深奥而又催眠，沙发足够大， 但他愣是朝边上挤了挤，窝在杰森身边， 半梦半醒的又有点冷， 就顺手又将布鲁斯的长款大衣捞过来盖着。 直到他睡了一小觉， 杰森仍然聚精会神地盯着幕布。 他弟弟陷入了深情且有点悲伤的状态。 迪克对着屏幕上一动不动的狗很是困惑， 他已经衔接不上剧情， 几秒钟后，他像只猫猫虫一样往上面蹭了蹭，压在杰森耳朵边上“今天过的怎么样？” “还凑合吧。”杰森矜持地直视着前方。 很快杰森在布偶猫无辜的蓝眼睛攻势下溃不成军，没人能和那双蓝眸对视着僵持几分钟，杰森很怀疑，这只猫是不敢去折腾布鲁斯所以来折腾他，他胡思乱想了一阵，索性破罐子破摔，随迪克的意思去，就翻了个白眼“好吧这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一天——” 布偶猫如同被踢了一脚般“刺溜——”爬起来。 杰森顿住了。 “不准这么说。”迪克偷偷摸摸地瞥了布鲁斯一眼，确定对方应该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他抬手捂住少年的嘴巴，轻声细语“不要随便说什么美好一天之类的话，我知道你刚成为罗宾那天说过，所以这只是你人生中稀松平常过的比较高兴的一天，之后还会有无数个圣诞节复活节——别在我面前说。” 杰森被这突如起来的反应震撼得呆了几秒，才含含糊糊地“我以为你才是乐观的那个。” 其实迪克是怕立fg，杰森倒也能理解，比起平淡的那些时间，大喜大悲在记忆中铭刻得格外深，所以发生好事的时候控制着自己不要太快乐，就能在悲剧降临时，显得不那么心碎。 ……但这只蓝鸟居然会在意这个。 倒是不代表迪克信命，可仔细想想却也不意外，理查德格雷森身上的悲剧够编剧写几本连续剧，只是他平时乐观得过分，使得大家总是会忽略他其实也是只惨兮兮的猫…… “总之以后别这么说。”迪克跪坐在沙发垫子上，怀里抱着艾斯，狗狗因为被打扰了美梦，茫然地抬起头舔了他一口。 布鲁德海文应该立法禁止夜翼撒娇，杰森想。 他咳嗽了一声，岔开话锋“好吧，之后你打算做什么？直接去当警察？” “离入职还有几个月。”迪克重新躺了回去，窝成一个舒服的姿势“泰坦需要我帮个忙，我应该会离开地球一段时间。” “一段时间？” “不会很久——我会带礼物回来。”他压在杰森肩膀上，摸了摸对方的头发，昏昏欲睡“要花还是要书？还是要我回家路上碰到我的帽子第一根枝条？” 杰森顿了顿，一言难尽“……我又不是灰姑娘。” …… 迪克是在星空之中突然感觉不对劲。 不对劲的根源还是他那个傻逼系统，关于主线任务里面的救他，一开始迪克还忍着掉san的风险隔三岔五去探查，但那玩意就像一个移除不掉的锚锁一样箍在系统面板上。 他要救的人太多，每天在布鲁德海文，他都能直接或者间接救下谁，那行字迹时明时暗，笔迹又透露出莫名的狂乱，毫无用处。 到后面，他干脆就不看了。 直到今天，在距离地球还有三千光年的地方，迪克本来在指挥台查看星图，一直以来安安静静，毫无存在感的系统面板，陡然从他眼前冒出来。 面板上所有进度完全清空，进度条不断加载。 过了一会，系统面板轻轻抖了抖，重新显示出一行字迹。 攻略结束，任务结算中…… 迪克不由地张了张嘴，一阵不详的预感攫取了他的心神，长久以来，以布鲁斯为例，他很早之前就将好感度刷到了百分之百，却依然没有显示过攻略结束。 他蓦地站起来，拨去接往蝙蝠洞的通讯，迟迟无人回应，这时候系统任务终于结算完成。 支线任务命名中…… 六尺之下（已完成）； 可攻略角色杰森陶德； 攻略进度（110100）； 游戏cg收录中…… 迪克慢慢放下手里的通讯器，重新坐回椅子，手指在指挥台碰了碰，将星图的模式调整成回航。 做完这一切，他苍白着脸，点开了cg收录文件夹。 那是他有史以来看过最糟糕的故事。 蝙蝠侠和罗宾的矛盾日益紧张，而一天都没照顾过他的亲生母亲，作为小丑的陷阱，将他骗去异国他乡。 杰森在停止呼吸的那一刻，仅仅只有十五岁。 迪克神情平静，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看完了整场死亡录播。 ——刺耳的狂笑，窗外呼啸的风雪，撬棍划破空气带起的风声，砸在他的小知更鸟身上时，底下闷沉的喘息。 直到最后一刻，杰森还在叫他的母亲离开。 最后一切绝望与痛苦都消失于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火光四起，风压将积雪和尘土一起掀飞出去，布鲁斯被冲击波震得倒地，再艰难地站起来，毫不犹豫地冲进火海。 迪克将那些这段cg反复放了很多遍，一遍又一遍，他自虐般的记下了每个细节，甚至连环境中细小杂音的变化，都记得分毫不差。 只要阖上眼睛，他就能想起那道熟悉的呼吸声，又是怎样一点一点变得微弱，淹没于雪原之中。 迪克没再尝试着去联系布鲁斯——这不是布鲁斯的错，如果杰森那会喊了超人会怎样——克拉克不会知道，小丑一定提前做好了准备，他能确保除了让布鲁斯卡着死亡钟声闯入现场，再也不会被任何人发现。 没人能去救他，包括他自己，也没能拉杰森一把。 cg文件中除了死亡记录，还有很多很多记忆片段。 和他父母死亡时一样，他们相处过的点点滴滴，全部由第一人称视角被记录下来，迪克一直停顿了很久，才翻到最前面，点开最初的那份cg。 漆黑的犯罪巷里，杰森脏兮兮地从拐角钻出来，很是无赖地撞了一下他的车灯。 他没敢去看那晚的圣诞夜。 迪克看着看着，最后无声地关掉系统面板，身体朝后靠了靠，又抬起胳膊遮住眼睛，塔马拉公主的飞船是透明的悬罩组成，无数星光从他周身掠过，他抿住唇，又渐渐咬紧牙齿。 沃利刚从弦窗进来，就看见迪克窝在宽大的椅子里，用胳膊蒙着脸，他太熟悉这只蓝鸟心碎的模样，当下心头一惊，手里的东西都来不及放下去，神速力就已经将他带到对方面前。 “嘿，迪克？”他小心翼翼地把手搭在迪克肩上“……你设置了回航？是蝙蝠那边的事？” 迪克放下手臂，眼眶有些发红，蓝眼珠却干涸一片，然后他很缓地眨了下眼“沃利。” 沃利和迪克这么多年的交情，曾经迪克在泰坦，或是在哥谭发生了什么坏事，还是罗宾的蓝鸟就已经习惯于趴在他肩头长长地叹口气，再坐到一边慢慢平复心情。 只是沃利头一次见到迪克这样失魂落魄。 他看起来像只被雨淋湿又受伤的野兽，被利剑射中，血液汩汩流出，但在那些鲜血与灰烬之中，那双柔软而又漂亮的蓝眼睛深处，却有什么东西挣扎着破开冰层。 沃利吞咽了一下“发生了什么？等等我先把这盆绿植放下，它娇贵得很，要是弄坏杰森的礼物，他到时候能来中心城找我麻烦。” 塔马拉星球上有一种特殊的植物，拟态可以自由设置，毫无异样地融入周围环境，迪克把这种植物在书箱里塞了几天，每天都去花瓣上写篇日记，又在封面上涂了只胖乎乎花里胡哨的知更鸟，伴随着星际旅行，它似乎有些水土不服。 礼物。 迪克的竭力保持平静，哑着嗓子“放在那吧，不用费心了。” 沃利很是困惑“但你之前费了那么多心思——” 他机械地闭住嘴，发现眼前的蓝鸟，轻微地发着抖，迪克的嘴唇几乎和脸色一样苍白，蓝眸深得像夜色中的哥谭港，似乎疲倦得要命，片刻后，他又重新缩进椅子，轻轻地闭上眼睛。 半晌，沃利轻声问“是杰森？” 没有回答。 一片寂静中，只能听见清浅的呼吸声，沃利没再说话，只是安慰性地找了处空地坐下，以便他的朋友能第一时间找到他。 时间一秒一秒流逝。 布鲁斯也许会为杰森报仇，也许不会，蝙蝠侠的原则犹如真理般不可动摇，可迪克还是忍不住去想。 ——要是小丑死了呢？ 第38章 迪克从停机坪下来。 他落地的中心城恰好是个好天气， 阳光璀璨，风和日丽，迪克眯起眼睛， 抬手挡住光， 眼珠几乎被强光刺激得再次湿润。 鲜红的披风猎猎作响，克拉克似乎已经等了他很久。 人间之神的蓝瞳悲悯而又温柔，他站了一会，将比他小一圈的年轻人拥在怀里，柔软的披风垂落下来，能将对方包住，似乎是想要隔绝出一处没有痛苦的乌托邦。 克拉克松开手“很抱歉，我有个坏消息。” 令他意外的是， 迪克对此表现得出奇平静， 甚至还有心情弯一下他的蓝眼睛“我知道， 是杰森出了事， 葬礼已经结束了吗？” 克拉克沉默了片刻“抱歉， 已经结束了。” 他本以为迪克会远比布鲁斯反应激烈，从那天起，黑暗骑士很久很久地没有走出蝙蝠洞， 按顺序地整理好了杰森留下的全部痕迹，破碎的制服被他陈列在一只透明的玻璃窗内。 接着， 他离开韦恩庄园，重新将小丑送进了阿卡姆。 老管家则去将杰森的房间做了次除尘， 除此之外， 他什么都没碰。 迪克怔了怔， 反应了半天， 又笑了笑“看来我甚至没能赶上他的葬礼。” 事发突然——布鲁斯将那具破破烂烂的身体从爆炸现场中带出来， 又去莱斯利的小诊所，重新将他的儿子打理整洁，淤青和伤疤都被遮掩，韦恩庄园的家族墓地，从此又多出一具棺材。 “我很好，克拉克。”迪克抬眼望向克拉克“我不是第一次失去朋友，也不是第一次失去家人，从杰森成为罗宾那天，我们都知道会有这种风险，我知道现在你和我一样不好过，用不着担心我。” “能送我回韦恩大宅吗？”迪克咳嗽了一声，好让喉咙不要显得嘶哑“我很担心布鲁斯。” 克拉克自然同意。 他将迪克放在庄园门前，自己却转身，漫长的冬天还没过去，哥谭又在下雪，克拉克想了想，又转回来“最近布鲁斯禁止我们进入哥谭，他现在的状态非常不好。” “非常不好。”克拉克又强调道“我们都知道他是怎样的人。” 他的描述还是经过修饰的，蝙蝠侠变得尖锐而又痛苦，这种时候他的反应不知不觉地就会变得伤人，很大程度上，布鲁斯将杰森的死归咎于自己不可推卸的责任。 蝙蝠侠只会想把周围的人都推开。 “我知道，我有心理准备。”迪克说。 他走进韦恩庄园，越靠近那栋大宅，极力挺直的脊背似乎就越沉重一些，等到推开那扇门时他几乎感觉自己要被压垮了，很奇异的，不知道哪来的精神令他支撑着去杰森的房间转了一圈。 ——房间整整齐齐。 杰森的生活习惯极好，从不乱放东西，但事发那天他走得着急，杯子只是随便丢在那里，床头柜上摆放着一只空的咖啡杯，老管家将它清洗干净，重新摆回原位。 落地窗旁的地板堆着几个抱枕，地上还放着本胡乱倒扣的书。 明明是在温暖的室内，迪克却感觉掉进了冰天雪地，房间里的一切痕迹都表明主人只是短暂离开，眼眶再次刺痛起来，他赶在那道无形堤坝坍塌的前一秒，有点踉跄似的离开了房间。 布鲁斯在蝙蝠洞。 跨进蝙蝠洞的前一秒，迪克用力闭了下眼，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做好了准备，除了芭芭拉受伤那次，他再没见过布鲁斯失控。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像平常一样，布鲁斯穿着蝙蝠侠的制服，注视着整整占据一面墙的控制台，分辨不出他的情绪，蝙蝠洞里静默一片，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 “布鲁斯，你……” 布鲁斯没给他说完的机会，淡淡地反问“你来干什么？” 我来看看你好不好——但迪克胆怯于把这话说出口，也许在潜意识里，他想寻求一个可以宣泄自己的悲伤、不用扮演夜翼或者成为完美无缺的格雷森的地方，但他更怕布鲁斯过得糟糕。 年长的男人在后颈碰了碰，机括打开，他取下面罩。 除了脸色苍白些，布鲁斯看上去和以前并没有什么不同，但那双冰蓝色的眼眸此刻却宛如西伯利亚终年不化的冰原，表情冷淡，他注意到布鲁斯的动作在行动之间有几分不自然，本能地便想去查看。 布鲁斯侧了下身，避开迪克的手指。 迪克呆呆地望了他一会。 随后他在对方瞳孔的倒映中看见了自己，狼狈不堪，又咬着下唇，一脸迷茫。 布鲁斯又问“你来干什么？” 头一次，面对布鲁斯的问题，迪克感觉自己哑口无言。 他不知道该怎么答，回韦恩庄园有朝一日也需要找出理由——面对这样的布鲁斯他只感觉自己正在被扔进冰窟，从进入韦恩庄园后他就一直很冷，现在那股寒意终于沁入皮肤，渗入他的骨头，冻得他几乎要发颤。 就连布鲁斯都变得异常陌生。 某一刻他卡壳发懵的脑袋，尖叫着让他快点反省自己，理智和情感分开成两截再胡乱搅拌。 他肯定是做错了什么，不然为什么—— “我来看看你好不好。”迪克无声地张了张嘴，讷讷地开口，显得非常无所适从，磕磕巴巴地“哥谭现在相当混乱，你刚刚失去了杰森……我觉得你需要我，所以就回来了。” 蝙蝠机上加载运行着程序，目的是将阿卡姆疯人院又一次彻头彻尾的加固，蝙蝠侠已经独自一人熬了很久，失去人声的韦恩庄园本身就是座巨大坟墓，他向来灵巧的舌头如今又笨拙又无法组织语言。 布鲁斯估计被他惹怒了，迪克疲倦地想。 他只是想让布鲁斯好起来，蝙蝠侠总是这样，成为蝙蝠侠亲近的人就要承担被推开的风险，他能接受这个。 不过他没什么力气再进行争辩，身心俱疲，只能指了指控制台监控器里面的阿卡姆“让我帮帮你。” “我不需要你，夜翼。” 布鲁斯侧过脸，望着那只展示柜，用那种淡漠的口吻，叙述般平静地说“劳驾，请让我和我的儿子单独呆一会，不管你是想去什么地方，但现在我会很感激你能离开。” 迪克没说话。 他默默地垂着眼睛，视线落在黑色的披风尾端。 再多说什么都没有意义，如果布鲁斯想要的是这个。 他没打算杵在这儿继续碍眼，只是喉咙里泛起的酸涩令他难以动弹，好在那种再度涌起的剧烈痛苦只是瞬间。 他望了眼前这个伤痕累累的男人，由衷地希望他以后都好。 只要迪克自己想，他能把脚步声压到听不见的地步，所以在他离开时他可以放轻了步伐，以免再惊扰谁，临走前又恰好撞上阿尔弗雷德，他不想让老管家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又勉强翘起唇角。 “嗨，阿福。”喉咙似乎被什么肿块堵住，他站在花园里，轻而缓的雪花一片片往他头上肩上掉“……如果你有什么事，我就在布鲁德海文，你知道怎么找我。” 迪克说完，就匆匆离开了，今天的冬天是在太冷，冷得他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他总得向前走。 逝者的记忆是挥之不去的枷锁，可困在过去不会让生活好起来，迪克回布鲁德海文的路上依旧很平静，他走上楼梯，用门毯下的钥匙打开公寓门，杂乱且廉价的陈设挤入眼帘，满屋子的暖色调，不似蝙蝠洞那样冷。 血液似乎慢慢地重新流动，温度沾染上冻僵的手脚。 迪克安安静静地坐到沙发上，轻轻搓了搓麻木的手指，良久，他一点一点地把自己蜷缩起来。 …… 一声很不明显的呜咽，打破了室内的寂静。 …… 那天之后，迪克的生活就再度进入正轨。 生活就是这样，总有一天你会突然跌入低谷，然后重新振作，再努努力拍拍自己，一瘸一拐地继续往前走，等着伤口渐渐愈合。 他减少了和朋友相处的时间，只是定期保持联系，原本那份不那么重要的警察工作如今成了他的生活来源，迪克渐渐的对这份工作产生了不少责任感，在布鲁德海文当警察不比成为夜翼简单。 好在他还有芭芭拉帮忙。 迪克把生活安排得很满，他已经适应了这座城市的生态。 甚至还能相当幽默地在白天收下哪个帮派老板的贿赂金，晚上用卡里棍视情况把他们砸进墙壁，或者扔进海港，他再没去过哥谭，只是每周定期寄过去一束花，让阿福放在杰森的墓碑前面。 直到最近——迪克本来以为自己是神经过敏，两小时后他在布鲁德海文警察局下面，发现一个踱来踱去的影子，对方很正当地在楼下支了个画板，时不时描上几笔。 姿态极佳，画技极烂，火柴人都画不好的那种。 迪克一开始以为是夜翼的事务，后来以为是他又卷入了什么桃色麻烦，这小子是来跟踪他的私人侦探。 他不是第一次被一些阔太太的丈夫怀疑，这导致他微妙地找一个相熟的女士调了会情，大部分情况，私家侦探得到想要的情报就会上报雇主。 可这次的人尤其执着。 凭心而论，他藏得挺好，换个人一定发现不了，迪克头疼地用余光朝头顶瞥了瞥，他总感觉这小孩在打量他——对方的年龄是他连续容忍这么几天的唯一理由，不然他早就把对方找个树枝挂起来。 他不需要上学吗？迪克难以置信地想。 主要是再继续下去，他就要因为睡眠不足神经衰弱，迪克的意志力是能不眠不休好几天，但不意味着他在日常中也愿意挑战极限，特别是这个小混蛋……他几乎是在上班打卡一样来调查他。 迪克住的那片是布鲁德海文的东区，人情冷漠，民风淳朴，跟踪他的小孩虽然穿着普通，但整体气质却是那种在温暖的家庭呆过，有着好好长大又好好被爱过的从容。 和这片贫民窟格格不入。 他好几次都很担心对方被人拦路抢劫，好在那小孩足够聪明，只是他天天在踩雷的边缘试探，不翻车绝对是个奇迹，迪克发了会呆，突然发现始终黏着的好奇视线消失不见。 ……他默默地叹了口气，折返回去。 那个小少爷已经识趣地交出了手里的包，只是围着他的几个恶徒并没有从包里翻出几个钱，哪怕东西全都抖出来，也都是些便宜货。 为首的男人窝火起来。 他们本以为这是个有油水的富裕少爷，毕竟那只包的做工非常优秀，不料对方却穷得要喝西北风，愤怒驱使着他提起拳头，心满意足地看到眼前的小鬼畏惧地闭上眼睛。 “哐！” 下一秒，腹部传来的重击让他不由弯下腰，几道短促的风声后，迪克扔掉路上随手捡来的水管，把脚下的人踢开，阴晴不定地注视了少年一会，还是放弃了把他挂在树上的想法。 他俯下身，把被倒出来的东西一件件塞回背包“少爷，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提姆。” 迪克顿住了“什么？” “呃，我叫提姆德雷克。”对方小心翼翼地说，黑发蓝眼，长相非常优异，提姆拍了拍衣服上的灰，一骨碌爬起来“拜托了，迪克，和我聊聊，只有我们两个人在场的那种聊聊。” 话音刚落，他的肚子响了一声。 迪克的神情缓和了点。 不管怎么说，这还是个孩子。 哪怕提姆挺过分地跟踪了他几天，但他面对犹如乖巧猫猫一样的小孩，依旧很难生出什么火气，尤其是在他想起提姆是谁之后。 五六年前，他当时还在韦恩庄园，有一次陪布鲁斯去参加冷餐会，当时他见过提姆一次，那时候小孩就对他格外感兴趣，一直在偷偷瞅他。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提姆的父母都是考古学家，虽然因为研究偶尔会忽视儿子，却从不吝啬表达自己的爱意。 哥谭罕见的完美家庭。 提姆很尴尬地说“停，我不是小孩，真的，别这样看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在此之前，能请我吃块面包吗？我所有钱都被抢走了，随便什么都行。” “你现在更应该回家，然后和父母一起坐在餐桌前吃晚餐，而不是向一个陌生人提出无理请求。”迪克重新冷着脸“我能送你回家。” “谢谢，你人真好，不过我家的房子刚被法院查封。”小孩更加尴尬“所以我这几天都是在公园的长椅睡觉……” 迪克揉了揉眉心，很是闹心，这感觉就像有只猫猫球黏在你脚边，毛绒绒的。 “想吃什么。”他无奈地问。 第39章 提姆不安地吞咽了一下。 蝙蝠侠需要罗宾， 哥谭也需要罗宾。 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提姆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哥谭人都发现蝙蝠侠正在堕向深渊， 变得更加黑暗， 他的行为已经渐渐越界，以前哥谭的罪犯会被他扔到警察局门口，但现在，蝙蝠侠会让罪犯后悔终生。 哥谭臣服在蝙蝠侠的怒火之中，就连阿卡姆疯人院，最近都识趣地安分了不少。 他跟着迪克一路上楼，走进小公寓。 提姆“……哇哦。” 夜翼住的地方会是什么样，他想过挺多种假设， 最夸张的一种， 他以为里面是电影式的安全屋。 但迪克的小公寓正常得有些过分， 看得出来， 房屋主人并没有对日常生活上心， 角落里面已经堆了薄薄一层灰，除了沙发和床有人动过的印记，其他东西似乎只是摆在那里。 迪克从冰箱中拿出几只西红柿， 又翻出一盒意大利面，将衬衣袖子叠起来一些， 简单开火，黄昏的天光落在他身上， 将这只蓝鸟的侧脸轮廓柔和了许多。 使得他看起来又像那只满身辉光的知更鸟。 提姆磨磨蹭蹭地往近挨了挨“我想和你谈谈蝙蝠侠。” 他火速闭上嘴， 等待着迪克的反应——又或者是被揭露秘密身份后的否认与愤怒， 他紧张地抿了下唇， 牙齿在干涩起皮的唇瓣上用力咬了一下。 迪克侧过头， 目光在提姆脸上打了圈转，对他的请求置若罔闻“水在冰箱里，你可以自己拿。” 提姆从发呆中缓过神，安静了两秒，拉开冰箱门，如果可以他想找瓶可乐，一下午神经紧绷令他感到干渴。 冰箱里满满当当地挤着各种度数的酒，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什么。 提姆陡然意识到，夜翼可能也没看上去那么好。 “我不喝酒。”提姆小心翼翼地“我还没到合法喝酒的年龄。” 迪克往外盛意大利面的动作顿了顿，他恼火地意识到，长时间以来他只是回家睡一觉，保质期较短的东西全被他丢进垃圾箱，旧公寓的净水器又坏了“你先吃饭。” 他从柜子里面找出阿尔弗雷德送给他的茶具。 提姆举着叉子很是不知所措，迪克光是看见提姆惴惴不安的神情，便已经知道小孩要找他谈什么，杰森死后，他收到了很多诸如此类的对待，所以有次他还对克拉克说了挺伤人的话，剧烈烦躁几秒后，他叹了口气。 “劳驾，我挺好的，真的。”迪克端过自己的那份，毫无胃口地搅了搅“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我小时候看过飞翔的格雷森的表演。”提姆脱口而出“印象深刻。” 这年头谁没有个白月光。 提姆也不例外，长久以来他都很崇拜蝙蝠侠和罗宾，迪克和杰森他都不陌生，但仔细追究起来，从他很小的时候，他就不自觉地在收集迪克的剪报。 而且迪克还救过他。 有一次他因为错误估算了自己的能耐，跑去调查一则怪谈，事后证明那是玩偶师搞鬼，可如果迪克晚来一步，他可能已经被玩偶师做成了娃娃。 “当年你就能做到后空翻四周半，加上一些独特的小习惯，我当时每周都会央求杰克带我去马戏团。”提姆絮絮叨叨地“我还有很多证据能够证明你和布鲁斯的身份，但我没想到你居然直接承认了。” 因为这能让你少烦我点，迪克想。 迪克感觉烦透了，下班以后他只想去床上躺一会，等夜幕降临，继续调查那桩已经有25个死者的案件，他原本打算把小孩喂饱后就给他找个旅馆，但面对那双真挚的蓝眼睛，有些东西又不那么容易说得出口。 提姆还是个小孩。 真诚，年轻，身上带着种一往无前的鲁莽，又像猫猫又像狗狗，又漂亮又精致，还老是猫猫祟祟地偷看他。 ……他又不是那种喜欢走在路上喜欢踢一脚猫猫球的混蛋。 谈，都谈，有什么不能谈的。 迪克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要找我谈什么？” “呃……”提姆深吸一口气，他深知自己的冒犯，焦虑让他不禁捏紧外套衣角“我想拜托你回到蝙蝠侠身边，现在的哥谭需要罗宾。” 虽然不清楚迪克和布鲁斯之间发生了什么，不过想也知道，能让夜翼再也没踏足哥谭一步，肯定不是什么好的经历。 他紧张地垂下眼睫，等着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 谁知他半天都没等来回应。 再一抬头，迪克凝视着虚空不知道在看什么，视线略微失焦，浑身萦绕着疲惫倦怠的气息，衬衣领口微微敞开，他的头发已经长到可以粗略扎起来，发尾打着点卷，扫在有点尖的下巴旁边，被冷白色的皮肤衬得格外乌黑。 “抱歉，我最近状态不好。”迪克按压了下眉心，下意识地问“你刚才说什么？” 提姆犹豫了一下“蝙蝠侠正在失控，再继续下去，哥谭会被他毁掉。” 迪克闭上眼睛，淡淡地“……说点我不知道的。” 他虽然不在哥谭，却还是忍不住会关心哥谭的情况，所以提姆想谈的问题他早就知道。 只是布鲁斯需要的不是他。 提姆本想继续说服迪克，但对眼前这人的担忧压过他原来的打算，说太多会让他在迪克这里本来就不高的印象值继续下滑，可几十秒后他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你还好吗？” “我没那么脆弱。”迪克睁开眼睛环视了一圈，又厌倦地闭上，他摆了摆手“昨天被克莱因的恐惧毒气喷了一脸，新研发的变种，除了能制造恐惧的记忆，还能制造各种奇怪的恐惧症。” “残留的化学物质还对我有一定影响，比如说现在，我有点恐高。”迪克说“等代谢掉就好。” 他说谎了，其实他睁着眼睛就能听到蝙蝠侠指责他搞糟了一切。 提姆…… 稻草人还挺幽默。 ……话虽如此，但这只蓝鸟似乎只比平时累一点，完全没有害怕谁的意思，之前还气定神闲地将一群恶徒打得满地乱爬。 提姆突然发现聊天进行不下去了。 夜翼居然是这么难搞的人吗？和蝙蝠侠还不太一样，天生的乐观阳光让他出乎意料的稳定，性格柔软，尤其擅长和旁人的苦难共情，哪怕委屈下自己，也愿意听人说话——问题是他也就只愿意听人说话。 听完就算，也不给人难堪，反正嗯嗯嗯地敷衍过去，然后就算完事，特别棘手。 这和他想像中的任何一种情况都不一样。 提姆又默默地吃了口面——说实话不太好吃，但也不难吃，等他快把一盘意大利面吸溜完，迪克面前那盘只消失了个尖尖，就再没有继续动的意思，就在这时，他感觉自己的脑袋被人轻轻摸了摸。 “这事没那么简单，提姆。”漂亮青年重新把手收了回去“哥谭的问题一直很复杂，我也很想帮忙，可我现在连布鲁德海文都忙不过来。” 胡扯，提姆想。 迪克又轻轻地说“我向你保证，倘若布……蝙蝠侠需要我的帮助，他只需要和我说一声，我立刻就回去，但他现在没向我求助。”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我和蝙蝠侠的关系其实没你以为的那么亲密。” 提姆沉默了一会。 “我知道了。”他说“希望我没打扰到你。” 没了继续留下来的理由，提姆很识趣地打算离开，在门口收拾鞋带花费了他点工夫，那两根带子打了个死结，没等他收拾好，身后就传来有些迟疑的声音“你有地方去吗？” 提姆耸了耸肩。 他不是很想提及最近发生的事，既然迪克问起，他也没什么可保密“有人绑架了我的父母，我妈妈吸入毒气去世了，我父亲在医院还没醒，每个月要交足够的钱给护工。” 说着说着，提姆蓦地意识到，他也许能碰瓷个临时饭票，就试探性地加了一句“……所以我还没想好住哪。” 关于这种远超意料的境况，迪克的大脑几乎都要宕机，他突然产生了种自己之前在欺负小狗的感觉，一时间，他面对着提姆干净的蓝眸，几乎是无法面对。 身体已经先于理智行动一步。 迪克想也不想地“你可以留在我这里，到你安顿好为止。” 提姆错愕地停住了动作“！” 他满心只有一个念头。 ——你的白月光正在向你发出了同居邀请。 提姆连挣扎都没挣扎一下，穿了半天的运动鞋三两下被他踩掉，踢踢踏踏地跑了回去，矜持又端庄地坐在了沙发上，教养极好，礼仪无可挑剔，最后手放在膝盖上，抬起头，很是腼腆地笑了笑。 迪克“……” 更加狗狗了。 虽然但是，他看起来好礼貌。 迪克注视着这一幕，心里哭笑不得琢磨了下自己被碰瓷的可能性，不过哪怕他最近过得拮据，再养个小孩倒也负担的起，就是提姆的父亲——迪克又默默地盘算了一下能多找份工作的地方。 “你不开门吗？” “什么？”迪克诧异地反问，随即他从提姆的担忧的脸色中，发现一直在脑袋里回响的哐哐声居然不是幻觉。 真的有人在砸门。 他的朋友基本都有这间小公寓的钥匙，而且没人能把门敲出这种轰天动地的气势，迪克肩膀不由地垮下了些，他烦躁地站起来，握住门把手，用力一拉。 一个只到他胸口的白发小女孩，从他身旁的缝隙，刺溜钻了进去。 “你怎么会在这？”迪克朝楼道张望了下“你爸爸知道吗？” 罗斯是丧钟的女儿，迪克不愿再去回忆和丧钟的那些糟心事，自从和克拉克确定关系，他把以前那些微妙且过界的人划出了条清晰界限，但罗斯显然是个例外，哪怕他和丧钟之间发生了那么多—— 他总不能迁怒一个小女孩，哪怕罗斯并不如她表面那样无辜。 鸦雀无声，却依稀有着剑拔弩张的气氛。 大部分时候，罗斯会听他的话，然而他今天没心情哄小孩，迪克兴致缺缺地转过身，对上那双故作镇定，饱含愤怒，又蕴藏着被背叛后的屈辱的灰蓝眼珠。 “你捡了别的家伙回去！他甚至都不是红头发！” 她用力把迪克往墙角按去，又卡着对方不让他挣脱——她知道迪克总会对她心软，但她又为多余那人的存在咬牙切齿“是不是我把头发染红就可以了？你也可以把我捡回去？” “别闹了。”迪克似笑非笑地把她拎起来，放在一边，略有些嘲弄地偏了下头“不然我现在就把你扔出去。” “替我向丧钟问好。”他温柔地说。 第40章 提姆很尴尬。 ……这是什么令人窒息的修罗场。 他是个聪明人， 自然能精准定义罗斯对迪克到底是什么感情——比起单纯的、心思不纯的占有欲，用个诡异点的形容，那就是发现自己的母亲离婚后有了新的小孩， 同时她又把他当成自己未来的结婚对象。 这听起来真他妈古怪极了。 之前几次和迪克的短短几句话，轻而易举地让提姆了解了迪克的本质，说句不好听的， 这只大蓝鸟对融洽关系与和睦家庭有着相当强烈的执念。 所以提姆猜测， 之前他在迪克眼里的印象， 大概率是「被好好爱着的小孩」这种模糊影子。 没人不喜欢格雷森。 在他家破产之前的那个社交季，他还听着许多太太小姐们提起迪克，当年他玩得很开时几乎是来者不拒， 某一日他突然矜持起来， 再想把他搞到手就变得极其困难。 可所有人依旧对他赞不绝口。 提姆还围观了几次因为迪克发生的小争端，布鲁斯养活哥谭的小报， 然后迪克满足小报中的过分幻想， 一些争风吃醋一掷千金的过时新闻，至今拿出来还能够津津乐道。 到现在为止，提姆都对那张迪克被揪着领带，有人往他腰间皮带别美钞的黑白照片记忆犹新。 但提姆不想让迪克因为他的缘故，和其他人发生矛盾， 或者陷入窘迫的境地， 所以他直接打算举起双手示意自己的无害， 以免迪克陷入奇怪修罗场……海王基本都选不出真爱，提姆早早就看透了这点。 他清了下嗓子。 迪克却在这个时候很自然地侧过脸“你没有换洗衣服， 先穿我的可以吗？” 提姆毫不意外地看见白发女孩冲着他露出凶悍而又敌视的目光， 好在对方并没直接冲他开火， 而是把矛头对准了那个按理说会纵容她的人。 “我不想他在这里。”罗斯拉住迪克的胳膊， 她很少这样放软态度“为什么我们不能回到以前，你继续和我们住在一起？” 提姆“……” 哇哦，这听起来很有故事。 罗斯的嗓音多了几分委屈“你现在看我，就像在看仇人的女儿。” 迪克闭了下眼，手指按压眉心“抱歉。” 就在提姆以为这只蓝鸟要软化哄小孩时，迪克将稻草人毒气的故事又给罗斯讲了一遍，随后就把女孩晾在一边，好像完全不在乎对方的情绪，自顾自地开始在衣柜里翻找起旧睡衣，甚至还温和而又亲昵地问他还需要什么，一会儿他下去买。 提姆“没有什么需要的，你要出门？” 迪克弯起漂亮的蓝眼睛“如果你在我这里住的久，睡衣能穿我的，可牙刷呢？总不能用我的。” 提姆…… 是这样没错，但从背后传来的视线如果是实质性的，那他现在恐怕已经被暗杀，他毫不怀疑迪克一出门，他的公寓就会血流成河，多出一具名为提姆德雷克的尸体。 迪克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睫毛微微一动“不用担心，罗斯会和你好好相处的。” “我不会！”后面的女孩提高嗓音，青春期女孩的尖锐语气听起来仿佛是尖叫“我会杀掉他再把他的尸体沉进哥谭港！” 迪克皱了下眉。 提姆悄咪咪地屏住呼吸，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可迪克只是平静地凝视着罗斯，没有激烈的情绪，也没有回避矛盾的意思“你当然可以这样做，我也知道你有这样的能力。” 女孩冷笑了一声。 迪克又淡淡地“只是你会让我很失望。” 几乎是瞬间，罗斯咬住下唇，她甚至畏缩了一下。 提姆快要绷不住自己的表情，身体僵硬，目瞪口呆。 ……居然还能这样。 原来杞人忧天的是我自己。 原来还能有人把修罗场搞成这样，提姆突然意识到这对罗斯来说已经是惩罚，迪克是故意的，他正大光明地在罗斯面前表现出自己的区别对待，表现出对他的偏爱。 不，这就是惩罚，罗斯也清楚这点，她安分得有些不正常。 不同于电影里左右为难的男主角。 理查德格雷森用不着去讨好谁，更多时候是别人努力把珍珠和鲜花塞进他的怀里，能得到这只蓝鸟目光追逐本身已是奖赏，毕竟他是那样受欢迎，也不缺爱——夜翼在蝙蝠侠面前是一副模样，并不代表他会用同样态度去对待别人。 提姆怀疑迪克心里有份名单，布鲁斯被他单独拎出来放在顶端，其他人被框在各种各样的分类里，不同人给予不同的对待，家人、朋友、爱人、不清不楚的熟人、仇敌、需要被拯救的对象…… 还有蝙蝠侠。 等公寓门发出轻微的咔哒响合声，提姆他尴尬地把过长的衣袖卷了卷，望向罗斯，还没说话，女孩就冷笑着开口“我捅伤了他。” 提姆唇角抽了抽。 他突然不想再探知里面的内情，但罗斯灰蓝色的眼珠掠过丝轻蔑，提姆头疼地发现，女孩没准是把他当成了假想敌。 顺着罗斯的思路理下去并不难。 你看，我伤害了他，可他依然会放我进来和他一起住，并且继续对我好，罗斯肯定这样想。 这群人里面难道没有一个正常人吗？提姆暗自腹诽，不，迪克肯定是正常人。 但这不妨碍他觉得这些人都该去看看心理医生。 提姆叹了口气“我没打算赖在这里不走，罗斯……请允许我这样称呼你，我和你们不一样，来找迪克替我介绍份工作才是我的目的。” “你能理解吗？”提姆不自觉地模仿了迪克的沟通方式“除了这份工作外，我有我的私人生活，我只是想尝试成为罗宾，等这段时间过去，我就会脱掉制服，回到日常生活。” 罗斯用困惑的目光盯着他。 …… 与此同时，迪克抱着牛皮纸袋走过拐角，一阵恐慌和幻觉向他袭来，哪怕他清楚这些都不真实，依然令他往旁边跌跌撞撞地晃了几步，后背靠在墙壁上。 泛着湿气的水泥冰得他清醒了些，抬起头就能看见布鲁德海文的落日，海港方向有着漫天绚丽的云霞，不知道为什么，迪克突然觉得很累。 比起生理状态，他更清楚是精神状态出了差错。 恐惧毒气影响到了他。 以这种状态继续去找幕后真凶不是好主意。 但他多耽搁下去，又会有新的受害者出现。 迪克用胳膊夹着袋子，从烟盒里取出只香烟，放在嘴里叼着，却不点燃，没走两步，面前传来道熟悉且低沉的声音。 “你应该少抽点烟，对嗓子不好——那会让你叫起来很难听。” 迪克原地站定，分辨出来人是谁，他冲着鬓角灰白的男人，微微抬起下颌，眯起眼睛“我早戒了。” 斯莱德威尔逊。 迪克对见到丧钟并不意外，从罗斯自顾自地闯进他家，这一刻就早有预料，他倒也没提起提防，哪怕上次他们在彼此敌对中遍体鳞伤——他单方面遍体鳞伤，有着自愈能力的老男人，一刻钟后就已经完好无损。 但被罗斯捅的那下似乎又隐隐作痛。 斯莱德注视着眼前的年轻人，他差点皱了下眉，虽然他们很长一段时间处于敌对关系，无论是罗宾还是夜翼，他都见不得肮脏，所以他们终会分道扬镳，可这并不代表他愿意见到一个郁郁寡欢的理查德格雷森。 脸色苍白，神情冷淡，不再是曾经那个被蝙蝠侠宠坏的小鬼。 闪闪发光的知更鸟被掩藏在过多的疲惫之下，那个洋洋得意地骑在他身上鬼扯骚话的小孩已经消失，刚发觉他那会，年轻人蓝眼珠掠过的尖锐和凌厉他前所未见，随后锋芒又被疲倦所取代。 比几年前，迪克强撑着熬了四天没闭眼，还顾着和他争吵时更低迷。 “有空就把罗斯带回去吧。”迪克咬着香烟滤嘴，含糊地说“我最近没空照顾她。” 斯莱德随意应了一声，等着未尽的下文。 ……尽管没点着，他还是觉得那根烟挺碍眼。 没错，斯莱德对迪克的各种坏习惯得负上不可推卸的责任。 不管是第一次喝醉还是第一次被烟呛到咳嗽，都是迪克从丧钟身上学来的，除了斯莱德，他身边再没那么堕落的人，跟着老男人胡搞，又被纵容得很厉害，导致他一度没事就打开烟盒。 但丧钟由于经历过基因改造，反而不会对任何东西成瘾。 所以事后斯莱德强硬地把所有违禁品都从安全屋扔了出去，迪克笑嘻嘻地坐在餐桌上面看他忙乎——对他的意志力来说，轻微的烟瘾，想戒掉只是想与不想的问题。 所以他只是乐得招惹斯莱德失态。 他们的话题最后总是会拐到蝙蝠侠身上，拐到哥谭身上，接着是小孩一些不快且暴躁的发泄，一代罗宾在丧钟面前表现得很坏，还有一次迪克被双面人吓坏了，他的失误差点害的蝙蝠侠送命，他无所谓自己，但他却不能忍受自己的错误害死蝙蝠侠。 迪克揽着纸袋站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丧钟居然在等着听他抱怨，这种意料之外的反应令他很惊讶。 这算是迪克的性格弱点，就像一只心软的小狗，又不记仇，又容易原谅别人，哪怕是伤害了他，稍微揉揉耳朵又会和好如初。 “稻草人的恐惧毒气。”迪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轻描淡写地“平时我挺正常的。” 他没提自己的幻觉，也没提蝙蝠侠“我够忙了，哥谭的罪恶正在流向布鲁德海文，现在已经有29个受害者，还找不到人帮忙。” “但我不想在布鲁德海文看见你，别在我的城市杀人，斯莱德。” 迪克晃晃悠悠地抱着纸袋和对方擦肩而过，语气轻快“万一正好是我要找的人雇佣你，你要杀了我吗？” 没有回应。 意料之中。 迪克也没指望丧钟能给他什么承诺，这个混蛋只对他的雇主忠诚——在付得起天价佣金并且不影响斯莱德生活的情况下，但走出一截路，他突然有种想回头看看的想法。 斯莱德居然还没走。 迪克思考了一会，探寻的目光落在对方身上，接着他慢吞吞地走了回去，抬起头，以一种稀松平常的口吻“我能雇佣你吗？” 空气中涌动着潮意，远处海浪一下下地拍打堤岸，无人的街道相当寂静，迪克身体放松，很无所谓地任凭男人审视他。 斯莱德“雇佣我的价格很贵。” 很贵——这还是个相当含蓄的形容，雇佣一次丧钟的价格是彻头彻尾的天文数字，属于斯莱德的账户里到底有多少黑钱，谁也无从得知。 对这早就知晓的事实，迪克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在抱着的牛皮纸袋里面翻翻找找，将番茄和橙子拨到一遍，又翻便全身上下的口袋，最后找出几张零钱，还有几枚硬币。 一共5美元25美分。 迪克笑眯眯地“如你所见，工资还没发，我已经一无所有啦。” 他把那几张零钱对折，又把硬币压在纸钞上面“够了吗？” 斯莱德凝视了他一会，顿了顿，从这只蓝鸟手里拿走那几张轻飘飘的纸。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够了。” 第41章 布鲁德海文， 迪克的小公寓。 迪克进门后恍惚了一瞬，第一反应是走错门，为此他特意抬头看了看门牌号。 提姆很诧异于迪克出去一趟的变化， 虽然这只蓝鸟依旧疲倦得仿佛只想沉入睡梦之中，可还是比出门前好了点，就像他终于发现了点什么盼头， 或者解决了什么棘手的麻烦。 “发生了什么？”提姆问。 迪克一个激灵。 他终于从震惊的状态脱离出来“有个追查很久的案子被人直接告知了谜底， 再过几个小时， 我直接去把他挂起来就行，这样一来能少死很多人，不过这都不是重点……我也同样想问这个问题， 罗斯呢？” 房子和回来前发生了很大变化——首先是罗斯不见了， 正如她不请自来一样，她的离开也依旧神出鬼没， 迪克本以为罗斯会和提姆吵架， 并且做好了回来哄猫的准备。 谁知道他只在沙发角落挖出一只团起来，裹着被子煮咖啡的惬意小鸟，还只露着毛茸茸的脑袋。 除此之外，公寓里的摆设突然杂乱。 非常杂乱。 ……有点抬举提姆了，杂乱不足以形容这种像养了只拆家狗狗的状态。 迪克也不知道提姆是怎么做到的， 仅仅靠着把他的东西摆放出来， 就能达到如此效果， 活像被过于活泼的猫挠了一遍，暴风过境。 临走之前， 他给两个小孩切的三明治消失了一大半， 剩余的一小块面包留在盘子里， 托盘里还有一杯白水， 可餐盘没有老老实实地摆放在茶几，而是放在了沙发旁的地板上。 沙发套子被蹭得歪歪斜斜，耷拉下一个角，提姆之前换掉的t恤被他踢到了沙发另一端。 拖鞋胡乱甩在沙发底下。 接着就是东一本西一本，或是翻开、或是半翻开、或者倒扣着的书——统统混乱地掉在沙发旁的地上。 这场面非常诡谲，凭心而论，提姆的东西并不多，但他愣是制造出了一种台风过境的场面，而台风眼本人矜持而又自信地端坐起来，侧着脸盯着你。 神情无辜至极，举止也特别纯良。 “她走了。”提姆轻松地说“罗斯意识到了自己之前的过分，认为自己不该在这种时候打扰你。虽然我觉得这只是个借口，简单来说，她突然不太能面对你，所以逃跑了。” 迪克“？” 他怎么不知道罗斯是那么会讲道理的人。 “为了防止你回家之后还不能好好休息，我知道睡不够是什么滋味，这时候总得有人得挺身而出。” 提姆更加矜持地收起一点下颌“我和她聊了聊，让她体会到了人生的真谛——不要打扰一个缺觉的人。” 迪克“……” 提姆在他眼里的形象，突然从柔弱狸花变成了一种……薮猫？看着很可爱却其实超凶，还不知不觉地能清场占据地盘，自己也能好好养活自己。 迪克突然感觉提姆这只猫不是上门碰瓷，而是想养他。 猫总觉得自己才是养别人的那个，算了，迪克抱着牛皮纸袋换上拖鞋，里面都是给提姆买的日用品，他本来打算拿出来，现在还是免了。 迪克默默地沙发角落捡起t恤，折了折，又任劳任怨地把书摞成一堆，提姆窝在被窝里观察了几秒，突然爆发出一声惨叫，忙不迭地往被子外面挣，动作太过激又绊倒自己。 在身体砸到地面前一秒，迪克伸手捞住了他。 提姆缓缓睁开眼睛，超小声“……抱歉我本来打算在你回来之前收拾干净，但我为了修好你短路的咖啡机忘了时间，我知道我把东西弄得很乱，但我平时真的会收拾好。” 沉默了几秒。 “我还会把饭做到可以吃的地步。”提姆超骄傲地补充。 一边说着，他躺在迪克怀里，举起胳膊，替对方调整了下领带，略一端详，又不满意地解开，手指动了动，重新打了个完美且漂亮的结。 然后露出了「快夸我」的表情。 迪克勉勉强强地点了点头，没戳破小孩“噢。” 他依稀有种回到十多年前的感觉，提姆在一些微妙的地方和布鲁斯有异曲同工之妙，很妙，可能是家境都很富裕的缘故，导致他们在生活上都挺白痴。 所以刚开始的时候，很难说他和布鲁斯，到底是谁照顾谁更多些。 提姆如获至宝地捧着自己的咖啡，一边在书上勾勾画画，叭叭叭地“等我再攒两周钱，应该就可以重新回学校补考，希望我的绩点不要太难看，我最近都要困死了。” 迪克从纸袋里取出牛奶，半是强硬半是哄骗地换走了提姆的咖啡，又在卧室翻找多余的被褥，提姆如果打算住在这，他就得在沙发凑合一段时间。 提姆看了几眼书，注意力就移到迪克的背影上。 这估计是这段时间以来，迪克第一次往家里添置东西，他暗暗思忖着。 说实话他不觉得迪克这种状态叫走出来，或者是好好生活，只能说他正在试图把生活安排成一种毫无异常的模样，杰森葬礼后的一段时间，他偷偷来布鲁德海文见过迪克。 他倒没看见一只形销骨立的蓝鸟，那时冬天还没过去，又正好是周日，他见到迪克从公寓里走出来，穿得很单薄，就套了件高领白色毛衣，散步到布鲁德海文中城的街道，找了处面对公园的长椅坐下了。 布鲁德海文和哥谭一样潮湿。 于是他就看着轻薄的雪花一点一点落到迪克身上，落在他肩膀上，掉在他头发上，气温很低，雪一时间没那么快化，远远望去他的头发变得灰白，提姆看了一会就进屋继续给老板帮忙，等他出来，迪克还坐在那。 提姆很好奇迪克在看什么。 过了一会，他发现迪克是在看公园里的人，会在大雪天有闲情逸致去公园的人，脸上基本都挂着笑，他坐到差不多中午，站起来，去路边的花店买了束矢车菊，只有一个人的时候，这只蓝鸟看着沉默了许多许多。 从杰森死后，一直到现在，夜翼始终没在公众视野消失过。 直到悲剧发生在提姆自己身上，他才渐渐的意识到，人和人面对创伤的处理机制都不同，有的人会去四处诉说他受到的伤害，寻求别人的安抚，有的人什么都能扛过去，但有的人，他更需要自己被别人需要，把他一个人踢到一边，只会让他更加痛苦。 迪克是最后那种。 所以他再次看见迪克，无端感觉心脏被重重捏了一下，很长一段时间，包括他在内的哥谭人都没想过罗宾会离开蝙蝠侠，可之前迪克却告诉他。 “我和蝙蝠侠的关系没你想像的那样亲密。” 他说这话的时候，唇角往上勾了勾，蓝眼睛却有着无法言说的忧郁。 提姆一下子就懂了。 提姆自己是个看得开的性格，自己经历过亲人离世，更加清楚这是什么滋味，于是他更不敢想象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能让蝙蝠侠和夜翼都变成这样。 迪克才找出新床单，就发现提姆怔怔地凝视着他，嘴唇微微抿着，看上去很难过的样子，视线甫一接触，这个不太会掩藏自己的小少爷又慌慌张张地往地上瞅。 “我身上有什么不对吗？”迪克问。 “没。”提姆骨碌爬起来，套上拖鞋，凑到迪克身边，围观他取掉旧床单重新铺“这是为我准备的？今晚我们一起睡？” “我睡沙发。”迪克语气和缓地说“明天我请假陪你去学校办手续，疗养院的费用我可以先替你付清，以后你再还我就好。” “说不定得买张新床垫放地上。”迪克把枕头拍了拍“沙发对我来说有点窄。” 提姆突然开口“我们可不可以一起睡，我觉得这张床完全能容下两个人。” 他深知，如果他也说沙发不舒服，迪克肯定只会温和地告诉他，自己睡过更多糟糕的地方。 所以他注视着那双如布港海水般湛蓝的眼睛，颇为愧疚地撒了个谎。 “我最近总是做噩梦。”提姆将他前一阵的困扰搬了出来“我总以为我妈妈还活着，我还住在家里的大宅，但醒来之后周围都很陌生。” 他尴尬地用舌尖抵了下深处的牙齿“……能不能陪我几天？” 迪克将夜灯的亮光调亮，又揉了揉提姆的脑袋“好。” 他没准备让小孩像自己一样熬夜，他在提姆的年龄，每天都会被阿福和布鲁斯变着花样从蝙蝠洞赶回卧室，去学校还要带阿福制作的英式早餐，想不到没过几年，他居然站在了对面的角度，催着提姆赶紧洗漱。 睡前他又特地问了下小孩的习惯，提姆睡觉会完全关掉灯，所以他把窗帘拉严了些。 “我其实去过韦恩庄园。”一片黑暗中，提姆挨着他絮絮叨叨“在找你回去做回罗宾之前，我本来是想自己去应聘罗宾的——可我按了很久门铃都没人理我，但我猜韦恩庄园肯定有摄像头，布鲁斯绝对知道我在找他。” “他只是不想见我。”他苦恼地说。 提姆的瞳孔渐渐适应黑暗，迪克温柔的蓝眼睛透过一点微弱的月光，他想起自己很小时候看过的马戏表演，又想起趴在窗口，掠过的披风一角。 他突然觉得，也许他现在向迪克要什么，对方都会给。 “布鲁斯和你吵架了吗？”提姆睁大眼睛问，神情是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紧张“你好像一直都很难过。” 迪克动作一顿，他没随意把这问题敷衍过去，反而慎重地想了想，微微笑了“没什么，总能过去的。” 接着他被提姆拽着，无奈地讲了挺多以前的故事，一直等到提姆终于撑不住困意，呼吸渐渐轻柔缓长。 迪克停住声音，压住被子，轻手轻脚地从床上起来，走到客厅，从外套里找出手机，顺着阳台的消防通道出去。 屏幕一闪一灭。 “晚上好，阿福，很抱歉这么晚打扰你，以前我爸爸妈妈留给我的信托基金，我想是到了用它的时候了。” 迪克轻声说“除此之外，我还想拜托你件事。” 第42章 “是我的错觉， 还是你的确有点不一样了？” 神奇少女——唐娜特洛伊，歪着头用肩膀夹着手机，忍不住问道“我还在想你到底要什么时候联系我， 可你打电话就是拜托我帮忙，说真的，迪克， 你让我伤透了心。” 迪克无奈地“是我的错。” “你果然不一样了。”唐娜放下手里的箱子， 困惑地道出自己的感受“现在你总让我想到天堂岛的那些人， 或者是戴安娜，是人类的生命尺度和我不一样的缘故吗？你似乎……变大了很多。” “嘿，我要开视频。”唐纳说。 变大是什么见鬼的形容， 迪克想。 迪克脸上不禁露出微笑， 在打开视频的那刻，他识相地把微笑收敛住， 免得被下次见面被前女友以此为由头举起来， 唐纳在电话那头还在抱怨现代科技，手忙脚乱了一阵，一张英武又不失明艳的脸庞出现在镜头里。 “赫拉。”她皱着眉，仔仔细细地端详一阵，感叹道“看来我不用担心你了。” 迪克苦笑不得地倚在栏杆上“唐娜。” “我可不会再宠你了。”唐娜义正言辞地拒绝“别冲着我眨眼睛， 小时候你就靠装成漂亮布偶， 骗的我在露营的时候把活全干完， 听说杰森出事我本来打算冲到布鲁德海文，把你抢回天堂岛去。” 迪克大为震撼“什么？” 他脸上流露出的复杂让唐娜一不小心说漏了嘴“谁不想养只布偶。” “之前我要来布鲁德海文找你， 但沃利说养猫的诀窍就是让猫一只猫呆着。”唐娜破罐子破摔似的说“我一开始还想反驳他， 结果后面超人验证了沃利的养猫理论， 他被猫抓了一脸。” 迪克“……” 迪克强调“你应该知道， 虽然杰森觉得我是只布偶，但我的确是个人来着。” 但回想起前些日子的状态，他确实没什么资格反驳。 也就幸亏是克拉克人好。 唐娜挑了下眉“所以发生了什么？你有了新的女朋友？” 迪克“？” “对不起，我保守了。”唐娜立刻道歉，换了种方式“你又搞了谁？谁又搞了你？” 大蓝鸟向来热情又乐观，只是这次实在打击太大，不然迪克早就振作起来，不过现在也来得及，她一时间挺好奇是谁对他影响这样大，毕竟迪克其实不是爱求助的性格。 迪克陷入了沉默，有点懵。 他到底在别人心里是什么形象，行走的人形自走炮吗？ 迪克无辜地“我还和克拉克好好的——如果他不打算和我分手的话，事实上，我想请你帮忙介绍新罗宾给大家。” 之前他给阿福打过电话，如果成为罗宾是提姆的愿望，他没有不帮忙的道理，不过他只是拜托阿福把提姆带进韦恩庄园，至于是否能成功，还是得看他自己。 唐娜勃然大怒“你爹又往家里捡小孩？” 上次杰森被捡回来的记忆尚且历历在目，罗宾又不是什么麦子，割掉一茬就能长出新的，而且她始终很震怒布鲁斯随意将罗宾的称号给别人，明明迪克才是有资格处置这个名字的人。 唐纳愤愤不平地“我就知道蝙蝠侠会去哥谭随机抓走黑发蓝眼的小男孩，他这次又强迫了谁？” 迪克“……” 迪克的表情不禁变得诡异“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提姆，就是新罗宾，他强迫了蝙蝠侠。” 唐娜剧烈震撼，脑海里瞬间飘过一些鸟蝙文学。 拜托，那可是蝙蝠侠。 她突然对那个叫提姆的新罗宾产生了极大的好奇，说实话，蝙蝠家的人都很猫猫，如果她对布鲁斯不了解，她肯定要站在迪克的立场痛骂布鲁斯，可她恰好又和戴安娜相熟，在神奇女侠那里，蝙蝠侠的形象变得诡异的……需要照顾。 而且他还会摆烂。 这导致唐娜在和迪克分手后，偷偷磕起了； udick的配对，没办法，不能不磕，这对实在太真了，比suerbat还真，最后她不得不痛心地拆了自己嗑了很久的sb才结束。 所以沃利的做法久了才能发现大智慧，这群蝙蝠的家族事务，最好的应对方法就是让猫自己在沙发底下呆着，除了超人头铁，仗着钢铁之躯不怕挠，非要去沙发底下扒拉他们。 “提姆就在这。”迪克在另外一边的屋顶发现一只探头探脑的小红鸟，便招招手叫他下来。 只是今天提姆似乎心事重重的。 平时提姆是只快乐的小鸟，发光发热可以说是他的天赋，迪克敏锐地察觉到提姆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想告诉他。 提姆的黑眼圈都快和他刚当上罗宾那会一样深，一副神经衰弱的模样，迪克毫不怀疑这小孩昨天整晚都没闭眼。 迪克几句话结束了闲聊，脸上挂着笑意，尽可能温和地望着提姆“你是想要一些和布鲁斯相处的经验吗？” “没错，我想要。”提姆说。 他顿了顿“但我有别的事情告诉你，昨天凌晨布鲁斯一言不发地登上他的蝙蝠飞机，去了伦敦。” 提姆望着那双异常明亮的蓝眼睛，简直要说不出话，这太残忍了，无论是对布鲁斯还是对迪克，他短暂地失去了表达能力，满心只剩下痛恨和无可奈何。 迪克被吓了一跳，凑近小孩捋了捋他的后背，安抚性地“只是伦敦而已，他不带你去，你还可以找康纳。” 以前杰森就很好哄，提姆虽然难搞一点，估计也差不多吧，迪克忧愁地想。 “不只是这样。”提姆吞咽了一下，又闭了闭眼，才低声说“小丑越狱了。” 光是这个名字出口，提姆都感觉一阵压力。 他没敢抬头，掏出平板把自己找了一晚上的视频调取出来，画面里的小丑坐在一间看守室里面，不住地狂笑，时不时冲着摄像头做个挑衅的口型，提姆总觉得自己再开口就是在火上浇油“他不知道怎么得了个外国大使的身份，现在处于豁免状态，犯下的罪还没法追究。” 提姆已经做好了迪克瞬间应激的准备，但半晌却连声都没听见。 他抬起头，瞧见一只异常淡定的大蓝鸟。 迪克甚至还有心情把视频放大，瞧瞧周围的布局。 提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不住地偷偷瞄着对方，想从迪克脸上窥见一丝故作坚强的痕迹，时间久了，他总觉得他哥是款被藏起来的哥谭公主。 而迪克真的穿过女装。 当时迪克为了任务扮成布鲁斯的女伴，提姆在蝙蝠电脑里看见那照片简直三观尽碎——迪克真的很适合金发，仔细一算他以前见过迪克的次数真的很多，那副扮相一度让提姆对金发女郎产生了极大好感。 但事关小丑，他不是很敢相信迪克真的没事。 “我知道了。”迪克反而倒过来安慰他，拥住提姆摸了摸他的脑袋“别担心，布鲁斯从不冲动。” 提姆被他有点给整不会了，他对迪克的贴贴挨挨向来毫无抗性，只能晕晕乎乎地瞅着大蓝鸟。 “如果你太担心布鲁斯。”迪克说“我能去伦敦看看情况，随时联系，怎么样？” …… 伦敦。 迪克去伦敦的消息，除了提姆之外谁都不知道，他甚至还在公寓里安了个小装置，能骗过克拉克的超级听力，好让人间之神以为他还呆在布鲁德海文。 小丑，他缓慢且无声地斟酌着这个名字，缓缓笑了下。 事实上，做出决定也没那么难，提姆转告他小丑越狱的事情，迪克意外地发现自己连一丝波动都没有，满心只有一个念头「终于来了」。 阿卡姆疯人院真的能关住那家伙吗？ 因为搭乘的民航，他没带任何装备，所有东西都得去伦敦的黑市购买，欧洲的交易习惯他还不太熟，但伦敦的气候却让他很自在，哪怕是跨过一个半球。 当务之急是买把伞。 迪克不想让自己被某些人注意到，他本来打算快去快回来着，小丑被关在使馆，找熟人帮忙又很容易中套，伦敦市中心到处都是摄像头。 他刻意低下头，调整角度，好让自己不被拍下，又去买了件黑色大衣穿在身上，最后戴上口罩。 伦敦人很喜欢穿黑色，花里胡哨的一看就是外地人。 等他把自己的行头调整得没那么显眼，这才掏出手机准备联系提姆，没按两下，突然听见身后传来阵急切的跑动声，他皱着眉往侧面避了避。 一只有力如鹰爪的手朝他的肩头抓来，对方二话不说，攥起拳头就往他身上砸，遮脸的口罩也被一把拽下。 迪克条件反射式地想要反击，胳膊肘眼看着就要撞上对方的面部，下一瞬他看清了袭击者，典型的英国人长相，短而柔软的沙金色头发，眼睛冒着怒火，举止刚毅挺拔，应该是在军队呆过很久。 “别动！” 这种人袭击他做什么？ 迪克愕然片刻，轻巧地扭过身体击了下对方手腕，挣脱束缚后退两步，思忖着要不趁着骚乱发生之前直接跑路，但小个子男人几乎是不要命地扑上来想要抓住他。 “对不起，我们有什么深仇大恨吗？”迪克轻快地问。 话音刚落，一群乌压压的警察从四面八方逼近过来，为首的男人拿着警徽在他面前出示“苏格兰场，先生，你被列为杀人案的嫌疑人，我要你立刻放弃抵抗。” 迪克“抱歉？” 眼前的小个子男人兜里的手机，突然不要命般响了起来，还全部是短信提示音，他结结实实翻了个白眼，表情一秒钟切换成「受不了你」，看也不看地打开通话界面拨了回去，声音提高“夏洛克！” “约翰，我早就说你应该养成看短信的习惯，研究表明文字比语音电话效率高出很多，我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对这种真理视而不见——” 剧烈的喘气声，从拐角跑过来的黑发男人哪怕是上气不接下气，也依旧能像大提琴般低沉丝滑地吐出一串长句。 迪克不动声色地“先生？” “哈。”黑发男人直起身体，目光从他身上一扫而过，迪克注意到这人的视线着重停留在他的裤腿和手指，眼神极具侵略性，和他气喘吁吁的状态不同，那双灰蓝色的眼睛显得冷静而又无机质。 “哥谭人？” 迪克保持着礼貌的微笑“您说什么？” “愚蠢。” 几秒后，他极富戏剧性地猛然转身，对准苏格兰场的探长开始输出“他气度卓越，教养不凡，过多的礼节——是请得起英式管家的老钱家族出身，左边肩膀的褶皱新鲜且向下，鞋子却很昂贵，这件衣服他刚刚买来，不合身的剪裁让他很不舒服，内搭衬衣却是便宜货。” “和家人发生了矛盾，他并不郁卒，听见我说他家人的时候也微表情也没有变化，和他闹掰的家人只有一位或者两位，仍然有长辈关心他过的好不好——拜托，不是所有穿新衣服的人都有嫌疑，对警察习以为常并且喜欢这种糟糕透顶的天气——” “夏洛克！” 迪克脸上的笑快要挂不住，此时被称作夏洛克的男人却陡然闭上嘴，重新转过来，继续打量他，又一边故作不经意地瞥了小个子男人一眼，随后他的神情快速掠过似炫耀似的笑意，又立刻消失不见“哈，微表情？” 几秒后，夏洛克毫无感情地重新扯了下唇角“苏格兰场难得还没蠢到家。” “我仍然建议你把他扔进监狱，雷斯垂德。” 夏洛克意味不明地说“为我们还没来得及成为杀人犯的，哥谭的陌生人。” 第43章 “夏洛克！” 小个子男人——约翰华生又冲着他的室友提高声音吼了一声， 再看向迪克的时候，他尴尬得够呛，平生奉公守法……认识夏洛克以后在违法的边缘横跳的好军医， 莫名其妙地袭击了一个异国客人“抱歉，这位……” “理查德格雷森。”迪克说。 “我没开玩笑。”夏洛克凉凉地往身侧一靠“还是苏格兰场喜欢半夜加班？噢，雷斯垂德，你就喜欢这个。” 雷斯垂德“没人能把一个无辜的人关进监狱，哪怕他正在思考暗杀女王，不然我八百年前就把你扔进了伦敦塔，高功能反社会的福尔摩斯先生。” 苏格兰场的探长丧且暴躁地叹了口气， 恼火地瞪着夏洛克， 朝着周围的警察摆了摆手“收工。” 不过临走之前，他的目光依旧仔仔细细地在迪克身上打量了一遍。 迪克略微挑了下眉。 手里的口罩彻底成了摆设， 这下只要有人想查他， 绝对不缺线索，夏洛克和华生把他的计划搅合得乱七八糟， 最重要的是，他在苏格兰场探长那里挂了名。 虽然雷斯垂德是个经历过司法培训， 具有操守的警长， 别说是伦敦，在哥谭戈登也不会因为有人准备炸警察局把他抓紧监狱，这不合法， 但他的确会对这种危险分子上些心。 目前迪克就处于「被上心」的阶段。 这位福尔摩斯拥有整个苏格兰场的信任，哪怕他前一刻输出了整个大英帝国的警务系统， 迪克无言以对， 几乎又要叹气。 夏洛克瞅了他一阵， 冷不丁地开口“我每天有一次免费咨询。” 约翰缓缓打出一个问号“我们什么时候——” 约翰“算了。” “谢谢， 我没有什么需要咨询侦探的地方，感谢你的好意。”迪克转身准备离开，夏洛克也没有阻拦的意思，侦探平静地抱住双臂“如果是关于小丑的呢？” 迪克顿住脚步。 …… 贝克街，221b； 阴冷多雨的伦敦，街头的人撑着黑伞匆匆路过，一进屋气温顿时高了不少，壁炉里燃烧着柴火，迪克毫无障碍地坐在小桌旁的椅子上，这氛围有点过于熟悉，一时间他对着房东赫德森太太很是自然地“谢谢，红茶就好。” 赫德森太太“亲爱的，我可不是你的管家。” 说完，她蹬蹬瞪地走下楼梯。 约翰“所以你真的有个管家。” “我早就说过，约翰，用用你的眼睛，别把它当成摆设，好了，赫德森太太你可以出去了，格雷森先生曾经有个最好的管家——在他搬出来之前。”夏洛克在屋子里踱了两圈。 约翰看自己室友的眼神，就像在注视一条进入成熟期还没绝育的狗“所以你为什么非要打扰这位先生，只因为他有犯罪的可能？” 夏洛克投来意味不明的一瞥。 “别告诉我你要来思想犯这套。”约翰喃喃自语“每次我自取其辱，我都想把你闷死在沙发里。” 夏洛克“夜翼。” 约翰没听清“什么？” “别看了，夜翼和蝙蝠侠一样，都是普通人。” 气氛像是瞬间被冻结，约翰瞪大眼睛，先是看看迪克，又是看看夏洛克，最后视线在这两个四平八稳的人之间徘徊。 “你是夜翼？” 夏洛克猫一样地窜上沙发“夜翼，理查德格雷森，卓越的道德标准，过分自我约束，孤独，身份认同障碍，布鲁德海文的义警，显然我们格雷森先生也是没用的警察中的一员，他正在准备一场盛大的一级谋杀，不出意外四天之后麦克罗夫特就会来雇我干脏活，而我日理万机，没空理会麦克罗夫特。” “等等。”约翰匪夷所思“你是怎么知道的——算了，别告诉我。” “呃……” “啥玩意？” 约翰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家室友提溜了个什么人回来，这感觉不亚于五雷轰顶，他们伦敦虽然隔三岔五就被恐怖袭击，可比起民风淳朴的哥谭或者纽约，绝对是值得居住推广的旅游城市。 夜翼准备在伦敦犯下一级谋杀？ 夏洛克的判断通常不会错，但约翰很难用对待预备杀人犯的方式去看待迪克，有着漂亮蓝眼睛的青年，无辜地捧着被红茶躲在壁炉旁烤火，他不仅不像杀人犯，甚至比他见过的大多数人还要好。 迪克这辈子还没这样掉过马，骤然经历大侦探这么一番轰炸也有点不知所措，他倒是没有心虚，反而很是无所谓。 “没错，我打算杀了小丑。”他平淡地耸了下肩。 约翰“……” 约翰本着对夜翼的尊重，等了一会，礼貌而不失含蓄地“然后？” 迪克很诧异“啥。” 约翰“我是说，你不谈谈你的心路历程？讲讲你其实是被迫的？” 通常来找他们坦白的罪犯，都和磕了药似的停不下来，表演欲极强，恨不得在夏洛克面前演一幕哈利波特，他都做好了把夜翼写进博客的准备，就差起个夺人眼球的标题。 迪克……这些英国人怎么花里胡哨的。 迪克顿了顿，笑了“我的确打算杀掉小丑，他犯下的罪孽不用再多一桩了。” “无论有多少苦衷，杀人就是杀人，剥夺生命自己就要承受相应代价，成功的话，我会认罪，接受审判，进监狱或者注射死刑，如果运气不好我也被小丑杀掉……那就让小丑继续骚扰蝙蝠侠去吧。” 约翰无言以对，几乎被这崇高的道德刺伤双眼。 他发出灵魂疑问“……这就是哥谭人吗？” 他突然发现夜翼很有当罪犯的潜质，他说这话的语气平静得和吃块牛排没什么区别，要是他们平时要抓的罪犯也像夜翼这样坦白该多好——随即他发现了问题所在。 夜翼之所以坦率，是因为他笃定自己不会被怎么样。 想想也是，同为普通人，夜翼估计能把他和夏洛克挂起来打，从二楼翻出去对夜翼绝对是小儿科，约翰见过夜翼从布鲁德海文塔上一跃而下，几十米的高空，徒手把一个有他几倍高壮的怪物砸进墙里…… 这算个屁的普通人。 夜翼要是普通人，那蝙蝠侠也能是普通人。 约翰突然发现自己哑口无言，夜翼已经安排好自己的命运，他头脑清醒，意志坚定，深思熟虑，没有畏缩，也没有犹豫，仿佛只是赴一场寻常的宴会。 约翰将求助的视线投向夏洛克。 “这不是第一个小丑。”夏洛克的手指搭成塔尖状“很多年前我就调查过，你们哥谭的生态很奇怪，小丑也很奇怪，但我有足够证据证明这个小丑不是第一个。” “最早的小丑间接杀掉了托马斯韦恩和玛莎韦恩。”他说。 “第二个小丑叫乔齐尔。”夏洛克皱起眉“来伦敦的小丑谁也不知道是哪个，就连麦克罗夫特都不能确定，你又怎么保证杀掉了这个小丑，哥谭不会新长出一个？” 迪克挑了下唇角，不是很在意。 夏洛克说的没错，小丑于哥谭属于一款固定nc，那个城市太容易出疯子，疯的最厉害又最清醒的就是小丑，不过他并不在意之后的哥谭会怎么样，那是布鲁斯的城市，布鲁德海文可以托付给克拉克照看。 能让布鲁斯在半夜离开哥谭，迪克就能证明自己没找错人。 夏洛克紧紧地盯着他，忽然开口“还有谁来了？” 几秒后，他推断出答案“蝙蝠侠。” “这下就都能说得通了。”夏洛克猛地站起来“蝙蝠侠有可能杀掉小丑，有可能只是带他回去，类似于薛定谔的猫，但你不想赌这个概率，你受够了这些破事，你必须确定盒子打开猫一定被毒死，很合理，除了我不觉得你面对蝙蝠侠能占上风。” “呃……” “你真的很不可思议。”迪克微妙地眨了眨眼“但你说错了一点。” “呃……” “我没打算见蝙蝠侠。” 迪克随手将手里的红茶瓷杯放在小桌“我没打算和蝙蝠侠大打出手，等蝙蝠侠和小丑对峙完，我再跑去杀小丑，再被蝙蝠侠阻止——这又不是什么地狱笑话。” “说了这么多，我也想走个捷径，监控里面的场所没有标志性符号，既然是咨询侦探的话。” 迪克交叠双腿，身体朝后靠了靠，亲切地问“小丑在哪？” 被这样剖析的感觉其实很糟，迪克发觉自己对夏洛克的攻击性，不由地怔了怔，谨慎地闭上嘴。 空气愈发紧张起来。 约翰本想打个圆场，或者先把迪克赶去楼下和赫德森太太喝茶，他和夏洛克好好商量一下，但夏洛克没有继续逼逼叨叨，他陷入沉默，蓝灰色的眼睛和天蓝色的眼睛互相对视着，约翰等了又等，忍无可忍，从沙发上站起身。 “格兰琴范迪街道。”夏洛克突然开口“165号74c，左拐三英里处有个秘密俱乐部。” 约翰“夏洛克？” “干嘛？”夏洛克冲着约翰嚷嚷“至少现在我们和夜翼立场相同，小丑进入伦敦后，整个伦敦的地下网络都活跃到原来的八倍，万一莫瑞亚蒂变成小丑怎么办？我亲爱的约翰，你以后想陪小丑玩游戏？” “小丑是个人，不是什么病毒。”约翰受不了地“你的科学素养都去哪了？” “俱乐部的地下一层，亨利八世在那里挖过一个地窖，后面被用来关一些不足于外人道的家伙，三天前，小丑曾在那里。”夏洛克语速飞快“如果你不认罪，我会更开心些。” “谢谢。”迪克这一次的笑意就真诚了许多，他站起身，象征性地握了下目瞪口呆的军医的手“作为报酬，约翰，最近不要去想闷死夏洛克的事情。” “鉴于大英博物馆的馆藏实在丰富。” “有一伙埃及的神经病，受阿米特驱使——就是埃及的那个怪物，会提前判断人灵魂的重量，并将对方送给奥西里斯审判。” 迪克想了想，从衬衣的内兜里摸出一封信笺“如果你碰到了他们，就撕开这封信，里面的小恶魔能传话给一个还算靠谱的法师。” 约翰“啥？上帝啊。” “上帝也是真的。”迪克拍了拍他“祝福你不要遇上康斯坦丁，别被他骗走去天堂的门票。” 约翰的科学世界观顿时被震得稀碎，等他回过神，迪克已经离开了221b，短短一会所发生的事从他脑海中飞速掠过，夏洛克还在那里装宇宙猫猫，他的怒火“嗖——”地燃了起来。 约翰“现在他妈的怎么办。” “不怎么办。”夏洛克刻薄地笑了声“遇事不决，量子力学。” “只是我还是喜欢活在讲道理的世界。” 夏洛克站起来，掐了掐眉心，显得很不情愿，几秒后，深吸一口气，冷静地冲着天花板大喊。 “超——人——！” 第44章 克拉克看清沙发上站着的侦探， 很想转身飞走，他开始想念刚刚在巴西买的手抓饼，带回星球日报还没来得及吃。 夏洛克一眼看出他的心虚“你认识麦克罗夫特。” 克拉克“……当时我还在上大学， 说实话我一点都不想认识你哥，尤其是他升官发财成为大英政府之后。” 超人和福尔摩斯面面相觑，约翰在此之前从未亲眼见过人间之神，超人比他想像得还要真诚优雅，亲切体贴，他的长相比黄金比例的大理石雕像还要英俊。 夏洛克居然真的能叫来超人，他不敢置信地想。 夏洛克眯起眼睛“我也在你的超级听力聆听名单上？” 超人的确会回应向他求助的人， 但这存在一些概率， 毕竟他再怎么万能也只是人间之神，而不是真正的上帝， 夏洛克自己都不敢肯定自己开盲盒就能开出百分百中奖。 谁知道超人居然真的来了。 克拉克诚实地“你不在， 但是你哥在，他爱护你犹如爱护他的眼睛一般， 所以我勉为其难地把福尔摩斯兄弟都列入关注名单。” 他一看约翰，就知道军医产生了误会， 便冲着约翰解释“不是说二十四小时监听， 那也太变态了——类似于设置一个触发关键词，偶尔听一下他们的心跳是否安好。” 约翰喃喃“麦克罗夫特连超人都认识？” 克拉克很是不堪回首地“我认识他的时间只比认识蝙蝠侠短一点，当年他的头发比夏洛克还要茂密。” 他顿了顿“所以， 你们有什么事？” 约翰“……” 如今麦克罗夫特已经要担心脱发发福，然而超人还是帅得跟他妈上帝一样， 真是不公平， 不过正事要紧， 但对着超人他突然难以启齿起来， 夏洛克抢先一步从沙发上跳下来“你的男朋友，夜翼要杀了小丑。” “呃……” “啥。” 克拉克和约翰异口同声地说。 约翰还在震撼超人居然会对夜翼下手，谁都知道夜翼和蝙蝠侠不清不楚，英国人整天都在嘲笑太平洋对岸的超级英雄绯闻，而克拉克还在震撼于迪克居然要来这一出。 夏洛克轻飘飘地“蝙蝠侠也在伦敦，你觉得他们俩谁先杀掉小丑。” 克拉克“……” 半晌，他喃喃道“妈耶。” 在军医的注视中，超人似乎矮了一点点，他这才发现，之前对方漂浮在地毯上几厘米处，接着超人很自然地走过去，忧愁地坐在221b的委托人专座，瞅着夏洛克，似乎在考虑要不要做个咨询。 夏洛克他好慌，约翰看出来了。 约翰“……” “算了。”安静了一会，超人开口了“虽然你把我叫到伦敦就是为了给我讲鬼故事，不过我依然非常感谢你，夏洛克。” 怪不得布鲁斯和迪克之前静悄悄的什么动静都没有，克拉克痛心疾首，去他妈的小丑，去他妈的哥谭，去他妈的蝙蝠侠。 什么都不给他说就算了，一说就是王炸，还一炸炸俩，他真是上辈子杀了人，这辈子才养蝙蝠。 克拉克“——我不理解，能给我杯咖啡吗？” 约翰“没有咖啡，只有红茶。” “噢对你们是英国人。”克拉克接过红茶“我不理解事情是怎么变成这样，三天前蝙蝠侠还在冲我发癫，我忍了，毕竟哥谭市长吃饱了疯的要把阿卡姆疯人院建成一座城，放在奈何岛上，你能理解吗？把一群个个都是人才的家伙关在一起，是为了把哥谭炸个底朝天吗？” 约翰看的出来，超人这些心里话已经想说很久了，不过这些东西他不会写进博客。 克拉克说“还有小丑。” 约翰“所以现在怎么办？” 克拉克满面愁容“如果是小丑这个疯子，就算夏洛克不找我，之后麦克罗夫特也会联系我，最近伦敦有受害者吗？” 得知没有的消息，他松了口气，继而更加忧愁。 克拉克“解决方式其实很简单，比如我现在就能飞过去拧断小丑的脖子，别这么惊讶，约翰，我不是第一次杀人，我不杀人的理由和蝙蝠侠不一样。” 夏洛克皱起眉，灰蓝色的眼睛多了丝警惕。 克拉克安抚性地将手往下压了压“用不着担心我失控，年轻人，我清醒得很。” “我他妈都能想像出来，之后会发生什么事，超级大脑就是这点不好，我杀人，蝙蝠侠认为我堕落，我俩大战一场然后我进局子，他不知所踪，接着阿曼达沃勒或者卢瑟，随便是谁，都往我身上按个控制装置威胁我。” 克拉克安详且摆烂地说“然后再逼迫我给政府干脏活，你知道自杀小队吗？他们连哈莉奎因都舍不得关起来，更何况是氪星人？” “他们根本舍不得杀我。”克拉克做了个总结。 约翰“……” 这个超人是不是哪有点问题。 夏洛克又把小丑的地点告诉克拉克，超人显得很是意外，他侧过脸听了听，摇摇头“他已经不在那里了。” 克拉克是真的烦的要命。 小丑的恶心之处在于他属于一款不可名状，除了蝙蝠侠谁都能杀他，杀掉小丑之后布鲁斯就坠入深渊——克拉克很清楚不杀原则对布鲁斯的意义，如果说他只是因为善意，认为即使是罪犯也该有个机会，毕竟在氪星人的感官下，再坏的人都有柔软一面，这也是他为什么忍了莱克斯这样久。 那蝙蝠侠的不杀原则则属于一种信条，一旦打破，就是彻彻底底的溃败。 而他一时间区分不出来，迪克和布鲁斯哪个人更糟。 长久以来，他和戴安娜从不插手哥谭，布鲁斯的想法他们也认同个七七八八，无非是人类不能依靠直接干涉的力量高维打击拯救自己那一套，但有的时候克拉克就是窝火。 可能等他活到和戴安娜一样大的年纪，就什么都看得开，克拉克想。 但克拉克在世界上活过的年头只比布鲁斯多几年，他很难像戴安娜一样，对人类的复杂尽数包容，并且发自内心地去爱——可是他生气都只能飞去太阳上打滚，要么晒着红太阳灯去蝙蝠洞打沙袋，地球对他来说脆弱得像纸糊的一样，他想踢飞块石头都不敢。 而他又不能真的把世界装进玻璃瓶子，哪怕他做得到。 克拉克又想去太阳上打滚了。 “我会解决这事。”克拉克站起来，一如既往，平静地冲着约翰和夏洛克承诺“我不会让小丑在伦敦干出任何坏事。” ——超人总得站出来。 …… 他决定先从简单那个开搞。 但找到迪克依旧不是件容易的事，这些年克拉克和他们太过熟悉，熟悉到每个弱点都被知悉，导致迪克和布鲁斯想瞒住克拉克压根不是件难事。 克拉克放开超级听力。 将所有声音尽收耳中的滋味很不好，每时每刻他都能听见有人在心碎，他闭住眼睛，以免哪个路人发现他的眼珠被热视线烧得火红，又咬紧牙齿，极力在里面辨认出熟悉的声音。 没有。 他慢慢睁开眼，飞向一座高楼楼顶，太阳已经快要坠入地平线，在那里，有个走投无路，想要自杀的姑娘。 克拉克难得很是挫败。 他忧心忡忡地将那位女士重新送回地面，又劝说她了很久，这期间，他一直在想会不会布鲁斯和迪克，已经拧掉了那个恶棍的脑袋。 等太阳彻底消失，他依旧一无所获。 风不断地吹过来，卷起猩红的披风一角，夜雨又落下来，哪怕克拉克不畏被雨淋湿，他的心情依旧又往谷底荡了一截，头顶的云压得仿佛要掉下来，他慢慢地松开握紧的拳头，望了望天空。 ——他突然有了个主意。 几十秒后。 巨大的伦敦眼缓慢地转着，克拉克飞上郁金香塔，手里拎着一只笨重的二手大灯，还有一壶黑漆漆的颜料，他拜托钢骨将这盏灯的零件修了修，翻转灯的方向，好让一束探照光径自投进云层。 好亮啊这盏灯。 接着，他满怀愤怒地往大灯表面涂了一只胖乎乎的蝙蝠，又往蝙蝠头顶画了只苦大仇深的鸟。 克拉克不太解气地端详着那个图案。 克拉克重新举起刷子。 半分钟后。 一个极富压迫力的黑影突然出现在他身后，伴随着阴沉且难以言喻的声音“你他妈在干什么。” “我在找你。” 克拉克毫不退让，挺胸抬头“你把你儿子搞崩然后他跟着你跑来哥谭杀小丑，然后我收到了他发我的分手短信，我能阻止你，我也能阻止迪克，但我不能同时阻止你们两个，我看着你失去一个儿子，不可能看着你再失去一个——现在我要你们和好并且去看心理医生，否则我这就去拧断小丑的脖子。” 布鲁斯睁大眼睛“啥。” 克拉克“就算我杀了人，也不会毁灭世界的，你放心。” 布鲁斯近乎咆哮“你以为我会让你杀掉小丑，我——” 克拉克立马打断他，厉声吼了回去“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为我好，觉得我承担不了杀人的痛苦，但是这么多年了啥事没发生过，再逼逼下去迪克就要把小丑杀了，蝙蝠侠到底算个屁的世界第一侦探，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儿子在哪——” 轰隆！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彻底打断他们的对话，伦敦西北角处，黑烟滚滚而上，克拉克惊慌失措地一个激灵，想也不想地拎起布鲁斯飞向事发现场。 他立刻用x视线透视了遍倒塌建筑物，除了财产受损外再无其他损害，他刚想松口气，谁知心还没跌下去，又提到嗓子眼。 小丑破破烂烂地倒在废墟下面。 克拉克“……” 还好，还剩口气，人没死，他不是很愿意去想爆炸是迪克折腾出来的，便勉为其难地打算把小丑挖出来送医院，而布鲁斯绷紧下颌，向前迈了一步“你是谁？” 克拉克这才注意到，在小丑不远处，站着一位很是眼熟的年长男人。 如果布鲁斯的父亲还活着，差不多应该是这个年龄，也有可能他和阿尔弗雷德一样大，对方穿着柔软的白色衬衣，棕色马甲，外面罩着一件深灰色的长款大衣，身形挺拔，脊背笔直，唇边和眼角有着细微的纹路，却依旧可以用漂亮而形容，对于这样漂亮的人，时间的侵蚀是种馈赠而不是惩罚。 他的年纪不小，鬓角发白，乍看上去头发已经是灰白的色泽，整齐地梳向脑后，露出轮廓深邃的脸，但最吸引人的依旧是那双温柔又干净的浅蓝色眼睛。 “理查德格雷森。”他摇了摇头“过了大半辈子，我居然还要向你们做自我介绍。” 他有些无奈地说“时间流的混乱我们都不陌生，但前一秒我还在火车上，你们熟悉的的那个我现在应该在……抱歉，我需要工具才能定位坐标，不过不用担心，他好好的。” 布鲁斯“什么？” “简单来说，二十多岁的迪克到了我的世界，然后我到了你们的世界——如果不是时间问题，那还存在空间混淆，总之很麻烦。” “先报警吧，以示区分，你们可以叫我理查德。”他叹了口气，从外套里取出的录音笔“整件事都是意外，小丑咎由自取——录音监控我都拷了一份。” 理查德着重强调了意外那个单词，并朝克拉克眨了下眼。 克拉克陡然反应过来，深吸一口气，他颇为担忧地用余光扫了扫布鲁斯，直觉告诉他，面前的人没说谎，可布鲁斯一向多疑，轻飘飘的几句话想必不能让他信服。 面对一个应激的蝙蝠侠，理查德却表现出超乎寻常的冷静——完全想象不出他以前是能和布鲁斯吵翻的迪克，不管面对什么质疑他都是不温不火的。 “我们还有很多时间，这事没那么快解决，好吗？布鲁斯，我们可以先吃点晚饭。” 他围了围格子围巾，温和包容地说“你一定饿坏了。” 第45章 掉san的滋味其实很不好。 就差一点点， 他的san值就要跌破10的大关。 迪克头痛欲裂，理智渐渐回归，之前发生的一切他都记不太清， 但小丑的狂笑依旧回荡在耳畔，哪怕他做好了杀死小丑的准备，但下手之际……他好像和小丑玩了个什么游戏。 之后就彻底没有记忆了。 系统。 迪克猛地回过神，没错，在他即将和小丑同归于尽的刹那，系统在他眼前糊满了「救他救他救他」，但自始至终， 他都不知道该救谁。 san值过低导致他精神一片混乱， 想也不想地挥拳朝那堆狂乱的字迹砸去。 迪克慢慢坐起来。 他依稀还听见了小丑的狂笑，这笑声简直是种精神污染， 迪克按压着眉心， 重新查看自己的san值，如果太低， 他应该找个地方把自己关一阵，等恢复了再出去。 系统检定。 san check80； 迪克困惑地盯着那行数字看了会儿， 80的数值证明他精神相当稳定， 可他依旧能听到小丑的狂笑，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刹那间，他感觉自己如堕冰窖。 这声音不是幻觉， 小丑就在他不远处。 迪克忍不住责怪起自己的疏忽，又尽可能地快速往声源处赶去， 四周的设施之前完全不同， 在他最后的印象中， 小丑和他困在一件狭小屋子里， 但现在他却置身于一个巨大的仓库，数不清的铁架和集装箱堆积如山。 焦虑的同时，迷茫也一起袭击了他。 这是哪？ 迪克快速翻过货架，等他看清眼前的景象，大脑不禁“嗡——”地一声。 小丑正在摆弄一个看上去极其复杂的处刑工具，无数齿轮和利刃高速旋转着，他穿着花花绿绿的表演服，站在器具旁狂笑，向哈莉奎因微微鞠躬，做出演出开幕的手势。 天花板上，吊着一个一动不动的年轻人。 迪克看不清受害者的脸，但那个年轻人明显失去了意识，四肢软绵绵的垂着，他离处刑机器只剩一点点距离，如果迪克稍微来晚点，他就会落到机器上，再被大卸八块。 字面意思上的大卸八块。 迪克在此之前见过太多小丑造成的悲剧，他想也没想地往机器的发动机处丢了个微型炸弹，又将自己的卡里棍扔进运转的齿轮，好卡住运行，他甚至没空去思考为什么小丑还活着，踩着集装箱略一用力，丢出鸟形镖切断绑着对方的绳索。 接住你了，他想。 迪克一把摘掉对方套在脸上的黑色面罩，检查对方的呼吸，尽可能地用柔和的语气“你还好吗？能听清——”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面罩下，赫然是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 皮肤冷白，唇角微弯，天生就往上翘一些，如果对方睁开眼睛，想必也是浅色的婴儿蓝。 克隆体？ 不怪迪克这样想，他并不陌生克隆体的存在，而且他检查过受害者的身体，和他自己并无差别，除了缺少伤疤，对方身上的每寸皮肤都细腻柔软。 他又轻轻捏了捏对方的手。 连手心都是柔软光滑的。 他从震惊中缓过来，下意识想去找小丑问话，抬起头，仓库却没有半点人影。 迪克眼神微凝。 什么时候小丑这样胆小？他认识的那个疯子压根不顾忌自己的死活，满心只想着让蝙蝠侠堕落，正常情况下，小丑应该有恃无恐地站在原地挑衅才对，他乐得多看几场笑话。 来不及多想，迪克抱起克隆体就往外逃，谁也不知道小丑有没有在这地方安装炸弹。 等他迈出仓库大门—— 港口乱七八糟地停着一些货轮，海风吹来腥咸的气息，韦恩塔高高伫立着，巨大的指针正好停留在十一点的位置。 而街道空无一人。 迪克睁大眼睛，抱着克隆体的手紧了点——不，这根本不是克隆体。 这根本不是他的世界。 …… 平行世界的存在对迪克来说并不难懂，以前他们也不是第一次见来自于平行世界的客人，但这的确是他第一次进行跨世界旅行。 迪克戴上兜帽，又将始终昏迷的人塞进行李箱。 不知道小丑对他的同位体做了什么，对方一直处于昏迷状态，直到迪克在哥谭东区租了间短租房，同位体也没醒，他试图从网上获取点信息，也没成功，所有人上网都只有一个账号，他没注册，连网络都用不了。 迪克“……” 这什么见鬼的赛博世界啊。 整个世界处于一种高度管控的状态，可这种管控又很奇怪，不像是什么最高元首之类的制度，更像是所有人不得不在强权下生活。 迪克安顿好同位体后，披好斗篷遮住头脸，走出门，想去韦恩庄园看看。 仅仅是十一点，哥谭就处于宵禁状态。 迪克头一次见到这样安静的哥谭，空气中都充斥着紧张与压抑，市中心的灯牌倒是一如既往地亮着，街头还有摊位，看来宵禁只是一时，迪克又往阴影里躲了躲，以免自己太过引人注目。 他没敢依照习惯，在屋顶荡绳索。 哥谭东区离韦恩庄园极远，即便如此，他只不过在外面呆了十几分钟，第六感突然警醒地告诉他后面有人跟着，迪克不动声色地沿着墙根往前，又藏进转弯的死角处，等了两秒。 他蓦地朝外扔出鸟形镖，仅剩的一只卡里棍直直点向跟踪者的咽喉。 跟踪者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年，十六七岁的模样，穿着冷硬的制服，比他矮一点，黑发绿瞳，棍风扫过，少年身上肌肉下意识地紧绷了一瞬，继而又温顺地放松身体，丝毫没有抵抗的意识。 少年取下遮脸的面具。 迪克瞳孔剧烈收缩。 眼前的少年和布鲁斯的长相极像——他差点以为布鲁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有了私生子。 不对，这没准真是布鲁斯的儿子。 迪克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展开对话，又不想暴露自己不是原来的理查德，便语气淡淡地问“你跟着我干什么？” 少年仰起头，安静的绿眸飞速闪过一丝茫然“我清理了住在英德尔街的那家人。” 迪克顿了顿。 清理。 对方提起这个单词时的司空见惯给了他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什么个清理法？为什么他要向自己提及这种事，还是以汇报任务的语气。 迪克不得不再次开口“怎么清理的？” “我按照你的要求。”迪克注意到对方犹豫了一秒，像是在克服什么心理障碍，但很快他又变成了机器般的人偶“赫尔曼和他的妻子被我割断了喉咙，他们十岁的儿子——我对着他开枪，看着他们全部停止呼吸，确保他们没有生还的可能。” 迪克僵住了。 他的同位体到底是干什么的——！ 他极力控制着呼吸频率，怒意依旧一点一点沾染着他的思维，从眼下的情况判断，大概率他的同位体逼着这小孩杀人，而凭借对方的描述，他的同位体很可能是个和小丑一样残忍的恶棍。 “我知道了。”迪克轻描淡写地伸出手，拍了拍小孩的肩膀，泰然地“你先回去，我还有事要处理。” 正如他所预料，那双绿眸安静地垂下，正如他来时一般，安安静静地射出钩爪，向远处掠去。 迪克碾了碾手指。 之前他往对方肩膀上拍了点可以追踪的物质，随着动作能沾到全身，并且能在特定光谱下显露出痕迹，只是目前他并没有相应的仪器。 只能期望于这个哥谭和他认识的没什么区别。 迪克低着头在阴影中移动，一边考虑之后的落脚计划，如果他的同位体是个罪犯，那去韦恩庄园将麻烦带给布鲁斯绝对不是个好选择。 只是今晚的糟糕运气显然还没用完。 迪克身上只有少量装备，连个热成像仪都没有，还没等他钻进哥谭的地下水道，一群猫头鹰打扮的利爪就从四面八方冒出来，黑压压的一片，一声招呼都不打，就冲上来围攻他。 ……简直是要人走投无路。 他和利爪们纠缠了一阵，心一横，打算破罐子破摔，拼着受伤也得从对面抢点武器，冰冷的刀刃当头劈砍下来，迪克也懒得躲，只是偏了下身体，就打算去夺利爪身上的匕首。 就在刀刃即将砍中时，对方突然用力改变手腕方向，硬生生地让刀避开，仿佛生怕伤了他。 迪克“？” 这又是在折腾哪出？ 迷惑归迷惑，他正好趁此空档夺下对方手里武器，又找准机会想要摆脱纠缠。 突然，一道冷静且熟悉的声音“——停下，谁让你们这样做？” 顷刻间所有利爪都停止了自己的动作，迪克看得极其不适，一切状况都证明这群利爪仅仅是丧失自我意志的傀儡，进入这个世界后，谜团一个接一个，他甚至都没法理顺线头。 迪克向发出命令的人看去。 他猝不及防地怔住了。 黑发青年身上穿着用来参加晚宴的西装，领带被他扯开了些，上面夹着镶嵌着蓝色宝石的领带夹，皮鞋被擦得锃亮，鸦羽似的头发被梳理得很是妥贴，他正在不紧不慢地朝这边走来，身后的高级轿车还敞开着门，似乎是路过——这都不是问题。 问题是这人迪克再熟悉不过，除了他比自己熟悉的那个大了几岁。 他盯着那双熟悉的冰川蓝的眼睛，货真价实地感到了茫然无措，视线交汇，对方显然是在审视他——迪克任由他打量，接着那道穿着西装的身影拦在了他和利爪前面“都滚回去。” 利爪听话地离开，全部消失。 一点若有若无的伯尔曼香味萦绕在鼻端，看来对方真的是刚从宴会上离开。 迪克顿了顿，很慢很缓地“……提姆？” 第46章 迪克叫完提姆就后悔了。 这个世界的理查德格雷森似乎不是什么好东西， 之前的全部迹象都表明提姆和利爪很熟，如果之前提姆家里没有破产，提姆的姓氏——德雷克足以他加入猫头鹰法庭。 提姆只是淡淡地审视他，过了一会， 黑发青年伸出手， 意味不明地碰了碰他的脸“先上车吧。” 出乎迪克的意料，轿车并没有司机在里面， 提姆坐进驾驶座， 在仪表盘略一拨弄，迪克看得出他开启了信号屏蔽器， 又将天窗关上，一路向东南方向开去。 迪克揉捏着额角， 朝窗外望了望。 说实话， 他已经很累了，自从进入这个陌生世界， 便不断受着冲击， 现在呆在熟悉的人身旁， 警惕便不知不觉放松了许多，哪怕他很想保持戒备。 ……可这是提姆。 他的小红鸟长大后， 变得非常、非常英俊，似乎在过着上流社会的生活，迪克低垂着眼， 斟酌着打探情报用的语句，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但以提姆的聪慧程度，迪克不觉得自己能糊弄过去。 “理查德， 我是说另一个你。”旁边的人冷不丁开口“你见过他吗？” 迪克“……啥。” 提姆笑了“或者我们聊聊， 你是怎么到这个世界的。” 迪克哎呀。 真好， 他的马甲还没穿热乎，就被扒得一干二净。 被揭穿后还要装傻，便显得很没必要，迪克对着车窗倒影瞧了瞧自己，愣是没发现自己和同位体有什么区别，他们几乎一模一样，迪克甚至在对方腿根的同样位置发现了小小的一颗痣。 看见迪克盯着车窗打量自己，柔软的黑发贴着脸颊，蓝眼睛无辜又显得有些慌乱，提姆无端想到了一种很漂亮名贵的长毛猫，随即他发现自己的嘴角不自觉地向上翘了点，掩着蓝眼珠的眼睫略微一颤，唇畔的弧度也消失不见。 “我见过理查德。”迪克困惑地抿了下唇“你是怎么区分我们的？我以为没有什么差异。” 提姆沉默了半晌“对我来说很明显。” 迪克好奇地往提姆的方向挨了挨，他没系安全带，理查德和他看起来差不多大，但提姆已经是个成熟的男人，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这个提姆有点像布鲁斯。 只是话还没出口，大脑陡然一阵晕眩，四肢也渐渐脱力，眼皮似乎也变得沉重。 迪克轻轻抽了口气，眼睛睁得很大，完全不清楚自己在什么地方中了招。 小丑？利爪？他之前明明一直都有戒备，这时候他恰好对上提姆扫过来的眼神，平直且没什么情绪。 对方一只手握着方向盘，手肘搭在一旁，对他的反应似乎是意料之中，与此同时，车厢中那阵若有若无的伯尔曼香气愈发明显。 迪克艰涩地“——你对我做了什么。” 他混混沌沌地咬紧牙，极力想要支撑起身体，凭借意志力他成功地把对方摁倒在了车门另一边，汽车顿时失控，在路面上划出一个过分夸张的弯，香水的气味应该是用来遮掩某些气溶性药剂。 糟糕的是，他之所以占据上风，是因为提姆完全没打算抵抗。 迪克想找机会离开车，他一只手卡着提姆的脖子，另外一只手去扯车门——车门甚至没锁，他竭力想滚出去，每个动作都剧烈消耗着体力，沉重的呼吸全都撒在对方颈间，刹车因为他们的动作被卡住了。 这时候，迪克的余光却瞥见提姆短暂地皱了下眉。 “看来在另一个世界我和你关系很好，好到你对我居然不设防。”迪克被提姆捏住肩胛骨，他轻描淡写地“我很抱歉。” 接着他将手表抵在这只蓝鸟的腹部，压下机关。 剧痛。 这种折磨大概持续了一两秒，迪克像条被剖开肚腹的活鱼一样，身体不受控制地蜷缩成一团，等他回过神，小臂肌肉不住地痉挛着，但这阵痛感反而驱散了之前快要昏迷的感觉，他缓慢地呼出口气，没再留任何情面，膝盖向内弯曲，手肘用力一撑，飞快地绞住青年的脖子，再狠戾地向后重重一磕。 一声闷哼。 迪克没让提姆来得及格挡，他的体术比对方好许多，抓住机会抬起双手，扯开了仪表盘的外壳，里面的各种电路因为正在运作不断散发着热量。 提姆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 凭借他对迪克的了解，再继续下去他就要被磕进电箱，无论是谁，他的大哥都这样棘手，千钧一发之际他猝然暴起，从车座下扯出一只瓶子，看也不看地朝迪克扣下喷嘴。 对方猝不及防遭受袭击，动作慢了半拍——谢天谢地，他们的战斗习惯都一样，提姆想，接着他猛地掐住这只蓝鸟的下巴，右手将一堆乱七八糟的药片，强硬地塞进他的嘴里。 “嘭！” 汽车狠狠地撞击上道路两旁的建筑物，迪克被撞得头晕眼花，他承担了大部分冲击，意识短暂模糊了一瞬，脑袋乱糟糟之余，他还货真价实地开始担心起自己之后的遭遇，谁知道这个黑化的提姆要对他做什么。 身体是彻底没力气动弹。 可假想之中的报复却没降临在他头上。 提姆看起来没那样冷静，他也闭着眼睛缓了挺久，久到迪克都有心思审视这家伙到底想干嘛，提姆这才睁开眼，他深深吸了口气，像是为自己的翻车而懊恼，又皱着眉，看上去很想骂脏话的样子。 这时候他的一些细小动作又特别像我的小红鸟，迪克想。 他随即懊恼地意识到眼前的鬼东西和他的小红鸟完全不是同一只。 提姆不太高兴地把迪克重新放在副驾驶座上，动作粗暴却又小心翼翼的，刚好把他扔过去，接着重新把车打着。 迪克“你要对我做什么。” 提姆的嗓音冰冷得像冬日结冰的河流“什么都不做。” 车厢安静了几秒。 提姆换了口气，冷淡地“我只是需要你的配合，你把一切都搞砸了。” 迪克心想我怎么又搞砸了你的破事——他对这个长着同样脸的提姆同位体也渐渐失去耐心，即使是受制于人，他依旧轻微地嗤笑了一声“哈。” 车速猛地加快。 油门被踩到底，提姆的声音紧绷绷的，语速飞快“你知道吗？这个该死的世界和你那个甜甜蜜蜜的世界不一样，如果夜枭发现端倪，他会杀了我——直接被杀还算好的，我本来就要完成一切，可偏偏你像颗陨石一样砸进来，先是救下理查德，之后又——” 迪克…… 是他的错觉吗？提姆好像很委屈的样子，活像被抢走胡萝卜的垃圾小熊猫。 虽然用委屈这个词形容很怪，但迪克之前长达五个月都在小公寓里饲养小红鸟，导致提姆的心思在他面前犹如透明一般。 所以他一开始很难对这个提姆的同位体生出敌意，哪怕他看起来很会穿西装，很会装样——太会装了，西装三件套，袖口的钻石袖口熠熠生辉，羊毛大衣都被他穿的那样优雅。 但迪克总能想起小号的提姆，四平八稳地摊平在他的床上，抱着枕头滚来滚去。 听到这番指控，迪克忍不住抗议“……嘿！任何人看见小丑要把人切成八块，都会去阻止的好吗？” 提姆做了一次深呼吸。 “那他妈是利爪。” 提姆冷冰冰地“那他妈是理查德格雷森，老猫头鹰视作眼珠的利爪，他要是死了还好，夜枭爱怎么发疯就怎么发疯，可他被你救下来了，之后倒霉的是谁？” 迪克“等等，猫头鹰？猫头鹰法庭？” 他完全没搞清状况。 提姆沉而缓地吐出口气，忍无可忍地“夜枭——托马斯韦恩，布鲁斯韦恩的哥哥，你想找的布鲁斯韦恩这个世界根本不存在，他八岁就死在犯罪巷，玛莎韦恩是个残忍的精神病，她的丈夫是个心理变态的外科医生，某一天夜枭突发奇想，就顺手宰了他们，之后他和一群疯子成立了个叫犯罪辛迪加的组织，现在整个地球由辛迪加统治，你明白了吗！” 迪克“……” 迪克在雷区边缘试探“……哇哦，所以为什么利爪还在？” 提姆“因为猫头鹰法庭那群该死的利爪很好用，不会死还能修复，各个蠢得没有脑子。” 迪克顿了顿，很是费解“所以另一个我也是利爪了，但他摸起来温温热热的？” 提姆冰冷地嘲讽“因为他根本没有转化完全。” 迪克“？” 提姆冷笑一声“当年他觉得自己一定要为夜枭的伟大事业帮忙，一定要接受转换，在他漂亮的脑袋里面估计只觉得变成利爪能方便些，缠着夜枭要他改造自己，结果转化到一半理查德疼得尖叫——夜枭怎么舍得继续下去？” 迪克若有所思地动了下眼珠。 这样就能解释的通，为什么他的同位体身上一道疤痕都没有，眼睛也不是金色，也拥有体温。 他面对提姆的震怒，心态反而好了起来，既然这世界已经糟糕成这样，那他急也没用，身体好像渐渐恢复知觉，不过他继续装着自己不能动的模样。 迪克沉默了片刻，还是把他很不愿去想的问题问了出来“听起来那个理查德和夜枭之间关系怪怪的。” 提姆瞥了他一眼“你也见到达米安了。” 迪克“达米安？” 提姆阴沉地说“之前和你汇报任务的小老鼠。他是夜枭的亲生儿子，但血缘亲情在夜枭面前不值一提，如果不是理查德想玩过家家，非要夜枭多养几个小孩，达米安现在和那群脑袋被洗坏的工具也没什么差别。” 迪克“……” 他不理解。 他现在好想念布鲁斯。 这些信息已经够了，面前这个提姆显然也不是什么好鸟，他盯着对方看了一会儿，知道接下来的问题会让这只坏鸟震怒。 迪克选择直接一脚踩进雷区“所以你也是利爪。” 提姆立刻侧过头看了他一眼，迪克那张和理查德一模一样的脸几乎要让他tsd，下一秒他背后忽然汗毛直竖，第六感疯狂预警，于是他想也不想地伸手向身旁的抽槽抓去，想取出里面的枪。 一记手刀精准地击上他的颈椎，剧痛，他话都没说一句就软绵绵地陷入了昏迷。 “我也很抱歉。” 迪克弯腰地把提姆捞在腿上，又赶紧扶好方向盘，这才活动了下手臂。 之前还很会折腾的青年现在安静地闭着眼睛，显得很是乖巧。 迪克用手指蹭了下对方漆黑浓长的睫毛，指腹传来细微的痒意，他忍俊不禁地轻笑出声。 “你还是太小看我了，提宝。” 第47章 迪克把提姆打晕后， 才真情实感地头疼起后续的处理。 他总是要回自己的世界去，从提姆的只言片语中，可以得知这个世界的熟人都不怎么正常，他开着提姆的车在哥谭街头绕了一圈， 愈发觉得两个世界实在相似， 最后他呼出口气，把提姆带回了自己的安全屋。 咔哒一声， 迪克拧开门， 离开前的防御设施都好好的，没被触发。 利爪理查德还在睡， 迪克把提姆放在椅子上，便去检查理查德的状况， 小丑不知道对他做了什么， 对方宛如荆棘公主般无忧无虑地沉睡着，迪克一度怀疑这种沉睡可能是永久性的， 毕竟那可是小丑搞得鬼， 他把百叶窗拉下来， 街灯从缝隙渗进一些。 迪克坐在床尾，膝盖微微分开， 手肘搭在腿面，对此刻的荒唐景象感到了些幽默。 乍一看，他仿佛才是什么反派。 歇了一会， 他任劳任怨地把床上的理查德抱起来，再把他放进最里面的那间屋子，提姆已经醒了， 现在正在装睡， 迪克瞅着这只一肚子坏水的小鸟装昏， 体贴地没有戳破，自己则在灶台前打开天然气，烧了点热水。 提姆相当紧张。 他很快就恢复了意识，只能说迪克下手没有那么狠，醒来后，他第一时间控制住自己的呼吸，歪在椅子上思考，从他微微眯开的眼皮缝隙，能看见这是套装修一般的出租屋，但迪克把它弄得很乱，满地都是打印纸，墙上钉着一张张图片，再用线连起来。 原来迪克并不是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 提姆又提心吊胆起来，他熟悉的利爪理查德其实很好糊弄，即使他从不讲理，在他心中那只漂亮利爪其实有点蠢，提姆一度以为是转化弄坏了他的脑袋。 这导致他对这只布偶猫也判断失误。 但无论是哪个理查德格雷森，似乎都能把他挂起来揍。 装睡的时候，寒意一阵一阵地爬上他的脊柱。 夜枭不会放过他。 在理查德的过家家游戏里——他也不知道利爪是怎么想的，对方也许只是心血来潮捡几个小孩回去，但夜枭的家人显然只有理查德一个，而一旦他在暗中干的那些事败露，先不说夜枭是否会允许背叛，利爪首先就会将他折磨得不成人形。 哪怕他甚至都算不得小丑那方。 夜枭杀了理查德的父母，血洗曾经的格雷森马戏团，提姆得知这件事后，便一直在设计让理查德和托马斯决裂，小丑准备分尸利爪算得上意外之喜，他恨透了被辛迪加掌控的哥谭，可小丑也没正常到哪去，一想起他们的合作提姆就有种想吐的条件反射。 这世界简直烂透了。 他闭着眼睛，房间里细细簌簌走来走去的声音响了一阵，就再也听不见任何人声，一分一秒愈发煎熬，生死问题压根没法摆烂，他艰难地坐起来，吸了口气，却不偏不倚地对上一双浅蓝色又蕴含着温和笑意的眼眸，迪克搬了把椅子，反着坐在他对面，下巴支着椅背。 提姆顿时愕然住了“你一直在看我？” 迪克微妙地点了点头。 提姆有点困难地坐直身体，用力眨了眨眼，迪克注视着他苍白的脸色和瘦削的颧骨，他为了不弄皱提姆身上的高级西装，就将外套从他身上脱了下来，此刻提姆只穿着柔软的衬衣，还有他混乱中被弄乱的头发——原本用打理得很好的发丝，现在掉下了不少。 迪克总感觉这个提姆像一只外表漂漂亮亮，但内里满是裂纹的精美瓷器。 提姆的慌乱遮掩得很好，但迪克依旧是从对方紧绷的下颌曲线与没什么情绪的蓝眼珠里窥得一二真实，和那些真正的工具人利爪不同，他也不像哥谭传说里那些残忍的阴影，更像是被逼到极致后走投无路挣扎的鸟球球。 迪克叹了口气，打开声音屏蔽装置“我们能和平地聊聊天吗？” “我只是想回到原来的世界而已。” 他一边说，一边将温度正好的热水倒进杯子，冲出杯完美的黑咖，又拿勺子搅了搅，正准备递给提姆，谁知道黑发青年跌跌撞撞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踩着地上时他还有些站不稳，接着他一把抓住迪克的右手手臂，迪克短暂一怔，将勺子放下。 “帮我。”提姆绝望且孤注一掷地说。 提姆长大后身形也没能像布鲁斯那样宽，迪克这才发现，他可能判断错了提姆的年龄，脱掉那身让他显得成熟的西装，提姆看起来格外年轻——肩膀的线条流畅而又纤细，垂落下来的额发半遮住他的眼睛，他甚至比自己还要矮几公分，迪克想。 这张一模一样的脸依旧能让他心碎。 迪克不由地去想，如果他的小红鸟有一天也像提姆这般绝望无助又怎么办，谁又能帮他？ 他的走神似乎让提姆联想起来了什么，握在他小臂的力道陡然加重，迪克回过神，抬起眼睛，投以征询的眼神，随后他立刻意识到了提姆是怎么回事。 他在害怕。 他害怕他。 迪克没再做什么多余的举动，放松身体，又微微抬起头，将咽喉这种致命处不设防地暴露出来，提姆却在不安之余感到些火气——为对方的游刃有余，可他第一次看见这张脸能露出这样温柔平静的表情。 不是那种令人毛骨悚然，像琥珀包裹昆虫那种居高临下的温柔。 在这双沉静的浅蓝眼眸的注视下，提姆久违地感觉自己松了口气，哪怕这个一模一样的同位体依然能唤醒他深埋在脑海的记忆，但平时他绝对不敢对利爪说的话却先理智一步溜了出来。 “你把我的计划全搞砸了。”他扣着掌心那段紧实的手臂，难过且茫然地“理查德还活着，他醒来又会回到夜枭身边，哥谭还是这样。” 他的语气渐渐染上绝望“我不想就这样去死，毫无意义的死亡是种浪费。” ……我究竟在说什么，提姆想。 长久的静默后，他听见了声轻柔的叹息。 与此同时，他的后颈覆盖上一只掌心带着些茧子的手，他攥紧的手被迪克纤长的手指插进去拨开，又接着对方身体往前倾斜了点，提姆紧张地吞咽了一下，却只感觉自己的后背被轻轻拍了拍。 “好，什么都行。” 提姆愣了一下，压根没想到迪克能这样轻易帮他，和利爪之间巨大的反差令他一时间感觉十分不真实，他睁大眼睛露出呆愣的神情，虽然只是短短一瞬，但迪克显然是发现了，他轻笑了一声。 提姆“……” 迪克露出了仿佛看超凶鸟球球摔跤般的宽容。 现在比之前好多了，他还是更喜欢见到生动活泼的提姆猫猫。 迪克又看了眼手表电子屏里面的监控，理查德还是毫无反应，对方的生理体征正在被机器源源不断地发送过来，一旦苏醒就会第一时间发出警报，他检查完“所以我该怎么帮你？” 提姆停顿了下“——伪装成理查德，让一切和原来没有区别。” 迪克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提姆也不想策划这样一个不确定性和风险性都极强的方案，但他真的没办法，理查德得知真相后毫不留情地选择了和托马斯决裂，那天他差点把韦恩庄园拆掉，但托马斯一如既往地放任了理查德这点无伤大雅的叛逆，可以说如果迪克不插手，提姆能百分百保证理查德会被小丑杀掉。 “不需要你刻意表演什么，正如你所说，你和理查德足够相像，除了不要躺在手术台上，这个世界的人心脏长在右边。”提姆握住迪克的手，贴在自己右边胸膛上“所以你不能受重伤。” “有点困难。”迪克说“我尽量。” “别和托马斯滚到床上。”提姆又不放心地补充“不然没法解释你身上的旧伤，之前理查德和夜枭关系降到了冰点，所以你只要表现得冷淡点就行。” “冷淡点。”提姆重复强调。 迪克哭笑不得地“我知道，我曾经和布鲁斯也闹掰过，只要私下躲着他就好，平时就正常接触，韦恩庄园那样大，做到这点又不难。” “不。”提姆一口否认“你太成熟了。” 迪克挑了下眉“我以为你们世界的时间线比我的世界要快。” 提姆看着迪克，感觉世界真是荒谬到了极致，有朝一日他居然在和一个温柔可靠的理查德说话，迪克完全没意识到他的行为举止有多温和成熟，就仿佛他习惯于照顾别人——但理查德和照顾别人这两件事联系到一起？ 提姆差点打了个寒颤。 提姆混乱而又焦灼地“不是年龄上的问题，在夜枭面前，理查德他要……更情绪化一些。” 理查德的情绪根本没法摸准，他随心所欲，又被老猫头鹰纵容得没边，喜怒无常，变化不定，变脸比翻书还快，提姆一直怀疑是不成功的转化弄坏了理查德的脑袋，不然他为什么能那样情绪化——就像一个觉得世界非黑即白，喜怒哀乐都很激烈，并且不惮于表现出来的小孩。 提姆举了个例子“他会因为受伤冲着夜枭大发脾气，而托马斯任由他尖叫。” 迪克呼吸一窒“……” 他沉默了片刻，艰难地“尖叫？” 提姆“我说得太夸张了。” 提姆立刻道歉“理查德对待其他人还算正常，唯独托马斯——他会因为腿疼赖着要托马斯背他，杰森说他见过托马斯为理查德上药，因为下手重了一点，被一脚踢在胸口——接着他会情绪激烈地骂老猫头鹰，举止粗俗，而托马斯阴晴不定地盯着理查德对他人身攻击，阿尔弗雷德在一旁相当窒息，但他也拿理查德没办法。” 迪克大为震撼“？” 他的同位体到底是有什么毛病。 有病吧。 而提姆还在雪上加霜“你会说脏话吗？不会的话我可以教你，或者让杰森来教。” 迪克要窒息了“……” “不要说了。”迪克虚弱地摆了下手“我不是什么哥谭公主，但我大致理解了……理查德是怎么回事，我理解了，我真的理解了，不要再说了。” 他理解了个屁。 之后无论如何也要把理查德弄醒。 “糊弄夜枭的事情我会解决。” 他扯了下自己的发尾，纠结了半天，这才抬起眼，望进提姆诧异的蓝眼睛，还是没能控制住心头那阵泛着疼痛的渴望“杰……” 他顿了顿，才能把那个名字完整说出口，声音变得很轻很轻“杰森……我能见见他吗？” 第48章 提姆为迪克提到杰森时的语气怔了怔“你的杰森死了？” 迪克勉强扯了下唇角“小丑杀了他。” 提姆顿时为自己出口的伤人语句感到了后悔。 这样说话对他也是反常， 平日里他需要小心翼翼地对待理查德和夜枭，谨小慎微几乎是刻进骨血的习惯，但这只蓝鸟莫名其妙地会让人在他面前放下防备。 迪克有些太宠他了，提姆惊觉。 被这样过分包容的纵容着， 就极容易令人不自觉地过分起来， 蹬鼻子上脸本来就是人的天性，特别是迪克对他也不能算是陌生人， 对理查德的怨气， 在不自觉之中，他全扔到了这只烦人的大蓝鸟身上——对方察觉了这点， 却什么都没说。 提姆捏了下手指，让自己保持冷静， 反省到自己的幼稚行为后， 他很想逃跑避免尴尬，但逃跑无疑更加幼稚， 他又不是达米安那个小崽子， 但他忍不住会想， 如果理查德也能正常一点…… “提米。”这时，迪克突然开口， 那双浅色调的蓝眼睛似乎直直望向他的内心“不用想这么多。” 提姆立刻垂下眼睛，转而又如临大敌般盯着他“你要我为你做什么？” “什么？”迪克皱了下眉。 “不。”他抬起手，想拍了一下面前年轻人的肩膀， 想起提姆对自己这张脸的畏惧，又识趣地收了回去，整个过程提姆的视线都黏在他的胳膊上， 迪克说“我永远不会强迫你干什么。” 他斟酌着说“我知道你对平行世界了解很深， 因此你才清楚我想找布鲁斯， 或者我的心脏长在左边——” 提姆立刻追问“所以呢？” 迪克感觉很无奈。 他曾经和小红鸟的相处经验，放在这个提姆身上完全不适用，他估计没有一个爱他的家庭，可能也没有被好好对待过，使得他像极了一只仓皇又机敏的野猫。 所以最开始他也只想找提姆打探点情报，等知道这个世界的状况后，他直接把提姆排除出了自己的计划之外，连情报他都不准备再问，直接做好了单干的准备，哪怕他知道提姆一定能帮上忙。 ……他又不是什么离了人就干不成事的小孩。 何必要让提姆冒些不必要的风险。 如果要是遇上异世界的布鲁斯——正常的那种，迪克当然乐得窝在蝙蝠洞晃晃悠悠，懒懒地瞅着蝙蝠侠为他头疼困扰，但除了布鲁斯之外的任何一个人，他都做不到这样厚脸皮。 迪克叹了口气“我自己处理好这些，相信我，好吗？” 提姆想也不想，刻薄地反问“你要怎么自己处理？” “总会有办法，我现在留在哥谭是因为我更熟悉这里，加上是我的行为导致你陷入困境。”迪克很平静地回答“也许你不相信，事实上，我知道这个世界没有布鲁斯那一刻，哥谭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什么特别的。” “我是个罗姆人，提姆。”迪克微微笑了“在哪里对我都一样。” 提姆又再次求证般固执地问“都一样？回不去也没事？” 迪克挺无所谓地坦白，面色依然平静“来这里之前，我杀了小丑。” 杀小丑是迪克深思熟虑后做出的决定，没有头脑发热，要承担的后果，朋友家人的谴责他都一清二楚。 提姆茫然了一会。 他慢慢意识到迪克并没有说谎“那你回去干什么？” “受审。”迪克从容地回答“顺便和大家告个别，总不能干完混蛋事就一走了之。” 他和理查德真的不同——提姆前所未有地认识到了这点，迪克并不需要依靠谁才能活下去，留下来只是他的好心和责任感作祟，又或者是对名为提姆德雷克的同位体的移情行为，如果不是他恰好撞见这只蓝鸟，可能等他死了，都不会知道世界上还有这样一个人。 得体得无与伦比，极有风度。 迪克有点好笑地看着提姆露出沮丧的神情。 “我们这里的杰森也死过一次。”提姆突然开口。 迪克陡然懵住了。 他轻声细语地“……也？” 他太害怕这是个玩笑，导致他不敢发出太大动静，与此同时，和他微弱的声音正好相反，他麻木的心脏砰砰跳起来，一下又一下，剧烈地撞击着胸膛。 杰森被小丑杀死，是烙印在他生命中的一道无法祛除的伤疤，即便迪克已经能若无其事地用怀念的语气提起杰森，然而他却没能放下，杰森临死前的折磨始终是他午夜挥之不去的梦魇。 如果杰森没死就好了。 如果杰森还活着，他现在已经成年了，他也许已经长高变壮，可能长得比他还要高，可是一切可能性都被掩埋在六尺之下，他永远不可能再见到杰森一面。 提姆抿了抿嘴唇，望着这只眼巴巴的蓝鸟，这张脸出现这样疼痛且柔软的神情让他很想冷笑，理查德从不在乎谁会死掉。 但他没卖关子，嗓音发干地解释“不止一个世界杰森都死过，有的世界他被人从棺材里挖出来，泡进拉撒路池，有的世界他疯疯癫癫地用手挖开棺材和泥土，在哥谭流浪，最后被塔利亚捡了回去。” 迪克发愣似的盯着提姆，渐渐脱力似地放松身体，低下头，时刻挺得笔直的脊背也微微蜷缩，他把脸埋进掌心，手背青筋凸起，喉咙发出了一点点含糊不清的声音，最后归于沉默。 提姆听了好一会，才艰难地分辨迪克在说什么。 我要回去，他语无伦次地说。 我必须得回去。 大约过了一分钟，迪克才平静过来，重新抬起眼，提姆本以为他哭了——但是没有，迪克眼眶发红，满是心碎的蓝眼睛却干涸无一丝水汽，他又听迪克哑着嗓子“我必须要快点回去。” “夜枭一定有办法让我回去，我没有时间再浪费。”迪克从椅子上站起来，头有点发晕“我得去韦恩庄园。” 拉撒路之池不是什么万能的复活药水，它几乎会毁掉一个人，杰森只在世界上活了十五年，可他却要受那样多的苦，睡在地底都不得安稳，扭曲肿胀的关节抠开坚实木板，挖开泥土，而他却在布鲁德海文，甚至都没回去看上一眼。 他又想起要顾及提姆的安全。 被急切和恐慌冲得稀里糊涂的的大脑渐渐冷静，迪克又坐回椅子，在他将自己的安排说出口之前，提姆首先摇了下头“我不需要你的照顾，只要格雷森没醒，我就不会有事。” “现在要紧的是把你变得和格雷森一样。”提姆说。 迪克看着穿着白衬衣，举手投足都很优雅的……成年版小红鸟走了几步到他面前，俯下身，苍白修长的手指径自向他的脸碰来，瞅着路径是要碰到他的嘴唇，指尖也要塞进他的嘴里——迪克忙不迭地往后靠了靠，缩着脖子不太确定地“提米？你干什么？” 提姆挑起眉“我以为你一直玩的挺大。” 迪克一时间语塞“我——总之你离我远点。” 他是玩的很大，但人和人能一样吗？一周前小一点的那只提姆还在他被窝里赖床当鸟饼饼，玩再大也不能玩到提姆身上，这不是……这不是父爱变质吗！ 提姆意味不明地打量着他，微微眯起眼。 他觉得自己得找个时间，在这只蓝鸟那里洗涮一下自己的形象，不过现在他有别的事情要做，迪克的不配合惹得他很心烦。 提姆强硬地把膝盖嵌进迪克的双腿之间，推着他的肩膀把他困在了椅子上，不轻不重地捏住他的下颌。 他装模作样地笑了一下“张嘴，我要检查你是否也有那颗牙。” 迪克“？” 迪克“噢。” 他想说长嘴其实可以用来说话，而不是搞得气氛这样怪异坦诚，但提姆自然大方到仿佛这些只是正常的互动一般。 活像装疯卖傻的布鲁西宝贝。 迪克无奈地张开嘴，装作没感受到提姆已经滑下去，半靠半骑在他身上，挨着他的大腿——算了。 柔软的指尖从牙齿上蹭过的滋味相当奇怪，特别是带到敏感的牙龈和颚肉的时候，这种距离亲密如情人，迪克倒是对情人应对自如，但这是提姆——人不对，那张一模一样的脸挨得太近，对方专注的蓝眼睛——下一秒指尖磕上口腔深处的软肉，他差点咬到提姆的手指。 好在只是轻轻一磕。 为了不那么尴尬，迪克索性闭上了眼。 提姆相当满意于这只蓝鸟的听话——他对此很是心满意足，特别是当夜翼这样危险而又强悍的存在，尤其是见识过他锋芒毕露的一面后。现在这人收敛掉身上全部的尖刺，任由你对他为所欲为。 找到了。 提姆抽回手指，无不遗憾地说“我得拔掉你一颗牙。” 迪克不动声色地往后挪了一点“哈？” 他真的不理解理查德到底搞了什么花活。 提姆惋惜地“你既然知道猫头鹰法庭，那就好办了，听说过灰色之子吗？” 迪克点了点头。 提姆“威廉科布，也就是你的祖父，他本来打算让你成为利爪，继承猫头鹰法庭，所以你出生时就被他在身上打上了标记，就是这颗牙齿。” 他重新将手指伸进温热的口腔，摸了摸最里面那颗有着尖尖的牙齿“取下来之后能看见猫法的标志。” 迪克“……” 他好震撼，原来这么多年，自己有颗牙不是原装的。 可理查德又折腾了什么。 提姆又扔下颗地雷“夜枭其他都纵着理查德，但他唯一不能容忍自己的利爪身上打着别人的烙印，绕着弯让威廉科布把这事透露给理查德，谁知道理查德大发雷霆……那一次我们损失了34个利爪，但这颗牙还是顺理成章拔掉了。” 迪克艰难地点点头“……” 他好窒息。 可这也太草了，真的没什么问题吗？ 第49章 等提姆要准备对着迪克下手时， 他反而犹豫了。 首先是没有合适的工具，他只是戴着利爪的名头干点脏活，又不是什么专业的牙科医生， 仅有的些医学知识都是照顾受伤的自己。 如果他没能照顾好迪克——提姆不愿去想这样的可能， 短暂相处后， 他发现哪怕迪克和理查德之间有诸多不同， 但他们的性格却意外的相似，等冲动劲过了，一想起自己粗野蛮横地把手指塞进对方嘴里…… 提姆就后知后觉地有点后背发凉。 迪克站在窗台附近， 出神地盯着外面。 他想把这样寂静的哥谭存入记忆， 窗外的一景一物都那样熟悉，除了这个哥谭没有布鲁斯，他想过和布鲁斯彻底不见的情形，可真的失去这个机会， 就连知道布鲁斯安稳地停在哥谭都做不到， 迪克却发现自己没自以为的那样洒脱。 迪克缓慢地将手伸往衣兜， 碰到里面精致的烟盒，他拿出来，香烟在细长的手指间夹着， 却不点燃。 身后传来的脚步声靠近又停下， 迪克转过头。 提姆怔怔地凝视着他，迪克笑了“又怎么了。” “你会抽烟。”提姆复杂地说， 他提高声音“你怎么能会——” 这只蓝鸟和理查德的相似之处又多了一点，提姆之前也想过， 迪克可能只是装着逗他玩， 但他没有别的选择， 其实想想也知道， 一个被韦恩抚养大的小孩，对各种乱七八糟引人堕落的东西肯定都不陌生，只是这放在迪克身上，不知道为什么让他很是难以忍受。 他以前见过理查德蹙着眉，咬着雪茄尾叫住他，那时候是冬天，利爪温度过低就会陷入沉眠，理查德因为过低的气温格外烦躁，提姆本以为对方又要装模作样地玩他的过家家游戏——但那天利爪没有逗他的兴趣。 提姆被他扯着滚进了被窝，理查德活像一只抱住猫薄荷不放手的猫，紧紧抱住他。 提姆感觉自己的掌心全是冷汗，他小幅度地挣扎了一下，又被对方往怀里揣了揣。 提姆选择装死。 他的发顶抵着理查德的下巴，过近的距离使得他能嗅到理查德身上的气味，倒不是他以为的血腥与金属气息，要更加温柔一点，他身上棉质睡衣的气味和自己身上一样，都是阿尔弗雷德选定的洗衣凝珠牌子，两人的头发交缠到一起。 提姆本以为自己会睁着眼睛捱到天亮，但第二天中午他迷茫地睁开眼睛，理查德早就醒来，不知道为什么正在盯着他看，蓝眼珠沉静极了，他差点以为理查德的脑袋是恢复了正常，接着惊慌重重袭击了他。 与此同时，利爪的脸色立刻变得吓人起来，理查德略一挑眉，毫无征兆地把他赶了出去。 提姆自始至终都没能理解理查德到底是怎么想的，只是某一刻他误认为他们真的能好好相处，很快现实立刻打破他的幻想，理查德本身便是盘踞在哥谭之上的阴影。 “我当然会。”迪克宽容地看向提姆“我以为你在准备手术？” “没有手术。”提姆条件反射般立刻坦白“我连麻醉针都没有。” 说完他拘谨地闭上嘴，感觉自己挺蠢，但事实如此，迪克必须在不为外人所知的情况下拔掉那颗牙，他翻遍全部工具，只能捧出一堆止血棉，最后提姆破罐子破摔地把全部用具放到桌子上面。 “我会想办法让杰森带麻醉针回来。”他干巴巴地说，拿起一块棉花捏了捏“他的态度可能不那么好。” 他见过理查德因为疼痛，冲着夜枭又是尖叫又是发脾气，眼眶里全是眼泪，睫毛都是湿漉漉的，很可怜的样子。 迪克顿了一下。 提姆似乎是在……照顾他？迪克挺费解，不过是拔颗牙，提姆却愣是拿出了大费周折的架势，不过现在有另一个问题。 迪克诧异地“你和杰森关系很好？” 提姆很是心虚。 可他已经被理查德训练出所有问题必须诚实回答的条件反射，含含糊糊地“杰森他废话很多，又很擅长和男人**，所以我们之间有些……私下往来，我还挺喜欢他的。” 迪克的脸色瞬间阴沉下去“所以你们搞在一起了。” 妈的，你们到底谁搞了谁，无数句f打头的脏话从他嘴边掠过，提溜哪一只鸟挂出来好像都不合适，提姆的蓝眼珠飘忽地瞥了他一眼又一眼，迪克停顿了一秒，面无表情地把脏话咽了回去“挺好的，我尊重一切爱情——哪怕是非人类也可以。” “没！”提姆反应激烈，一口咬定，反驳过去；“他又不是只和我**！只是他太擅长这个！” 迪克露出了活见鬼的表情“？” 迪克陷入了沉默，他用尽全力地克制住自己，才能不问出“你真的见过正常**吗？”这种很像要占便宜的鬼话。 提姆愣了一会，明白了，眼珠微微一动。 缺爱的代偿行为就是凑在一起取暖，迪克心想，所以他最好对杰森和提姆之间的混乱关系保持平和，可是这是提姆——他的父爱关怀不允许提姆瞎搞，结果这只满肚子坏水的鸟还凑过来扒拉他“你是在不满意我搞到了杰森，还是不满意杰森搞到了我？” “如果你想的话，我们也可以搞一搞。”提姆无辜且慢吞吞地摸了下他的手臂“等杰森回来也可以三个人一起，他早就想找理查德的代餐。” 这只蓝鸟似乎僵硬了一下，提姆想。 很快，他便将那点僵硬归为错觉，迪克的神情毫无异样，身体略微向前，那张脸距离拉近简直是在犯规，提姆悲哀地察觉到自己显然已经僵住，任由这只蓝鸟倾身在他耳畔，又侧过头，柔软的发尾在他皮肤上一擦而过。 对方颇为正经地直起身，眼神中却流露些似笑非笑的戏谑意味“槭树和橙香？” 提姆呼吸窒了下。 迪克说的是香水的后调——但他之前在许多女士身边呆过一遍，谁知道到底是什么香水。 “可以，我不介意。”迪克自然地问“现在？就在这里？” 提姆一脸空白地站着，半天过去，他似乎终于组织好语言，话说出口又结结巴巴的，很是丢脸。 他默默地闭上嘴，强装着若无其事。 不就是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迪克撑着脸颊，好整以暇地瞅着这一幕，差点笑出声，他手握成拳，遮在唇边轻咳了声，识趣地没再往提姆这口锅里倒油，但内心的确不易察觉地松了口气。 等这只坏鸟重新开机，迪克也将这个小插曲掠过，重新回到正事上，他用舌尖抵了下口腔深处的那颗倒霉牙，皱了下眉“给我两块药棉。” 提姆很困惑地“两个世界的止血棉又没有区别——你干什么！” 尾音陡然抬高。 迪克用一只手将棉花折叠成方便咬住的大小，喷了点氪星出品的止血剂，放在口腔伤口处，打算用恰到好处的力气咬住，那颗牙被他捏在手指之间，仔细端详，在牙根的位置的确有着猫头鹰法庭的印记。 还来不及恶心猫法的奇葩操作，他就被提姆突然应激的情绪惊得差点把手里的牙扔掉“这颗牙有问题？” 提姆难以置信地瞪着他“你就这样把一颗牙拔下来？” 他看着迪克，对方浅蓝色的眼珠被茫然所占据，提姆当然看得出来，迪克完全没明白自己在震惊什么，甚至还以为是那颗牙有问题。 和理查德一模一样的脸。 这张漂亮的脸不应该这样平静，他应该因为怕痛闹得所有人都无法安稳，一边发火一边冲着夜枭撒娇，蹭破了块皮都能借机无理取闹，但刚才迪克直接用手硬生生地把那颗种植牙拽了下来，甚至没有一丝波动，仿佛那种疼完全是不痛不痒。 提姆语无伦次地“你不疼吗！” 迪克眨了眨眼，还以为提姆在说他的举动不够像理查德，就不确定地“疼？” 话音刚落，提姆脸上就浮现起怒意，愤怒之中还参杂着相当复杂的情绪，迪克默默地头疼了一会，他养的那只小红鸟向来是有话就说，用不着他猜来猜去，但这个提姆就难搞多了，一开始迪克以为他只是单纯害怕理查德，但后来他又觉得提姆可能还很讨厌利爪。 这个世界的人之间都是怎么相处，迪克是半点不知情，既然判断题错了一个选项，那答案就是另一个。 迪克火速改口“我可以不疼。” 提姆更生气了。 迪克他好无奈，怎么都想不通，到底是哪里又踩了提姆的雷区。 提姆“据我所知，大部分同位体之间都是一模一样的，理查德和你的感官不会有什么差距，但你为什么——” 为什么能这样平静？他不相信理查德之前作成那样都是演出来的，利爪怕疼的确是货真价实，不然夜枭也不会那样理亏。 迪克听了一会，渐渐理解了提姆在意的地方。 他叹了口气“理查德他大概是在……撒娇，作为同位体，我相信他就算脑袋有问题也不至于嚷嚷到这种程度，大概率他就是要折腾那个夜枭，相信我，他没有那么怕疼，不然他不会成为利爪。” 其实就是把三分痛喊成十分痛。 道理就像他小时候崴到脚，窝在布鲁斯旁边耍了一周赖皮，布鲁斯不来关心的时候，他好好的，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在草坪上溜狗，但布鲁斯一来问他……那就立刻委屈起来，好委屈好疼——其实也就那么回事。 迪克揉了揉眉心“我大概知道怎么扮演理查德了。” 第50章 地球三世界， 韦恩庄园。 迪克去之前做了一堆心理准备，哪怕他之前表现出来的可靠沉稳，哄得提姆都相信了他， 但迪克自己很清楚—— 全是装出来的。 他超慌张的。 他是能扮演好一个和夜枭闹脾气的利爪， 但不代表他能扮演好一个弱智， 不是他非要想太夸张，提姆的描述中，他只能感觉理查德是个脑子有问题的弱智，换句好听点的话，理查德可能是留在了失去格雷森马戏团的那个年龄。 而夜枭这个人…… 他不是很想去思考小托马斯韦恩是否和他的父亲一样，对小男孩有些嗜好，对这个糟心透顶， 没有克拉克， 也没有戴安娜， 就连布鲁斯都没有地球三世界，迪克完全失去了任何期待。 这导致他看理查德的视线都不那么友善，想起夜枭之后，更是有点厌恶的恶心“他和夜枭到底是为什么闹翻？” 提姆不声不响地观察了迪克一会， 谨慎地“你还是不知道为好。” 迪克“？” “你现在的状态就很好。”提姆有点紧张地捏了下手指， 又犹豫了半天“哪怕是理查德现在回庄园， 也只会更贴近你现在的状态， 如果你知道了事情原委。” 提姆声音小了下去“我不认为你还能忍受去和夜枭演戏。” 迪克吐掉止血棉，扯了下唇角， 牙根还在发痛， 毫无必要的受伤其实让他心情也不怎么好， 只是这股怒气应该对着夜枭和理查德， 而不是冲着提姆“怎么说？” 提姆不安地“如果理查德醒来， 他要折磨我也只会因为他和夜枭这事，理查德很容易就能想明白，他能知道这个秘密，是因为我把它摆在了容易发现的地方。” “我确定对理查德来说，他宁可不知道，但他又宁可知道。”提姆磕磕绊绊地“理查德不会允许有瞒着他的秘密，可如果这个秘密让他和夜枭决裂——他的愤怒和心碎冲着夜枭发脾气肯定不够，于是我就要倒霉。” “所以你这种恰到好处的反感正好符合理查德的状态，再过头夜枭就会发现你不是理查德。” 迪克毫无情绪地弯了下眼睛“好吧。” 但在他心底的某个角落，厌恶和怒火越积越深。 等他走进那栋大宅，心情却奇异地平和起来，哪怕这个世界如此邪恶，韦恩大宅依旧是一模一样，他甚至在大理石房柱上发现了相同的花纹，直到阿尔弗雷德从电梯里走出来，和他打了个招呼。 迪克蓦地呆住了。 “想不到你还会回来，理查德少爷。” 老管家脸上浮现起复杂且期盼的笑容，他手里的托盘却盛放着一柄枪，枪口微热，双手戴着沾满鲜血的塑胶手套“托马斯老爷一定会很高兴，他之前说过你一定会理解他——请原谅我现在的失礼，一会我会将全部尸体处理好。” 迪克绷着下颌，没理会他，一言不发地按下电梯下行键，提姆站在他身旁。 阿尔弗雷德从电梯门离开。 雕花的复古铁门合拢下行的那一刻，迪克膝盖一软，他扶着电梯墙壁，恶心和反胃感席卷而上，撕心裂肺地呕吐起来，但在此之前他已经很久都没吃东西，吐出来的只是些酸水。 提姆被他吓了一跳“理查德！” 电梯下沉过程所有灯都会熄灭，提姆在黑暗中只能感觉一只颤抖且僵硬的手，紧紧地攥着他的腕骨，那块脆弱的骨头被捏得吱嘎作响，但提姆忍住了疼痛，凑过去轻轻抚了下这只蓝鸟的后背“你怎么了？” “呃……”迪克意识到自己用力过大，便松开提姆，重新站直。 “那是阿尔弗雷德。”他慢慢说。 迪克感觉前所未有的疲惫和恶心，是，这个世界没有布鲁斯克拉克和戴安娜，所以他不用面对熟人变成恶棍的现实，可那是阿尔弗雷德，他视作最亲的家人如今像条食腐的鬣狗。 他不受控制地想起曾经和克拉克一起看的灵异片。 主角突然发现房间里有两个妈妈，一个母亲在洗澡，另一个母亲藏在床底，告诉她房间有鬼，那一刻的冲击比什么恐怖情节都过分，他窜到人间之神身上恨不得自戳双眼，极度后悔之前自己为什么要选这玩意看。 失重感渐渐消失。 他终于到了猫头鹰巢穴。 还来不及观察巢穴和蝙蝠洞之间的差别，他只能感觉这里比布鲁斯的蝙蝠洞阴暗冰冷许多，注意力就全被控制台前的男人所吸引。 没人会认错夜枭。 托马斯听见动静，抬起头看向入口，眼神平淡，看清是谁之后他停顿了下，不再敲击面前的全息屏，立刻站起身，快速向这边走来。 他只是瞥了眼提姆，就迅速握住了迪克的肩膀，很自然地问“你还好吗？” 迪克的余光看见托马斯苍白手指上戴着的黑色权戒，一个优雅的花体字母刻在上面，对方没穿那套有着翎羽的制服，反而穿着裁剪得体的大衣，手工制作的黑色牛津鞋擦得干干净净。 迪克忍了几秒，瞳孔微微收缩，一把打开那只手，很努力地从牙缝里挤出句“离我远点。” 他恶心透顶，面无表情地挺直后背，眼神阴郁，蓝眼珠充斥着冷漠，而冷漠之下又蕴藏着过于激烈的情绪。 提姆惊诧极了，迪克的表现远远超出他的想像。 如果他之前在哥谭街头遇到的这样的迪克，那他也分不出谁是谁来。 只有迪克自己清楚。 这压根不是什么演技。 ——提姆之前可没说过，托马斯韦恩和布鲁斯长相一模一样，可能只是体型宽了一点，高了一点，眉眼间没有那种苍白的阴翳。 但他明明记得托马斯和他弟弟不是双生子。 面对他的抵触，托马斯却没说什么，这个向来淡漠的男人，态度居然还有些不易察觉的柔和，甚至总是抿成跳直线的唇角也微微翘起了些，近乎是个微笑的弧度，他是真的很高兴——但发现迪克过于苍白的脸色后，那些柔和便骤然消失不见。 提姆默默地站进电梯，拉下电梯上行的把手。 见识过托马斯韦恩的冷酷与淡漠后，再去看他和理查德相处模式就显得格外异常，哪怕他依旧有点担心迪克兜不住，可留在下面自己也帮不到任何忙，还会显得很不识趣。 迪克力图让自己的理智发挥作用，保持麻木的神情绕开托马斯，他的目标是那台不知道储存了多少资料的总控台，里面的资料库肯定有他想要的东西，但恼火依旧渗进他的心脏——这人凭什么长布鲁斯的脸？ 托马斯却朝后退了一步，拦在他面前“你看起来很不对劲。” 迪克抱住双臂，挑起一边眉毛瞅着他，没吭声。 托马斯踟蹰了一下。 他自知自己的行为有多过分，哪怕他平淡地对阿尔弗雷德宣布理查德会回来，再次回来他就会和他们一样，其实托马斯自己心知肚明，理查德早就恨透了他。 赌注而已。 赌注就是看他到底对理查德有多重要。 托马斯早就受够了一切，无论是统治哥谭，还是去和辛迪加那两个疯子周旋，为此他造了颗能解决一切的炸弹——摆烂的终极就是世界毁灭，恰好他能做到这点。 但他必须承认自己对利爪有占有欲。 理查德是他的私有财产才对，从最开始他在马戏团看清对方，就确定了这点，杀掉格雷森一家对他只是举手之劳，那是他占据理查德最方便快捷的方法。 可时间越久，他却越不想隐瞒这场谋杀，越想更进一步。 等托马斯的手来触摸他额头，迪克适当地偏了下脸，避开那只手，十分不快，又不禁皱了皱眉。 托马斯平静地说“我只要确定你一切都好。” 迪克顿时感到了一阵极致的荒谬，那张脸说这话显得是那样不可思议，潜意识甚至在催促他赶紧过去抱他一下，再讨好地说点「我好得很，完全不用担心，我可是你教出来的」这样的废话。 迪克慢慢吸了口气，反感地回答“我不想再看见你，别来烦我就行了。” 迪克觉得这已经是自己容忍的巅峰——反正他现在扮演的是个弱智，谁知道这句话不知道怎么触碰到了夜枭的雷区，对方陡然变得阴晴不定起来。 不要紧，小孩发脾气而已，托马斯冷静地想。 能回来就已经足够证明他的正确性，理查德是那样好懂的一个人，在他面前从来藏不住心思，他有的是时间和机会慢慢将小孩哄好，如今理查德的不快和之前成千上万次无理取闹并无区别。 哪怕托马斯能说服自己，却依旧无法控制他对理查德可能脱离他掌控的、脱轨的恐惧。 以及剧烈的抗拒。 为此托马斯难得露出了他冷淡的本性，身体的阴影将对方笼罩住，接着，他用强硬的命令式口吻问“你回来干什么？” 迪克感觉脑袋猝然轰鸣一声。 他的愤怒和恶心瞬间攀上顶峰，想也不想，脱口而出“f——我压根不想来这个鬼地方，你以为我想见到你？你以为我非要毫无自尊地看你的脸色？” “呃……”迪克声音沙哑地说“说实话，我看见你的脸就觉得恶心，伟大的韦恩先生，什么时候你愿意好好听听别人说话？” 他一连串责备完，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头脑发热的情况下干了什么。 不过好的情况是，夜枭似乎僵住了。 “我只是需要用一下这里的设备。” 迪克停顿了下，冷酷无情地笑了一下，反问起这只猫头鹰。 “我不可以用吗？” 第51章 迪克赌了一把， 他赌托马斯没有取消理查德的访问权限。 和理查德身为一模一样的同位体给他省了不少事，他直接扔着夜枭没管，自顾自地坐到宽大控制台前， 解锁资料库。 他被那大得出乎意料的资料库震撼了一下。 其实也能理解， 布鲁斯只是喜欢窝在哥谭而已，但夜枭的辖区是整个宇宙，在提姆说完终极人——佐德艾尔是个没脑子的蠢货之后，他就更加怀疑起夜枭在辛迪加的定位。 这资料库储存的乱七八糟， 都不亚于灯戒里的知识了。 还不支持搜索。 迪克能理解这种做法，毕竟又不是什么开放性的图书馆， 布鲁斯也有这种习惯， 直接按照记忆点开需要的文件就行， 但放在托马斯身上惹得他格外厌恶。 他不想再在托马斯身上发现任何一丁点和布鲁斯的相似之处。 迪克烦躁地在控制台上按来按去，他总不能把这些资料都打开看一遍， 理查德再弱智也弱智不到这地步，无奈的是，提姆在夜枭相关的事情上， 连提醒他都做不到。 提姆没有理查德这样大的权限，他只是接受理查德的命令， 再去执行，听起来托马斯这样心思深沉的神经病， 似乎完全不担心理查德那个弱智把事情搞砸， 又或者是因为夜枭笃定自己兜得住。 结果他越避开什么，越来什么。 托马斯默不作声地站到了他身后，对方的注视让迪克如芒在背， 很难忽视， 其实夜枭什么都没干。 迪克就觉得他再发脾气就显得很不合理。 但又实在膈应。 迪克不耐烦地咬了下嘴唇， 催眠自己假装托马斯不存在，视线继续在屏幕上梭巡。 殊不知正是他这副表现，才使他的伪装近乎天衣无缝，极其贴切地模拟了理查德的反应。 不知道过了多久，托马斯轻声开口“你要找什么？” 迪克浑身一阵，从沉迷的状态中清醒过来，他之前试图按照密码排列去找机密性最高的文件——平行世界值得这个待遇，但一无所获。 可夜枭不可能对平行世界一无所知。 迪克没有那么多时间继续耗着，他光是想想可能在他和夜枭周旋的时候，杰森正在绝望又徒劳地在棺材里挣扎，就不禁心急如焚，最好的选择就是继续下注，看他能糊弄夜枭多久。 如果夜枭真的那么纵容理查德…… 迪克转过身，盯着夜枭的脸，咬紧牙齿又松开，继而故作无意，实则尖诮讥冷地“平行世界。” 他望着夜枭冰蓝色的瞳孔，心悬在嗓子眼。 平行世界在正义联盟里是完全封锁的秘密，但他在孤独堡垒发现了克拉克对平行世界的记录，包括克拉克很不理解又惊慌失措的语音批注，“等等这个我为什么杀了蝙蝠侠还要统治世界，救救，这个我打断了蝙蝠侠的背，又洗脑了蝙蝠侠——噫！” 克拉克的声音变小后，沉默良久，又变得大为震撼“妈呀，这个我强迫了戴安娜。” 迪克竭力提醒自己，眼前的是夜枭，而不是布鲁斯，是个冷血残忍的神经病，可夜枭并没有小丑的疯狂，恰好相反，此刻他连辛迪加放出来的视频中那种高高在上，冷漠无情的气质都敛得干干净净。 托马斯沉稳冷静，寡言苍白，神情平静，令人完全联想不到辛迪加那些清洗是由他一手操纵。 和辛迪加其他人都不同，夜枭在辛迪加也是个异类，他不是心理变态，也没有折磨人的嗜好，似乎对整个世界都具有根深蒂固的洁癖，在辛迪加肆意发泄自己的肮脏**的时候，夜枭只是无动于衷地看着。 对普通人来说，只要服从夜枭的秩序，那就能在哥谭好好生存下去，服从统治，安分行事，将财产交给夜枭而非政府，你甚至可以寻求警察的帮助。 ……这导致哥谭在这个世界居然真的成了宜居城市。 但迪克不知道，提及平行世界，他又一脚踩进了夜枭的雷区。 托马斯僵了一下，表情却没有波动“为什么突然对这个感兴趣？” 迪克挑了下眉，让对方自己脑补。 散落的问题犹如珍珠般串起来，露出谜底，托马斯想起他存在在另一个无人星球，用于制造末日的量子武器，如果理查德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发现了他疯狂的计划—— 这下就说得通了，为什么理查德会回来。 理查德愿意当他的利爪，愿意为他杀人，愿意为他弄脏手，但不代表理查德愿意陪着他发疯。 凭借对理查德的理解，托马斯压根没去幻想理查德会陪他的可能性，哪怕养了理查德这样久，将野猫养成家猫，可猫还是猫，一旦发现饲主衰败颓落的迹象，就会毫不留情地离开。 他不是理查德，依旧对糟糕透顶的世界保有热情，早在一年之前，理查德趴在他肩膀上，懒洋洋地问“我们有让世界变得更好吗？” 当时托马斯就哑口无言。 让世界变得更好，仅仅是他当年诱哄理查德的借口，利爪向来对他深信不疑，但只有夜枭清楚，他给年轻人的全是谎言，一旦被戳破，理查德惯用的那柄匕首就会径自插进他的胸口，熟悉的蓝眼睛露着残忍的笑意，漠然地看着他断气，再没心没肺、高高兴兴地迎接新生活。 但只是想想这种可能，托马斯就无法忍受，看见理查德又皱了皱眉，他的手指不禁有些轻颤，一半是心虚，另一半是那些阴暗念头的翻滚—— “父亲。”有人走了进来。 是达米安。 见到迪克，有着绿眼睛的少年轻轻抿了下唇，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 托马斯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他都快忘记了这个塔利亚造出来的可悲产物，夜枭对刺客联盟那些愚蠢的反抗兴趣索然，按照计划，达米安和塔利亚都在死亡名单——但理查德爱着达米安。 理查德出奇地喜欢这个有着他血脉的小崽子。 “我带回了他们。”达米安说。 留下达米安居然也能派上用场，托马斯平静冷酷的目光从被达米安拖拽进来的几个人形物体上一扫而过，摘掉人质的头套后，他记得这是几个是和刺客联盟逃跑的刺客有接触的人。 “他们已经没用了。”托马斯淡淡地说“他们想保护的人已经死了。” 夜枭说这话并不是为了刺激这些人，迪克意识到这点，男人似乎只是毫无感情地叙述着什么事实，受害者的仇恨和恐惧不会让他产生任何波动。 仅仅是这念头闪过的刹那，夜枭也已经干脆利落地从西装中取出枪，那玩意改装过，压根不用上膛，黑洞洞的枪口稀松平常地指向最近那人的脑袋。 砰！ 迪克大脑一片空白，他根本来不及阻止这几米远的谋杀。 夜枭持枪的手向左移动了点，枪口对准另一个人，不等他再次扣下扳机，手腕却被猫头鹰镖扎中，鲜血汩汩流出。 迪克浅蓝色的眼珠满是愤怒，指缝还夹着另外几只飞镖——提姆之前塞给他的。 达米安为这出乎意料的发展顿了顿。 他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将谋杀继续下去，夜枭之前的命令是问出消息后直接杀掉，所以他有杀人的义务，可是理查德明明白白地用行动展示了他的态度。 他要他们活。 夜枭看向了他。 达米安的心脏剧烈跳动了一下，顺从地抽出长刀，准备朝剩余几个人的心脏刺去。 几秒钟后，他咽下喉咙里的闷哼，脊背剧痛，但理查德这次已经手下留情，达米安没试图站起来。 和理查德为敌不会是夜枭的意愿，而他的父亲此刻和理查德针锋相对——又或者说，理查德单方面正在对夜枭施加恶意。 理查德当然可以抵触夜枭。 迪克知道自己的举动会让所有努力功亏一篑，能否糊弄过关全是听天由命，但他没法允许夜枭在他面前继续杀人，因为他的疏漏而死的男人，尸体歪在一边。 死者还很年轻。 迪克前所未有地想把夜枭扔进阿卡姆疯人院，他没打算拖着这几个无辜者逃跑，从巢穴离开，再远离韦恩庄园，纯粹是天方夜谭。 托马斯直到把手腕上的伤包扎好，才抬起头，他对自己的伤毫无兴趣，只是轻声说“理查德，你想放了他们？” 迪克将戒备提高一个等级“不然呢？” 托马斯看了迪克一会，开口命令“达米安。” 夜枭轻描淡写地俯下身把那把被击飞的枪捡起来，放在一边“把他们送出哥谭，保证这一路上他们都好好活着。” 达米安应了一声，悄无声息地带着尸体和幸存者离开，迪克没料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在他的印象里，布鲁斯的原则如真理般不可动摇，但托马斯似乎没有外界说的那样，对反抗他的人绝无容忍。 哪怕达成了想要的结果，他却感觉更加不妙。 托马斯的反应让他背后慢慢攀上丝寒意，迪克没法判断自己的马甲有没有掉，不过理查德那个弱智应该不会顾及夜枭的心情，迪克索性不管了，直接朝巢穴入口的电梯走去。 先脱身再说。 但他只离开了一截距离，手腕突然一紧，咔擦弹响，被什么东西束缚起来，毛骨悚然的厌恶让他忍不住开口质问“——你干什么。” 但夜枭突然笑了，那张脸上露出笑意，让迪克糟糕的预感更加深重。 “理查德，我们之前谈好的。”夜枭对他的问题置若罔闻，迪克感觉到自己的耳垂被轻而缓地揉捏了两下，接着对方安抚性地揉了揉他的后颈，懒洋洋地“我已经按照你的想法做了。” 没掉马？ 迪克还在困惑于理查德和托马斯谈了什么玩意——下一秒他瞳孔地震，这个冷淡的男人颇为亲密地揽住他的后腰，他控制住了自己不要绷紧身体，唇角的皮肤却落下轻如羽毛的触感，接着对方温热的呼吸洒在他脸上。 迪克没往提姆可能告诉他错误情报的方向想。 ——比如说托马斯和理查德其实没搞过的可能。 毕竟那是提姆，最聪明的小鸟，没有之一。 夜枭稍稍向后撤了点距离，冰蓝的眼睛温柔地凝视着他“原谅我，我们和好，行吗？” 第52章 迪克面上还能勉强装样， 但心里已经慌张到极致，他不知道自己是否露出了马脚。 ……所以理查德和夜枭是这种关系？ 他顿了顿，镇定自若又不失讥诮地抬了下被铐在一起的双手， 皮笑肉不笑地“你是指这种和好？” 迪克对双手被铐并不陌生，可是在蝙蝠洞——巢穴被这样对待确是头一遭， 而面对夜枭那张脸，又有说不出的厌恶感，虽然托马斯现在温和到可以用温柔来形容，但这样他和布鲁斯更像了， 迪克无比恶心这点。 夜枭笑了。 他慢条斯理地用手指梳顺了迪克耳侧的头发，用那种慢吞吞的音调“……可是在以前，你相当喜欢这个。” 迪克简直要麻了。 他第一反应是理查德到底奇葩到什么地步， 第二反应又觉得理查德还不至于让别人这么对待他，所以要么是夜枭的劣质玩笑， 要么是……对方在试探他。 迪克定定地瞅了托马斯一会， 侧过脸，将自己的不适展露得很是明显，眼神渐渐变得冰冷“别拿你那些情人的恶心癖好放在我身上。” 托马斯没说什么。 他在那枚精致的绳铐旁略微拨弄， 迪克感觉自己的双手重获自由，他转了转手腕，大脑飞速运转想要找条出路，但夜枭又靠过来亲他——亲吻之间迪克睁开眼睛，能看见托马斯冰蓝色的眼珠里面充斥着温柔到诡异的神情。 他之后要把理查德那个弱智做成表， 迪克想。 所以他们真的是这种不清不楚的关系， 迪克一边想着， 一边却在走神， 托马斯的蓝眼睛渐渐和另一双重叠， 反胃感似乎削弱了不少，但唯一的问题是，之后他应该怎么办？ 推开夜枭很容易。 托马斯韦恩仅仅是略显强硬地环着他的腰，迪克随时都能挣脱，可挣脱后又会发生什么？暴露身份，和夜枭为敌，然后再被处决，如果在一个正常世界，他尚且能和夜枭拼个你死我活，再把他扔进阿卡姆。 ……可地球三世界统治者是辛迪加，而且他又不想杀人。 反抗意味着他要接受这个世界的破事，成为那些反抗军的一员，如果他毫无牵挂，那倒是也无所谓，可现在他耽搁一分钟都不愿，心心念念想着的都是回家。 他踟蹰不定的功夫，夜枭已经眯起了那双漂亮的眼睛，唇角缓缓、缓缓勾细微的弧度。 迪克陡然回过神。 唇齿间弥漫着血腥气息，他情不自禁地怔了怔，唇缝的湿润是对方之前舌尖耐心摩舐的结果，不得不说托马斯韦恩的技巧很好，之前对方的齿尖在他下唇力道很轻地移啃咬着。 铁锈味的疼痛证明对方冷不定地施加了力气。 迪克有点懵逼地舔了下伤口，忽然想起来他和理查德的体质不同。 …… 不过是必要的伪装和牺牲，哪怕这样想着，他依旧垂下眼睛，遮住烦躁和恶心，又略微扭过头，这时候夜枭的手指虚虚地笼着他的脖颈，另一只手沿着脊椎一路向上，停留在那根脆弱骨头的正中，手指轻轻按压着中间的骨节，迪克彻底忍到了极致，猛地抬起头。 夜枭却像是有预知能力一般，恰到好处地收回了手，有些错愕地望着他，无辜极了。仿佛很困惑他为什么突然发作。 迪克冷静了几秒，那阵即将要爆炸的厌恶，又熄灭了一点。 辛迪加的三巨头之一，哥谭的领主——见鬼的托马斯韦恩，此刻在他面前表现得像只状似无害的动物。 就当作是必要的付出，迪克又在心底重复了一遍。 …… 托马斯抵着这具熟悉且温热的身体，半挪半蹭地将对方按到顶光灯下面的椅子上，冷白的灯光垂直照下来，他慢条斯理地继续手上的动作，对方对脱掉衣服的行为表现得极为抗拒，又不着痕迹地调整角度，好使他不会发现下唇的破损并没有愈合的迹象。 托马斯自然由他。 没事戳破他干什么。 平心而论，这只知更鸟伪装得极好，表现远远高于那些没有素养的蠢货间谍，和他的理查德一模一样，浅蓝如海水的眼睛，瘦却柔韧的身体，偏薄的嘴唇，走进蝙蝠洞的时候，他穿着理查德惯常穿着的棕色风衣，耳垂上有着名贵的绿宝石，袖口挽起来点，装饰着银色的袖口，细碎的钻石在光线折射中散着璀璨且低调的光。 托马斯必须承认，刚开始他确认错了人。 他扣住那只修长苍白的手，那只手因为快而剧烈的痉挛而不自觉地屈张了一下，等托马斯试图拨开对方湿润粘黏的发丝，半靠在椅子上的知更鸟猛然睁开眼睛，不闪不避地望向他。 眼神生硬而又陌生。 ——浓烈的厌恶。 托马斯的下颌略微收紧。 同位体之间的相像简直不可思议，在理查德得知真相那会，巢穴里的利爪也如这般——除了当时理查德的脸色更加煞白，嘴唇被他紧紧咬着再沁出血丝，以免不受控制地颤抖。 厌恶之后，就是这只知更鸟不曾有的疯狂。 托马斯本来以为理查德会直接动手，毕竟理查德的理智几乎濒临在崩溃的边缘，但他等了挺久的末日审判完全没有要落下来的意思，反而延期了。 理查德本来把韦恩庄园直接炸毁，但当时达米安恰好在那个地方，他显然非常恐惧——此刻联盟没能将他教好，显然，理查德也捕捉到了那双绿眸中的茫然与害怕。 他停住了手，过去抱了下达米安。 直到那刻，托马斯才意识到，原来理查德在意的对象都不止他一个。 …… 迪克成功搞到了自由在韦恩庄园活动的通行证。 真？搞到。 是个好头。 看来夜枭是没发现他，不然以提姆描述的那种奇怪关系，主要是夜枭何苦这么不挑，托马斯韦恩拥有整个世界……凭心而论，迪克觉得自己这个代餐并不好吃。 他去浴室舒舒服服地泡了会，躺进水底，睁着眼睛开始筹划起之后的打算，很是冷静。 迪克看得很开，以前他为了图点捷径也不是没干过和反派勾勾搭搭的事，夜枭之前还有丧钟，但他的不道德之处在于睡了理查德的男朋友……不过算了，和这些人谈道德又是图什么。 就当睡了一下而已…… 迪克猛地从水底坐起来，神情扭曲了一瞬，接着他光着脚去挂在门口的外套里面摸了摸，取出烟盒咬出根烟，点燃，再泡回水里，吐了口雾气出来。 这绝对是他经历过的、第二反胃、且第二变态的事。 他用力度正好的淋浴把自己从粘嗒嗒的地狱里面解救出来，对挂起来的脏衣服视而不见，“唰——”地拉开衣柜门，从里面翻出套理查德地新衣服，又仔仔细细把韦恩庄园能检查的地方都检查了一遍，甚至还翻到了理查德13岁的日记。 他兴致缺缺地塞了回去。 等调查完一切，他心里又有了几分底气，回巢穴合成了份万能解毒剂，带着径自去了车库，很艰难地从里面挑了辆最不张扬的车，用力踩下油门，趁着晚上一路驰回自己的安全屋。 他走之前关好灯的安全屋，现在…… 灯、火、通、明。 迪克的眼皮不禁跳了跳，又是一阵不详地预感，但只是刚刚拧开门，急促的风声就从他后脑袭来，迪克偏头躲了下，他的门梁就多了个深刻的凹痕。 ……还有一个张牙舞爪的弱智。 他瞅着理查德那张脸，就很是心累，迪克面无表情地躲了几下棒球棍，很想去床上躺着睡觉，但理查德又醒了，等他耐心即将用尽的那颗，理查德却突然失了兴趣。 理查德把球棍丢到一边，贴过来在迪克的风衣外套里摸了摸，也摸出根烟，用纤长的手指夹着，再施施然地绕过他，往沙发上一坐。 片刻后，理查德不耐烦地开口“站在那干嘛？” 他没穿外裤，上半身又随便捞了件衬衣套着。 迪克冷静地将视线从对方光着的大腿上挪开，思考了一会。 随他去吧。 不过是个弱智。 结果他刚关上的门，门铃突然被按响。 安全屋的门铃被按响，迪克差点条件反射般进入应激状态，随即发现监控摄像头里面只是一群送货工人，丝毫没有其他意图，这时候理查德踢踢拖拖地踢了踢他的脚踝“快去开门。” ……无数只快递箱堆在门口。 刚才还空荡荡的安全屋现在家具设备一应俱全，迪克匪夷所思地望向从卧室跑出来拆快递的理查德，突然理解了之前理查德拿着手机一直在干什么。 这家伙，下了一堆快递和外卖，还笑眯眯地问他要买什么。 迪克揉了揉额角。 理解不了的事就不要去理解，理查德也完全没有跑路的意思，他打开系统面板看了眼，去了趟巢穴，他的san值掉了8，在这弱智面前居然掉了10个点。 他得继续补一觉，这么久又没吃饭又没睡觉——睡觉要紧，睡着了就不会感觉饿，迪克一边想着，一边安详地躺进他的被窝，没过几秒，脚步声从远及近，停在他床头。 迪克等了又等，掀开眼皮“？” 理查德若有所思地“我觉得我挺好看的。” 这到底是什么神经病，迪克大为震撼。 理查德又非常自然地往床上爬，新买的床还没组装，这张小床就能睡下一个人，迪克面无表情地任由理查德扒拉了一会，直到对方来扯他领口，他才赏脸给了点反应“你到底要干什么。” 理查德眨巴了两下眼睛，特别无辜地“睡我自己。” 迪克他好烦，又丧又冷地开口“我才扮演你和男朋友搞过一次，看起来夜枭他很爱你，你们能不能内部消化一下不要折腾别人——” 理查德“……” 理查德勃然大怒，翻身骑在迪克身上，揪着他的衣领往下扯“他睡了你？” 迪克欲言又止“……那很复杂，可当时我得扮演成你。” 放屁，理查德想。 他什么时候和托马斯搞过，他们之间清清白白，这只蠢鸟一看就是被托马斯忽悠瘸了。 他是弱智吗？理查德好无法理解。 理查德看起来真的好委屈，苍白的下巴尖尖的，很伶仃的模样，迪克顿时有点理亏，以前他和康斯坦丁搞三人行也没有产生过道德问题，这无疑是他的错，但这事怎么可能补偿理查德…… “你居然让托马斯——我都没睡过！”迪克终于理解了提姆说的「尖叫」是什么意思，更加惭愧，他诚恳地坐起来了点，拟好了道歉的腹稿。 “我都没睡过你！” 理查德撕开了他安详的小被子。 迪克顿了顿，绷到极致的神经「嘎嘣——」一声，掐着理查德的脖子，非常粗暴地把他掀到了地上，抬脚踩着对方小腹，抬手在理查德脸上平静地拍了拍。 “你最好说到做到，小狗。” 第53章 理查德顿时很委屈， 他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没挣脱，立刻很强烈地抗议起来。 这辈子哪里有人敢叫他小狗， 倒是有人在背后说他是夜枭的一条好狗，之后那人……记不清了。 应该死的很惨，不过谁没事会数自己割了多少人的喉咙，理查德漫不经心地想。 最好还是不要在他的同位体面前杀人，杀人什么时候不能杀，但杀完以后这只蓝鸟一定会让他没好果子吃。 睡到自己才更重要。 那么多利爪呢， 再不行还能使唤杰森。 理查德之前醒来，对着完全不同的环境，结结实实茫然了一会，掀开被子——空调的风顿时吹得他一身鸡皮疙瘩， 随后他对着镜子照了照，对着自己失去装饰的耳朵，他安静片刻， 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那个把他关在这地方的人不仅把他扒得只剩底裤， 还取走了他的耳钉。 但报复心在迪克进门那刻消失得一干二净。 谁能想到， 他的同位体居然是个冷感丧批漂亮布偶猫，真的， 漂亮得无与伦比，帅得能让他下不去手那种，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这人越丧批，就越容易惹得别人想折腾他。 尤其是对方眼神厌倦之中又有点烦躁， 一副缺觉得要死的样子， 折腾狠了肯定不行， 但限度之内——大概率迪克是无所谓的。 道理就像是以前玩得很开的人，突然一朝修身养性了。 涩涩的最高等级反而是裹得严严实实。 加上迪克好像还很有道德，底线很高。 迪克身为他的同位体，一定很会玩，理查德对自己很有信心，他都玩的开，没道理同位体不行，加上他俩一模一样，用不着多说，就能理解对方在想什么…… 这不就是杰森老偷偷看的那本爱情，里面提到的灵魂伴侣？ 迪克“……” 理查德真的好烦啊。 他被理查德烦得恨不得撕块布把对方的嘴堵上，本来没多少兴趣，现在更是兴致缺缺，理查德喵喵几声以后他更颓了，可本来就是他自己理亏。 算了。 困意一股一股地袭来，也许是潜意识里他没把理查德判定成警惕对象，迪克没再踩他，倒回床上，把破破烂烂的小被子拎起来拍了拍，又抚平，倒头就睡。 几乎是挨到枕头，他就要睡着，结果他的胳膊又被人轻轻戳了戳。 迪克懒得理会理查德，哪怕是对方趁人之危，狗狗祟祟地重新爬到床上，他连眼睛眯开条缝的意愿都没有。 衣服下摆被人揭开了点。 理查德的爪子很不客气地伸进来，漫无目的地瞎摸，那只手的皮肤触感极好，细腻柔软，他的手不是那种清矍的类型，倒是带了点肉，手指形状又极其优美漂亮。 在这种隐隐约约又透着点亲狎的揉捏下，迪克被理查德摸得更困了。 迪克的确是睡着了。 理查德饶有兴趣地咬了下这只蓝鸟的唇瓣，随着他手指的胡乱捣动，那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脸颊渐渐泛着点生理性的绯色，呼吸也似乎有些不稳，不过这只羽毛漂亮的蓝鸟，的确对着他敞开了自己，这种感觉莫名吸引他。 同位体本身就是比双生子更紧密的关系。 理查德想了想，钻到迪克身边，把被子抢过来了点。 之前那么多动静，迪克没醒，现在却是警觉，那双蓝眸没什么感情地瞥了他一眼，又浮现起厌倦，理查德有点好笑，觉得这种丧批独有的反抗很有意思，就任由被他玩透了的人，慢吞吞地翻了个身，又陷入昏昏欲睡的状态。 …… 迪克本来舒舒服服地睡着。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满脑子都想着把杰森挖出来，梦里他挖了半天，棺材就是打不开，又焦急又无奈，不知道为什么，浑身上下还哪都不舒服，而且还很疼—— 他惊疑不定地睁开眼睛，脖子就猝不及防地刺痛了下，理查德也意识到把他咬疼了，讨好地舔了舔那块牙印。 迪克由着理查德把他当磨牙棒咬，心平气和地理了下事情的来龙去脉，反应过来之前梦里的绝顶快乐不是错觉，之前的澡是白洗了，这个猫嫌狗憎的作精正在折腾他。 折腾他不要紧。 问题是理查德…… 他、的、活、太、烂、了。 迪克很烦躁地闭了下眼，掐着理查德的腰把他从自己身上提溜开，实则很想把这人一脚踹下去，他这辈子就没被这么活烂的人折腾过，就算是夜枭，至少生理上他也没受任何委屈。 迪克匪夷所思，仍然耐着性子问他“你是第一次？” 这个问题不知道触犯理查德那根神经，对方一下子沉下脸，哪怕他眼眶依旧红着，浅蓝色的眼珠慢慢被锋锐和冰冷所占据，爱和残忍居然能同时出现在同一个人脸上。 迪克只觉得莫名其妙。 他压根不想问理查德发的是什么疯，既然这样，那他就继续睡，睡觉重要，睡觉第一，迪克不仅安详地倒回了被窝，重新独占了自己的小被子，想了想，又安然地蒙住头。 几分钟后。 一股巨大的力气径自按在他脸上。 迪克呼吸顿时被窒住，喉管也被卡着，膝盖被强行扣开，理查德让他猝不及防，眼看着就要发生更糟糕的操作。 这完全超出他的容忍限度，迪克伸出手，艰难地床和墙的缝隙里抓出电击器，调节到最大档位，没头没脑地就往骑在自己身上的人扎去。 一声急促且克制的哀嘶。 迪克把他掀下去，冷着脸坐起来，理查德紧紧地咬着下唇，眼角发红，表情发懵，他刚才那下，正好戳中理查德的锁骨，那块皮肤顿时起了道肿起来的棱痕，对迪克来说不痛不痒，但对哥谭公主—— 理查德用那种被主人踢了一脚的、弃猫般的神情，脸上带着一丝黯然，很有条理地控诉他，他受了委屈从不忍着，一定要当场发作出来才行。 迪克深深叹了口气，歉疚在心底膨胀发酵。 他似乎真的把人搞得特别惨，只是平心而论，他好像才是倒霉的那个。 理查德听起来真的好伤心“——我这样爱你，我都不指望你会为了我留下来，我也不会把你关起来，但至少你在这个世界的时间，我们可以在一起。” 迪克按压了下鼻梁，很是无奈“谢谢，要我提醒你吗？你和夜枭。” 理查德“……” 草，他给忘了。 他声音干涩地打补丁“你不会想知道我和他之间发生了什么，他对我一点都不好，之后我会帮你回你自己的世界，但你也得帮我杀掉托马斯。” 迪克“……” 迪克有点窒息，他干巴巴地掰扯出个蹩脚理由“但我的原则是不和没有经验的人胡睡。” 其实是理查德活太烂了。 “不是。”理查德眨巴了两下眼睛“我只是喜欢躺着，被人伺候更舒服吧。” 迪克“……” 迪克他无言以对。 “而且我们本质上是一个人。”理查德说“你有什么心理障碍吗？我确定没有任何一个平行世界颁布过自己不能和自己睡的法律，这甚至不触犯你过高的……” 他咂摸了一下“道德标准。” 很快，他清清楚楚地在迪克的蓝眼睛里望见些犹豫。 搞到手了，理查德想。 没有他搞不到手的人，哪怕是他自己。 见鬼去吧，迪克想。 …… 但理查德很快就从心满意足中清醒过来。 这太超过了，他怎么没想过这只蓝鸟是个过分会玩的主，比他会多了，至少在此之前，他完全没意识到还能有这些操作。 他过激到眼泪吧嗒吧嗒直掉，这根本不是他能控制的，哪怕是求饶也没有效果，发脾气也没用，理查德渐渐意识到迪克就是想折腾他，这到底是什么心口不一的坏东西——却只能噫噫呜呜地乱爬，再被扯回来。 脸都丢光了。 什么能叫的不能叫的，都叫了个遍，也挨个喵喵呜呜地求了个遍，他的同位体还在慢条斯理地和他鬼扯“——夜枭说你喜欢这个。” 最后他晕乎乎地把脑袋抵在对方颈窝，感觉自己像尾被剖开的鱼，但没有任何疼痛，又或者说那些疼已经进化成另一种感官，不断刺激着虚空之中不存在的神经。 等他缓过神，才发现自己被扔在了床上——理查德简直不敢置信，这人居然都不抱抱他？ 人还不见了。 迪克倒是懒洋洋地从浴室走出来，他快速冲干净了自己，从烟盒里咬住根烟，用一只手点着，也很无辜地弯了下眼睛“满意了？” 理查德愤愤不平地瞪他。 但这时候这只蓝鸟开始做人了——他似乎只是为了点着那根烟，随后就立刻熄了，接着凑过来抱住他，非常温柔体贴地那种温存方式——还是理查德最喜欢的那种，又在他耳朵边上，一边陈述那点塑料爱意，一边道歉哄人。 轻缓的声音很小声很小声地喵喵叫，特别像突然会讨好人的漂亮猫猫。 理查德“……” 糟糕，迪克进化了。 好狗逼啊这人，理查德震怒，怎么有人能在丧批和狗逼之中切换得这样天衣无缝，又这样蛊人，蛊得他差点觉得这些鬼话能信。 这人进化成了他还想搞一次的存在。 按理说这种时候应该见好就收，但理查德莫名就是火大，这只蓝鸟现在简直是茶香四溢，但明明他才是被搞得乱七八糟的那个，理查德很不快乐地把迪克推开，抬起眼。 ——这家伙居然在走神！ ——他居然在打攻略游戏。 理查德怒气勃发，他愤怒到一巴掌拍上迪克面前的那个虚拟屏，假惺惺地笑了一下“让我也玩玩？” 迪克顿住了，用很奇异的目光盯着他。 理查德摆弄了两下虚拟光屏，顿时察觉到这玩意有点问题，它似乎不是什么攻略游戏，反而是更奇怪些的存在。 他试探性地打开了属于自己的人物卡。 理查德格雷森； san check42； 攻略进度（09100）； 理查德“……” 这破玩意是能将感情量化吗？ 而迪克的san值比他高一大截，足足有71个点，也许是因为他是迪克同位体的缘故，他和迪克之间的攻略进度是双向的。 理查德镇定自若地点开了他攻略迪克的进度。 …… 攻略进度（08100）； 比他付出的感情还少01个点。 理查德…… 他冷冰冰地抬起眼，牵起唇角，呵了一声。 ——这狗男人死定了。 第54章 …… 理查德沉默了半天， 草不断长出来，最后不得不痛苦承认， 对方并不是他以为的菜鸡， 就算丧批了点，海王依旧海得无边无际，睡了半天， 好感度连1点都没睡到。 根本就是把不到的男人。 狗男人猫里猫气地坐在一边，安静如鸡， 神情古怪中透着一丝安详。 理查德哼哼唧唧地倒在床上， 抱着被子滚了又滚，斜着眼睛瞅他。 迪克“……” 他不理解， 迪克安详地望着天花板，真的很不理解为什么理查德有脸摆出一副被辜负后伤心欲绝的模样，09比08到底好在哪里？ 要知道系统的计数可是百分制。 还有系统——到目前为止， 理查德是唯一能看见这玩意的人， 而且他还能使用系统。 理查德把他铐在了床头， 迪克连挣扎下的意思都没有，自暴自弃地让对方折腾，系统很自然地给理查德拨了段猫头鹰之城的cg，之后这只利爪用脑袋靠着他的肩膀， 又往他怀里缩了缩，靠着舒舒服服地熟悉起系统功能。 事已至此，再互相演就没有意思了。 理查德对自己的面板没太多兴趣， 他乐得多了解迪克一些， 其实他最感兴趣的就是翻看迪克收集的人物卡。 谁不想打听海王的真爱。 ……原来我还不是好感度最低的， 理查德心满意足地瞥了迪克一眼， 对方浑身洋溢着又丧又暴躁的气息， 显得这只蓝鸟更帅了，哪怕知道这只布偶猫的狗逼属性，他依旧很强硬地卡着对方的下巴，在对方嘴唇上亲了下。 迪克…… 迪克嗯嗯随他去。 接着他很惊讶地发现理查德的被攻略度又往前挪了01个格，破1了。 他好震撼。 理查德脸色一僵，登时恼羞成怒，对着迪克想也不想地蹬了一脚，又照着脑袋不客气地就是一巴掌，迪克头都要炸了，又不想再欣赏这人装弱智——至少现在理查德正常多了，他干脆两眼一闭开始装死，但却营造了一种很无奈很从容的感觉。 理查德…… 理查德，他心里突然那个了一下。 系统突然机械播报起来。 理查德格雷森被攻略度（5100）； 这下理查德货真价实地恼怒起来，想撕了系统的心都有，迪克惊异地掀开眼皮，系统上次出声还得追溯到十几年前，他坐直身体，指尖在锁眼处略微摆弄，成功脱了困，又赶紧把恼羞成怒地猫揽在怀里，用手臂圈着，以免对方挠他一脸，这才开始检查系统。 理查德不作妖了，往下躺了趟，发顶挨着迪克的下巴，又蹭了蹭。 ……迪克也感觉怪了起来。 ——刹那间，他的被攻略度也涨了4个点，现在是48； 他俩面面相觑，彼此都觉得有点丢人。 丢不丢人啊，睡都睡了，亲密也亲密过了，深入也是相当深入，哥哥主人爹地都喊过一遍，然后因为这种堪称纯爱的气氛涨好感度，还彼此都心知肚明，对方压根不是什么好鸟。 事实上，理查德的人物卡在迪克的卡池里一点都不显眼，迪克认识的人太多了，他给别人的初始好感就是5个点。 理查德倒是因为过低的被攻略度显得很独特，迪克只是见过一面的人，被攻略度也大多数也维持在10到20的区间。 他看了半天，索性把进度条划到最顶端，人物卡是按照迪克对别人的好感度从高到底排列的。 最顶上的那个人，迪克对他的好感度因为高破天际，进度条长长一条，一骑绝尘，比第二名能长个好几倍那种，因为过高的数值，显示出来都是乱码，理查德懒洋洋地把好感条往前划，终于看清了那人是谁。 布鲁斯韦恩； 理查德真是一点也不意外，他甚至饶有兴趣地比较了下夜枭和蝙蝠侠，等他想去浏览人物卡相关的记忆cg时，却被一下子捏住手腕，这只蓝鸟沉着脸，浅蓝色的眼珠也变得凉沉起来。 理查德就像只越不让推花瓶，就越想把花瓶推地上的猫“让我看看——要不我们交换，我给你看我的记忆cg？” 迪克不冷不淡地说“我没兴趣。” 理查德身体一顿，莫名其妙地有点委屈，就是类似于赌气的感觉，他摸着骑到迪克身上，凑过去亲亲对方漂亮的蓝眼睛，迪克没掀他——何必拒绝一只漂亮小狗蹭蹭抱抱。 理查德很不忿地“你说你干嘛非要凑上去，你那么喜欢蝙蝠侠，有什么用啊？” 迪克这次是真的不悦，但理查德不知道又犯什么病，这人的情绪似乎一直不太稳，其实理查德的状态比他更糟，从san值就能反应出来，那张漂亮的脸一直没什么血色，人一旦安静，就显得没什么精神。 迪克看了他一眼，忽然开口“为什么要杀夜枭？” 理查德浅浅地吸了口气“他杀了我爸爸妈妈，格雷森马戏团的惨剧是他做的。” 迪克“什么？” 迪克一下子僵住了，他之前说是对理查德的好感度人物卡没兴趣，其实是因为他之前趁着理查德喵喵呜呜的功夫，早就从头到尾翻看了遍，理查德对夜枭的好感度也是排在第一位，但和爱意值一样庞大的，是恨意值。 第二位是达米安，芭芭拉排第三，之后的人物卡好感度都是清一色的低。 “我没法接受这事。” 理查德有些疲惫地说，他伸手抱住迪克，用脸贴着对方心口，体温透过衣料传过来，同位体的概念就是另一个自己，哪怕他们走在不同的道路，但他们都曾经拥有过那么好的父母。 理查德沮丧地说“他的理由是除掉马戏团之后，我就是他的——但他那会绝对是想拿我当他死去的弟弟，布鲁斯韦恩的代餐。” 迪克撑着额头，反胃感一阵又一阵冲刷着神经“就为这个？” 理查德点点头。 太神经病了，迪克难以忍受地想，他突然很想把提姆抓出来，再挂起来打一顿，但事已至此，恶心也没用，结果出乎意料，理查德反而安慰起他，特别真诚地“没事，之后我把他杀掉就行。” 迪克顿时一噎“……” 迪克第一反应是把理查德也扔进阿卡姆，但地球三可能就是个大号阿卡姆，理查德……迪克的目光渐渐落到身上这只弱智……这只大型哥斯拉脸上，对方瞅见有人瞧他，很轻地翘了下唇角，笑了声。 理查德嘻嘻。 迪克顿时从惨剧里面回过神……麻了。 理查德完全不是提姆口中说的那个弱智，迪克思来想去，烦得要命，之前睡一半被弄醒，但理查德人在这里，回家的路又多了条，就试探性地问“你知道夜枭可能在研究平行世界吗？” 理查德含着笑，很随意地“知道呀。” 那个语气词还微微上扬了些，特别娇，又冲着迪克笑眯眯地晃了晃爪子，一副「好了你可以求我了」的姿态。 迪克的确有一瞬挣扎了下。 但他瞅着理查德对他那伶仃5点好感度，立刻秒变丧批，又丧又冷地瞥了理查德一眼，索性抖抖被子打算睡回笼觉，这也不算摆烂，他就睡三小时缓下大脑。 理查德有一搭没一搭地用手指绕着他耳侧的发丝，轻描淡写地开口“你就这么不相信我会帮你？” “嗯嗯。” “那个好感度十之**是假的，我超爱你，等我收拾完这些事就送你回家。” “嗯嗯谢谢。” “我还知道托马斯偷偷制造了颗量子炸弹，想放在零号地球，一旦起爆所有平行世界都会一起毁灭，现在那玩意只差一点就造好了。” “嗯嗯好的——” 迪克猛地睁大眼睛，惊醒般倒抽口凉气“啥。” 理查德和蔼可亲地瞅着他，一秒后，他很轻巧地踮着脚尖准备跳下床，迪克陡然一个激灵，窜过去拦住他“对不起我不该糊弄但你刚说什么？” “呃……”迪克停顿了下，既诚恳又老练地道歉“我刚才实在是太困了，我也觉得好感度面板肯定有问题，我也好爱你噢。明天我们去度蜜月吧，能原谅我这次吗？” 理查德表情一震。 ……什么厚颜无耻的狗男人。 他为自己同位体的能屈能伸感到由衷的痛心疾首，气不打一出来，有病吧！之前真情实感地送他回家，这丧批摆烂到多说个字都欠奉，自己的事不上心，一些无关紧要的玩意倒是在意的很。 但他要发作又显得很弱智。 装弱智烦人可以，真弱智绝对不行。 枕头底下半探出个不规则状物体，理查德眯了下眼，注意到那是之前把他弄疼的电击器，就慢慢地把它抽出来，打开朝迪克比划了下。 这只蓝鸟的脸色瞬间一变。 但他很会，理查德想，那张漂亮的脸很配合地露出了些害怕的神色，又用那种刻意的模样，乞求地望着他，姿态放得很低，理查德重新打开了人物卡，发现迪克的被攻略度，突然上升到60的数值。 他顿时电不下去了。 但那口气憋着又让他很不爽，什么时候他吃过这样的亏，恰好迪克垂着头挨过来，肩膀上被咬出来的牙印从过大的领口露出来。 理查德冷笑一声，扔掉电击器，扯着这只蓝鸟的领口把他揪过来，丢到地上“你的好感度就这么好刷？” 迪克不清楚怎么说才能让理查德满意，但系统的存在让所有演技毫无意义，就抬起眼，犹犹豫豫地点了下头“谢谢你告诉我这事。” 他真心的。 但理查德更加不爽，从装备里找了个口笼，很恶劣地在对方脑后系带“之前你不是说我活烂？” 他温柔地笑了笑“那你来教我吧——自己把腿打开，小狗。” 第55章 迪克为这神奇的操作很是无语了几秒——这人到底是图什么， 折腾别人又折腾自己，理查德要是真要那么喜欢这张脸，他自己去浴室对着镜子慢慢自摸， 也是一个效果。 这可能就是报应。 迪克用指尖摸了摸口笼， 这玩意是给攻击性极强的人用的， 正常来说，应该再弹出四根金属爪刺，好卡住牙齿和口腔骨骼， 但理查德没使用这种功能，因此他能正常说话， 也没被扎疼。 但好端端的装备， 就这样无端情趣了起来。 他整个人都很麻， 倒是没生气，只是想不通为什么理查德总能把事情拐到一种……一言难尽的方向。 被人睡一下，迪克是一点无所谓， 他皮带向来不紧， 但要是睡他的人活烂， 那就顿时噩梦起来。 而且还要他教。 ——不做慈善，不搞垃圾，这是迪克上床的两条原则。 现在一条原则已经摔得稀碎，还剩一条。 而且理查德这个想养狗的人， 比他这个被迫当狗的人还不爽， 一边表现得悠哉游哉，唇角扯着点恶劣的笑，一边猫猫祟祟地瞥他， 只要视线相撞， 就立刻摆出盛气凌人的神情。 理查德时刻关注着迪克对他的好感度， 打算一旦看见下降的苗头，他今天就和这个丧批没完。 结果迪克默默地望了他一眼，也没吭声，但莫名其妙地就很委屈，搞得像他欺负了人一样，理查德对此极为不快，他从来不欺负人，通常都是直接把得罪他的蠢货连尸体和骨灰一起扬。 理查德抬手就朝迪克脑袋拍了一巴掌“看什么看。” 迪克很无奈地放软声音“我在看……” 从哪开始做慈善。 理查德没给他把话说完的机会，屈起手指敲了敲口笼，冷笑了一声“狗会说人话吗？” 迪克默不作声地瞅了他一会，身体前倾，膝盖慢慢地跪在地上，又温顺地低下头，在他掌心里蹭了蹭，蓝眼珠愣是被他强行拗出点湿润和小心翼翼来，又轻飘飘地露出一个抱歉且礼貌的笑容“汪？” 理查德呼吸一窒“……” 妈的，他好会啊。 这狗男人放弃当人之后，原来这么会吗？ 他现在是知道，这只蓝鸟压根不会因为这点震怒，白瞎他半天的期待，但迪克没有像在他预料之中那样，露出饱受折辱的神色，这令他顿时怒从心起，眯着眼睛挑衅“你不是义警吗？夜翼这样没有自尊？让你当狗你就当狗？” 迪克想了想，很是安定地回答“在你面前，是真没有。” 理查德“？” 别以为这样容易就想讨好人。 迪克看这位公主又不满意，叹了口气，又特别诚恳地解释了一遍“之前你亲口说的，我们不是同一个人吗？” 理查德无端感觉牙痒痒，但眼前这家伙又很纯良地弯了下眼，理查德心底顿时警铃大作，但迪克已经很配合地展开了自己的教学活动。 从上到下，有条不紊。 口笼被他不动声色地扯下来，丢到了床底下。 理查德亲吻的技巧糟透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是利爪的缘故，伤好得太快，所以自己也总会不经意弄伤别人，肩膀处又是一阵刺痛——迪克望着自己一身牙印无奈透顶，决定从头教起。 他将膝盖抵开对方的双腿，好让对方半坐在他腿上。 同位体就是这点好，该摁该顶哪些地方，他一清二楚，于是用指腹在理查德的腰窝下方点的位置，若有若无地划了两下，这时候他舔舐到了一处尖锐的东西，体质缘故，理查德的虎牙尖还没磨平，反应又浪又乖——后者大概是装的。 只是亲吻了一会，他就感觉理查德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迪克颇为有趣地挑了下左边的眉毛。 差不多得了，他沿着对方的后腰将手指探下去，没花费什么功夫，细细簌簌的水声中，理查德猛地抬起胳膊遮住脸，却不受控制地爆发出一声短暂的尖叫，身体一软，眼看着就要滑下去。 迪克将他一把捞住了。 好菜啊。 他脸上露出了微妙的笑容，纤长的手指在床单上略一擦拭“还要继续教吗？” 理查德表情凝固了一下，很谨慎地往后靠了几厘米“不用了。” ——他不理解。 他的确喜欢粗暴一点，但迪克在床上却温柔得像水一样，可想起之前是怎么抽抽嗒嗒地乱喊乱爬，他就陡然警觉起来，再作下去，估计就要再次重演被日得神志不清的惨剧。 迪克也见好就收，很温驯地摆出低三下四的姿态，诱哄般细细劝说“先送我回去，好不好？” 自从到地球三世界，系统里面的主线任务《凛冬将至猫头鹰法庭》才真正挪动进度条，他查看完夜枭的资料库后，进度条瞬间涨了58，在理查德这边，又完成了12，迪克猜想等他把这个世界的猫法彻底弄清，进度条就能拉满。 理查德顿了顿。 这个问题抛出来后，四周立刻变得非常安静，理查德枕在迪克的肩窝上，能看见他们俩颜色相同的发丝纠缠在一起，迪克没催他，也很安静地等他的回应。 理查德忽然开口“——有谁盼着你回去？” 我怎么能心甘情愿地送你回去呢？他想。 迪克笑了“很多。” “但我回去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我的杰森被小丑杀死了。”迪克轻声说“他有可能已经复活，或者被人拿去当工具利用……也许还哥谭流浪，我得带他回来。” 理查德「嗯」了一声“我以前也和我的杰森关系很好。” 以前。 迪克敏锐地抓住了关键词。 稍微平静点，困意就再度袭来，但他没让困意占据神智，迪克有一搭没一搭地用手指顺着理查德的发丝“以前？” 迪克之前一直挺在意这个世界的杰森和提姆，但看得出来，提姆对理查德虽然是避之不及的态度，但他提及理查德的语气又透着点不自觉的复杂，至于杰森……他不想问，因为提姆说过，并不是所有世界的杰森陶德都会复活。 迪克还没能做好准备——也许他的杰森不是所有平行世界中幸运的那一个。 理查德知道没法骗着这只蓝鸟留下来，必须得是他心甘情愿才行，但杰森这个名字却触动了他遥远的记忆“我的杰森也死过一次，他被小丑杀死了。” 正如他预料的那样，迪克的手停滞了一会，才恢复之前撸猫似的的频率。 “我本来要为他杀掉小丑。”理查德眼中没什么波澜，从容不迫地说“结果我失败了，小丑被哈莉奎因救走，可几年后杰森再次出现在哥谭，他却劝我离开夜枭。” 听着倒是杰森能干出来的事，迪克想。 “我自然会拒绝他。” 迪克听出理查德的未尽之意，理查德又慢悠悠地“于是他就朝我脑袋开了两枪——货真价实的子弹，还开了个蹩脚的玩笑「没事晃晃你的脑子听个响」，他觉得我是帮助托马斯统治哥谭的帮凶，但又没能杀掉我，现在杰森在和小丑一起翻破烂，幽默死了。” 迪克不知道对此该做什么评价。 开枪射杀一个半改造的利爪有什么用？利爪的弱点是低温和分尸，削减他们的细胞活性，虽然这个杰森的行为听着很没底线，但说实话他这行为有点蠢，属于那种……好像也不算无用功，可总之没什么意义。 理查德了然地望了他一眼“杰森一直都这样，坏也坏不彻底，又没法当个正儿八经的好人。” 理查德躺靠下一些距离，似笑非笑“你说他是不是值得被我割断喉咙？” 迪克硬着头皮，理智告诉他要顺着理查德的话锋，但这弱智——这家伙真的适合被抓起来判处无期徒刑，就有些生硬地转移了话题，试探性地“和我聊聊提姆？我还挺喜欢他的。” “我也挺喜欢他的，提姆非常有意思，但他老是躲着我走。”理查德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每次看着他以为我是个弱智，就格外有意思，有一次我还发现他试图让杰森别躲着我。” “理查德很好糊弄，我怀疑他脑子有问题。”理查德原封不动地叙述出提姆的原话，唇畔挂起丝冷笑。 迪克“……” 这家伙到底对提姆干了什么。 不过想想也知道，理查德怎么可能是个真弱智，这样一来也就能解释得清，理查德好感度在及格线之上的人居然只有区区三个。 谈及提姆，理查德忽然在迪克的颈动脉处比划了下，意味不明地“提姆他目前在哪？” 迪克心里蓦地咯噔一声“？” 之前提姆焦虑地说理查德要把他折磨完再杀掉的场景，尚且历历在目，可提姆是他见过最乖巧最聪明的…… 理查德很粗暴直白地“我想把他的头拧下来——算了，我要把他关在我的卧室一辈子。” 迪克？ 在一种迷之心态的驱使下，他忍不住问出了个很诡谲的问题“你连杰森都能忍，哪怕他往你脑袋里塞了两颗子弹，提姆那么善良的孩子，为什么就不能对他好点。” 理查德哑口无言“啥。” 他很不理解提姆给这只蓝鸟灌了什么**汤，伸出爪子摸了摸迪克的额头，没发烧，所以这人真的是在清醒地说屁话，理查德忍不住冷笑“对他好点？” “我会踩中小丑的陷阱，你猜猜是谁在通风报信？”理查德怒气冲冲地“他不止一次想杀我——闭嘴，你要是敢说我罪有应得，你就死定了。” “想知道他是怎么欺负达米安的吗？”理查德柔声说“达米安怕他怕得要死，见到我达米安只会身体僵硬，可见到提姆他会绕着走，我至今都没从达米安那里问出来，提姆到底对他做了什么邪恶的事。” 迪克大为震撼，困惑地听了会“啥。” 这说的是谁。 提姆？ “但你以为他杀我是为了拯救世界？”理查德暴躁起来，活像只被入侵领地的野兽“他以为我不知道他在策划什么，不就是打算让小丑把我分尸再寄给托马斯，再趁着托马斯发疯把哥谭占为己有？他以为自己能糊弄过谁？” 迪克微妙地瞅了理查德一眼，在雷区的边缘试探“如果我没救你，提姆就成功了。” 所以是理查德拿提姆找乐子，浪着浪着，把自己浪翻车了。 理查德“……” 迪克想了想，用欣慰且复杂的眼神望他，一脚踩进雷区“而且你一直没杀他。” 理查德“……” 理查德突然凶神恶煞地把他从床上蹬了下去，高高地抬起下巴“闭嘴！” 第56章 原来的世界。 克拉克直接傻眼， 理查德格雷森——这个年龄已经很大的迪克，克拉克实在对着这张脸称呼不出理查德这个名字，这感觉诡异得像是一朝你好朋友家的猫， 陡然变成猫娘， 还是那种能当你爸爸的猫娘，还会说一口地道的英音。 他卡壳了半天，有点坚持地说“格雷森。” 格雷森——迪克顿时笑了“随你。” 他并不是很在意自己被怎么称呼， 也没什么慌乱， 布鲁斯看的出来，眼前这个年龄能做他父亲的迪克一派气定神闲，并用那种很温和包容的眼神注视着他， 含着笑意“炸鱼薯条？或者我们去吃点牛排， 意大利菜也不错。” 布鲁斯怔盯着对方鬓边银色的发丝怔愣了会。 随即他抿了下唇，其实是因为陷入了不知所措， 继而他感觉面前这个年长的迪克凝视着他的神情，透着点微妙的愉快， 这点愉快立刻让他绷紧下颌， 好把情绪隐藏起来，假装自己也是波澜不惊。 怎么说…… 迪克以前其实脾气就很好，但整体一直是个静不下来的人， 特别喜欢委委屈屈地在他身边蹭来蹭去， 但放着不管，过几小时就又凑上来了，笑眯眯地扯些别的事， 布鲁斯经常都没发现他在纠结什么。 哪怕眼前这个人已经老了， 但他笑起来依旧好看得要命， 浅色的蓝眼睛像是风平浪静的大海， 此时注视着他，很是平静，但又在怀念什么。 但那种怀念，也是很平静，并且很愉快的，只是眸光转动之际，流露出一点点惘意。 仿佛他们已经在一起走过很长一段路，但那已经过去很久了，过去的一切都是值得珍藏在老照片里的点点滴滴，久到一想起这个人，回忆中浮现出来的全是好事。 布鲁斯被他扰得很不舒服，挺想直说「你别这么看我」，但这个人是迪克，他不能用把对着阿尔弗雷德的态度放在这人身上。 克拉克觉得这两人能在这鬼地方站上整整一辈子，他刻意咳嗽了声，提溜着小丑落荒而逃，先扔给苏格兰场再说。 总之，他很不想回去。 克拉克把血淋淋的小丑连同一堆视听资料证据一起塞进探长手里，又去伦敦塔底下飘了会，很想直接把超级听力关掉，但又不自觉地想听听那边动静。 可那两个人，一个是布鲁斯，另一个是迪克。 他开着超级听力，听了半天愣是什么都没听到，克拉克他不想听是一回事，可真听不见又挺不得劲，就不情不愿地飘了回去。 一回去，发现两人都没了。 克拉克？ 他只是短暂地离开了那么一下下，就出局了吗？不等他为这两个狗男人怒火中烧，便瞅见废墟里面很不走心地半埋着张纸条“萨维尔街，我们在你喜欢去买土豆泥的那家餐厅。” 迪克的字这些年也沉稳了不少，以前他的字迹都是草草一划，现在居然字母写得非常优雅，但在尾端还是有个不自觉上翘的小勾，他盯着那个小勾发了会呆，又觉得人好像没变。 但迪克居然也会老成这样吗？ 等迪克这样老的时候，布鲁斯怎么样了？玛莎怎么样了？ 他是氪星人，那会只有他还是一成不变的模样吗？ 揣着一堆让他心烦意乱的问题，克拉克把超人的红披风随手塞进了一个衣物捐赠箱，撑着把伞慢慢走在伦敦街头，等他走到餐厅，迪克和布鲁斯坐在靠窗的位置，正在点单。 迪克没征求布鲁斯的意见，很熟稔地报了几道餐品，低着头，一副细框的银边眼睛戴在他的鼻梁上，他点完单，又微微笑了下“不要放洋葱，迷迭香也少放一些。” 随后他伸手拿起外套大衣，手指快要摸到衣兜，他陡然想起了什么，有点无奈地问布鲁斯“有零钱吗？” 他钱包里的货币应该是没法用的。 布鲁斯硬邦邦地说“没有。” “好的。”迪克不急不缓地将菜单递还给店主，很是抱歉“暂时没有小费。” “我来付吧。”克拉克及时走进去。 座位是不大的卡座，他很艰难地把自己挤进布鲁斯身边，以他们俩的体格实在过分拥挤，但克拉克现在还没想好怎么对待这个格雷森，只能半是抱怨地冲着布鲁斯嚷嚷“饭钱回去记得给我发成奖金。” 迪克又笑了。 布鲁斯没理克拉克，他很专注地盯着迪克将冰水换成加了柠檬的温水，随后对方却把温水推到他面前，这种照顾让他饱受冒犯。 之前他已经做好杀掉小丑的准备了，结果这事被眼前这人搅合得一团糟。 布鲁斯的理智一直逼他开口去质问这个迪克，逼问他小丑到底是怎么回事，反正他之前已经把迪克极不留情地赶出了韦恩庄园，也不怕再决裂一次。 可在这个眼角和唇边都有细细纹路的迪克面前，那些伤人的话，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他犹豫了半天，变得连问题都问不出来了，克拉克等了又等，重重叹了口气。 克拉克用指腹轻轻敲击了下桌面“我就想问一句，你和布鲁斯的破事解决了吗？” 迪克莫名其妙地“什么事？” 克拉克“小丑——” 他几乎是立刻闭上嘴，没继续说下去，小丑对谁都是块痛处，但迪克一下子恍然大悟“抱歉，人老了，记性总是没以前好，我可没有超级大脑。” 他很和气地说“如果说小丑的话，他还在，昨天蝙蝠侠刚抓住小丑，不过他和现在的小丑，已经不是同一个人了。” 克拉克对着这个答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条件反射般的去看布鲁斯。 那么多年后，蝙蝠侠还在，小丑也在，克拉克头一次发现小丑居然能带给他一丝慰藉，随后他又为布鲁斯担心起来，他知道让哥谭变好是布鲁斯毕生的渴求，黑暗骑士最大的梦想，就是哥谭不再需要他的骑士。 果然，布鲁斯低下头，严苛的神情重现出现在他那张英俊的脸上，面无表情，嘴唇的弧度都是冷硬的，单克拉克很清楚，他只是把自己的情绪掩盖起来了。 迪克也瞬间发现布鲁斯的异样，他立刻温和地道了歉，轻轻地握住布鲁斯放在桌子上的手，笃定且不容反驳地“布鲁斯，你的所作所为全部不是徒劳。” “我成为警察的第一年，当时拿到的内部数据，那年哥谭有782场一级谋杀，其中424件没有被侦破。” “去年，哥谭的一级谋杀共有75起，造访哥谭的游客超过一千万，我重新启动了游乐园项目，蝙蝠侠还帮我散了几张传单。”提起这个，他忍俊不禁地笑了下，又说“你知道的，四十年前左右，我在这个游乐园上花光了所有积蓄。” 布鲁斯当然知道。 哪怕迪克离开了哥谭，他依旧在意着对方的动向，前不久迪克把他的信托基金全交给了格雷森马戏团的运营者使用，但他投入全部资金建起的项目，还没建成就被哥谭的犯罪者爆破了。 “小丑永远都会存在。”迪克微微笑了“就和蝙蝠侠一样，他是犯罪者的道标。” 布鲁斯“哦。” 克拉克心中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深，他急切地前倾身体“蝙蝠侠？为什么说蝙蝠侠会成为……” 迪克停顿了下，没有说话。 “我已经死了。”这时候布鲁斯反而开口戳破了克拉克的幻想，他沉声说“对吗？你之所以对我态度这样好，是因为我已经死了，所以你现在看我什么都好。” “还因为你对我来说没那么难懂了。”迪克没有否认“我从没想过我还能见你一次。” 说实话，他很后悔以前抹不下脸，和布鲁斯冷战了那样久。 来这里之前已经很久很久没见过布鲁斯，达米安——达米安是蝙蝠侠，他的眉眼间有许多故人的影子，尤其是现在，达米安的年龄，恰好和他最熟悉的那个布鲁斯的年龄一模一样。 迪克其实早就想搬去乡下，再买栋小房子，但达米安很别扭地向他表示了「我还需要你」，他就因此留了下来。 “之前是我的错，我们和好。”迪克温声问，唇角蕴着浅淡的笑“可以吗？” 他是这样坦诚。 布鲁斯不知道克拉克是怎么忍受这人这种坦诚的，显然克拉克已经肉眼可见地难过起来，他抽了下鼻子，望向自己的目光很是伤感，伤感之中又带有些谴责。 如同在责怪他「你怎么敢那么早就离开我们」。 深一层的含义就是“你怎么舍得糟蹋大家在一起的时间。” 他茫然地思索了几秒事情是如何演变到这地步的，一抬头，迪克看他的样子非常温柔，也非常珍惜，看上去温柔而又沉稳，但布鲁斯总觉得气氛沉重得要命，而且这种沉重气氛的根源在他身上，很快他循着克拉克的视线，意识到自己的手还被握着。 迪克立刻松开他，表情显得有点尴尬，好脾气地“抱歉。” 克拉克的表情微妙了起来。 布鲁斯安静了一会，不爽在心底慢慢发酵，他不是很愿意让显得自己像个疑心病很重的控制狂，但当克拉克第三次欲言又止，又欲言又止地在他和迪克之前瞟来瞟去，神情也越来越微妙，好似刚刚切了个大瓜。 “给我个相信你的理由。”布鲁斯说“没人觉得整件事都很奇怪吗——停。” 迪克心平气和，宽容得像在纵容不成熟的小孩。 哪怕布鲁斯一再提醒自己，他已经把迪克赶走了，但还是没端住，证据就是他无端将火气全丢给了这个比他年长的迪克“别用你**的手段对我，你是克拉克的男朋友，不是我的男朋友，我们没搞过，以后也不可能——你这副态度我见太多了，这就有个现成的约会对象。” 迪克震惊地眨了下眼睛，但布鲁斯注意到他耳廓开始泛着点红，克拉克惊惶地支棱起来“你不要瞎扯，他几个小时前刚给我发了分手短信，我确定以及肯定，总在迪克那里能得到特殊待遇的可不是我。” 布鲁斯烦躁地静默了一会，迪克吞吞吐吐地想说点什么，又闭上嘴，垂下眼睛，他的睫毛还是很长，蓝眼睛随着时间愈发深情。 ——但什么时候这人变得这样矜持了？活像个保守的老头子，鬼使神差之下，布鲁斯表情淡淡的，但有点嘲弄却相当直白地问“特殊待遇？是我吗？” 迪克“……唉。” 他没吭声，以一种令人心头莫名一跳的模样，慢慢摘下眼镜，将脸埋进掌心，有的人就是愈老愈发美丽，他不知所措，眼神却温柔，最后他轻轻叹了口气，让那个名字很轻很轻地滑落出来，也像极了一声叹息。 “唉，布鲁斯。” 第57章 哥谭， 韦恩庄园。 提姆本来趴在飘窗上面头疼，他最近乱七八糟的事情太多，尤其是和他的父亲杰克。 当罗宾的事还是没瞒住， 他爸震怒到恨不得从床上跳起来，再去和蝙蝠侠拼命，理由是蝙蝠侠虐待他， 还是在不知道蝙蝠侠是谁的情况下。 他很感动， 就还是说了实话“……其实是我强迫了蝙蝠侠。” 杰克面无表情地沉默了几秒，更加震怒， 不惜断掉自己的营养费， 也要让儿子去看看心理医生， 因为他怀疑提姆被ua到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说实话他的家庭矛盾其实挺少， 更别提发生在他自己身上， 以前光是看布鲁斯和迪克之间的破事，提姆就已经够一言难尽。 尤其是他最近眼皮老跳，心里相当不安。 布鲁斯先是跑去了伦敦， 迪克也后脚离开， 时间是没过几天，但布鲁斯最近状态极差， 他挺怕迪克和布鲁斯撞在一起。 但提姆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 只是他瞅着康纳递给他的烟，总有种跃跃欲试的冲动。 氪星人除非磕氪石， 那就是百无禁忌，半氪星人也一样， 前天小氪在他面前暴风吸入了一车冰淇淋，而他冻得直摆， 提姆叹了口气。 他不想对父亲撒谎， 不过罗宾这重身份的确将他的生活折腾得乱七八糟， 毕竟自己只是个普通人，没有那么多精力，经过一段拿清咖当水喝的经历，阿尔弗雷德严禁他熬夜到零点之后。 他曾经开门见山地问迪克“你当时是怎么习惯的？” 听见这话，迪克的神情显得很是茫然，他完全不知道是习惯什么，提姆不得不把自己的问题再细化了点，迪克歪着头想了想“我好像没什么压力，如果有我不能处理的东西，布鲁斯会帮我。” 他反过来劝提姆“你该多找布鲁斯帮帮忙。” 也是，黄金男孩呢。 这时候提姆就特别希望杰森还活着。 提姆从飘窗上爬起来，去帮老管家修剪草坪，哪怕外面还下着雨，他深深吸了口弥漫着泥土气息的薄雾，半跪在灌木丛旁清理起里面的枯枝树叶，无聊的情绪渐渐充斥心房。 韦恩庄园实在过于空旷了。 他无聊到斜靠着喷泉池，用手拨弄里面的水，他挺想回去陪陪杰克，但一见面又是吵架，这时候他发现自己下巴不知道什么时候划伤了一道，身体倾了点，对着水面照了照。 里面的影子模模糊糊，但也能看出影子的主人年龄不大，提姆对自己的体型长期以来都有些沮丧，他的好朋友康纳已经能当上橄榄球队的四分卫，可他比迪克还小一圈，要知道提姆比划过那只大蓝鸟的腰，那是个相当惊人的尺寸。 头发长了。 他叹着气站起来，准备随便找把剪刀凑合下，雨也渐渐变小，不多时就能停，这时，他听见远处似乎有人交谈，估计是布鲁斯回来了。 提姆打算去问下怎么回事。 韦恩庄园的花圃修得能称作幽深，先从缠着一堆花枝的门里出来的是布鲁斯，提姆发现他看起来似乎是在恼怒，相当诡异，那种恼怒通常出现于布鲁斯被阿尔弗雷德怼得说不出话那会儿，不是对克拉克那种“我很想把你砸进柱子，但我家好看的柱子只有38根，少一根都不行。” 和他说话的人也从门里走出来。 提姆愣住了，他的瞳孔轻轻收缩了一下，半晌，感觉心脏悬在半空，呼吸都窒了片刻。 那个人长得非常好看，提姆一眼就认出了那人是谁——理查德格雷森，这种浅淡却明朗的瞳色，目前为止提姆只在迪克身上见过，男人的举手投足之间都很风度翩翩，但他明显已经不再年轻，头发整体看去已经是灰白色，鬓角更是泛白，姿态却极其优雅。 提姆回过神的第一件事，就是琢磨了下之前的心情，他又不是蠢人，几乎是立刻得到了答案。 他好心动，这就是一些爱情的开始。 太草了，提姆真诚地想。 经常和迪克呆在一起，最开始的脸红心跳已经渐渐适应，谁一开始没对迪克抱有幻想，不过这只蓝鸟对谁都很好，哪怕对他格外好——但提姆看清布鲁斯对迪克意味着什么之后，他就很识趣地不再往多余的地方想。 有什么用，比也比不过。 提姆对爱情一向持绝缘心态，他的想法很明确，如果成为不了对方最爱的，那就不要开始，见过他父母之间的感情后，他更是期待自己能幸运地找到对的那个人，倒也不是幻想得太过…… 只是他觉得自己值得这个。 凭心而论，他也会用心地对待自己的伴侣，要求一份相对的感情也不过分，但这一刻，他的脚尖轻轻用力在地上踢了踢，第一次清楚货真价实的一见钟情是怎么回事。 好扯，他一边默默嘲笑自己，一边快步走过去“迪克？你是挨了什么魔法射线，所以变老了吗？” 提姆顿了顿，又忍不住笑“你穿的这是什么？” 迪克除非出席正式场合，都会穿得相当随意，现在他却端端正正地穿着灰色条纹衬衣和相配的马甲，打着领带，外面是能将他身体所有优点都显露出来的黑色大衣，倒也不能说奇怪，但提姆确实觉得这个迪克变得更好看了。 迪克——迪克不知道为什么，很专注地注视着他。 提姆陷入了茫然。 对方浅蓝色眼珠里倒影的自己没那么体面，因为熬夜头发乱糟糟的，手上还沾着泥土，从衣柜里拽出件大t恤就套上了，对视几秒后，他落荒而逃似的让眼神飘忽开，虽然他也不知道有什么值得心虚的。 视线飘着飘着，就飘到布鲁斯脸上，蝙蝠侠默默地盯着他，欲言又止，也不知道想说什么。 提姆想了下，很固执地瞅了回去，用实际行动表示“你瞅什么。” 谁知，迪克突然轻声笑了，对方很自然地过来摸了摸他的脑袋，捋了几下将头发捋顺，提姆心头猝然一颤，活像只被撸毛到晕头转向的猫，又听见对方温和地说“好久不见。” 提姆下意识地问“我们前几天不是才见过？” “我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对方对着他微笑了一下“对我来说，这种模样的你，已经是四十年前的事情了。” 所以这是四十年后的迪克，提姆立刻反应过来。 怪不得会用这种看小孩的样子看他。 太不公平了，提姆想，他本来就比迪克小，导致他错过了迪克最容易轻信、也最胡闹的阶段，等他好不容易长大，这时候他在迪克那又变成另一个身份「蝙蝠侠的罗宾」，总之迪克能拿他当家人，但不可能有别的定位。 但迪克现在冲着他弯着眼睛，浅蓝的眸子里有着温柔的星星，又摸了摸他的脸颊“怎么热成这样？” 提姆停了一下，明知故问“布鲁斯，你已经搞清楚迪克身上的事了，对吧？” 他们和克拉克一起在伦敦多滞留了几天，布鲁斯早就把能挖的全挖得精光，但不等他开口，提姆又当机立断地抓住迪克的手腕“我有点事，要先把他借走。” 迪克怔愣了下，有点好笑地点了点头。 年过半百，还能遇到这么活泼的提姆，也是稀罕，正常的时间线中，十几岁的提姆比杰森还倔强，刚开始他还来找自己帮忙，到后面渐渐的也什么都不说。 谁都想不到，到最后，最像布鲁斯的，居然是提姆。 这些年他们都经历了太多，多到提姆到最后都不怎么爱笑，他们之间也渐渐减少了联系，特别是等达米安接替蝙蝠侠的披风后，迪克看见庄园里留下的旧物件，就不禁会去想提姆现在怎么样——提姆没太多熟人，但他有在尝试好好生活。 “我总觉得你在想我。”提姆矜持地清了清嗓子，他走累了，就拉了把露台的椅子坐下。 迪克彻底从回忆中清醒过来，发现提姆已经凑了过来，就笑眯眯地“没有，我在想什么怎么回去。” 提姆煞有介事地嗯了声“要我帮忙？” 迪克顿时哭笑不得起来，事实上，他还真的需要，他知道他的小红鸟有多聪明，但年轻人流露的信号……人有三样东西是无法隐瞒的，咳嗽、贫穷和爱，当那双晶亮的蓝眸专注地望着他，迪克在心底无声地叹了口气，只能假装自己迟钝。 “是。”他轻轻叹息“不过不着急，一时半会我也回不去。” 他突然提出个毫不相干的问题“你在烦什么？” “烦我怎么会喜欢你啊。” …… 迪克的神情立刻变得非常复杂。 提姆以前是这种性格吗？他努力回想，但追溯到最清晰的那段时间——当时所有人都以为布鲁斯死了，哥谭乱成一锅，他和杰森敌对到你死我活，只有提姆坚信布鲁斯还活着，并且把他找了回来，可当时的提姆也不至于是……现在这样。 但提姆丝毫没有纠结的意思，又露出个乖乖小孩的微笑，乍一看特别有礼貌，但干的事却让迪克完全招架不住“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很久了，我本来以为这种喜欢是变质的那种喜欢，但事业比爱情更重要，真正的爱情绝对重于一切，所以我觉得我们是纯洁的朋友关系。” 迪克“……” 提姆又说“但现在我觉得不是了，我愿意——我是说，我觉……我真的很喜欢你。” 提及正题，他还是结结巴巴地卡了下壳，脸上发烫，他迅速抹了下脸想确保自己不会因为皮肤太薄泛红而暴露。 他接受过良好教养，平时为人处世其实相当矜持。 ——暴露他其实也很忐忑的事实。 随即他立刻意识到之前清理花园后还没洗手，估计是把脸抹得脏兮兮的，顿时觉得要窒息了，如果迪克要是因为他现在看着不那么好看体面而拒绝他，他也说不了什么，谁都知道夜翼的审美取向就是单纯的漂亮。 这种审美和布鲁斯一样俗的家伙应该被挂起来，提姆愤愤不平地想，他又不知道自己会被爱情撞得腰椎间盘突出。 但他顿时变成了一只垃圾小浣熊，偷偷抬眼的时候，特别像小浣熊试图在水里捞。 “呃……”不知道是不是他心跳过快致使耳鸣，提姆总感觉迪克轻轻叹了口气，但不同于他脑内模拟的任何一种反应，迪克又伸手在他头上摸了摸，认认真真地问。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第58章 提姆认认真真地思索了下， 反问道“你也会问你之前的男朋友女朋友这种问题吗？” 迪克很坦诚，他还有心思调整调整桌面花瓶的角度， 淡定地“不会。” 提姆顿时无语， 挺想直接扒拉着这人，提溜着他，揪着这家伙的领带问个清清楚楚——你那些姐姐妹妹哥哥弟弟都可以， 凭什么我不可以， 但又怕把人扒拉走了。 别人都有，怎么就我单单没有。 迪克眼睁睁地瞅着，未来的韦恩少总， 一瞬间从垃圾小浣熊变成跳脚小浣熊。 还要佯装自己超成熟。 他又觉得有几分好笑，着实被他弟弟可爱到了， 唇畔便不自觉流露出些笑意，抬起手轻轻握拳，凑到唇边轻轻咳嗽了声，这时候提姆突然精神了， 他死鱼打挺， 从桌面爬起来盯着迪克瞧了又瞧， 冷不丁地开口。 跳脚小熊猫他支棱了！ 提姆“我有个猜想。” 迪克很配合地点头“嗯。” 然后就没下文了。 提姆“……” 提姆憋了半天， 一口气差点没把自己憋死， 对方有一搭没一搭地转着手里精致过头的打火机。 提姆忍不住瞪他， 最后对着迪克很强词夺理地说“你不问问我有什么猜想？” 迪克又笑了“既然你说了这件事，就代表你想让我知道，可如果你突然反悔了， 正好我也不问你， 选择权自始至终都在你手里。” 这是他这么多年和一堆控制狂打交道得来的经验， 属于一款万能的养猫配方。 “但有些事情， 不是喜欢不喜欢就可以解决。”迪克叹了口气，用很端正的态度，语气却像在哄小孩“先不说我迟早会回去，就算我答应和你在一起，我们也呆不了多久，年轻的时候我是怎样一个混蛋，我就不用多说了。” “退一万步讲，就算我留下来，但我的年龄可能比你祖父的年龄还大，我已经活得比布鲁斯更久，但我不觉得自己能活到阿尔弗雷德的岁数，提米，你连提图斯去世都难过了那么久，那等我死了呢？” 他提及死亡的时候，神情平和又沉静，说话又温和无比。 这个人的确比他熟悉的那个迪克段数更高，提姆琢磨了一下，真要拒绝他，这人永远都能拿出一打理由。 而且还全是为了你好，一套又一套的。 认清自己的想法后，提姆不得不承认，他真的喜欢迪克挺久，追溯过去，没准他十几年前接受马戏团明日之星那个温暖过头的拥抱，他就觉得自己也许多了一个灵魂伴侣，但事实就是康纳天天跟只比格犬一样吐槽他。 “他都不知道你喜欢他。” 现在迪克知道了。 提姆不在乎，提姆不在乎那些傻逼的年龄差距，他还是个小孩——会被阿尔弗雷德塞营养早餐的年龄，撒娇一点又怎么了，他要是那么在乎那些见鬼的错过与死生，为了死的可能而踟蹰不前，那他当什么罗宾，找个电子厂上班不是更好？ 你说迪克？ 拜托，迪克比他更不在乎。 根据克拉克在孤独堡垒窥探平行世界的喃喃自语“——拉奥啊，迪克在和星火结婚的前夜因为和芭芭拉旧情复燃滚到一块，这个芭芭拉是迪克的未婚妻，然后他们刚分手布鲁斯就趁虚而入，芭芭拉怀了布鲁斯的孩子。” “拉奥，我不敢相信。”克拉克说“我们的迪克居然是保守的那个，小氪，快说，谢谢布鲁斯。” 种种证据表明迪克就是那种稍微上头，就可以火速一些爱情的家伙，没成为渣男全凭他对每段爱情都真情实感——除了所有男女朋友都得接受他隔三岔五就会接到布鲁斯的电话，再被这个混蛋饱含歉意地放鸽子。 如果他现在能把迪克搞到手，恰好是布鲁斯都不会打电话给他的时候。 大好机会。 可现在这人用这种狗屁不通的理由来糊弄他，怎么有这种坏男人，年轻时随心所欲的乱搞，然后老了准备清心寡欲，还要用年龄这种鬼东西来堵他。 于是提姆便特别突兀地扔下颗地雷“我猜你进行的是时间旅行，而不是空间旅行。” 迪克顿了一下，欲言又止。 提姆见状，立刻露出得意洋洋的笑容，他亮闪闪的、一口气露出八颗小白牙的欠揍笑容让迪克很难继续维持面不改色，这就是问题所在，他已经不想再和这样较真的小孩拉扯不停，而且提姆德雷克，他的人生挚爱是韦恩集团的股票和咖啡，而不是什么……人类之类的东西。 最后迪克叹了口气“怎么发现的。” “所以还真是。”提姆意料之中地说“说实话平行世界那套我是不信的，平行世界之间的个体差异都很大，直接原因是我见你一点都不觉得陌生——我知道这种结论不太理性，但我也不是非要靠理智来生活。” 提姆迫不及待地问出最重要的问题“所以，我们在一起过吗？” 迪克揉了揉眉心。 提姆还小，有些东西什么都不懂，但又聪明得太过。 “没有。”迪克说。 “你撒谎。”提姆一针见血地刺破对方的谎话，又闷闷不乐地“看来我只是你无数条鱼之中不起眼的一条，所以我们是为什么分手？” 迪克定定地望着他“问这个做什么。” 提姆理所当然地“当然是避免分手的可能，如果你非要拒绝我，那我就等迪克回来扒拉他好了，不过有个问题，改变过去是否等于改变未来？之后我和迪克谈恋爱，你脑袋里会不会多出格雷森警官对我下手的记忆？” 迪克“……” 提姆一本正经地“四舍五入，那你答不答应我，到底有什么意义。” 迪克难得被噎住了，他对理科的知识只比杰森好一点，各类知识他都是略通一点却不精，提姆的水平则完全可以给他上物理课，一时半会他也不知道这个小侦探是不是在鬼扯。 最重要的是，他一点都信不过过去自己的节操。 年长者的好处就是可以不讲道理，还能把不讲道理包装得像模像样。 “再说吧。”迪克无奈地说。 提姆不太高兴地鼓了下脸颊，也知道过犹不及，握着迪克的手腕看了看时间，突然想起他今天还有事情要做，帮老管家修建花园之前，他给杰克发了条短信“我们谈谈。” 提姆还是没放弃沟通的可能。 为什么成为义警就非得疏远以前的亲人朋友？他用指尖点了点那块腕表，抬起眼，迪克双腿交叠，此时正含着笑注视着他，提姆熟悉的那个迪克——年轻的那个，和提姆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在走神，但这个迪克自从被他「借」过来，注意力就没从他身上离开过。 提姆心跳又加快了下，他对眼前这人的探知欲更加强烈“你结婚了吗？” “没有。” 提姆又问“是因为夜翼的缘故？” 什么夜翼的缘故，说得像是他自己搞自己似的。 迪克不动声色地收回手臂“也可以这么说，总有些事不能那么圆满，我还接替过一段时间的蝙蝠侠披风，总得舍弃点什么。” 提姆便有点冲动，想把一直盘旋在他脑海的问题扔了出来，但他还是没这样做，略显固执地和迪克宣布“罗宾和日常生活，我全都想要，我不觉得这两者有什么冲突。” 提姆本来以为迪克会哑然失笑，因为他的幼稚，但迪克却怔了一下，摇摇头，又点点头，也没回避这个问题“这样很好。” 他却突然将话锋拐到一个毫不相干的地方上“晚上打算做什么？我想去哥谭医院做义工，要一起去吗？” “当然可以。”提姆有点尴尬地“但要晚一点，我晚饭的时候要去看看杰克怎么样，他还在做复健训练，估计他最近脾气那么糟糕，和身体状况有很大关系。” 话音刚落，他便在迪克那双浅蓝色的眼睛里瞥见些很难去形容的感情，随后这个人又冲着他露出了个小小的微笑。 莫名其妙的，提姆想。 但提姆没想到，他和杰克的沟通能那样顺利，杰克绝对是世界上最好的父亲，没有之一，他为着自己能拥有这样好的家人而心满意足。 原来杰克早就知道蝙蝠侠是谁，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杰克敲响了韦恩庄园的门，指责布鲁斯使他的儿子陷入危机。 ……他甚至威胁了蝙蝠侠。 ……说来不信，强迫蝙蝠侠，可能是他们德雷克家的传统，提姆震惊透顶。 杰克似乎下了很大决心“如果你想当罗宾，那就当吧，我为你感到骄傲。” “不过要注意安全。” 这导致他今晚夜巡的时候心情出奇的好，好到布鲁斯都忍不住频频看他，这种好事值得在布鲁斯和阿尔弗雷德都有空的时候分享，不过他很愧疚放了迪克鸽子，和杰克谈谈花费的功夫比他想像得要久。 但今晚发生的事件却处处指向一个不对劲的地方，提姆在哥谭的下水道发现了些活尸，和猫头鹰法庭的利爪不同，这些活尸显然是疯癫状态，谁也不认识，见人就攻击，唯一的共同点就是胸口都有解剖产生的y字疤痕，他差点自己谜之拿到了生化危机女主角剧本。 哥谭地下通道四通八达，缺点就是信号屏蔽，提姆难得有几个小时不在线上，等他爬出地铁隧道，习惯性地点开通讯。 ——如堕冰窖。 一连串来自芭芭拉的紧急呼叫和通讯。 最后坠着的是布鲁斯的消息，来自半分钟前“提姆，赶紧回家，杰克出事了。” 不要这样，他想。 有什么可以冲着他来，为什么是杰克，提姆感觉自己的肺快要炸开，氧气大口大口灌入气管，他却依旧窒息，蝙蝠车被他踩到了底，大脑一片轰鸣。 为什么不能冲着他来。 这都是他的错。 他应该让杰克去个更加安全的地方，而不是留在哥谭，这地方太危险，意外随时都会降临，可比起意外，杰克更可能是因他而死。 他的喉咙又干又涩，蝙蝠车的车门都没有关，剧烈的无助如同潮水般席卷过他的全身，没人能帮他，布鲁斯不能，克拉克不能，沃利也没有时间，他愿意为自己父亲的安全拼命，可命运从来不给他机会。 他们家铺的是木质地板，提姆进屋时，因为太在意杰克的安危，又因为精神太恍惚，汹涌的情绪使他不知不觉变得虚弱，手忙脚乱踩上楼梯，一个不慎就重重地摔了一跤，罗宾的装束并不适合这种时候。 脚踝传来阵阵剧痛。 提姆用力眨了下眼，才发觉脸颊早已湿透，他从来没觉得自己这样无助过，但他依旧三两下摘下披风和手套丢到一边，直到他跑过拐角，才顿住了。 里面上有着滑腻腻的脚印，是踩过血才能留下来。 霎时间他什么都想不起来，完全凭本能推开门，屋里没开灯，门廊亮着明光，乍一转暗他什么都看不清，只能瞥见角落里一动不动地委顿着个人形轮廓的物体，他张了张嘴，喉咙依稀发出点嘶哑却破碎的音节。 他茫然地往里走了几步，眼珠生疼，狼狈不堪，但周围的一切又告诉他这就是现实，理智麻木地要他去收敛尸体，他感觉自己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冻结了，正在不停下坠。 这时候浓烈地血腥气息，却陡然被阵沉静且清冽的木香所代替，下一秒，他被人按进了怀里，那只手很温柔很温柔地梳了梳他的头发。 “shhh……没事了，提米。”他的嗓音也带着些不易察觉的颤抖“……没事了，提米。” “我救下他了，杰克还活着。” 第59章 地球三。 理查德又过来搞迪克心态的时候， 迪克显得尤其佛性。 迪克在这个世界已经满打满算呆够了一年，从最开始的心急如焚，瞅着理查德恨不得把他打进地底， 再到哥谭不值得地球三不值得， 再经历了一番是否要在新世界建设新哥谭反抗辛迪加搞革命的思想拷问……迪克他进化了。 他现在是哥谭见义勇为好市民，昨天刚领了GCPD发的哥谭优秀市民的荣誉证书。 理查德尤为恐慌：“你正常点。” 迪克不动声色地斜了他一眼， 心想这货也有脸和他说这话， 但他懒得和理查德扯淡， 敷衍地挥了挥手就想赶人， 理查德死死扒住门不让他赶，迪克叹了口气， 食指敲了敲桌面：“你到底要干什么。” 随后他发现这句话已经是他和理查德沟通时的金句No.1，顿时一阵悲哀。 理查德：“来关心一下我的初恋。” 迪克慢慢坐直：“啥。” “不然我的初恋就要成夜枭了。”理查德说：“想像一下你的初恋是蝙蝠侠， 是不是很奇怪。” 迪克可疑地沉默了一下。 “打开这扇门之前我以为里面是猛鬼街弗莱迪那种样子。”理查德伸出双手上下摇着比比划划：“毕竟你在这个世界呆了一年，我以为你的道德底线都可以拿去喂狗……” 理查德像是被刺瞎眼一样， 将视线从墙上的哥谭优秀市民荣誉证书上收了回来：“事实上你站在道德高地永远不会发抖，怎么做到的？” “呃……” “呃。”迪克犹豫地说：“我的人生大部分时间和蝙蝠侠在一起度过， 接下来是超人神奇女侠什么的， 还有我的一些朋友们。” 他试图不要把话说得那样冒犯，但理查德还是秒懂了迪克的意思，这就是引他不适的地方， 理查德格雷森——他没在说他自己， 他凝视着对方那双浅蓝色的眼睛， 不得不承认对面这个灵魂高洁且坚定， 一年过去还长进了不少。 这只蓝鸟总能自顾自傻乐， 但当他身为自己的同位体， 那就没那么有趣了。 正常人怎么可能因为换个环境就黑化， 迪克满心都是吐槽，但他不想招惹神经病，所以他安详地坐回去了。 “劳驾。”迪克说：“我该给自己做晚饭了，好不容易下班，让我在床上独自躺躺。” 他强调了独自这个单词，理查德陡然想起来，这世界上还有一只迪克正在兢兢业业地上班，毕竟这一年迪克得养活自己，又不能干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所以他去应聘了一家小工作室。 理查德顿时对这只社畜生出一阵怜爱，甚至涌生出包养只蓝鸟也不错的想法。 但他这辈子挥霍的钞票都是夜枭那点破钱。 理查德：…… 拿托马斯的脏钱资助迪克，迪克估计会把他打进地里。 迪克完全不知道自己错失了个重新当回和亿万阔佬不清不楚的机会，要是知道，他一定会哀嚎着说没关系，快用美刀来砸我的脸，而他现在还是一门心思还是回床上躺躺。 迪克有点怀疑理查德是不是知道了他想跑路。 他和莱克斯卢瑟已经暗通款曲大半年，迪克至今提及他这大半年的目标都觉得自己在做梦——「帮助卢瑟成为美国总统」，地球三的卢瑟居然有一头浓密的小卷毛，还是金色的，顺滑如缎面一般。 听说他们自己的卢瑟原来也是一头漂亮金色卷毛，后来暗杀克拉克未果，进局子之后被剃掉了，从此他要铭记这次屈辱……虽然克拉克觉得很神经病就是了。 迪克一边沉思，一边很二五仔地把大小姐哄骗回庄园。 三天后。 一场巨大的爆炸席发生在哥谭西北角。 * 时间线和世界线总能收束，但时间线就是款量子力学，总能发生点小错。 纽约市曼哈顿下城区，夏天，易拉罐堆积在小巷角落，几滴雨水顺着老式锈铁窗滴下来。 迪克返回原世界的时机相当不巧，他离开地球三那会儿卢瑟正巧在和终极人相互头铁，每个平行世界的卢瑟都要命犯氪星人，要么他去犯人家，要么人家犯他。 这导致送迪克回家的仪器被热视线刺溜窜出两个窟窿，迪克站在器舱里人都要麻了，当机立断启动程序，结果降落地点出错，降落时间也出错了。 正常来说，他应该在哥谭才对。 而不是纽约。 迪克一脸深沉地和对面的人大眼瞪小眼，一身蜘蛛精打扮的超级英雄背后那栋大楼环着一圈灯带，闪得格外暴发户，快把他眼睛闪瞎。 ——斯塔克大厦。 如果他没记错，那地方原来是帝国大厦的观景台。 纽约他不是第一次来，但这次他感觉尤为陌生，整个纽约都陷入施工状态，纽约州基建本就耗时颇久，这种全程基建更像糟了灾，而且那个斯塔克…… 他什么时候有兴趣把自己的名字挂得到处都是？ 十五岁生日的时候他第一次见托尼斯塔克，那人刚从曼哈顿模特派对上爬起来，一脚迈出直升机机舱，“哐当——”一声掉进韦恩庄园的游泳池。 迪克不禁挑了下眉。 希望他对霍华德斯塔克的心理障碍已经好了。 蜘蛛精一把扯掉面罩，略显崩溃和震撼：“你不是死了吗！” 迪克一愣，蜘蛛精……侠——彼得帕克那张脸上露着浓浓的匪夷所思，和一定点微弱的激动之情，更多还是防备。 彼得那张脸棱角分明，彻底长开，迪克立刻意识到问题，他上次见彼得，蜘蛛侠还是个刚刚大学毕业找到工作的年轻人，而现在那张天生显年轻的脸倒没怎么变。 但气质…… 俨然已经非常社畜了。 彼得：“谢谢你夸我成熟。” 法律意义上，理查德格雷森的确早就是个死人，四年前他在伦敦失踪，彼得通过超人了解到迪克的失踪其实是场时空混淆，他去韦恩庄园和那个年长的迪克见了一面，之后他就没再管这事。 谁知后来哥谭全城封锁，蝙蝠侠一夜之间AOE了整个阿卡姆，黑暗骑士陨落，韦恩庄园爆炸，老管家疑似死亡，废墟至今都无人清理。 超人那时被绊在GT45星系，等他回来后就是布莱尼亚克入侵地球，人间之神失踪，亚马逊公主陷入沉睡，纽约直接被轰掉了3/4的城区，一年多都没重建好。 迪克差点一个趔趄：“……” “提姆呢？”他等了几秒问道。 彼得诚实地说：“布莱尼亚克入侵导致许多人失踪，提姆在失踪名单上——你在死亡名单上，我指的是老的那个你。” 实在太刺激了，迪克虚弱地靠上墙。 他倒是不觉得布鲁斯他们那么容易死，而且还死得满是疑点，迪克蹲在墙角拿彼得的手机把新闻翻了个遍，说实话，网上的消息帮助不大。 迪克能确定布鲁斯没暴露身份，但他们的确下落不明，韦恩庄园的确成了废墟，迪克对比了下地图，发现蝙蝠侠所有安全屋都被炸了个底朝天。 也就是说，布鲁斯在布莱尼亚克入侵之前就失踪了？ 还有个值得咂摸的旧新闻，哥谭陷落的前一天，布鲁斯注销了他的养子——杰森陶德的失踪证明，当年杰森在埃塞俄比亚的死亡，布鲁斯对外一直是宣称杰森失踪。 那么…… 迪克基本能肯定杰森已经复活，而且布鲁斯知道杰森已经复活。 再多的信息迪克也推断不出来，要迪克细究哥谭陷落的原因，那不如让瘸子跳支踢踏舞，毕竟哥谭陷落就像人要吃饭喝水一样，不需要理由。 彼得卡壳了半晌，终于组织好了安慰的话语，起了个非常老套的头：“请节哀……” 迪克无所谓地挥了挥手：“没事，生死有命，他们一看就都是轮不到寿终正寝的好苗子。” 彼得面色又沉痛了点：……完了，这人伤心过度开始说胡话了。 迪克把手机还给彼得，旧款智能机屏幕密密麻麻地摔满着蛛网纹，他用袖子擦了擦屏幕：“你能不能暂时收留我几天？” “你要是早一个月活过来，我就可以收留你。”彼得说。 迪克：“早一个月？” 彼得：“早一个月我还有房子住，外星人入侵导致经济下行，犯罪率频发，今天是我失业的第三天。” 他指了指墙角的旧纸箱：“那是我的全部行李，再过半小时我得去面试。” 迪克被这肉眼可见的贫穷震慑得半天没吱声，几分钟后他点了点头：“最后一个问题，你去哪里面试？” …… 半小时后，迪克和彼得一起站在斯塔克大厦的电梯里。 电梯直通人事部，迪克的简历是他窝在墙角两分钟捣鼓出来的速成品，彼得在一旁欲言又止——等迪克试图把布鲁德海文警察塞进工作经历，他及时喊了停，满是无奈地重新戴上头套，抱着这只蓝鸟荡蛛丝去了斯塔克大厦。 人事部门口的沙发坐满了人，各个西装革履，穿得活像卖保险的，迪克穿的是彼得的备用西装，他俩身高一致，体型也都差不多，穿着格外合身。 迪克悠闲地去饮水机处接了杯水，坐了回去，双腿交叠着发呆，和一旁略显焦虑的彼得形成强烈反差，简历被他随意握手里，态度相当不置可否。 “再捏那张纸就要破了。” 彼得如梦初醒般松开手，低头默默地把自己的简历又过了一遍，他这次面试的是工程师岗，和他专业匹配度较高，但他当年在麻省理工读书那会儿，蜘蛛侠耗费了他太多精力时间。 ……所以他的实习履历一片空白，缺觉和救人又让到课率变得很低，绩点也很惨淡。 毕业后就更不用提，每天都有新变故砸到头上，格温死后，要不是彼得还得照顾梅姨，他连号角日报都不想去，之后纽约重建，整个纽约都找不到一份工作……所以斯塔克工业面试，彼得内心深处完全不想让梅姨再次失望。 虽然那位慈祥的女士永远不会对他失望。 迪克还在发呆，他翻了翻手机上把招聘岗位的资料，心里大概有了点数，没过多久hr就跟个迎宾似的把他们带到会议室门口，两两一组，轮流进屋，他恰好和彼得一组，面试官是位干练美丽的金发女士。 佩珀？珀茨。 “请坐，看来你们以前就认识，先做个自我介绍。” 迪克的走神中断了一下，斯塔克工业的高管没有像托尼斯塔克那么闲的人，让波茨女士来面试一群试用期都不一定能过的实习生，本身就极不正常，但他思考的功夫佩珀已经把他们的资料都过了一遍，迪克那张给她印象尤为深刻。 他的学历在一群藤校卷王里显得那样格格不入。 人事部到底是怎么筛选简历的？佩波以防万一，又确认了一遍：“哈德森大学……中古北欧宗教研究专业？你要面试初级工程师？” 彼得接过佩珀递给他的笔试题，默默捂住脸。 这货复制粘贴他的简历模板就算了，连应聘岗位都不改一下，迪克也觉得有点扯，就笑了一下：“抱歉，我没看清楚，我面试行政岗……CEO生活助理。” 他想了想，让自己显得更有诚意些：“我还是哥谭大学金融系的优秀毕业生。” 佩珀：…… 她大概懂了这个长相非常出众的布偶猫是个什么成分，大学里那种没人听过又学费巨昂贵的专业通常都是为这些小混蛋设置，反正他们的爸爸会掏钱，佩珀抱着最后的希望问了一遍：“你修了双学位？” 迪克特别坦然：“我的监护人帮我申请的。” 言下之意就是没有修。 佩珀：“那你需要这份工作的理由是？” “缺钱。” 佩珀：没事，每个大小姐都要经历离家出走这一出。 ——这是个弱智布偶猫版本的托尼斯塔克，波茨小姐立刻找到了迪克的好去处，虽然她和托尼还在因为集团事务冷战，但这不妨碍她给托尼找个布偶猫私人助理，让这两家伙互相折磨去吧！她用自己的薪水给格雷森付工资。 希望能付够一个月。 这个小插曲过后，会议室气氛就平静了许多，彼得经历的是正式面试，佩珀收到笔试设计后立刻发现了不对，她不小心把托尼正在研发的半成品武器发给了这个年轻人。 而彼得在这样短的时间内，就将这设计补全到天衣无缝的地步。 他无疑是个能和托尼相匹敌的天才。 佩珀立刻拍板通过，要是其他方面没问题，她打算把这个年轻人提成研发部主管。 彼得自己却有点迟疑。 他设计完图纸便很容易发现这玩意的用途——军火，斯塔克工业是军方最大的供应商，但他本来只想去开发开发家用电器，紧接着，他就从佩珀那里得到斯塔克工业部门裁剪的消息，那位大军火商懒得去顾不怎么盈利的部门，打算直接裁掉。 ……所以他没选择了。 佩珀实在舍不得放过这样一个人才：“这样吧，托尼的生活助理还缺一个人，你愿意先工作几天吗？薪水我会按照R10付给你——别多想，这就是斯塔克生活助理的薪水。” 虽然托尼是个混蛋，但他是个人格魅力极强的混蛋，对真正有才华的人而说，托尼斯塔克其实挺好相处，没准过俩天托尼能把这小孩骗到研发部也不一定。 果不其然，彼得开始动摇。 哇哦，迪克浅浅地勾了下唇。 这是真下血本了。 佩珀瞅着迪克叹了口气：“我也给你这个薪水，但斯塔克工业不养闲人，你知道我的意思。” 迪克严肃的点点头，站了起来。 “顺便一提，斯塔克工业禁止办公室恋爱，尤其是生活助理和他的老板，以前有一些掘金女郎挤着来应聘这份工，这条规定出台之后就好了许多，因为后果相当严厉——我没有在说你，彼得。”佩珀抽空安抚了一下彼得，又转头望向迪克的脸：“我的意思是，不要和他搞上了。” 迪克眼睛都不眨一下，秒答：“我对我的工作负责，绝对不可能和老板搞上，我问心无愧。” “佩珀！”会议室的门被人一把推开，托尼？斯塔克，斯塔克工业的CEO兼老板，头发凌乱且不礼貌地闯进来，语气不善：“你把我加进了明天的董事会内部会议，但你知道明天我会和罗迪一起去星城。” “去参加奥利弗奎恩的派对。”佩珀平静地怼了回去：“奎恩甚至不会出现，你只能见到他的养子罗伊哈珀，别告诉我你和他还有交情。” 托尼理直气壮地：“但不妨碍我不想和董事会那群老头打交道，让斯坦出席就行了——你跑到会议室来干什么？” “面试，我给你招了两个新的生活助理。” “面试？”托尼这才看见会议室里还有两个人，彼得尴尬地往后缩了缩，托尼的视线从一边滑到另外一边，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右边这个黑发蓝眼的漂亮布偶猫有点眼熟，于是便盯着迪克的脸多看了几秒：“我们见过吗？” 迪克身体也渐渐僵硬，见到托尼真人之后，死去的记忆突然开始攻击他，应该是幻觉。 他当时神志不太清醒，但托尼斯塔克号称千杯不醉，所以他理查德格雷森还是问心无愧。 佩珀对托尼的节操丝毫不抱希望，在他和前18任生活助理都滚上床之后，波茨女士的火气“腾——”得就上来了。 托尼缓缓打出一个问号：“佩珀，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现在我绝不会和生活助理滚到一起——我问心无愧。” 托尼搓了搓自己的脸，视线短暂挪开又挪回去，他是记不清自己什么时候见过这人，随后他的瞳孔不经意掠过对方的身体，下一刻他的表情顿时凝固在脸上：“等等，你是那个……和康斯坦丁一起的韦……” 托尼一口气呛在喉咙，剧烈咳嗽起来。 死去的记忆突然开始攻击他。 迪克顿时脸色大变。 托尼顿时面色苍白。 迪克和托尼斯塔克在佩珀左右手一边站着一个，面面相觑，安静如鸡，两个丧逼睁着眼睛互相注视着彼此，活像要给对方吊丧，大会议室的气氛尴尬到让彼得很想夺门而出，但人类的本性就是吃瓜，他安安静静地又往后靠了靠。 ……问心无愧。 托尼：“……” 迪克：“……” “以前和他搞上的时候，他还不是我老板。”迪克面不改色地说：“我问心无愧。” 第60章 “算了， 生活助理……生活助理们？跟我去海岸别墅。”托尼拒绝再纠缠以前那些破事，以他换情人比换衣服还快的速度，正常情况， 他压根记不住迪克，但康斯坦丁不是想忘就能忘掉的。 康斯坦丁是科学世界观粉碎机。 火辣一夜之后， 斯塔克工业足足有半年没有出自老板之手的新产品，托尼对着墙上牛顿画像枯坐三天三夜， 格物致知，格他自己， 最后格出了魔法不归牛顿的真理。 之前品牌商给他预留的跑车就在楼下， 车身漆成非常跳的颜色， 总体来说和斯塔克工业非常匹配， 总部大楼的装潢处处透着富贵气息， 地板锃亮， 外立面据说是款昂贵的新型涂料，每个斯塔克员工第一次进来都会惊叹。 实在太暴发户了。 彼得在这种环境呆得束手束脚，他更习惯号角日报那种传统老式办公环境， 但迪克却有种回家般的自在。 真？回家。 看见彼得那刻， 托尼就知道了佩珀的打算， 没一会，彼得的平板就接到了一堆人工智能设计， 托尼站他旁边：“语义分割和计算机视觉需要升级自然语言处理任务，佩珀向我强调你是个天才，MIT毕业， 不错， 过一会佩珀会联系你注册……” 他笑了一下：“不用这么紧张， 看看你的朋友， 他叫什么来着。” “理查德格雷森。” “和他学着点——”话说一半，托尼侧过脸，愣是把后半句话噎了回去。 迪克一路上又在走神发呆——他觉得他爹不至于死，但他爹到底死到哪里，这仍然是个问题，所以他一路出神到跑车旁边，非常自然地打开副驾，施施然地钻了进去。 托尼：“？” 我们两个谁才是老板？ 迪克进去之后更顺手地自己衬衣口袋里取出墨镜架上鼻梁，等他差一点就要调低座位准备往后靠——完蛋，他是个打工人来着。 托尼斯塔克似笑非笑地站在外面瞅着他。 迪克：…… 主要是斯塔克工业这种气氛让他总幻视他爹的企业，亿万富翁的品味总有些共通之处，蜘蛛侠在他旁边，他也犯不着担心自己突然被暗杀，松懈下来的结果就是他老觉得自己还是有daddy搭了很多很多个信托的大继承人。 而外面两个人，一个是他司机，一个是拎包小弟。 迪克平和地将手搭上车门，准备爬出去当作无事发生，托尼已经绕到驾驶座钻了进来，脑袋偏了一点：“这是辆跑车，通常大家不会那么熟练地往我的副驾钻。” 彼得谨慎地往后座中间挪了挪，生怕自己在急转弯时把车舱撞个凹坑。 托尼斯塔克是个好老板，心胸开阔——有钱到他这份上压根不会有什么人和他对着干，迪克的小小失误自然被这人宽容地原谅，整个过程像极了印度庄园主原谅笨手笨脚的小女仆：“康斯坦丁还活着吗？” “不知道。”迪克耸了耸肩。 “我记得他当时介绍……”托尼费力地回忆：“你是那个和哥谭韦恩不清不白的家伙？” 迪克不禁挑起眉。 他发现托尼完全记不得他了，除了记得他俩睡过，便很干脆地将自己刚才在会议室的介绍又重复了一遍，托尼听一半就头疼地打了个「停下」的手势。 “我对替韦恩养遗产毫无兴趣，金丝猫也不行。”跑车在公路上飞驰，托尼捏了捏领口的扣子，宿醉后的头疼导致他格外没有耐心：“明天的董事会你替我出席。” “这恐怕不符合程序。” “要是遵守程序，斯塔克工业早破产了。”托尼：“贾维斯，给理查德安排个能去开会的身份。” 没一会，迪克的邮箱和平板差点被挤爆，他捏了下眉心，这才真情实感地不爽起来，托尼斯塔克很难伺候不假，迪克对傲慢毒舌这类天才通病接受良好，但是要正儿八经开会干活……他捂住胃，货真价实地感到胃疼。 好烦。 一个合格总裁必然是只社畜，迪克心知肚明，自己能在斯塔克工业打这份工，20%的原因是波茨小姐想膈应她老板，剩下80%原因是他和彼得是朋友，要留下彼得自然得对他好点。 但迪克以前连韦恩集团的活都不想干，布鲁斯十年前就有把韦恩集团扔给他的打算，迪克为了不接手韦恩集团，愣是在布鲁斯面前装了五六年傻白甜。 就那种去商战会被坑到破产的富二代。 尤其是提姆长期呆在韦恩庄园之后——提姆很早之前就感觉奇奇怪怪，特别是走进总裁办公室的那刻，一路上都有人朝他行注目礼「看看这是哪个大冤种」。 但他哥仿佛是布偶猫成精，提姆只是填个表，他哥都要「锵锵锵你超有天赋」「你好聪明呀」……每次提姆想掀桌子罢工，就有只布偶猫冲着他装傻，提姆人都要麻了，他怀疑哪天他走路先迈左脚，他哥都能毫无理智地把他夸成超级爱豆。 最后迪克成功靠装傻把韦恩集团留给了大冤种。 他这辈子都没给他爹打过工，现在却要伺候其他老板了，迪克在心里默默戴上痛苦面具，手上却老老实实地点开邮件阅读，虽然不怕新老板开除他，但按计划迪克是打算死皮赖脸在斯塔克工业赖一个月。 无他。 他得利用这份工作的便利，借用下托尼的实验室——其实就是拣点托尼用剩的垃圾。 迪克很清楚，他最后还是得回哥谭，要么就是布鲁德海文，很多问题的答案在纽约是找不到的，而且他只能用夜翼的身份去调查。 他和彼得不一样，蜘蛛侠当然能随便糊弄一下制服，遮住脸就行了，但夜翼的套装却得把各种功能都加上，再经过许多测试——毕竟前者靠变异后的身体素质，后者靠的就是制服的防御功能。 迪克捏着平板的力道渐渐增加了点。 “你快把平板戳个窟窿了。”托尼哂然一笑：“哥谭大学金融系？如果这活干不了，你的工作就只剩下帮我打发走卧室的模特。” “那倒没有。”迪克说：“只是斯坦先生，似乎对您意见挺大。” 托尼侧过脸：“嗯？” “霍华德曾经设置了几个家庭信托，随后再搭的信托通过协议确认斯塔克工业的10%无投票权的优先股和40%的无投票权普通股，但这些年通过协议不断转让分割股权……”迪克划了划屏幕，体贴且委婉地说：“再这样下去斯塔克工业的老板就要换人了。” “嗯。”托尼的声音不知道是否是因为车速太快，风声缘故而显得沉闷了些。 “我对他怀有忠实的信任，斯坦是我父亲的好友。”托尼单手摘下墨镜，不悦地说：“我给你开那么高的薪水是让你替我解决问题，而不是让你把问题告诉我。” 迪克似懂非懂地朝他点了点头，微笑了一下：“下次一定。” 托尼差点被气笑了。 但他突然有种自己在为难布偶猫的错觉，他现在有充分理由怀疑这人在韦恩集团当生活助理的实习经历是对布鲁斯韦恩整活，又耐心教了一句：“所以你现在应该怎么办？” 迪克这下有点意外。 他对自己的定位就是代替斯塔克去气人，能气死最好，但托尼和传言中一身丑闻被人诟病的混蛋不太一样。 虽然和斯塔克没什么交情，但他的风评比布鲁斯还差，负面新闻连起来能绕地球三圈——而且这人从不为自己辩解，到目前来看只是说话毒点而已，脾气都挺不错，但他瞅着斯塔克老是联想起保卫萝卜里面的兔子，兴趣上来就很想逗逗。 托尼皱着眉，冷不丁地：“你简历里当过韦恩的生活助理，按照过去的经验，你该怎么做。” “去哥谭西区花几万刀雇佣一个有案底的人。”迪克一拍脑袋，诚恳地扯着瞎话：“找个蝙蝠侠不出来的晚上，打破他家的玻璃，然后压低声音警告他。” 迪克装模作样地咳嗽，把声线压得很低：“Say My Name！” 彼得在后座差点笑出声。 托尼：“……” 迪克：“然后再打一顿把他挂起来。” 托尼：“……” 什么倒霉玩意。 后面三人一路再没出声，迪克余光中扫到托尼那张板着的脸，有点想笑，却低头认认真真看起了文件，二十分钟左右，就到了托尼的海边别墅，迪克也端正了态度，准备一会好好捡点垃圾。 彼得也对托尼的私人实验室很是好奇——那是每个工科人的梦中女神，他们以前在MIT，其中一个激励计划就是去参观斯塔克的私人实验室，然而他因为救人错过了那次机会。 他偷偷朝两边瞟了瞟，对老板即将安排给他的工作生起了不少紧张感。 三人站在代步车上，六个轮子滴溜溜地又在光滑的别墅地板上蹭了七八分钟，最后拐进一间厚度惊人的铁门，里面摆放着各式各样的机械产品，繁多却不显杂乱，但更引人注目的是那堆东西旁边还放着一个拳击台，打擂台赛那种，最上面悬吊着一只沙袋。 小笨手伸出机械臂，粗暴地托尼的衣服扒拉下来，又拿了两只拳套扔给他。 “我在工作前需要热热身。”托尼斯塔克晃晃悠悠地做了个伸展动作：“过一会都是体力活，健身器材放在旁边随时使用，我最近对咏春着迷。” 小笨手滴溜溜地，又钳着两只拳套划拉过来，托尼一边伸展，一边对着他那两个看着弱不禁风的生活助理咕哝，因为迪克借用的是彼得的西装，而彼得…… 因为贫穷，买了过大且不合身的打折货。 这样一来在视觉效果上，宽松空荡的西装使他们看起来都不太强壮。 “所以你们谁来当我的陪练？”托尼漫不经心地拖长声音：“放心，我有分寸，下手不会很重，特别是对你们这样瘦削矮小的人来说。” 瘦削而又矮小的彼得和迪克瘫着脸：“……” 第61章 现在的问题是， 如何在对练完，跪在地上哭着求老板别死。 彼得想也不想：“我骨质疏松。” 如果老板想看的话，他还有走后门托医院开具的先天性心脏病病例。 托尼缓缓将视线转向迪克，迪克停顿了两秒， 直接微笑着说：“我腰间盘突出。” 托尼：…… 托尼被震撼到了， 虽然说现在为了保障员工**权， 企业不得对员工进行太详细的体检， 但理查德格雷森说他腰间盘突出，就显得格外幽默。 迪克这辈子优点很多， 其中有一条就是不要脸，面对几年前被他搞过的老板不断朝下移动的目光， 他格外坦荡。 怎么啦， 他是哥谭人。 托尼只是性格恶劣点，但他被他爹强求了半辈子之后，最大的优点就是不强求别人——被这样拒绝后，他的健身环节自然而然要被延到后面， 很快实验室的机械陆续启动。 迪克自己有数，他是打杂类生活助理， 干正事就不用碍眼。 拿钱办事，与人消灾， 当天下午他就按照星期五给他排的表， 大摇大摆地往斯塔克工业的顶层走，电梯门叮当一声打开， 迪克突然感觉身后有人拍了拍他：“劳驾，让让。” 是斯塔克工业的万能大冤种， 波茨女士。 电梯上行一半， 佩珀主动开口：“托尼叫你来替他取东西？” “开会。” 佩珀眼皮跳了一下：“你开什么会？” 她打量着眼前长得赏心悦目的年轻人， 她对漂亮的年轻男人一向宽容，但涉及她的工作，原则就得变一下，打量了一会她抱臂微微偏了下头：“你看起来一点都不紧张，对这种事很熟？” 哪怕是自己的家族企业，这岁数的年轻人初次进场，佩珀对那种场面向来不忍直视——小土豆的外强中干都要刻脸上了。 迪克站直了身体，思考着自己被佩珀扒得底朝天的可能性，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佩珀的声线略微压得低沉：“托尼并不在乎外界的敌意，他对你开放了自己的私生活。” 托尼斯塔克将批评他的权力交给了大众，但这不代表他不是血肉之躯。 佩珀眼神一冷：“但是我在乎。” “托尼并不对你遮掩自己的私生活，也没有要求你签署保密协议，我知道你和他以前有些旧情，今非昔比，最近斯塔克工业有的是人想要他的命。”佩珀的声音愈发不近人情：“不要让我发现你对他不利，否则你会知道下场的。” 迪克心里一松。 “他没外界说得那样糟。”迪克并不作伪地说。 僵持的气氛顿时缓和了不少，面对这样一位可敬的女士，他沉默了两秒：“我会保护他的安全。” * 保护安全之类的姑且另说，等托尼昏昏沉沉地从实验室爬出来，他已经是条脱水的死鱼了。 他不理解。 作为一名天才工程师，在实验室内废寝忘食并不罕见，他大概专注地度过了……48小时？这期间他几乎没有睡觉，填饱肚子也是靠些垃圾食品。 佩珀为了避免他猝死在实验室，会定期过来打搅他，但前不久他刚和佩珀大吵一架，把这个好姑娘气跑了——气跑归气跑，她还是给他找了个陪练，实验室不是托尼独自一人的话，另一个人总是要吃饭睡觉。 托尼不禁看向彼得。 他的小助理神采奕奕，脸上丝毫没有熬夜后的虚弱，棕色的眼睛清澈明亮，没有血丝，没有黑眼圈，更没有几乎站了两天的疲惫。 骨质疏松？ 他认真反思起自己是否是缺乏锻炼，随手捞起手机出门，一出信号屏蔽区，铃声立刻此起彼落地想起来，托尼把手机扔给彼得，半死不活地：“替我念一下。” 彼得老老实实地：“未接来电——国防部的傻蛋、弱智议员、斯坦、罗德上校、国防部的傻蛋、国防部的傻蛋、斯坦、斯塔、斯坦、斯坦……” 托尼听了一会，皱起眉：“就这些？” 钻进实验室之前他刚和自己的两个女友分手，在此之前又有两位封面女郎在找他麻烦，与此同时还有他不小心睡过的一些……佩珀正是因为这些事对他大为光火。 于是波茨女士彻底甩手不干，直接让麻烦们将电话打到托尼这里。 托尼本来做好了出去被各式漂亮姐姐妹妹锤进地板的准备，他估摸着，此刻他的空旷别墅已经塞满，想像起那种场面，饶是托尼斯塔克也有些发毛。 他镇定地吞咽了一下，理了理袖口，风流倜傥地走了出去。 大厅空旷无人。 “佩珀？”托尼略微提高声音：“我给你买了点礼物……！” “萨利！”托尼惊得往后倒退了一大步，刚和他擦肩而过的是11月封面的模特妹妹，金发碧眼，又美又野。 金发妹妹：“我叫艾米莉——你知道吗？算了，我是来找你的助理约会。” “什么助理？”托尼睁大了他的眼睛。 “理查德。”金发妹妹扭头看向他，露齿一笑：“你应该早点把他介绍给我，我完全不介意当时我们一起夹心——夹我们哪一个都行。” 托尼：…… 托尼瞳孔地震：“我们？” 托尼他不理解，他面露茫然神色，又迈了几步转了个弯，隔着一群乌烟瘴气的人群和狂蜂乱蝶之中和他的助理视线相撞。 是谁允许这人在他家开趴的？ 布偶猫丝毫没有心虚的意思。 相反，他笑了。 当托尼挤进人群，发现握着香槟，姿态放松正和小助理聊天的那人是他高贵冷艳的佩珀小姐，某只天杀的布偶猫挂着稍显青涩的微笑接过了他前女友用口红写下的电话号码…… “为您分忧。”迪克语气轻快，冲他举了下杯，笑眯眯地损人：“波茨女士替我拨了一笔经费，之后您就不用担心哪位漂亮女士突然过来给您一个耳光。” 这样混蛋还没被人打死，全凭他有钱。 托尼无言了一会，从椅子上把布偶猫提溜起来，自己坐了进去，打了个响指：“贾维斯，换首歌——披头士？我差点以为你们在开僵尸派对。” 迪克也不在意：“过去两天国防部的负责人对斯塔克工业的新型产品提出了质疑，他们需要重新计算实验数据，对了，还有新品介绍会。” “斯坦先生向管理层提出了向汉默科技购买一笔TU8960的要求，需要CEO的签字，顺便一提，罗德上校昨晚按了很久的门铃，今年的爱国者奖归属人还是你，恭喜。” 托尼不胜其烦地摆摆手：“这感觉像是你要把我挂起来，我知道佩珀为什么喜欢你了——去安排我的专机，然后立刻回去收拾你的行李，半小时后出发。” 迪克放下杯子：“？” “中东，库纳尔，”托尼很欠揍地扯了扯唇角：“为国出差。” “我不去。” 一提起中东迪克就过敏，他一点都不想在沙漠某处碰见刺客联盟的某个据点，再被雷肖古抓去洗脑，或者是被塔利亚用那种“你和你爹真像——”那种莞莞类卿的怀念目光扒拉。 “理由？” “我既瘦削又矮小，连只鸡都不敢杀，我害怕。” 托尼：…… 这狗里狗气的家伙在讲什么鬼话。 “不去就解雇你，贾维斯？给格雷森先生买好最高额的保险。”托尼往玻璃杯里夹了两颗冰块：“你的试用期还没过，现在开除你一分钱都拿不到，彼得告诉我，你俩现在都没地方住。” 迪克：…… 好烦啊，资本家。 “对了，把彼得也带上。”托尼用鼻腔发出一声哼笑：“给你作伴，这样你俩战斗力加起来能有一只鹅——免得我们胆大包天目无老板的格雷森先生害怕。” * 中东，库塔尔沙漠。 场面一度极其混乱。 托尼的专机——全世界最高等级的防御设备，自动驾驶系统，因为托尼打算在机上补觉所以没有漂亮空姐跳舞服务，这架阔佬快乐机，现在俨然快要变成地狱专机。 他们要给路西法蹦迪了。 本来所有人都很快乐，喝着啤酒睡着觉，谁知道刚飞到沙漠上空，突然飞机尾翼响起轰然一声，机身悍然解体。 到目前为止，托尼也没想出是谁对他下的手，作为北美洲最大的军火商，想杀他根本不要理由，彼得也在疑神疑鬼，他怀疑是纽约的反派为了杀他，对飞机做了手脚，而迪克总觉得是刺客联盟在用他们那些不科学的东西暗杀他们。 他们三个得罪的人加起来，没准能塞满这片沙漠。 贾维斯：“警报，左侧涡轮系统损坏，飞行高度下降1000米，重新检测中……sir，是否开启手动驾驶模式？” 彼得：“开启开启开启！” 说完他跑到机舱门口附近去测量高度，飞机坠落已成定局，但他不想掉马——虽然托尼不是坏人，但他的身份注定不适合知道蜘蛛侠的身份，而且他扛摔不代表他扛饿，落到沙漠中央怎么活。 他好慌张。 他只是给自己找份工作，怎么就突然进化到沙漠历险记的片场了？ 彼得：……是不是哥谭人的风水不好。 彼得陷入了沉思。 托尼不断捣鼓着修复系统：“想点好的，我给你买了最高额的保险。” 迪克面色一变，恳切地说：“是，我连保险受益人都没有，老板果然心系慈善。” 迪克也好慌张，理论上他们空难不会造成任何损毁，下面是八百里无人区，根据地图上的经纬度显示，他们再往前栽一点，能直接栽进雷肖古的拉撒路之池。 迪克：……军火商是不是风水不好啊。 托尼心想真是够了，更加慌张。 他们的仪表盘被人弄坏了，操作其实很无解，连个螺丝刀没有，全靠暴力拆卸，可暴力只会让精密仪器坏得更快。 托尼：……这两个0.5只鹅是不是风水不好啊。 …… 飞机极速下落，三人对视一眼，彼此嫌弃地扭过头。 无他。 晦气。 第62章 晦气归晦气， 命还是要保，迪克瞅着托尼一通操作猛如虎，实效不过二点五， 他很不理解：“你的飞机为什么没有变形功能？” 托尼：“变形功能？” 迪克伸出两只手在空中比划：“遇到这种危险， 专机先变成战斗机， 战斗机炸了就变个汽车游艇，再炸一次就变个两轮摇摇车——” 他伸出另一只手，假装握住摇摇车的方向盘，身体有节奏地摆了摆。 托尼：“……” 这他妈是飞机， 不是乐高小人， 什么神经病会把私人飞机改造成摇摇车？ 彼得已经坐到副驾驶座， 安详地闭上了眼睛，双手虚拢着合十， 为之后自己当人肉垫子养精蓄锐， 闻言感兴趣地睁开双眼问道：“你开过那种飞机？” 迪克谦虚地说：“我坐过， 战斗机快要变船的时候被杀手鳄沉塘了， 哥谭嘛， 万事皆有可能， 本来你和亿万阔佬在飞机里喝着啤酒唱着歌——” “停。” 托尼感觉这布偶猫每一句话都在针对他，就刁钻地捏住拇指和食指，做了个拉拉链的手势， 他又注意到彼得很无语的行为：“你在干嘛？” 彼得在机舱里扫视了一圈。 完蛋， 他总得给老板一个大难不死的理由。 这种又聪明又爱钻牛角尖的人最为麻烦。 他凝视着托尼， 慢慢张口， 窗户外急速下坠的景色衬托得他尤为镇定， 眉眼好看， 轮廓分明， 格外靠谱。 格外靠谱的蜘蛛侠顿了顿，慢吞吞地开口：“天父，您是伟大的神，是配得称颂赞美的神，父神我感谢您，请赐予我存活的奇迹……” 托尼剧烈震撼，一时间说不出话。 “老板我害怕，所以我在祈祷。”彼得恳切且虔诚地瞅着他跑火车：“约翰福音说，你要信祂，信仰出奇迹。” 迪克悄悄地背过身，肩膀一抖一抖，活像抽风。 托尼刚一转头，迪克脸色陡然一变，高举双手神神叨叨地念起来：“主啊，请赦免我们的罪——我也害怕，老板。” 嘲讽味糊了托尼一脸。 托尼心说这里面有没有正常人啊。 他现在宁可遇到那种会在空难中尖叫的火鸡，也不想和这两个狗逼呆在一起——太狗了，不等他思考出个所以然，飞机又是猛地一晃，差点把他晃倒，一阵很显过分的力气按上他的肩膀，托尼根本来不及反应，视线蓦地一花，自己已经牢牢地摁在了椅子上。 布偶猫施施然地将那只漂亮的手从他肩膀上挪开。 托尼：？ 接踵而来的是能把他头盖骨直接掀掉的风，玻璃彻底破碎，风声呼啸，撕裂空气摧毁神经，一只手紧紧地抓住他的手，接着他感觉有人凑过来，拿安全带在他身上捆了一圈，迪克冲着他耳边大喊：“闭眼！” 高速变化的气压刺得耳膜生疼，没带护目镜的眼球受到剧烈的压力，那只握住他的手倒是很稳，不见一丝颤抖。 自由落体。 疯狂的坠落和旋转。 托尼整个人都不好了。 飞机开始解体，空气摩擦出高热的火光。 托尼想也不想地：“万能的耶和华啊我赞美你你你——” 哐当！ 沉闷且巨大的撞击声，沙砾被击出十几米高的沙浪，托尼只感觉自己在旋转乱飞，像是被什么东西扯着做旋转运动，随后又趴在什么玩意上快速冲浪。 ……咻。 猝不及防的急刹导致托尼差点一头栽进沙子，他迫不及待地睁开眼睛，躺在地上动了动胳膊和腿。 完好无损。 毫发无伤。 大军火商安详地躺了几个呼吸。 “我活下来了？”托尼匪夷所思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单词，他停顿片刻，翻了个身，唇角忍不住上扬，劫后余生的欣喜与庆幸狂热地注入他的心脏。 他脸上的笑容愈来愈大，沙漠中的无人区寂静无声，日轮高悬天空正中，余光瞥见身旁的人影，便一骨碌爬了起来，打算分享活着的喜悦。 “我还活着！你们——”托尼周身一震，就说不下去了。 他的两个狗逼助理，一左一右，一个人对着西装外套蹭破的的小洞痛心疾首，活像上坟，另一个盯着日出的方向两眼无神，心如死灰，听见他的动静，两人齐齐转头，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目光瞅着他。 迪克忽然想起来了什么，胸前画了个十字：“阿门。” 托尼的喜悦在三人之中显得是那样格格不入。 托尼：…… ** 从空难里活下来是中彩票，但他们得中头奖才能从沙漠里活下来。 彼得是不指望老板了，他放弃折腾自己的新西装，问迪克：“接下来怎么走？” 迪克半死不活地用手指揉了揉太阳穴，站起身，顺着沙丘望过去，不远处的高耸丘峰像极了一对猫耳朵。 迪克：…… 走不了，死了算了。 都是军火商和纽约人的风水不好，他们端端正正、不偏不倚地掉到了刺客联盟总部附近，那对猫耳朵山峰东南向下几公里，就是拉撒路之池的所在地，这地方乍一看是无人区，没准走几步就冒出个刺客把他们砍了。 刺客联盟的选址又极其刁钻，换个方向，仅凭两条腿，走一周也走不出这片沙漠。 迪克叹了口气：“这边，我们绕路。” 托尼咂摸出不对劲，窜过来问他：“你以前来过？” 他总感觉这两人怪怪的——托尼斯塔克又不是傻子，但他也想不出有什么操作能让他们从飞机坠毁里活下来，迪克歪歪扭扭地踩着沙子走了几步，鞋里灌得全是土，他停住脚步。 “不瞒你说。”迪克挑了挑眉：“我刚才收到了主的指示，主说那边有义人的花园。” 托尼：…… 迪克非常讨厌和刺客联盟打交道，他和雷肖古的关系不算好，上次见面又狠狠得罪过一遍，他正盘算着能不能和彼得商量下，干脆他们挑战人体极限，反方向朝沙漠中心走，又把自己提前从飞机上顺走的东西清点了一遍。 不等老板询问，迪克如善从流地解释：“荒野求生我每期都看。” 他忙活了一会，又把水箱打包进手提袋里装好，垂着眼心烦，他旁边的彼得突然浑身肌肉紧绷，迪克不动声色地朝四下观望，他们老板还在那傻乐，就压低声音问：“怎么了？” 彼得摇了摇头，没说话。 显然，来和他们打招呼的人非常没礼貌。 黑烟滚滚，黄沙漫天，爆炸掀起沙漠热浪，子弹出膛的声音无疑是死神敲门，彼得在受到袭击当时立刻拖着托尼离开攻击范围，不然现在弹片已经将托尼刺成筛子，他老板的瞳孔剧烈收缩，看起来吓得不轻。 彼得语气急促：“嘿！你没受伤吧？” “斯塔克工业。”彼得听见托尼模糊地说着什么。 彼得：“什么？” 托尼：“爆炸的那枚炮弹，印着斯塔克工业的标识。” 迪克皱了皱眉，这种风格可不符合雷肖古那老东西的杀人美学，心说难道是这几年刺客联盟被人连窝端了？他捂着口鼻咳嗽了两下，沙丘的背面，烟尘渐渐消散，几个人影从远处走了过来，为首的绑匪肩上扛着一看就很不好惹的重火力。 典型的沙漠民族长相，一脸大胡子——雷肖古喜欢端庄点儿的胡子，这不是刺客联盟的人。 绑匪：“？？￥？00?11?22?33?44?55?66?77?88?99?AA?BB?CC?DD?EE?FF?GG?HH?II?JJ?KK?LL?MM?NN?OO?PP?QQ?RR?SS?TT?UU?VV?WW?XX?YY?ZZ?aa?bb?cc?dd?ee?ff?gg?hh?ii?jj?kk?ll?mm?nn?oo?pp?qq?rr?ss?tt?uu?vv?ww?xx?yy?zz?＋＋？／/？＃#？％％？＆&？￥￥？＠@？＄＄？＝=？？％&#@％？？￥？00?11?22?33?44?55?66?77?88?99?AA?BB?CC?DD?EE?FF?GG?HH?II?JJ?KK?LL?MM?NN?OO?PP?QQ?RR?SS?TT?UU?VV?WW?XX?YY?ZZ?aa?bb?cc?dd?ee?ff?gg?hh?ii?jj?kk?ll?mm?nn?oo?pp?qq?rr?ss?tt?uu?vv?ww?xx?yy?zz?＋＋？／/？＃#？％％？＆&？￥￥？＠@？＄＄？＝=？？#” 托尼：“他在说啥？” 彼得摇了摇头。 “他说，有史以来最伟大的杀人狂，斯塔克先生，我很荣幸见到你。”迪克的声音适时在托尼身侧响起。 托尼瞪着他的倒霉布偶猫助理看了两秒：“你还懂这个？” 绑匪又叽里咕噜了一长串。 “找您的，老板。”迪克不无嘲讽地继续翻译：“他们是个叫摧毁者的组织——说是本来打算是让您迫降到这片沙漠替他们造导弹，结果对飞机动手脚的人，之前被您得罪过，人家想着干脆让您死了算啦，幸好您福大命大，真主保佑。” 托尼：…… 太草了，他之后得找个吉普赛人祛祛晦气，如果他还有之后的话，正说话间，他们三人已经被捆得结结实实，巨沉的铁链拴在他们手上脚上。 托尼顿了顿，小声说：“告诉他，我拒绝他的邀请。” 迪克凉飕飕地：“恭喜，我们被劫持了——人家说您体内有之前植入的纳米机器人，又能定位又能放毒，不同意他就立刻启动程序，明天这会儿您就凉透了。” 托尼：“……” 绑匪又秃噜了几句。 迪克如实地转述，扭过头：“他说随便你，如果你选择拒绝，他现在就杀了我们，之前抓的用来威胁您的人质也没用了，下周全网直播公开杀头。” 托尼：“……” 托尼闭了下眼：“告诉他，没门。” 迪克跟唱双簧似的反问：“你确定吗？” 托尼当然不确定，天人交战的小人快把他的脑内逻辑打死了，一团乱麻之下，他还不忘斗嘴怼一句回去：“我早就活够了——而且我又不是救世主，他们要杀谁和我有什么关系？” “那好吧。”迪克耸了下肩，刚打算和绑匪谈笑风生，一直很安静的彼得突然爆发，伸出两只手「叭嗒——」一声，一边一个捂住两个倒霉玩意儿的嘴，手腕上的粗铁链叮当作响，几十公斤的重量跟不存在似的，迪克眨巴了两下眼睛，而帕克先生跟训儿子似的：“你们闭嘴！” 托尼被震住了：？ 迪克安静了一下，没吱声，半晌用鼻子悄不溜出地出了点气：“生气了啊？” 没人理他。 绑匪都被这狗腿子造反的大场面震撼住了。 “当然有关系。”彼得恼火地插嘴：“你死了我们怎么办？我这个月的工资谁给我发？你给他买了最高额的保险但是不给我买——算了，我们俩都是瘦削又矮小的菜鸡，你是大军火商还会咏春，我俩是普通人但你是托尼斯塔克……”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你不干了指望谁来救我们出去，蜘蛛侠吗？” 第63章 他们被赶进篷车里面的时候， 气氛不像是上坟，更像是阎王殿门口蹦野迪。 尤其是彼得，他在短暂爆发后， 迅速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顿时都不敢正眼看托尼一眼。 其实托尼没生气。 他也就是一时嘴硬， 当一堆无辜人质的生命摆在天平上， 他总是率先妥协的那个，此刻托尼有一搭没一搭地捏着手腕的铁链——说真的，这玩意重到他抬手都困难， 他抬眼朝彼得身上看了两秒， 收回目光，没过多久，他打破寂静。 托尼试探着问迪克：“你之前说的，没有保险受益人是怎么回事？” “嗯？”迪克有点意外， 他侧了下脸， 很平常地说：“我很小的时候， 我父母就被人杀了， 之后我多了个监护人——” 托尼：“你和你监护人闹掰了？” “听说他也死了。”迪克轻描淡写地微笑。 托尼：…… 挺好的， 他们可以组成父母双亡双人小队。 但这话他没法接， 托尼干笑一声，率先向彼得递出了橄榄枝，试图让气氛从地狱重回人间：“我可以和绑匪商量， 给我们个写遗嘱的机会，我俩用不到， 但你可以写点什么？” “我也一样——小时候父母也被人杀了。”彼得正忙着记录， 他的直觉向来很准， 从容地回了句话。 托尼瞳孔地震：…… 妈的， 双人小队变三人小组了。 眼看着篷车里的氛围快要冻结，迪克实在不忍心瞅着老板尴尬，又或者觉得三个倒霉蛋凑在一块实在风水不好，挺配合地请托尼下车后去要纸笔，他的确有东西要写。 托尼听完他的理由，感觉很扯：“你还有两个弟弟？” 彼得嘴角一抽。 失业后过得实在太乱七八糟，遇到迪克又冲击过大，导致他现在才想起了一个事。 迪克……这布偶猫是不是不知道，在他失踪的几年，他爹还给他领回来了个弟弟，没对外公布过，但彼得两年前有事路过哥谭，那时候跟着蝙蝠侠的人，似乎就是个小孩。 彼得当时想去打个招呼来着，但刚迈出一步，刀光一闪，血花四溅，对方稀松平常地把逃犯钉进了砖墙。 彼得：…… 他忘掉达米安其实不是大事，换成蝙蝠家族任何一个人都没问题，可这他妈是夜翼。 和蝙蝠侠相当不清不楚的夜翼。 彼得一度怀疑蝙蝠侠和夜翼的收养障碍是父子play的一种，但他在迪克刚失踪那会和提姆打了几天交道，又磕上了年长的理查德格雷森和提姆的cp，虽然他磕的cp已经be了，但依然不妨碍彼得对brudick的敬畏。 加上迪克是个哥谭人。 不是他非要对小伙伴的高尚品德发出质疑，实在是哥谭人和爱情听着就很危险，彼得垮着脸想，上一个他知道的哥谭人找到真爱，还是哈莉奎因发疯跳进化学池。 迪克用手表指针捅了捅手铐锁孔，悄无声息地把那破玩意捅到一种一扯就开的程度，一边唉声叹气：“一个弟弟被人杀了。” 托尼的表情渐渐一言难尽起来。 迪克支着头仿佛在讲鬼故事：“另一个失踪了。” 迪克心说还有一个我最喜欢最乖巧可爱的弟弟，但达米安在地球三，准确来说达米安是理查德的弟弟，和他一毛钱关系都没有，在他心碎他再也见不到达米安的时候，托尼真情实感地安慰他：“没事，如果那个失踪的死了，我给你买的保险换成赎罪券，一定能把他赎出来。” 迪克眉心当即一跳。 您可真会说话。 他想了想提姆对科学的信仰，面不改色地说：“他是异教徒，按规定得上火刑架。” 不知道托尼是被哥谭人的风水震慑到了，还是被这种虔信所折服，之后他彻底闭嘴不言，没过多久篷车惯性把他们齐齐向前摇了一下，渐渐停下来。 摧毁者的基地非常不成气候，但不知道为什么，科技含量奇高无比，再一看这营地全是由外星垃圾搭建成的，花里胡哨的各种光频繁闪耀，光污染简直要刺杀人眼。 彼得略一辨认，发现蓝色的那些玩意是宇宙魔方遗留的能量，一不小心就要爆炸，迪克瞅着这群绑匪用来扎帐篷的东西几近窒息，那是亚马逊的传信箭，货真价实的旧神出品，箭头发黑，看起来已经用过一次。 这群人是捡了多少垃圾？ 也就托尼还很心大地四处张望。 托尼是受到重点关照的那个，被人连推带搡地推下篷车，他们三个脚镣都被串到了一块，彼得和迪克附带着跌跌撞撞地在后面玩两人三足，三人的想法倒是前所未有的一致——那些倒霉人质到底在哪。 游牧式的营地也没个正经的监狱，建成的基地倒是有挺坚固的大门，氪星飞船出品，坚不可摧，地球毁灭这破基地都能存活，说是伊甸园也不为过，现在这群人拿这种东西堆垃圾，空间很大，关人的空间更是宽阔，迪克越往里走心情越差，彼得扫了他一眼，默默往托尼的方向靠了靠。 等他们被推到人质附近，迪克略微一顿，脸色难看到了极致。 人质数量不多，大约有七八个，精神状态很不一致，能看出来不是同一批抓来的人，有老有小，最小的那个浑身是伤，行走不便，但精神状态最稳定——倒不如说有点稳定过头。 对方十四五岁的模样，褐肤绿眼，身上罩着件破破烂烂的亚麻色的斗篷。 他手腕上也套着同款铁镣，额角有伤，血液未干，此刻对方受伤的那条腿微微屈起，手肘很随意地搭在膝盖上，听见声音撩起眼皮扫了一眼，眼神很淡很淡，幽绿如森林般的绿眼珠也没什么温度，和迪克视线相撞的瞬间，他不自觉地皱起眉，又过了几秒，才移开目光。 彼得大惊失色，顿感剧烈胃疼。 他自然认识这张脸——达米安韦恩，和布鲁斯韦恩长得像一个模子刻出来，任谁见到他们，都不会怀疑两人之的血缘关系，光是想起这个名字彼得都感觉自己快要缺氧，很想磕瓶速效救心丸。 烧开水专家？哪壶不开提哪壶？托尼斯塔克偏偏还转脸压低声音：“你有没有觉得那个小孩很像布鲁斯韦恩？” 迪克回过头，森然地瞥了他们一眼。 回到基地就用不上迪克做翻译，人质堆里的老头颤颤巍巍地传达出绑匪的意思——他们这群人质来自纽约来卡塔尔沙漠旅游的旅游团，如果托尼胆敢拒绝造导弹的邀请，他们就直播人质砍头。 话音刚落，迪克勃然大怒。 彼得干笑一声：…… 太草了。 他建议这群绑匪去买彩票。 迪克的脸色更加难看，彼得好担心这只蓝鸟下一秒别直接抢过绑匪手里的冲锋枪直接把人突突了，绑匪刚走出门，他连拉带拽地拖着迪克往墙角挪，为了避免血案发生，他心一横，使了点力直接把人按上了砖块，托尼被迫也一起颠过去，瞅着他的两个生活助理不成体面地扭打成一团。 营地另一端，达米安微蹙着眉看着这场闹剧。 他当然知道迪克是谁——虽然他回韦恩庄园之前这人就已经失踪，据说是因为时间混淆，而替换到这个世界的那个年长的格雷森也下落不明。 可格雷森认识的人实在太多了。 渐渐的，他从各种人那里拼凑了个剪影，虽然达米安没有大部分世俗的**，时间长了也不禁产生了一丝好奇，毕竟韦恩庄园的另一个常驻人口——德雷克近乎偏执地非要把格雷森找回来。 之后乱七八糟的……红头罩归来，阿卡姆之城被对方轰然引爆，哥谭一夜间变成恐怖之城，黑暗骑士陨落……之类的破事，饶是达米安，偶尔也有种想提刀把所有人都砍了的想法。 而且他会被这伙人抓起来也是意外。 纯属倒霉。 蝙蝠侠消失后，哥谭变成了一块无主之地，上周红头罩彻底放松了对他的势力的管控，等德雷克和陶德打成一团的**时刻，德雷克差点被陷阱和电流打成筛子，危急关头，他踹了德雷克一脚，自己就慢了半拍—— 倒霉的人立刻变成了他。 高压电陡然穿透身体各个部分，接着几根抓索把他像感恩节火鸡一样漂漂亮亮地串起来，大桥断裂，轰破耳膜的巨响和火光把他和德雷克同时掀飞——天杀的陶德向来都是场面人，还不等达米安失去意识，哥谭港冰冷的海水就让他清醒得活像把德雷克的咖啡机整个塞进嘴里。 达米安：…… 德雷克是不是风水不好，怎么这么晦气？ 如果他没经过刺客联盟那些训练，估计是坚持不到被海浪拍上岸，但他再怎么折腾也是个普通人——不是氪星人，导致他到现在都没能恢复行动能力。 …… 彼得死死地压住迪克的身体：“你冷静点！韦恩没有干对不起你的事情！他有儿子不代表他不爱你！” 托尼微微睁大了双眼：“啥？” 迪克：…… 他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迪克从牙缝里挤出声音：“他们欺负我弟弟。” 彼得：“……” 托尼眼睛睁得更大：“啥？？” ——已知迪克是布鲁斯韦恩养的兔子……生活助理，达米安是布鲁斯韦恩的私生子。 托尼斯塔克的天才脑袋一时间理不出韦恩的私生子和韦恩的兔子为什么会是兄弟关系，他不敢想。 迪克：“他们打伤了达米安！” 彼得脸都要裂了：“你他妈清醒点！” 谁他妈能打伤达米安，达米安韦恩连达克赛德都敢打，站在那里黑暗君主的欧米伽射线都要绕着他走，开的挂和他爹不相上下，说真的，彼得也特别好奇达米安怎么会在这里。 托尼茫然得不知道剧本发展到了哪一步：“你哪个弟弟？死了的那个还是要上火刑架的那个？” 迪克脸色阴沉，想也不想地回答：“最乖最容易被欺负的那个。” 彼得倒抽一口冷气，缓缓打出一个问号：“啥？？” 几十米外，靠墙闭目养神的达米安突然睁开眼睛，眉心不禁跳了下，他低下头，谨慎地看了看自己，幽绿色的瞳孔掠过一丝茫然。 …… 达米安：？ 第64章 彼得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震撼到他不知不觉地放松了手上的力气，迪克终于找到机会奋力一搏把他推开，和彼得相互瞪了半天， 这才揉了揉太阳穴。 迪克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想法。 心情乱七八糟的?jpg； 他也不是不能理解彼得的震撼， 按理说柔弱好欺负这种词和达米安沾不上边， 可但凡见识过提姆那小混蛋把达米安欺负到站在那里手足无措的场景，是个正常人， 都得对达米安改观。 彼得幻想了一下， 达米安心平气和地打断别人身上206块骨头的场景。 世界名画：《乖巧的达米安》 彼得：“……” 谁他妈才不是正常人。 但他的布偶猫同事此刻已经被《乖巧》蒙蔽了双眼，对他弟弟的滤镜蒙得像超人对蝙蝠侠的滤镜一样瞎， 彼得已经做好了被迪克拴着去和达米安交流感情的准备， 谁知道迪克刚往前挪了一步，又站住不动了，两秒后，他迈开腿朝达米安的反方向走。 一张漂亮脸蛋乌云密布， 面无表情的，气压极低。 彼得和托尼：？ 迪克扯着两个字面意思上的拖油瓶，在度过「有人欺负达米安」这个情景后，他突然抓住了重点——这个世界可没有托马斯韦恩， 而达米安又和地球三的达米安长得一模一样，所以问题来了…… 他妈的这个达米安是哪里来的。 三人在另一个和达米安呈斜对角的墙根坐下， 迪克垂着目光扫视了一圈， 手指捏着手腕拴着的铁镣的套圈处，接着他郑重其事地凝视着彼得——彼得被他盯得好慌， 达米安出现的那刻他就老觉得自己可能被卷入哥谭反派发狂片场。 迪克用舌尖顶了顶深处的牙齿，：“你觉得——” 彼得屏住呼吸。 迪克缓缓地说：“他爹是谁。” 彼得：…… 这不是说屁话呢， 他爹还能是谁？ 达米安小时候还没那么看得出来， 现在五官渐渐长开，虽然气质和布鲁斯有很大区别，达米安望上去像出鞘的剑一般锋锐，彼得举起手，瘫着脸有气无力地晃了晃：“布鲁斯韦恩，你爹。” 嘎嘣—— 托尼听着这声音头皮一阵发麻，就看见他的布偶猫助理手指不自觉地用力起来，被铁镣铐住的那只手桡骨分明，手指很长，皮肤很白，彼得话音刚落，那只漂亮爪子猛然缩紧，漂亮爪子抓着的铁链骤然发出一声垂死叹息，径自断成两截。 托尼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随后迪克倏然翘起唇角：“挺好的。” ……什么倒霉玩意，达米安的眼皮跳了下。 托尼差点一个哆嗦。 “假冒伪劣产品。”迪克很晃了晃爪子，冲着托尼扯蛋：“你也行。” 彼得也惊呆了，他的第一反应是这群捡垃圾的绑匪是不是真的拿了伪劣产品，顿了顿，略一端详手上的铁镣，试探性地伸出食指和中指，轻轻夹住。 ——嘣！ 锁扣应声而裂。 他瞅了眼还没发现的老板，默默地系了个结怼一块，巧妙地营造出过一会老板一扯就断真的行的效果，迪克终于做足了心理准备，逛到达米安旁边，想说点什么，却直接卡壳了。 他对达米安滤镜拉满的原因，很大一部分来自达米安那张脸，眼前这个达米安比地球三的那个达米安更得他心，在滤镜拉满的同时好感度也叠满。 这是布鲁斯的儿子。 之前在地球三的时候，他和达米安其实没说过几句话，熟稔程度甚至不如他和卢瑟，不知道为什么，他每次看见那个小孩就像被猫叼走了舌头。 他之前粗暴地将此归结于达米安太闷了，而且他们之间的思维模式差异太大，从来没往其他地方想过。 直到现在迪克才意识到，这根本不是地球三达米安的问题，纯粹是他太想回家了。 地球三达米安那张很像布鲁斯的脸，就仿佛在提醒这个倒错绝望的世界，其实在杰森死后，迪克回哥谭的次数并不是很多，回韦恩庄园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好像骤然被丢到一个陌生环境也无所谓。 但是一年两年可以，要是……三十年四十年呢？ 迪克潜意识让自己不去想这种可能，但他很清楚他是有点害怕的，他不太愿意看见那个身为夜枭儿子的达米安一天一天长大，看着那双黯色的绿眼睛感觉相当奇怪，那些长着同一张脸的陌生同位体他可以很随意地归结到不同世界的错，但达米安…… 他没法再说服自己这只是世界线不同。 迪克顿了顿，若无其事地做了个自我介绍：“嗨，我是理查德格雷森。” 达米安略微抬起下巴，很细微地皱了下眉。 他平时本身就比较冷感，和德雷克共同呼吸一片空气时除外，是一个真正能将「关我屁事」和「关你屁事」的信条贯彻人生的神仙，他对格雷森当然也没意见。 但格雷森从进来开始，看他的眼神仿佛是看见了那种血统纯正的……名贵小狗。 达米安：…… 营地光线暗淡，卫生状况又很堪忧，从被抓进来那刻达米安的洁癖神经就在一松一紧地跳动，他等了半天，布偶猫也没嗨出个所以然。 达米安不悦地抬眼望去，一时间刻薄带刺的句子已经溜到嘴边，昏暗的空间点着些油灯不断摇曳，外面的风吹进来，火光不断跳动着，倒影在迪克的蓝眼睛，像是盛着微弱星光的冷湖，湖面上笼罩着一层雾气，使得那双眼睛里溢满了太多复杂的情绪，发现达米安在看他，迪克浅浅地弯了下眼睛，冲着他微笑了一下。 “我觉得你应该会知道我。” 达米安沉默一会，垂下目光漠然地「嗯」了一声，迪克顿时笑了，慢悠悠地达米安身旁坐下，手腕的破锁链相互撞击，叮铃咣铛直响，迪克好心情地又用手指拨了拨。 ……我回家了，他心想。 ** 库塔尔沙漠，摧毁者基地。 到后面托尼的心理压力反而最大，彼得以开始还很忧心人质安全，但和达米安了解完来龙去脉，他彻底放下了心，此刻刺客联盟估计正在发疯式找人，虽然彼得和达米安不熟，但对蝙蝠侠儿子这个身份，他有天然信赖。 尤其是又过了两天，绑匪卷入沙漠中的势力斗争，胁迫着人质火速提桶跑路，中途他抓住机会蒙住脸，把这几个倒霉蛋连夜送到附近的城镇。 托尼他是救不出来，作为重点关照对象，跑路的时候绑匪自始至终栓在一起，救出托尼就得撕破脸了——彼得还想弄清楚摧毁者是怎么收集到这么多外星垃圾的，达米安的伤还没好，无法转移，迪克自然也不会提前走。 他们四个人质跟着绑匪颠沛流离——里面有三个各怀鬼胎的二五仔，只有托尼还在兢兢业业地为逃离垃圾场做准备，每天都要工作到深夜。 然而托尼感觉怪怪的。 所有人都知道这导弹不能造，造了是死，不造也是死，前俩天走丢的那群人质意识到他是罪魁祸首之后，一度情绪崩溃恶语相加，但这反应在绝境里其实挺正常，而现在这三个狗逼……三个人。 “螺丝起子和AAE……”托尼握着把钢锤往炉火上方的钢块上砸，不等他把话说完，迪克已经很自然地把设备推到他手边，目光宽容中又带着理解：“没关系，你已经很棒了。” 迪克：“老板您好厉害。” 托尼：“……” 托尼忍了一下。 其实是迪克三个已经不约而同默认，再过两天达米安的伤就能好一点，到时候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能争取到这么多时间全靠托尼斯塔克和敌人周旋，三人感谢之余，托尼这些天的付出也都记在了心里。 如果说以前的托尼斯塔克只是个不太熟的大军火商，差点死掉又脱胎换骨的斯塔克是个值得敬佩的老板，那么到现在……托尼斯塔克约等于一条刚出生的阿柴，迪克他们的围观托尼干活的感觉……宛如看见毛茸茸的阿柴颤颤巍巍地迈出第一步，很不容易。 彼得立马善解老板意地跟上：“没关系的老板，我们对您怀有忠实的信赖，造不出来也没关系，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托尼又忍了一下。 达米安虽然没说话，但也冲着他，冷冷淡淡地略一点头。 托尼忍了一下，又忍了一下。 自从那群倒霉尖叫鸡人质走丢开始，这三个人，好像立刻对他展示出了无限的包容，乍一听还挺好，但时间久了就很他妈怪。 托尼忍气吞声地说：“现在主体部件已经造好了大半，但是……” 话音未落，迪克立刻呱唧呱唧地鼓起掌来，鼓掌声特别有传染性，彼得立刻也开始呱唧呱唧，就连达米安都微微颔首，赞许地拍了两下巴掌。 托尼高血压都要上来了。 迪克特别配合：“但是什么？” 托尼啪地一声把破电脑合上，他把迪克和达米安从头到脚扫了一遍，工程越到后期他越缺人手，恨不得把一个人掰成两个用，光是瞅着迪克和达米安坐在角落，支着下巴欣赏他挥汗如雨，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奈何宗教学专业兼金融系毕业的布偶猫百无一用，托尼怀疑布偶猫就是那种会相信tiktok上的《每天教你一个神奇生活小妙招，猜猜你妈为什么会打你》的神仙。 尽管神仙听不懂他的话，周围的外星垃圾发着幽幽蓝光，把监牢照得格外鬼气森森，托尼组织了下语言，倔强地继续把话说完：“但是调试过程中出现模块错误警报……” “基于RYW测试能源系统供应不稳定，造成反应炉中轴控制模块损坏。”迪克心不在焉地说：“因为你将正常型号冷聚变反应堆微缩了无数倍，同时又要保证火力输出不变。” “您在造什么鸭？”迪克突然转过头，把语气词拖得格外长，又冲着托尼懒懒地笑了一下：“高达吗？ 托尼：…… 打铁声骤停，心脏猝然停跳一拍。 托尼：…… 托尼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第65章 托尼简直被这混账玩意气得话都要说不出来了， 他瞅着迪克瞪了半天，冷笑一声，“嗖——”地转了回去。 迪克：唉。 真不经逗， 他不过是想活跃下气氛， 不然成天望着老板坐立不安茶饭不思，他担心不等敌人把他们一枪打死，老板自己就先把自己逼死了。 迪克摇了摇头，隔着铁皮厢房没合拢的缝隙朝外观察了一会，眼里闪过一丝忧虑。 这基地竟然还长了脚。 之前这破玩意每天移动上几英尺，后面是几十英尺，哪一天这基地突然提桶狂奔他们都不意外。 他们愣是没敢造反的原因就是在于这地方到处都透着不对劲，迪克再三确认，这的确不是刺客联盟的手笔，那想来想去肯定是魔法侧的锅，可在场所有人的法术侧天赋值都为零，要是法力能靠性传播，那迪克没准如今已经是大魔法师，奈何魔法这玩意就是靠玄学。 迪克一点都不想再卷入什么异度空间时间混淆之类的破事，他走过去又逗了会托尼， 把详细图纸拼一块， 迪克微笑着地用指尖点了点纸面：“友情提示，多给降落系统留点地儿。” 这图纸上记载的是个极其天才的作品， 就是迪克挺费解的， 这些亿万富翁怎么一个两个都要和降落系统过不去？非要摔上两次才行，托尼本来就在心烦， 闻言语气更差：“格雷森先生是天天从高处往下跳着玩吗？” “随你， 主要是一瘸一拐还挺丢人——我建议所有人都学学信仰之跃。”迪克完全没被托尼的坏心情所影响， 调侃着说完，忽然又注意到达米安一直在盯着他看，不由地摸了下鼻子：“怎么？” 达米安旁观了一会，突然冷不丁地问：“没事，你一瘸一拐过？” 迪克：…… 迪克心说我哪有这么丢人？一瘸一拐过的是你爹。 但他觉得在达米安面前，有必要维护一下布鲁斯的形象，哪怕布鲁斯的形象早就在他这里碎得连滤镜都不剩，迪克想了下，把自己的马戏团经历拿出来做了参考：“我小时候训练也从高处掉下去过，深有体会。” 托尼气还没消，可好奇心还在：“训练？” “我出生在马戏团来着。”迪克这次终于没胡说八道：“马戏团大篷车，停哪就在哪表演，被赶走就换个城市，虽然后面在白人家庭长到成年，但我母亲以前还教过我算塔罗牌和看相来着。” 虽然这次没扯蛋，但托尼体感这比迪克每一次扯淡还要扯。 迪克端详了一下托尼，调侃：“老板我看您印堂发黑，不日将有血光之灾。” 托尼：…… 这不是屁话吗，他们都快被人拉出去砍头示众了，还用得着算。 迪克又说：“没事，看血光之灾的程度，我一定比您先死。” 一旁达米安凉飕飕地抬了下眼皮，皱着眉，视线从他身上扫过，迪克被达米安那种冷淡的的目光冻得所有烂笑话都卡在喉咙，他声音越来越小，又摸了下鼻子，冲着达米安笑了一下。 ……这小孩冷着脸还挺吓人，迪克心想。 他和地球三的达米安不怎么熟，迪克正儿八经和达米安打交道其实就这段时间，平时他这个弟弟寡言少语的，和地球三同位体不一样，达米安不是什么有社交障碍的人，纯粹是懒得开口，傲慢冷漠，经常一开口能把人噎死——看每次和达米安说话后脸都绿了的托尼就知道了。 但他又哪里惹着这祖宗了？ 迪克咳了一声，打算若无其事地糊弄过去，谁知达米安今天不知道是吃了几个托尼斯塔克，格外难搞：“给我也算一下？” 迪克：？ 他哪里会算命。 达米安要是真想算命，他们刺客联盟到现代还养着占星师，就那种神神叨叨的神棍，雷肖古活得太久，各种封建糟粕毫不挑拣地遗留下来，迪克最后一次去刺客联盟是和提姆一起去的，差点有去无回，就差那么一丁点——就差那么一丁点提姆就要成为达米安的小妈……小奶奶。 迪克连夜闯进刺客联盟，抱着提姆提桶跑路，觉得雷肖古病得不轻。 “嗯……我看看……来手给我。”迪克硬着头皮把达米安的手抓了过来，和当时瘦小伶仃的杰森不一样，达米安的生长期眼瞅着还要几年，身高却只比他矮一点点，这岁数的年轻人一天窜一节，可能过俩天他再看达米安就得仰着头。 “行了别冻着脸了，多笑笑。” 迪克扒拉着那只瘦削且骨节分明的手翻了翻，又用指尖顺着掌心纹路随手划拉两下，装模作样地哄人：“我觉得你能长命百岁，活得比乌龟还长。” 达米安挑起眉梢，扫了眼在自己手心划拉来划拉去的猫爪子：“长命百岁？” 祖宗，诶，祖宗——迪克心里喊了一连串祖宗，这祖宗可太难伺候，他垮着脸：“总归还有几十年能活，我都还能再活几十年呢，你总得比我活得长吧。” 达米安看向迪克，迪克也看向他，过了几秒，达米安轻描淡写地翘了下唇角，看上去心情颇好的样子，迪克惊呆了，他以为达米安出生时塔利亚没给他把神经系统编程好，不然为什么只能冷笑。 达米安：“乌龟？” 迪克：…… 他能不能把这混账挂起来打一顿。 之后彼得就回来了，他用尽各种手段终于测量出基地的挪动距离，一天过去，基地往东又走了一英里，很奇怪，迪克怀疑这破玩意是不是什么宇宙生物的拟态，他一想起那些不可名状可大可小的……顿时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彼得：“我建议我们先别出去，除非能快速脱离这片区域，托尼制作的战衣只能让他一个人离开。” 迪克沉思了下，准备开口：“你说——” 迪克没能说下去，就在此时，基地突然剧烈摇晃震颤起来，响声天崩地裂活像古神苏醒，托尼想也不想地把战衣往身上扣，他编写的程序上传还得等上一分钟左右，电源是个不知名的垃圾桩，破破烂烂落满灰尘，他正噼里啪啦地敲着键盘，整个人突然脚下一空。 托尼：？ 他一脸懵逼地侧过脸，极度震撼地望着他的布偶猫助理，一只手扛着他，另一只手用力，硬生生地把能源柱拔了出来，行云流水地往肩上一扛。 托尼一口气卡在嗓子里出不来：“你——” 彼得伸出手，那扇估摸着有十几公分厚的金属门，手指勾着金属门凸起的边缘，手臂用力，吱嘎——咣铛——咚！托尼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另一个助理徒手把那扇被他作为火力测试对象的的金属门掰下，再砸到地上。 托尼：…… 基地越晃越厉害，三个人带着一只铁皮在漆黑的通道里狂奔，迪克百忙之中抽空安抚了一下自家老板：“别在意这点小事，那个门是假冒伪劣产品。” 托尼：…… 我看你才是假冒伪劣产品，我的生活助理到底被谁吃了？ 一分半的时间已经足够托尼的战衣程序上传完毕，迪克哐当一声把能源柱扔地上，考虑到托尼穿着战衣跑路起来行动不便，他不顾托尼抗议，继续扛着铁皮罐头逃命，跑出近百米左右，他猛地停住脚步，一个急刹车。 狭小的厅室内挤满了手持热火力的彪形大汉，看来是这群捡垃圾的逃命过程中也要把托尼带上，托尼这些天早就受够了气，二话不说，不等对方扣下扳机，抬起手臂也不用瞄准，从右到左突突突地扫射过去。 敌人也开始乱射。 彼得：…… 达米安和迪克脸都要僵了。 这间破屋子本来就小，刚一开火，子弹反弹得到处都是，才突突了两下，眼看着要突突到敌人，达米安拧着眉将托尼的手臂往下一压一横，剧烈密集的火力霎时间在他们和敌人面前的坚硬地板上扫出一道深壑，斯塔克出品，保质保量，哪怕是用草台班子提供的垃圾组装的玩意，都好用得吓人。 达米安眼皮跳了跳：…… 阿柴突然变成哥斯拉了。 彼得「嘶」了一声，露出胃疼的表情。 太棒了，迪克暗暗心想，要是以后发现布鲁德海文的帮派去走私斯塔克工业的武器，他就把帮派所有人都打一顿。 所有人都被震住了十几秒。 托尼回过神，发现达米安很不愉快地看着他，这对总是面无表情的达米安也是个稀罕事，而且被达米安这样盯着怪让人心慌的，他张嘴就是一句：“干嘛？” 达米安冷冷淡淡地命令：“不准杀人。” 彼得：…… 草起来了。 他一时间也涌上了不少和蝙蝠侠相关的心理阴影，毕竟每次去哥谭他都要受一番大苦，若是和蝙蝠侠或者他们家的人合作——他妈的什么人会和蝙蝠侠合作啊，超人吗？ 迪克很是意外地侧了下脸。 托尼：……你是有什么圣母病吗？ 眼前的人哪个不是恶贯满盈，死在这个组织的尸骨堆起来恐怕能塞满这件破屋子，他本来以为达米安是要说子弹反弹伤到己方，但不杀人什么的……托尼前所未有地窝火起来，哪怕当着敌人内讧实在是太蠢了，他还是忍不住语气极冲地反问：“那怎么办？打个半死？” 达米安停顿了一下，很敷衍地点点头：“行吧。” 托尼：？ 彼得火急火燎地蹦跶起来：“等等我觉得还可以再商量一下——” 话没说完，他就见达米安踩着一地散落的弹壳，动作准确地跨过障碍，托尼一个晃神发现达米安的人影居然都没了，但这么个小小的破屋子哪怕堆满东西又能有什么地方去躲——咣咣铛铛，间杂着几声子弹出膛的声音刺耳极了，也就几秒功夫，一声极其惨烈的痛呼从最后一个躺在倒霉蛋嘴里尖叫出来，其他人都进气少出气多，也不知道什么情况。 达米安不耐烦地一脚踢在他嘴上，嘎嘣一声，痛呼戛然而止，骨头断裂的声音格外清脆，场面格外惨不忍睹。 托尼：…… 这他妈还不如杀了呢。 而且这些四分之三死的倒霉蛋留在这能活吗？ 托尼脑袋一抽：“之后怎么办，把他们扛出去吗？” 达米安脚步一顿，面无表情的地转过脑袋看着他，一言不发，只是眼神充满了对智障的关怀，托尼从那双绿眼睛里清清楚楚读到几个词，意思连在一起就是“你到底有什么病，圣母病吗？”不光是达米安，迪克也一样，只有彼得纠结得要命，看上去真的很想把这些人扛出去。 最后，迪克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抬脚走过来拍了拍托尼的肩膀，特别宽容地说：“没关系，第一次……那啥，您已经很棒了，您要是想扛，之后再扛也是一样的。” 托尼：…… 这话听着怎么就这么怪呢？ 第66章 托尼越来越感觉这群人有病。 不过现在他也没法自欺欺人了， 显然这群人里面就他最正常，而他报仇的机会，除了用火力把所有人突突一遍，再无他法。 等他们继续准备往外跑， 地上一个半死不活的人， 突然“嗖——”地一下支棱起来，一把抓住托尼的脚， 奄奄一息却又满怀愤恨地：“间、间谍……” 迪克如实翻译。 托尼：…… 这场面格外有趣， 达米安目光一凝， 接着他思考了一下，眉头慢慢舒展开，又继续瘫着他那张棺材脸。 他虽然一个字都没说， 但又好像全说了。 托尼勃然大怒——哪个不长眼的会请一个斯塔克当间谍， 哪个不长眼的又请得起一个斯塔克当间谍，和达米安同处一个空间他就格外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立刻很呛的一句话冲了出去：“你家有什么需要间谍来卧底偷的？” 达米安瞥了他一眼， 仿佛神游走魂般：“啊。” 挺多的。 托尼：“……” 你啊个屁啊。 彼得对这群人真是要麻了，他麻溜地从旁边的垃圾堆里捡过一口破锅铛铛铛地猛敲：“你们让人家把话说完！” 迪克捂着耳朵半死不活地：“诶——诶——敲一声就可以了。” 达米安偏了下头， 敛住唇畔那丝细微至极的笑意，再一瞅着地上被他踹成四分之三死的倒霉蛋已经快要气成全死， 于是捏了下眉心，抬手往下按了按，止住眼前这场闹剧，走过去用鞋尖把人翻了个身，冷冷淡淡地问：“什么间谍？” “抓到的……抓到的间谍……” 众目睽睽之下， 出气多进气少的倒霉蛋伸出指头， 冲着基地移动的方向， 颤颤巍巍地晃了晃，随后脑袋猛然一歪—— 所有人：…… “还活着。”迪克蹲下身摸了摸对方颈动脉，站起身：“不过显然问不出更多了。” 间谍这操作能玩的花活就多了，神盾局的大英政府的，军事的商业的地球的外星的……跑去托尼总裁办公室偷公章的也算一款间谍，根据那倒霉蛋的意思，很大概率是他们逮到了一个倒霉玩意，然后把他们误以为是同伙了。 也有可能是他们抓到间谍之日起，麻烦事就接连不断，这地方的人都迷信，首脑相信是间谍带来了不好的风水，想把他们一起弄死。 倒霉蛋昏迷过去之前，指向的方向是这片沙漠的三不管地带，但那块位置其实是个大型垃圾场，专门投放极具危险性的垃圾。 彼得：“总之我们先离开，就朝他指路的方向去，如果我们能超过基地移动的速度，就有可能赶在之前探查清楚。” 这话当然没人有异议，迪克重新把托尼拎起来，一回生二回熟，托尼这次只是掩住面安安静静地崩溃了几秒，继续逃向出口的过程没人开口，但托尼注意到，拎着他的这只布偶猫一直微微拧着眉。 等迪克看向他的时候，托尼又立刻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迪克无声地叹了口气。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可能其他人和怪东西打交道次数不多，看不出来，但从一开始，这个基地就给他了种强烈的既视感。 ——这玩意是活的。 虽然不知道摧毁者是通过什么途径才搞到了活的基地，也有可能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这玩意是活的……但如果将这个因素考虑到内，那么就又多了一种可能性。 这个抓间谍的主语可能不是人。 间谍的准确性姑且不提，但这块基地的确在寻找什么东西，根据目前这么大的动静来看，这基地可能是找着了，毕竟他们的移动速度已经渐渐被基地所追上，迪克的眼皮不由地跳了跳，默默在心里念了句阿门。 果不其然，等到还剩下最后几百米，透气孔外的景色已经糊成一片。 他们也不跑了，挨到门口之后静静地找了个凸起的地方稳住身体，基地里的敌人这时候也顾不得分出个你我，都牢牢地贴在墙上——没抓住的倒霉蛋已经被晃得满地滚来滚去，仇人相见格外眼红，要不是条件不允许，迪克寻思着托尼现在就能和对方一群人打起来。 ——哐！ 基地大门迫不及待地打开，向扫垃圾一样把他们扫了出去。 入目之处是一片热热闹闹的荒芜垃圾场，之所以说它热热闹闹，是因为里面有挺多人，各个打扮成上飞机就会被会被抓起来的模样，其中有个金发蓝眼、一脸懵逼的家伙被人按着跪在地上，枪口对准他的后脑勺，在一群沙漠民族里显得格外鹤立鸡群。 面对着即将发生的惨剧，托尼二话不说，举起臂甲朝周围无人处放了几梭子，成功争取到了开口的机会。 迪克一脸窒息地瞅着那张脸：“间……谍？” “我不是间谍！”金发男人这些天终于有了句能听懂的话，又声嘶力竭地挣扎起来，活像被掐住嗓子的鹅：“我和间谍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是大英帝国盟军第三空军小队的指挥官，合法进入英格兰执行任务，我要求申请——” 彼得的表情霎时间跟跟见了鬼似的：“盟军？” 迪克完全没听进去他后面在说什么。 他脸上的表情都快裂了：“史蒂夫？” 达米安不禁侧目。 他是知道布偶猫到处都是熟人，想不到在这种地方都能碰见认识的。 迪克喃喃念出史蒂夫这个名字后，托尼跟雷击似的抖了抖，随后迪克立马用双手手指在自己眉骨上横着捋了一下，好让自己清醒点：“史蒂夫？史蒂夫特雷弗上校？” 史蒂夫眼睛陡然一亮：“你认识我？” 迪克脸更裂了：“你不是空难死了吗！” 史蒂夫：“我本来是死定了，飞机坠落到一半，拖曳着火光砸在山崖附近，然后我心想我也算拯救了今天，然后……” 迪克：“然后？” “然后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一群人把我从驾驶舱拔出去。”史蒂夫用一种劫后余生的口吻说。 这时候敌人终于被他们叽里咕噜听不太懂的聊天所惹怒，手臂一震，子弹重新上膛，枪口继续瞄准史蒂夫金灿灿的后脑勺，紧张气氛一触即发，千钧一发之际，彼得这时候也顾不得自己没戴面具，蛛丝一收一弹，眨眼功夫，敌人的武器全被缴除，黏成一团迅速往回扯。 没等蛛丝扯到，在他们身后安静装死的基地又动了动，重重砸在地上。 彼得立刻悄咪咪地把枪扔到一边，佯装无事发生。 托尼清清楚楚捕捉到这一幕：…… 他可算明白了。 除了少数几个人之外，其他人都东倒西歪地摔在了地上，接着基地又很嫌弃地左右晃了晃，“噗——”地吐出来一大串人，史蒂夫饱受震撼地看着基地成精这一幕，蓝眼睛越睁越大。 迪克观察了一阵，察觉出点意思，走过去对着大门铛铛敲了两下：“你是要史蒂夫？” 大门仿佛被他惊到，吱嘎吱嘎扭动一阵，接着扭扭捏捏吐出一具石棺，通体洁白，棺材盖里面镶嵌着亚马逊神剑，无数会发光的外星金属垃圾将石棺装点得花里胡哨——非常符合希腊神的审美，华贵美丽，材料再拉胯也要把气势补上。 见到史蒂夫，棺材刹那间亮得要刺瞎人眼。 史蒂夫愣愣地盯着那口棺材：“戴、戴安娜？” 棺材闪闪灭灭，那柄剑在凹槽里激动得快要跳起来，跳了一阵也没挣脱，最后躺下不动了。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抽风棺材和盟军军官的旷世之恋上，可从看见那口棺材的瞬间，迪克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继而放松地盯着基地入口，像是要看看它再能吐出点什么玩意出来。 …… 过了半分钟，迪克慢慢地眨了下眼，等他回过神，就看见的是达米安平静地望着他，脸半遮在兜帽里，虹膜在日光下浅淡了点，是掩着浓雾的森林。 没有第二口棺材了。 无论谁来评价理查德格雷森，可能第一反应都是他脾气好，笑眯眯的，特别唬人，然而只要是个人，都会遇到情绪失控的时候，尽管迪克的情绪变化非常快，但一直站在他旁边的达米安，还是将他这丁点反应，尽数收眼底。 达米安顿了一下。 他倒是知道格雷森是为什么发慌。 ——蝙蝠侠和超人究竟还活着没有？ 达米安也没法给出准确答案，比起像德雷克一样傻乎乎地坚信蝙蝠侠还活着，他倒是更相信他父亲已经死了，陶德满哥谭发疯找事的行径也侧面证实了他的假设——那一晚陶德更清楚是怎么回事。 到目前为止，他都没让格雷森知道红头罩的真实身份，对于哥谭陷/落那天的经过，迪克当时旁敲侧击了半天，力图不唤醒他弟弟的悲惨回忆，谁知达米安不冷不热地皱了下眉，凉飕飕地甩出四个字。 “没事找事。” 这就是那天的全部总结了。 迪克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达米安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甩锅给别人：“红头罩——那天晚上和父亲在一起的只有红头罩，你失踪之后的新出现的恐怖分子。” 达米安想了想，又面不改色地说：“你还可以找他要笔债，那天他从哥谭银行抢劫的账户，还有摧毁的不动产，基本都是在你的信托名下，毫不夸张的说，你是红头罩现在排名第二的债主。” 迪克：…… 他实在太好奇：“排名第一的是谁？” 达米安心想这种倒霉蛋当然是我。 迪克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达米安那张冷脸似乎安详了点，接着听他弟弟颇为遗憾地说：“德雷克。” 迪克：…… 看来他只能回哥谭把红头罩挂起来，再问出点东西。 第67章 ——不过那都是之后的事情。 眼下最要紧的， 是这几乎能把垃圾场塞满的敌人，望着不远处那口重型火箭炮，迪克也不禁头皮发麻， 托尼那个靠垃圾资源组装起来的不正规铁皮可阻挡不了这种型号。 他和达米安身上连尖一点的东西都没有。 迪克琢磨了会，凑过去拍了拍托尼， 轻声说：“一会要是打起来， 你就躲到棺材后面。” 那口棺材没准是这里最结实的东西， 旧神出品，他不等托尼开口，脸上挂着丝礼貌的微笑， 又加了一句：“不然我就把你塞到棺材里面。” 托尼：…… 托尼也礼貌地说：“我还是觉得你之前低眉顺眼的样子顺眼一点。” 他还想问一句，大不了就死了呗？他托尼斯塔克这一辈子也活得相当够本。 但迪克的眼神已经没那种漫不经心了——他的确是个普通人来着，此刻还是个手无寸铁的普通人， 托尼注意到他的布偶猫助理目光快速地从他们身上那么一划， 立刻像是想通了什么， 蓝眼睛重新轻松了起来， 那种疏疏朗朗的潇洒气质再度出现在他身上。 迪克往前站了一步，用这种沙漠民族的语言冲着对面的头目叽里咕噜地扯了一顿——所有人都没听懂他在扯什么， 唯独达米安的眼神闪了闪，脸上浮现起一点…… 一言难尽的神情。 下一秒，对面立刻哈哈大笑起来。 “有办法了？”趁着对面嘲笑的功夫， 彼得抽空问迪克。 “有， 求神拜佛就可以了。”迪克动作一顿，不紧不慢地说：“有个比较缺德的办法——你相信爱的力量吗？” 彼得的眼角立刻丧丧地耷拉下来：“啥？” 迪克：“求神拜佛。” 彼得：…… 他怎么没发现这只蝙蝠崽还是个热爱讲冷笑话的人。 “以前有个爱的信徒教会我的道理。”迪克一本正经地冲着向彼得解释， 他眨了眨眼：“她相信人性本善， 劝告我们在遇到矛盾的时候不要那么着急打打杀杀， 否则纠纷的金苹果将永远在凡人之间流转， 战神阿瑞斯从此将得到永恒。” 迪克抬起下巴，果断拎起史蒂夫，朝对面的人群晃了晃，又叽里咕噜了两句。 史蒂夫被拎着像一只被卡住脖子的鸡，迪克低声在他耳边说了点什么，史蒂夫一脸茫然：“爱的力量？” 迪克：“爱的力量。” 彼得一头雾水：“你要干什么？” “帮个忙。”迪克没回答，指了指不远处一块宽大的铁片金属：“帮我捡回来，放棺材上面。” 彼得照做了。 史蒂夫开始剧烈挣扎：“别……我觉得不可能，你清醒点！” 迪克像要杀鸡一样，稀松平常地把史蒂夫拎着摆到棺材前面，又去捡了根断裂的撬棍回来，对着铁片“砰砰砰！”一顿狂敲，彼得怀疑这声音尖锐得连死人都能吵醒，史蒂夫被敲得脸都要绿了，等这通花活表演完，迪克朝敌人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做了个开始的手势。 彼得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史蒂夫的脑袋被迪克很小心地按在铁皮上，迪克仗着视线盲区又锤了棺材板一下，语气爽朗地冲着史蒂夫微笑：“不好意思，快叫。” 史蒂夫：？ 来真的？ 下一秒，迪克扬起右手，撬棍高高举起，看路线撬棍落下的地方正好是特雷弗上校那颗金灿灿的脑袋，空气撕裂的声音无比急促，史蒂夫顿了一下，猛吸一口气高声惨叫：“戴安娜娜娜——” 迪克冷静地调整了一下胳膊肘的角度，确保撬棍能避开那颗金贵脑袋。 “哐当！” 史蒂夫的声音戛然而止。 撬棍落下的同时，棺材盖猛地震了下，接着撬棍一下子砸折成两截——落地点不偏不倚地敲在几根纤细有力的手指上，彼得这才发现棺材里面的人硬生生地把棺材板推开了条缝，正往外推的位置非常巧合地凑在了撬棍下面。 纯属意外。 令人窒息的沉默。 众目睽睽之下，那几根完美无瑕的手指抖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彼得愣是从那几根指头看出了一种很想打人的冲动——接着迪克火急火燎，仿佛被狗追一样，乌拉一下把撬棍甩得老远，下一瞬沙石四溅，伴随着沉重石料砸上地面的声音，棺材里面的人捏了下眉心，海藻般的长发从她肩头滑落。 然后她摸了摸自己刚刚被砸过的手指头，似笑非笑地侧过脸，目光晃了一圈，停在迪克脸上。 迪克：…… 迪克安静如鸡，悄悄往后缩了缩。 * 原来求神拜佛的意思是真的求神拜佛，彼得一脸麻木地欣赏完这场把死人……沉睡的半神气得揭棺而起的全部操作。 他觉得这个摧毁者组织不应该捡垃圾，应该去买彩票。 原来他们一直信神来着，这口棺材是他们千里迢迢从古希腊神庙底下挖出来又带往中东，为了当作维护他们封建糟粕教义的大旗。 如今封建糟粕惨糟宗教迷信骑脸，亚马逊半神不仅摧毁了他们的梦想，还摧毁了他们祖祖辈辈的梦想。 神奇女侠实在过于可靠，她收剑入鞘的同时，最后一辆坦克应声而爆，托尼已经彻底放弃去思考这里面的科学含量——他只需要欣赏这场感人重逢就好。 但从他的角度看过去，他的布偶猫助理看了一会，就垂下眼睛，掩去全部神色，迪克也很高兴这场重逢——他浅浅地弯了下眼睛，托尼有点好奇他在想什么。 他忘得差不多——好吧在此之前他早把迪克忘得一干二净了，但他们一起经历这样多之后，他摸清了布偶猫的混账性格，除了那张好脸之外，和布偶猫一点沾不上边，但此刻他瞅着竟然真的像只软绵绵的布偶猫了。 类似于一只大号的棉花团子。 等史蒂夫差不多冷静下来，迪克才走过去干巴巴地喊了一声“戴安娜。” 从结果来看，没有比现在更好的结果，但迪克老觉得心里发怵，他琢磨了一遍道歉的话，很是卡壳地：“我……” 戴安娜有点好笑地瞅着像是被拎起来被主人训过一遍的布偶猫，想了想，冷不丁地伸出手在对方脑袋上揉了揉，手感照例柔软丝滑，迪克情不自禁地眯了下眼，这才讪讪地躲开往后撤了撤。 戴安娜的目光渐渐柔软起来，迪克纠结地揉了揉额角，还是迫不及待地问出来自己最想知道的问题：“布鲁斯和克拉克呢？” “嗯？” 戴安娜有些疑惑，她朝破碎棺材的方向望了一眼，接着露出了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 她又安抚性地捋了捋布偶猫的脑袋：“他和克拉克已经死了。” 迪克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但又没完全死。”戴安娜又说。 戴安娜对他们经历的星球级别大事件做了个简单叙述，然后从棺材里掏出两只泥捏的猫猫狗狗塞到迪克手里。 一只眼神很丧的金毛，和一只看起来很摆烂的缅因猫。 全都很大一只。 超级可爱。 “总之就这么回事，他们的灵魂在众星之地。”戴安娜温柔地胡扯着：“这是我用吕波希忒女王捏我剩下的泥土，我本来想捏出克拉克和布鲁斯的身体……” 戴安娜诡异地沉默了一下，回想起自己惨不忍睹的捏泥人手艺。 戴安娜唇角抖了抖：“总之你用那个……拉撒路池的池水泡一泡保持泥土活性，这种泥土有我父亲留下的庇护可以避免拉撒路池的影响——总之泡一泡就行了，到时候我把他们的灵魂带回来，就能恢复原状。” 托尼的科学三观又受了一次剧烈冲击：“等、等等？” 谎话的真谛是半真半假，我堕落了，戴安娜略显悲伤又不失快乐地想，她终于从哥谭人那里传染了不同于亚马逊美德的东西。 灵魂被塞在猫猫狗狗里，等待戴安娜把他们身体带回来的布鲁斯和克拉克：…… 克拉克的灵魂正在发出仅有三人能听见的哀嚎：“公主，小戴——别，别把我俩扔给他，我求求你，戴安娜——” 戴安娜冷酷无情地：“我要去把你们的身体从坎多城里找回来，不然你们想当一辈子的泥人吗？是谁因为魔抗过低又挡在了我前面？” 克拉克：…… 克拉克安详地闭上嘴。 迪克很明智地选择了不去问戴安娜为什么捏泥人最后捏成了这副模样，但煎熬过一个世界，又在这片地方煎熬过那么久之后，得到这样的消息无异于天降救赎，他摇晃了一下，长长地吐出口气，慢慢抱紧两只泥巴做的猫猫狗狗。 拉撒路之池对雷肖古来说是绝不给外人碰的宝贝，迪克把缅因猫给了达米安，自己抱着柴犬——他想起刺客联盟和达米安之间的联系，犹豫了一下。 地球三的世界，夜枭直接以达米安为借口，清洗了刺客联盟，至于他旁边这个达米安……这么多天从没听达米安提起过他的老家，估计关系也好不到哪去。 平时迪克还能等一等，现在事关布鲁斯和克拉克，他思考着能不能拜托戴安娜去刺客联盟悄无声息地三进三出，但戴安娜已经迫不及待地用真言套索拴住所有人漂浮起来，只留下了达米安和迪克。 她正打算飞走，突然又想起来什么。 “我听见那些忍者的动静了，他们马上就到。”戴安娜冲着达米安略微点了下头，示意了一下方向，脸色奇怪，仿佛在忍笑：“不过他们可能有点误解……算了。” 克拉克火速支棱起八卦的小耳朵：？ 身为灵魂体的克拉克从柴犬里飘出来，戳了戳一直懒得开口的布鲁斯：“误解？” 迪克也露出了费解的表情，没道理啊……他心说，达米安敛着目光也琢磨了片刻，刺客联盟的效率很快，大约十几分钟左右，一群打扮得很有特点的刺客悄悄冒了出来，为首那个男人是迪克的熟稔，穿着狂野的虎纹T恤，脑袋是个虎头，名字也很好记，就叫铜虎，曾经被阿曼达塞进过自杀小队。 迪克组织了下语言，正要开口，就见铜虎率领，一众刺客齐刷刷静悄悄地在达米安面前“咚——”地单膝跪下，同时低下头颅。 场面极其震撼，满是封建糟粕。 克拉克发出没见识的感叹：哇。 迪克身体僵了下，默默地把话咽了回去。 “主人。” 铜虎冷静沉着地抬起眼，铜铃般的大眼珠子逐渐浮现起惊悚。 他们的铁血无情冷酷高傲的奥古的继承人，臂弯里抱着一只超可爱的猫猫摆件，站在那个……那个理查德格雷森身边。 这两道身影，渐渐的和十几年前的那两道身影重合。 铜虎：…… 他想也不想，脑袋一瘸，嘴一秃噜，真心话脱口而出：“主——人，这就是咱们的新任妖妃吗？” 第68章 迪克安安静静地沉默了三秒。 达米安僵住了。 几年不见刺客联盟怎么更糟粕了， 连妖妃这么封建的玩意都冒了出来，迪克认认真真思考了下雷肖古跑去沙漠民族的聚集地选妃的场景——但他又觉得雷肖古何至于此，他是脑子有问题但又脑子不是那么有问题…… 克拉克此时的心绪已经宛如脱缰的金毛，他一个激动， 自己透明的手指从他一直掐着的布鲁斯的胳膊上穿了过去， 引得哥谭出品的黑暗骑士， 向他投来冷冷的瞪视。 布鲁斯：“松开。” “我不。”克拉克反唇相讥：“反正没人能看得到我们，也没人能听得到我们说话，我紧张， 我超紧张的， 灵魂体也能紧张成这样吗？你看过选秀节目揭晓最后的总冠军吗，理解一下， 就是那种感觉， 我恨死主持人拿出信封之前的广告了——” “我不理解。”布鲁斯嘲讽地说：“能参加总决赛的选手，在决赛之前都很努力地想和哥谭阔佬谈恋爱，在我接过名片的同时，哥谭小报立刻发出我和谁睡了的推特， 通稿发的快的那人就是总冠军， 多亏了媒体行业的良心以及前三名只有三个人，我一般不会和三个以上的人睡。” 新闻记者克拉克：…… 闭嘴吧混蛋。 克拉克感觉有被冒犯到。 但超人之所以能和蝙蝠侠成为多年老友，必然是有他自己的道理， 一秒之后他立刻原地复活，并且兴致勃勃地押起了注：“我觉得妖妃是红头罩。” “呃……” “红头罩连他们那个起死回生池都泡了。”克拉克信誓旦旦地说：“这么多年那池子就没人泡过， 虽然我以前在孤独堡垒观测过一个很离谱的平行世界， 那里面的少年泰坦把拉撒路池的池水抽出来， 接着渡鸦用魔法剔除了里面不好的东西， 再把池水发射到哥谭上空。” “我习惯了。”布鲁斯敷衍地用手背往外扫了扫不存在的灰：“包括杰森在内， 但凡想毁灭哥谭，他们总是要往天上来一发云爆，或者往哥谭的自来水场里撒点什么，没什么可新奇的。” “不。”克拉克神色敬畏地说：“那个泰坦是为了把拉撒路之池发射到天上，再下雨复活哥谭所有人。” 布鲁斯本不想理他，但这种离谱程度显然也超过了他的理解能力。 “然后他们把拉撒路池水里不好的东西塞给了稻草人，给予稻草人永生的惩罚。”克拉克接着说，满意地从他的好朋友脸上瞅出了「你他妈在说什么」的意思。 布鲁斯显然被这比肩阿卡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操作震住了。 “冒昧的问一下。”这时迪克忍住想要捂脸的冲动，他貌似平静地收回落到达米安身上的目光，痛心疾首地问：“我的前任是谁？” 铜虎也很痛心疾首：…… 是你的姘头蝙蝠侠啊不然还有谁。 但面对塔利亚和哥谭妖妃爱的结晶——他的小主人愈发森然的视线，铜虎还是识趣地把那个名字吞了下去，反正他们刺客联盟的妖妃也不止这一个。 就现在，他们的刺客联盟本部基地里，还有一个呢。 迪克飞速地把脑子里能和刺客联盟扯得上号的人过了一遍，他不是铜虎以为的那么不知逼数的人，算来算去，能让刺客联盟的女继承人神魂颠倒很久很久，始终执念着一些的妖妃—— 迪克顿时想起了那句塔利亚经典的「吾爱」。 蝙蝠侠和妖妃这两个词放在一起，诡异得迪克恨不得把自己的头摘下来当球踢。 迪克抬起眼瞧向对面那个浓眉大眼的铜虎，声线都因为过于震惊抖了两下：“你说的那个前任妖妃该不会是……” “蝙蝠侠。”迪克顿了顿，坚强地开口。 “没错我说的就是红罗宾。”铜虎同时开口。 “呃……”一时间所有人都安静了，迪克和铜虎互相离谱又茫然地瞅着彼此，面面相觑，两人都是清一色的窒息。 “原来你还是刺客联盟的妖妃。”克拉克拿捏了一下手上的动作，侧过脸，忍住想要狂笑的冲动：“布鲁斯，你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布鲁斯立刻反击：“你和卢瑟有一个儿子。” 克拉克：“……” 达米安也要窒息了。 但达米安一向逼格很高，特别是他进入变声期之后，他的性格比以前更加变本加厉地冷酷傲慢起来——没人想和德雷克吵架的时候有一把破锣嗓子，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他不吭声。 这导致他现在看着尤其镇定，镇定到他甚至没有第一时间叫人把这两个倒霉玩意儿拉下去砍了，因此，他错过了最佳的解释时期。 算了，达米安想。 清者自清，如果要堕落到去向下属解释他和德雷克没一腿儿，那他还不如直接把这群人都拉下去砍了。 但反应过来铜虎到底逼逼了什么后，克拉克陡然倒抽一口凉气，满怀忧虑地晃了两下布鲁斯：“你没告诉过我提姆能和达米安会搞在一起！你给我说实话，我们到底死了多久？” ……这他妈就很复杂，克拉克心想，虽然达米安和提姆之间没有半点血缘关系，但达米安和布鲁斯谈恋爱，都没有和提姆谈恋爱那么复杂又禁忌。 而且他们死前和提姆谈恋爱的是格雷森，就那个年老一点儿的迪克。 布鲁斯一阵胃疼，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灵魂体也会胃疼。 迪克也倒抽一口凉气。 他刚回这个世界，压根不知道达米安和提姆之间复杂而又禁忌的关系，他只是思绪拐去了另外一条道路上。 刺客联盟就很他妈难懂。 十几年前雷肖古非要留下布鲁斯，到底是出于他自己的想法，还是出于他女儿的幸福，随后提姆被刺客联盟扣留差点变成达米安的……小奶奶，很难说雷肖古当时看着提姆是不是有种故园风雨后的唏嘘。 现在又是达米安对提姆有一点……那方面的想法。 迪克他不理解，他不理解刺客联盟为什么要搞出一些禁忌关系，但考虑到刺客联盟历经千年才传宗接了三代，到达米安为止才是第三代，他必须得选择尊重达米安的传统文化，没准他们就是有一些继承小妈的传统。 可这也太草了。 无论迪克对刺客联盟有多反感，可当务之急他得遵照戴安娜的嘱咐，用拉撒路之池的池水泡泡这一对狗狗猫猫，他看的出来，达米安也不喜欢刺客联盟，只是见到见到这群人后，达米安周身的温度都凉了一截。 “我会把事办好。”达米安冷不丁地说，他侧过脸，看向迪克：“格雷森，你可以回哥谭了。” 再留下来会出什么事，谁也说不清楚，刺客联盟于达米安是种彻头彻尾的负担，自从上次他差点被塔利亚杀死，那点冷冰冰的血缘关系到底能有几分温情，就更加有待商榷。 还有拉撒路之池——如果塔利亚曾经还算个好母亲，那么从拉撒路之池重生的塔利亚则剥离掉最后一点人性，变成一个野心勃勃诡计多端的疯子，达米安懒得去理解塔利亚的逻辑，但他的傲慢让他吃了不少亏。 塔利亚经过一番评估，认为达米安已经不再是她称心如意的武器。 为此，她需要为刺客联盟制造出新的继承人，在基因上就要优于她曾经精心编辑过的达米安——失败品自然是要销毁，销毁之前留下一点基因序列，是她给达米安规划出的最后用途。 铜虎也如实转告了塔利亚的意思——刺客联盟已经找好了配对的基因，生育工具兼达米安的正妃，目前就被关押在基地监狱，就差达米安回去贡献出自己的基因输入再生方程，又特意强调了一遍，塔利亚允许他们使用一些强硬手段。 克拉克的不理解已经要实体化了。 “所以刺客联盟就是要抓达米安回去相亲。”克拉克不忘谴责地瞪布鲁斯一眼，为他当年糟糕透顶的傍富婆品味，继而又很茫然地：“然后塔利亚希望达米安回去和一个没见过面的人配种……原谅我冒犯的用词，这种过于封建的场面，我差点以为我在时代剧里。” “刺客联盟的确占据着一个小国，因为非法不被国际承认——但非要说的话，达米安的确有个王位可以继承。”布鲁斯阴沉地说。 “我知道了。”听完无数封建糟粕，达米安脸色都没变一下，语气冷静得吓人。 他向迪克伸出手，示意迪克将抱着的金毛摆件给他，半天过去，对面的人却始终没点动静，达米安的耐心渐渐消失，一抬眼，迪克冲着他挑起眉，唇角微微翘起，总体来说就是一肚子坏水。 达米安心底顿时冒出一阵不祥的预感。 迪克一点点垂下眼睛，长而密的眼睫在天蓝色的瞳孔中落下倒影，对方如今只比他矮一点点，于是迪克就顺理成章地侧过脸，在达米安的脸颊啵唧亲了一口，眼角余光轻描淡写地从一群狗腿子身上擦过。 达米安：…… “我不干。”迪克很自然地往达米安身边一贴，抓住他的小臂，不容分说地收紧手指，肤色之间的对比格外明显，他的力道不算轻，给达米安浅褐色的手臂握住了一丁点指印。 他怎么能看着达米安为了塔利亚无理取闹的要求，失去自己的爱情。 “你们是当我死了吗？”迪克拖长音调，发出做作的声音，语气凉丝丝的：“我们哥谭从不这样做事，什么年代了还搞这一套？带我回刺客联盟，我要看看你们那位名正言顺还被关在牢里的……正妃。” 迪克好艰难地忍住了自己想要狂笑的冲动。 达米安瞥了迪克一眼，脸更瘫了。 这地方本来离刺客联盟就不远，尽管达米安已经和原生家庭彻底决裂，基本的自由还是有的，刺客联盟的基地相当符合外界对此的刻板印象，地牢被深埋在地下，周围的墙壁幽幽地点着长明灯，气氛格外到位。 只是没走多久，里面依稀就能听见人声。 再走近点，那道声音格外清晰：“噢，雷肖古在上，我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苦？你们蠢吗？连个产品企划都规划不好，你们给奥古这个姓氏丢了人抹了黑，带来了耻辱，给我重做。” 迪克差点一个踉跄，他伸手扶住墙，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达米安的绿眼睛慢慢睁大了。 那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从午夜梦回心心念念想要他死，到彼此互为命运共同体一边辱骂彼此一边搀着往蝙蝠洞爬，他姑且习惯了生活中有一个提摩西德雷克，也习惯了把蝙蝠车里面像融化般的死鸭鸭一样的垃圾小熊猫掏出来，扔回他父亲的那张超级总裁床—— 但现在达米安倍感丢人，甚至想和刺客联盟一刀两断。 从很久之前刺客联盟在提摩西那里的定位就很有问题，几年前他还是刺客联盟继承人的时候，塔利亚拎了几个刺客驻扎哥谭，便于他使唤。 随后那几个刺客变成了提摩西总裁的私人女仆，阿尔弗雷德的规矩从来不会参与其他人的卧室整理，布鲁斯除外，达米安倒是无所谓，但提姆就很不适应。 他的卧室杂乱得像个垃圾箱，提姆就是在垃圾箱里支棱着胳膊打算统治世界的邪恶小浣熊，曾经达米安去卧室打算把CEO拎出庄园，才一进门就被地上乱糟糟的睡衣绊得一个踉跄—— 导致达米安沉思了很久，一度以为提摩西的垃圾屋有什么魔法。 最后一次见到那几个刺客，是他们用雷肖古培养出的身手为提姆打扫卫生，其中最貌美的那位蹲在杂物间勤勤恳恳地给提姆徒手洗外套，另外几个挂在韦恩大厦的外壁上嗖嗖地擦着玻璃。 “我给你们的最后期限是明天早上，干不完活就别睡了。”地牢里的正妃沉吟了一下，很是威风地说：“不然等达米安回来我会让他给你们……” 迪克梦游似的扯着达米安的手腕，转过弯。 “给你们好看。”说完，对方抱着半个西瓜颐指气使地侧过身指挥：“还有你，再给我拿半个冰西瓜。” 话音未落，正妃的余光终于扫到了门口的人影，他笑眯眯地转过身：“嗨——” 声音刚出口，那声「嗨」顿时像被掐住嗓子的鸭鸭，戛然而止，正妃的真面目终于浮出水面，韦恩少总一身昂贵高定，人模狗样，衣冠禽兽，三个人面面相觑，彼此都觉得自己终于是疯了。 提姆：…… 达米安：…… 气氛顿时凝重得像是在上坟。 第69章 这事得从头理一理， 迪克他搞不清楚，眼前这吊丧似的情景真的是一对爱情鸟见面的正常操作吗？ 提姆有点羞耻。 虽然这些年过去，已经没什么能让他产生情绪波动， 哪怕有一天阿美丽肯觉得哥谭的蝙蝠侠不够政治正确，然后逼他替蝙出柜也不是不行—— 但短暂地回忆起之前，他对着刺客联盟瞎逼逼的鬼话都被迪克和达米安听见， 他还是感觉到了久违的尴尬。 提姆很高兴他的智商得到了雷肖古的肯定，哪怕刺客联盟抓来配种已经是地狱，可一想起配种对象是达米安， 地狱中不由地多了一点笑话成分。 而达米安的反应罕见地透露出束手无措， 他看起来像是被氪星人塞了一只正在吱哇乱叫的狗。 达米安：…… 达米安感觉自己的精神状态岌岌可危， 大热天的， 他却像泡了拉撒路之池般寒冷。 达米安略一停顿：“你怎么在这？” 很好，达米安比他更崩溃， 提姆心想， 认知到这件事后， 提姆一秒原地复活， 他气定神闲地振了下衣袖：“我怎么不能在这？未婚夫？” 达米安：…… 我何罪之有。 当德雷克和未婚夫这个词联系起来之后，达米安震了一下。 他吃素十年的功德都要没了。 “你的嗓子怎么了？”提姆挑了下眉，下一秒他了然， 幸灾乐祸地笑了：“变声期还没结束， 怪不得你没有提刀冲上来把我砍了，一边宣称我玷污了你们刺客联盟高贵的血统， 我本来以为是因为迪克在你旁边，你想保持住自己的好形象， 又或者说， 洗刷自己曾经的形象。” 迪克轻快地眨了眨眼睛， 有点感动：“噢？达米……” “别，前男友。”提姆面无表情地抬起手，打断了他哥准备蛊人时的施法前摇，夜翼的魔法他已经见识过许多次，不需要再来一次：“虽然我们已经分手了，但不意味着我会对你和达米安表示尊重祝福，我怕我俩会一起被儿童保护协会抓起来——哪怕他不再是以前那个矮子。” 提姆又转过头，仿佛宣布真理般挥了下手：“brucedick才是真的。” 迪克大惊失色：“我们分手了？” 短短几句话蕴含了太多信息量，迪克感觉脑袋有点懵，什么时候他和提姆有过一段？ 提姆瞥了一眼达米安，毫不意外地发现达米安居然没有第一时间跳起来打他——对不起，现在达米安长高了，不用跳了，但他依然不意外达米安并未嘴硬地反驳，甚至还有一丁点红色缓慢的爬上对方浅褐色的耳垂，极不明显。 唉，夜翼，提姆惆怅地想。 过去几年他和他前男友……虽然格雷森一天到晚不干人事，把他当小孩哄着逗乐，但他凭借自己高超的侦探本领还是扒拉出了格雷森的底细。 那就是几十年后的迪克。 一切都能解释通了，为什么他和前男友明明都是第一次见达米安，他前男友却仿佛对达米安拿了攻略剧本，短短几天就把达米安的好感度刷到爆表，偌大的韦恩庄园只有他被达米安追得上蹿下跳，跟被狗撵似的。 提姆也不是不能理解达米安为什么突然稳重起来，毕竟初恋突然重返二十岁，自己以前的黑历史被时间一把抹去，是个正常人都想重新开始，而且由于变声期的缘故，更是高冷了不少。 害，还把他整得挺不习惯的，提姆调整了下自己的宝石袖口。 “你消失之后，未来的你被替换到这个时间线了。”提姆体贴地从牢门缝隙伸出胳膊，艰难的拍了拍迪克的肩膀：“放轻松，布鲁德海文好好的，哥谭不太好，不过现在也恢复过来了。” 迪克欲言又止。 “至于我俩为什么谈恋爱。”提姆眼神阴郁地望着迪克：“你对自己是什么人还没数吗？” 迪克：？ 我要有什么数？ “要我数数这几年我恰好。”提姆还强调了恰好这个词：“恰好知道的你的前恋爱对象吗？今天可能数不完。” 迪克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他不敢想。 光是数他的过去就已经让他承受不来，凭什么他现在还要为自己没做过的事情负责，他火速一拍巴掌，让这个危险的话题快速揭过，这时候达米安终于忍无可忍：“说真的，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也是克拉克最好奇的，前面的事情——由于他一直保持着韦恩密友的身份——指全世界人都知道他和蝙蝠侠和夜翼谈恋爱的那种密友，克拉克几乎成了韦恩庄园拎包入住的一份子，直到这个节点，他才真的打起精神来。 提姆诡异地沉默了。 想来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克拉克想。 提姆凝视着达米安，握住他的手指，沉静地开口：“未婚夫，总之你知道我和你要结婚就行了，其他事情不用在意那么多，让我们将前程往事一起翻篇。” 达米安也慢慢地凝视着提姆，把垃圾小熊猫的爪子扒拉下去，也沉静地说：“未婚妻，你指的是将你和红头罩之间滚床单的往事也一起翻篇吗？” 提姆：…… 克拉克：…… 迪克已经快不行了，他深深地思考起红头罩在刺客联盟继承人和韦恩集团继承人这对门当户对的婚姻里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 “红头罩。”克拉克一个哆嗦，扶着布鲁斯胳膊的手不自觉地掐了一下，重复道：“红头罩。” 布鲁斯没理他。 从最开始，看见提姆被关在刺客联盟的地牢里那会，布鲁斯已经不想说话了，克拉克有种感觉，布鲁斯望着提姆的眼神严厉而又深沉，总结一下可以称之为“爸爸没生过你这个逆子。” 虽然他的确没生过就是了。 可克拉克没法做到布鲁斯那样冷静，杰森亡者归来的那段日子，他正好在和卢瑟在月亮上打嘴炮，等他回来一切都来不及了，红头罩差点把整个哥谭沉进哥谭湾，千钧一发之际，他风风火火地布鲁斯从即将爆炸的阿卡姆疯人院里扒拉出来。 而布鲁斯语气有点轻快地和他说：“红头罩就是杰森，他没死。” 超人可以推动星球的双手猛地抖了下：“你知道我可以松手让你重新进去的吧。” 但克拉克没法指责谁，那的确是个进退两难的情况，所有人都知道蝙蝠侠不杀人，最多把人打个四分之三死，然而蝙蝠侠和红头罩对峙一场，两人都把彼此打得半死不活，阿卡姆也炸了，唯一的好消息就是杰森没死。 坏消息就是蝙蝠侠也没认出来他。 这他妈问题就很大了。 在克拉克都忍不住想质问布鲁斯，你怎么能认不住你儿子的时候，提姆猫突猛进地窜进来，岔开话题，今天之前克拉克从未多想，如今再回忆，提姆未尝不是没有心虚的成分在里面。 这次轮到达米安露出嘲笑的眼神了，那双讥诮的绿眼睛惹得韦恩少总心头一阵狂怒。 这他妈能怪他吗？这他妈能怪他翻车吗？这他妈——他妈的杰森陶德至少要负起其中百分之八十的责任。 剩下百分之二十是他自己品味不好，他是土狗，他俗气。 身为罗宾的继任者，将前任的档案倒背如流是他的基本素养，他清清楚楚地记得杰森是怎么死在了小丑手下，他死前又是怎样高贵地原谅并且救下了他的生母。 他当然也记得杰森死亡报告上的身体数据。 杰森？彼得？陶德：15岁，身高4英尺6英寸，体重87磅。 眼睛颜色：蓝。 4英尺6英寸，准确数据一米三七，毫不夸张的说，提姆一直觉得杰森才是「蝙蝠侠的小知更鸟」这个称号最实至名归的人，他永远记得当年的二代罗宾是怎样轻盈地从夜空中掠过。 所以他在加了72小时班之后，又惨遭感情破裂，被黑咖啡毒害得神智不清地晃悠到哥谭西区，还没找到落脚处就被几个混混围追堵截连滚带爬地往外逃——他那会刚下班，连西装都没换，战斗力不足半只鸭的德雷克CEO总不能上去对着敌人一通输出。 都是哥谭的错，提姆生无可恋地想。 如果他今天在哥谭西区被抢劫，达米安听了都得鼓掌。 哥谭、雨夜、霓虹灯、漆黑的小巷，buff都叠满了，提姆在门闸后蹲下来，自欺欺人地把脑袋往臂弯里一埋，默念大吉大利，两眼一闭。 跑是跑不出去了。 想象之中的拳头却迟迟没落到身上。 大概又过了一会，周围愈发安静，落叶被雨水击出细细簌簌的声音。 半晌，一声微微有点喑哑的笑飘进他的耳朵，他怔了怔，抬起脑袋，结果看见一个帅得过头的男人懒懒散散地靠着墙，挺拔强悍，穿着工装背心和迷彩裤，注意到他的视线，抄着口袋踩着雨水走过来，作战靴溅起的水花打湿了一点他的衣服。 对方略一停顿，伸出只手，微垂下目光。 “还好吗？” 声音听起来漫不经心的，声线低沉，格外好听。 提姆默默地在心里草了一下。 凑近了看，人更帅了，帅到天怒人怨那种。 他身边好相貌的人太多，但当时他还是心脏停跳了一拍，他必须承认，有几秒钟，他满脑子都是这张脸。 和克拉克那种神祇般耀眼的古典型不同，也不是布鲁斯那种优雅冷静款，和迪克那种漂亮型也沾不上边……但对方笑起来，虹膜颜色介于蓝色和绿色之间，犬齿很尖，属于一种更加直白更加暴烈的，野性不驯的帅法。 他注意到男人的手上有很多疤痕，手指劲瘦，精悍的小臂隐隐约约能看见略微凸起的血管。 提姆抓住那只手，慢慢站起来，站直之后他发现对方相当高，和布鲁斯差不多，他得稍微仰起头，才能看见对方的眼睛。 提姆斟酌了下语言，好让自己显得不要那么菜鸡，还没开口，男人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抬起手，风声从他耳边一擦而过，对方单手钳住了从暗处冒出来的敌人的脖颈，哐当一声，朝门闸上一砸。 因为这过于突兀的变故，两人挨的极近，硝烟的气息浸染掉下来的雨点，再落到地上。 四周鸦雀无声，雨势丝毫不见小的意思。 “像您这样矜贵的人，不适合出现在这里。” 对方慢慢松开手，已经昏迷的敌人像一堆破布袋一样滑落，低低地笑了声：“路上小心。” 第70章 提姆被达米安抖出全部底细的时候还有点慌， 他被格雷森纵惯了——但格雷森平时纵着他，碰见他格外出格的操作倒是也没那么平和，老男人格外要脸，是做不出对着他耳提面命的事。 但总是要绕点弯偷偷提溜他一下， 美曰其名“年轻人不要干以后让自己后悔的事。” 隔着一道牢房， 提姆偷眼看了迪克一下， 本以为会接受到他哥并不赞同的目光，谁知道他哥仅仅抵着下颌思考着什么，既没有对前男友分享新欢的不适， 也没有管小孩那种、温和又不悦的旁敲侧击。 就是浑然的无所谓。 正看着呢，迪克也撩起薄薄的眼尾看了他一眼——这一眼就立刻区分出他和格雷森的不一样了，但又好像也没什么不一样，都是波澜不惊的， 哪怕现在提姆已经长得和迪克一样高，哪怕他哥倒退回几十年重新年轻起来。 他依旧是在迪克浅蓝色的瞳孔里看见一个兵荒马乱的自己，一身高定西装也没让他成熟多少。 之前提姆和格雷森分手，最深层的理由就是他自己快受不了了。 年轻气盛嘛。 和老男人分手之后， 他和康纳之间有那么一丁点化学反应，这次不是他土狗，这纯粹是氪星人天生把魅力值点满，化学反应归化学反应，提姆德雷克发誓他问心无愧， 他们之间清清白白谁也没戳破过那层纸，这期间他回韦恩庄园都有点尴尬。 非常不知所措。 和他哥搞在一起就是这点不好， 都分手了还要回同一个家， 哪怕前一天他对着格雷森跳脚， 第二天还要被阿福从卧室揪出来， 压到餐桌前和前男友吃同一顿饭，好在韦恩庄园足够大，他一天和格雷森的交集就是两顿饭。 ——早饭对提姆这种熬夜后睡着的死猫猫是种残忍。 提姆躲着躲着就不平衡了。 他哥一切如常，他的躲避和尴尬在对方的举止下显得像个笑话，等提姆心态爆炸燃起「凭什么」的意识，格雷森早就体贴地退回安全线，他熬夜熬过头，一打开卧室门，小推车上还摆着杯敷衍他的冰美式。 韦恩公司那些高管突然找他的次数也少了许多，一问，都说问题被理查德先生处理好了。 太体面了。 有次泰坦碰上棘手的难题，康纳没和他打招呼，擅自找格雷森求助，提姆躲了大半年最终还是和格雷森撞一块，一晚上过去连康纳都忍不住频频往他身上瞟，提姆自己心虚，端起咖啡杯就要喝。 康纳急忙伸手：“唉！那是个空杯子！” 咖啡杯早空了。 提姆浑身都不利索：“我看见了，不用你说。” 这时候一只杯子从右手侧递过来，他想也没想地说了声谢谢，往嘴里灌了一大口，看见那只隽削的手属于谁，大脑感官立刻意识到这是杯牛奶，他顿时被那温甜的滋味呛得不轻，然后他硬生生地把咳嗽憋回去了，眼角都憋得发红。 “提米。” “干嘛。” “你现在很像是要找我撒娇。” 提姆猛地扭过脸，但神情中还有点懵然和难堪，前男友却可有可无地低下头，表现得像个没事人似的，提姆一百句反击的话都武装好了，就等砸他哥脸上，结果格雷森望着他唇角轻轻挑起细微的弧度。 “你打算躲我多久？” 提姆顿时有了种被从安全屋里拖出来的慌张。 他扔了手里的操纵器，反击：“我没躲你。” 格雷森不置可否地笑了下，姑且是相信，但提姆自己心虚，他又有口气憋了太久，吊儿郎当地收起腿踩在椅子上，哐嗤一下，猛地把转椅一转：“要不是阿福……” 一只手在他头上揉了揉。 提姆差点咬到舌头，又转了圈座椅回来，恼火半懵地瞅着他哥，气焰直接蔫了大半，格雷森又笑了，这次笑意比之前深了许多。 格雷森说：“别在意。” 年长者的游刃有余，一时间尽显于此，对方无意给他难堪，但就像小孩在大人面前天生放不下，那些举足轻重的在意在年长者眼中不过是一声哂然，事后提姆收集了下他哥过往的风流故事，对着超大一份文件包发呆。 对他哥来说，还真算不得什么。 什么人都经过了，什么事都遇过了，世界末日都度过了几次，提姆浅浅地呼吸了一口气，准备重新拿出轻松随意的态度让自己体面，现在他哥的大号无了，一切都能重新开始，他正准备开展打过无数次底稿的自我介绍。 迪克却已经从他脸上挪走视线，怎么看都有种哑然失笑的意思。 提姆：…… 提姆立刻觉得自己的努力全白费了！ “达米。”迪克假装没看见提姆坐立不安又刻意冷着脸的模样：“先把你的……未婚妻放出来，我们先解决超人和蝙蝠侠的事，你现在还能去拉撒路池吗？” “当然不能。”提姆格外混蛋地敲了敲牢门，替达米安把话说了：“达米安已经是刺客联盟的吉祥物，他现在连我都放不出来，因为他要不来权限。” 达米安沉默地：…… 被关着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 “我早就想离这鬼地方远一点。”提姆嘲道：“但刺客联盟的人各个都脑子有病，没命令指示绝不放我出去一步，捉对的鸡还能放风呢，未婚夫你是不是应该反思一下。” 达米安决定从今以后他都吃素，给自己攒攒功德。 迪克叹了口气：“达米？” 达米安「嗯」了一声，把迪克给逗笑了：“你们俩关系还挺好。” 话音刚落提姆就瞪大了眼睛，达米安装傻充愣着当着什么都没听见，半挑着眼，迪克两秒种过去就立刻心软，他摸了摸鼻子，挺想拍拍提姆让他别欺负达米安，但提姆现在浑身每个细胞都在尖叫「我受苦了」，韦恩少总什么时候被关过牢房。 提姆大声：“我真的受苦了。” 达米安：…… 刺客联盟几百年了还是这鬼样，迪克走到角落，手指在原生态的土墙扣了扣，他扣了几个来回，终于扣到了个监控器，他对着黑洞洞的镜头放松了点，比划了个手势，随后转过身，把手里的小雕像塞给达米安，怎么来的就怎么走了。 达米安想问又问不出口，显然夜翼深得蝙蝠侠真传，从来没有做事前和人说一声的习惯。 提姆见人影消失，这才垮着肩膀松了口气，坐回去了。 达米安皱着眉：“到底怎么回事？” “呵。”提姆重重地嗤笑了声，那双蓝眼睛终于流露出一丝掩饰不住的疲惫和困倦，他打了个哈欠，咕哝：“你的母子关系破裂导致我不得不卖身替你顶缸，你想怎么补偿我。” 达米安沉默了几秒，开口：“你想要什么？” 提姆：“你自己想。” 达米安凝视着提姆，突然开口：“哪天过来的？” 达米安：“昨天？” 提姆又打了个哈欠：“一个月前。” 达米安又问：“昨天睡了几个小时？” 提姆有点烦躁：“六小时。” 事实上是五小时零十分钟，四舍五入算作六小时，达米安跟吃错药似的逮着他不放，沉着张冰块脸抓着他快问快答，达米安在韦恩庄园被养了几年，终于没咄咄逼人到让他浑身不适，但达米安软化一点依旧是达米安，那种锋锐的压力烦得他只想把达米安打发走。 “晚餐吃什么？” “不吃。” “牛肝菌薯条还是烧烤？” “薯条。” “黑椒酱还是番茄酱？” “番茄。” “塔利亚和你说了什么？” “他们打算给你洗脑——”提姆想也不想地说，话音刚落，他跟只炸毛的猫一样跳起来，身上每根毛都要竖起来。 这小崽子居然这样套路他。 他就应该让小蝙蝠崽被洗一洗被门夹了的脑袋，再去用漫长时间至于创伤，这小崽子咎由自取。 提姆以前就对达米安没有丝毫震慑力，对现在长大长高的小崽子更没有威胁可言，小崽子达米安捏了捏自己高挺的鼻梁，挑着眉毛看着他，没说话。 几秒过去，提姆自己忍不住了。 “我不关心你的死活。”提姆强调：“我是个普世意义上的好人和正常人，懂得知恩图报的道理。” 达米安甚至懒得屈尊纡贵多给提姆一个眼神，他站在门外，手指拨了拨那扇看似牢固的锁，接着他冷不丁地用手指捏住那些乱七八糟的零件边缘，手臂用力，电花迸溅，硬生生地把门扯开了。 事情发生得太出人意外，提姆愣了几秒，刺溜一下匆匆直起后背：“你干什么？” 达米安走进来，又把形同虚设的牢门关上：“怎么？” 提姆虚头巴脑地咕哝：“我怕和您呆在同一块空间，你趁着我睡着，割断我的喉咙。” 达米安相当危险地眯了下眼，提姆立刻后背一阵发凉，达米安统治他的人生的日子还没过去多久，刺客联盟姓奥古的小崽子显然不知道什么是幽默，他讪讪地晃了下腿，感觉自己的脸面已经在达米安面前丢得干干净净。 达米安没来和他抢占这张总裁快乐床是件好事。 坏事就是达米安站在旁边，存在感极强，他浑身都要变得僵硬，提姆自暴自弃地用把脸埋进枕头，索性不去想达米安到底吃错了什么药，彻底睡着之前，达米安抱着手臂，安静靠着墙的身影还在他脑海里晃。 这拿腔作势的小崽子一天比一天像他爹了，难怪迪克更喜欢他，提姆理直气壮地为前男友编排出理由，刻意忽略掉内心的那点在意。 ——他是成年人了，他还是个大资本家，再过几天，他就把韦恩集团占为己有让达米安扫地出门滚蛋，这样他对着刺客联盟自投罗网的丢人经历就能埋进历史的尘埃。 睡昏过去的前一秒，提姆感觉达米安好像望着他，叹了口气。 一个匪夷所思的想法突然冒出提姆的潜意识。 …… 达米安该不会是进来陪他一起坐牢……吧？ 第71章 提姆醒来的原因是他模模糊糊听见有人压低声音在说话，他坐起来，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被人翻了个面，保持活埋枕头的姿势能让他在几小时后失去颈椎。 他对着之前一定没盖身上，此刻差点把他裹成蚕蛹的丝绸褥子非常复杂。 声音的源头是刺客联盟的狗腿子，那人恨不得以头抢地求达米安出去，他求的祖宗四平八稳地坐在椅子上，镶嵌珠宝的红丝绒椅活像他的王座，手里拿着本简装书，封面的深情男人活像隐形眼镜没戴好，下面写着花体字书名。 《暮光之城》 ——提姆陡然窜起，劈手捏住那本破书。 达米安的反应速度早就是本能级别，手指快速收拢，提姆只感觉那本书好像被人嵌进钻石里，下一瞬间那阵力道又消失了。 达米安眼瞅着垃圾小熊猫火急火燎地把那本暮光之城塞到枕头底下，眼神变了点，提姆自然捕捉到这点情绪变化，他忍不住辩解：“我不看这玩意。” 达米安原本笔直的唇线慢慢朝上挑了挑。 提姆：…… 提姆牙齿有点发痒。 他还是想还自己一个清白，深深吸了口气：“这是我前男友最爱的日常读物，你平时什么时候见我品味这么差过？” 达米安侧过脸沉吟了两秒。 提姆火速心虚：“行了你不要说话，我听了心烦。” 达米安：…… 迪克一回来就见到这幕，他的两个弟弟一个站一个坐，根据提姆的反应，枕头里应该藏了东西，这个年纪躁动也是正常，他挺困惑地将视线从地上狗腿子刺客身上挪回来：“达米安？” ……怎么又进去了一个。 提姆清了下嗓子：“他想趁我睡觉的时候谋杀我，不说这个，你去哪了？干嘛不和我说一声？” 他一开口，之前刻意保持的距离感荡然无存，顿时有种自己输了的感觉，迪克对提姆这些复杂的心路历程一清二楚，又只能假装当自己不知道。 虽说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迪克忍不住还是冒出点逗逗小孩的想法：“去作为妖妃问塔利亚我能不能扶正。” “呃……”提姆喉结滚动了一下，一时间不敢确定他哥这话到底是不是真的，大脑死机了一会后，他慢吞吞的：“达米安还是未成年……” 达米安：…… 提姆又觉得他哥在达米安面前还是做人的，但他哥已经带着张被娱乐到的脸，伸手掰了下牢门，被达米安霍霍过一次的门本来就不结实，被迪克再一扯直接原地报废。 提姆闷声闷气地：“我们终于要上演末路狂花了？” 迪克又被逗笑了。 “我去见了希瓦女士，又去雷肖古那里报了备，拉撒路之池虽然是他的宝贝，但宝贝这玩意儿，玷污一次就有第二次，塔利亚那边的事你不用再管，如果你想的话，现在就能带达米安一起回哥谭。” 他走过去伸手过去揉了揉提姆的头发：“放松点吧。” 提姆僵立了一会，又听见迪克说：“我已经回来了。” 那一刻很难描述提姆到底是个什么心情，但感觉心脏被谁捏了一把，有点难受，又酸又胀的，他想像怼恶魔崽子那样怼一次迪克，但只是随便应了声，都感觉嗓音有些干哑。 好在迪克看上去没发现他的异样。 提姆环顾了圈四周，开始收拾自己这些天留在这鬼地方的东西，被关了整整一个月，他的习惯又是随地乱扔，收拾起来颇耗时间，正好足够他等着那阵从心口往眼眶冲的难受褪去。 他收拾到床边，想了想，还是猫猫祟祟地把那本暮光之城塞包里了。 提姆从椅背上取下自己的西装外套，又重新套在身上，迪克没说什么，只是用余光轻轻一扫，就知道这只小红鸟这些日子定然过得兵荒马乱。 小孩已经长得和他一般高，但身量体格却让他一只手就能抱起来，那截腰线被贴身的衣料一衬，显出生长期将过未过的倔强。 “我不回去。”提姆小心翼翼地从桌子上拿起那只暹罗猫雕像，又庄重地把另一只塞给达米安：“我想带他们一起回去。” 提姆望着手里的猫猫头，抿着唇用手摸了摸，走进昏暗的长廊，四周泛着若有若无的土腥味，来时幽深压抑的通道，离开时却又觉得没什么，他正想着回去要逼布鲁斯给他搭上几个信托，忽然听迪克叫了他一声：“提姆。” “怎么了？”提姆倏地停下脚步，警觉地问：“你又有话要说了？” 提姆早就知道理查德格雷森的蓝眼睛是款犯规，浅蓝的色泽此刻宛如一片不见底的海，提姆心头一动，直觉他哥似乎有什么话想告诉他，迪克是停顿了会：“没什么。” …… 不一会，拉撒路之池的池水浇在两座小雕像上，什么都不曾发生，时间一秒一秒过去，提姆回过头，看见迪克毫不意外的蓝眼睛，他立刻明白了。 第72章 “唉……” 破吉普里响起第十三次叹息，罗伊终于忍无可忍地拍了下方向盘：“事不过三你知道吗？我本来计划去探望我死去的父母，现在我在这里给你当免费接应，让你去救韦恩集团的金主又不是让你下海，至于吗？” 杰森特别诚恳地开口：“不瞒你说，我宁可下海。” 他幽幽地摇下车窗，沙漠地区狂暴的风沙不要钱似的往窗户里面涌，罗伊猝不及防吸了几口沙子，他向来靠谱、以一人之力掀翻一城——那个城还他妈是哥谭、格外凶残的恐怖分子队友杰森陶德以一种死咸鱼的姿势靠着车窗。 “怎么你没去过刺客联盟吗？”罗伊扯着嗓子：“那地方你不熟？你和那地方没有渊源？” 余光望去，一条结实有力的手臂搭着窗架，他的好友揉着太阳穴有点恍惚，像是想起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罗伊心里咯噔一下，心想自己一秃噜嘴，怎么把杰森的伤疤揭开了。 “当年的罗宾鸟到如今的红头罩，六尺之下的冰冷泥土，沉溺窒息的绿色池水，失去理智等等等，我懂你杰鸟，实在不行我们可以……”罗伊后面「绕着走」三个字还没出口。 杰森用那种观赏弱智的眼神把罗伊上下扫了圈。 “我当然不熟，你以为我是谁，理查德格雷森吗？”杰森摇上车窗，还是那种很恍惚的语气：“只有那只傻逼弱智布偶猫对那地方熟，刺客联盟又不是什么好地方，每次去都要折腾出事，第一次我被他带进去所有人都在围观我，半夜都有人偷偷从房顶看上一眼，那会儿雷肖古刚泡完池子。” 罗伊心想真是白心疼这个狗东西了，但好奇心迫使他问出：“第二次？” “第二次刺客联盟差点被人连锅端，我揣着那么一丁点大的达米安在沙漠东逃西窜，被狗撵得满地乱跑，回去一看塔利亚刚泡完池子，那破池子雷肖古泡，雷肖古泡完塔利亚泡，塔利亚泡完雷肖古泡，拉撒路之池是个圆的——它闭环了，这他妈什么鬼故事？” 罗伊满心震撼，略一脑补，他猛地打了个哆嗦：“是挺鬼故事，第三次呢！你就去过两次？” 杰森平静地指了指自己：“第三次就轮到我去泡池子了。” “等我清醒过来，第一时间，就听见了一个离谱的造谣。”杰森出着神，望着远方连绵的山石，用一种「我已经死了」的口吻说。 罗伊：…… “你受苦了。”罗伊真情实感地说：“但我们都知道这不是理由，你这样抗拒刺客联盟显得很欲盖弥彰，什么谣言？” “都说是造谣还问什么？”杰森加强语气反问，探身去车后座取了个平板，他们之前卖飞船时拆走了主控，又找人改装成一个好过安检的平板，此时飞船的各项情况一一上传进系统，杰森念出声：“驾驶舱损坏，客舱损坏，仓库损坏，右舷窗缺失……噢燃料加满到了百分百。” 罗伊忍不住打出一个问号：“有大象在飞船里打过架吗？我们先去取飞船？” “最后再取。”杰森说：“取之前得找人修好再还给星火，不然她会把我俩挂起来，我们现在一穷二白，用什么取？” 罗伊「喔」了一声：“行，先去取钱，我正好在那边有个联络人。” * 刺客联盟附近的城镇。 准确来说这片沙漠都由刺客联盟控制，那些大大小小的组织都是在刺客联盟默许下生存，又正好处于交通枢纽，一千多年，这片古国留下的废墟如今已经成了相当繁荣的城镇。 纸醉金迷，百无禁忌，什么罪恶都有可能发生在这片沙漠。 都自称法外者了，自然不会和这地方客拘谨，他们的取钱就是顾名思义的取钱，除了不在银行取，地图上星星点点地密布着各个据点，杰森和罗伊用他们全部身家换了条凯夫拉绳索，准备连夜去找个扎手的硬点子。 从小在哥谭贫民窟摸爬滚打的红头罩本质上其实是只嗅嗅，杰森随手在地图上圈了个邪/教，右手将枪的保险打开，将笔尖抬起往下一扎：“这年头神神叨叨的才有钱。” 凌晨一点，杰森穿着他的战术靴踩在高楼外壁，没带任何防护措施，红头罩向来喜欢大场面，无奈这次着实囊中羞涩，他干净利落地踩在了大楼外面的窗台缝隙，再习惯性地将脚印一抹。 杰森用战术腰带里的匕首削断窗栓，经济条件所限，此刻他连个夜视的探测仪都没得扔，他冲着腰间的监听器轻轻敲击两下，示意罗伊一切正常。 做完这一切，杰森抬起手将匕首咬在嘴里，轻捷地抬起窗户。 进去他略微皱了下眉，这教派首脑的根据地都快把自己锁成密不透风的笼子，没理由到处都是灰，桌子、柜子、日用品种种东西也都一样，拧开房门，走廊也蒙着一层土，电路更是破败，看起来很久没人住过。 但根据罗伊搜索的情报，这地方每天都有大量人员进进出出。 他又往上走了两层，眉头越皱越深。 这地方像是空置了很久，处处都是腐朽的气息，原本焊得死紧的保险库一推就开，杰森对着里面的灰叹了口气——那玩意最好别是飘进去的。 这样一来，这栋建筑物处处布满着的尘土，就很值得深思了。 “踩了个空。”杰森摸了下头罩靠近耳朵的部位，连上通话频道，蹲在角落捡了撮灰，一边在手里捻着一边说：“进入这栋建筑之后给我感觉很奇怪，像是这里已经空置了许多许多年，我刚才看过，这些沙砾的主要质地是石英，硬度在7以上，但它和卡塔尔沙漠的沙子并不匹配。” 罗伊不禁绷紧了神经：“那这些沙子从哪来？” 他本来刚冲完澡，此刻湿漉漉地冲到电脑边上，打开从市场上淘的二手无人机，之前担心碍事，就扔在了大楼楼顶，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杰森凑近轻轻嗅了下，犹豫着：“倒是更像海砂……” 卡塔尔沙漠完全处于内陆，哪来这么多的海砂？ 一派寂静，杰森盯着这些沙子，脑海中一瞬间冒出无数种猜测，根据他的经验，越是残忍的犯罪现场越不可怕，他这些年见过的疯子也都比不上小丑，唯独这种无处下手的平静，最让人后背发凉，这时候头罩始终连通的线路突然滋滋两声，发出点电磁脉冲，接着就听罗伊猛然提高声音：“小心！有人！” 尽管他提前听见了提醒，但来人的身手实在太好，速度实在太快，杰森只来得及猛地倒踢一脚身前的矮柜，试图争取个机会，谁知道对方一种难以想像的方式，按住空中正在腾飞的柜角，借力直接缩短距离朝他逼近。 刹那功夫，闯入者无比凶悍地伸手朝他的咽喉抓来，战术手套上跳跃着蓝紫色的电弧，杰森退无可退，硬生生地抬肘用匕首挡下这一击，盯着匕首尖的火星，眼皮直跳。 “红头罩？”闯入者冷硬地问。 草了—— 他必然是一生行善积德才会在这地方遇到这种破事，杰森那一瞬间满心都是这个想法。 这操作他再熟悉不过，不是说死了吗！不是说老了吗！这只见鬼的布偶猫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杰森百思不得其解，但在狭小空间短刃相接容不得他多想，他哥的操作完全是恨不得把他弄死在这地方，他身上的绝缘服已经出现很多烧焦的黑点，等再一次躲开那致命的绞杀，他条件反射般地往地上扔了个烟雾/弹，刺鼻的白雾顿时充斥在整个空间。 杰森：…… 我这手怎么就这么欠呢！ 扔完他就后悔了，迪克带着不把他弄死就不罢休的气势，丝毫不受影响地冲来，杰森深深吸了口气，潜意识里冒出来的念头，事后杰森自己想起来都觉得匪夷所思。 他当时想的是：“我什么地方得罪他了吗？” 精神高度集中的时候时间会变得很慢，眨烟间他之前干过的事情在脑海中“嗖——”地来了个闪回，从他把阿卡姆疯人院炸飞到他把哥谭炸飞，再到他对布鲁斯干的好事，无数充斥着大场面的细节陡然填满他的回忆。 杰森蓦地看见自己埋在韦恩庄园后院，长满青青绿草的坟墓。 迪克硬生生地用手指卡住向他捅来的匕首，拧动关节，直接徒手将它拧成麻花，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对面的人攻击意图弱了许多，明明是只金属构成的头罩，迪克却愣是觉得自己从那只头罩上读到了点退缩。 ……红头罩好像在估摸着逃跑，迪克想。 下一秒他立刻意识到这完全是他的错觉，在躲开他的肘击的刹那，对面的人行云流水般地掏出消音/器往枪上一安，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他没被保护住的头部，砰砰砰就是三下点射——迪克神经猛然一跳，腰部肌肉发力向旁边拧去，同时用臂甲挡住最后一颗难以避开的子弹。 噌地一声，擦开的子弹蹭上了他的脸颊，沁出了点血，迪克恍若无觉，瞳孔紧紧盯着那道身影，瞳孔边缘因为紧绷而略微震颤，红头罩似乎不想和他照面，再射空最后一颗子弹的同时，他一肘捣碎身旁的防弹玻璃，竟然就要在无防护的情况跳下去！ 咚！ 迪克猛地一把将人砸进了墙里。 坚硬的墙壁陡然被冲撞出以人形为中心的裂纹，剧痛之下，杰森感觉自己的脑袋都要被撞不清醒，颈骨咔擦作响，布偶猫那只漂亮的爪子此刻即将要把他喉咙捏断。 迪克感觉红头罩似乎想对他说点什么，他顿了顿，稍微放松些了钳紧的手指。 对方嘶哑的声音带着点戏谑：“蝙蝠侠就是这样教你杀人的吗？” 这关键词简直是无往不胜，杰森心想，任何时候把布鲁斯搬出来都能让迪克愣神，他刚想借用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反击，布偶猫的爪子又再一次收紧。 那个以前听过无数次的声音冰冷彻骨。 “你认识我？” 第73章 “你认识我？” 话音刚落， 杰森陡然悬在喉咙眼的心一下子落下去，哪怕气管仍然被钳着，他依旧有了种重回人间的感觉。 好消息， 他哥压根没认出他是谁。 圈到垃圾小熊猫的钱之后，他就和罗伊星火一起跑路了，他们的征途是星辰宇宙，哪怕到时候迪克意识到真相， 他也早就跑远了，地球这么大， 哥谭那么乱，他们不一定还有再见面的机会。 泡了趟拉撒路之池，几乎是把他以前因为营养不良缺失的生长激素都还了回来， 几年过去， 物是人非，就连那只垃圾小熊猫都没认出他是以前的二代罗宾，如果连提摩西都是个睁眼瞎，那么…… 鉴于红头罩伤痕累累腥风血雨的前科，杰森毫不怀疑扒掉他马甲之后会把他揍成饼饼， 为了避免这种下场， 对视一阵后，杰森艰难地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喉咙，用眼神示意。 你他妈掐着我让我怎么说话！ 为了摆脱这种局面，一个略显缺德的主意缓缓在杰森脑海成型。 迪克眯了下眼，事出仓促， 多米诺面具没来得及蒙着森白的目镜， 他松开手， 被他顶在墙上的红头罩猛地深吸一口气，弯腰咳得快把肺咳出来，接着抬起头——迪克怀疑自己是不是脑子不正常，不然他为什么能从那只头罩上看见控诉的表情。 杰森摸了下后颈的机关，毫无征兆地摘掉了头罩：“认识啊，怎么不认识？” 迪克：…… 幽绿色的瞳孔，日光下看着没准偏蓝，见他半天不说话，对方捋开额发，咧嘴笑了一下，手臂肌肉线条格外明显，露出点尖锐的犬齿尖，笑意眼瞅着格外的野，站直之后更是给人一种锋锐到无法靠近的侵略感，耳朵边上还不三不四地钉了颗绿不拉几的宝石…… 迪克盯着眼前这个又野又疯的帅哥，眼皮默默跳了下。 挺好的。 好就好在他妈的他完全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见过这个人。 趁着这点短暂的发呆空袭，杰森以其人之道换治其人，也劈手捏着这只蓝鸟的脖子往窗户上重重一惯，本来就有裂缝的玻璃被这样对待，彻底稀里哗啦碎了一地，随后他略一端详，视线从漂亮布偶的脸上划过，划过那张吐不出象牙的嘴，最后停在那枚柔软的唇珠上。 杰森目光微微闪动，就着这个姿势低下头径自亲了下去。 再一次经历没有十次也有八次的被强吻戏码，迪克感觉自己毛都要炸起来了：“……” 高层夜风凌冽，吹的红头罩头脑特别清醒，特别刺激。 杰森亲了几秒，火速松开手往旁边一撑，怒斥：“你不认识我了？你居然不认识我了！” 迪克：…… “你不记得了？你连康斯坦丁那玩意都记得你不记得我？哥谭西区那次你忘了？布鲁德海文那次你忘了？忘啦！都忘了！是，理查德警官业务繁忙，去年前年大前年，每年六月我去布洛克街那破公寓门口等你一天，就指望着你这个没良心的良心发现回来看我一眼，你人呢！！” 面对这唱作俱佳的一番指责，迪克表情空白了相当长一段时间。 什么玩意啊这是。 老底都被扒光了，连他在布鲁德海文住哪都知道。 他和红头罩大眼瞪小眼互相看了很久，迪克单方面感觉快要窒息死了，先是自己真实身份被人扒出来——虽然他的真实身份在挺多人那里都不是秘密，但这人是红头罩，是疑似把布鲁斯害死又和提姆不清不楚的红头罩。 见了鬼了，他什么时候睡过红头罩？ 没道理啊，在哥谭火并出一个地下王国的红头罩，他居然半点印象都没有，但迪克又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问心无愧，毕竟对方提到了康斯坦丁，他和康斯坦丁胡搞的那段时间毫无底线，午夜老爹勒克斯酒吧隔三岔五就来个地狱往返…… 他能不能回到十几岁把当时的自己掐死啊，迪克痛苦地想。 见到自己成功唬住了夜翼，杰森悄咪咪地收回撑在迪克耳朵边上的胳膊，乘胜追击：“你为什么见面就要攻击我。” “你大半夜偷偷摸摸地闯入这里干嘛？”迪克关掉手套上的电流，站起身，感觉腰在窗台上硌得发慌，发生了这种闹剧，再想回到之前你死我活的状态就困难了。 “你不也偷偷摸摸的闯入这里？”杰森立刻倒打一耙，他扒拉着迪克的肩膀，演的比唱的还好听：“我们的行业规矩是做好客户的保密工作，既然你问了，我也不瞒着，我这次来是为了拯救抛弃我的金主爸爸……” 迪克：“……” 玩这么花啊。 一阵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他推了一把红头罩，鸵鸟般逃避现实，不想再听下去。 杰森一瞅就知道怎么回事，他今天偏要戳破他哥对垃圾小熊猫的滤镜，就吊儿郎当地揽住迪克的肩膀，手指还顺便拨了下那些散落在后颈的细软发丝：“你不好奇我的金主爸爸是谁？” 迪克：“不好奇。” “你也认识，就韦恩集团的CEO，提姆德雷克。”杰森温情脉脉地说着鬼话：“韦恩集团付了笔巨款给我，请求我救出他们的CEO，收钱办事，钱到人到，根据我们打听到的情报，提摩西被某个邪/教绑架并关在了大本营，白天总部守备森严，这不到了晚上，我就立刻过来办事了。” “礼尚往来。”杰森把语气放得更软了些，手也揽得更紧了些，用那种骗小姑娘一样的口吻：“轮到你告诉我了。” 迪克随便挣了两下，没挣开那钢铁般的臂膀，干脆就拖着红头罩一起进了电梯，他按下电梯下行的按键，揉了揉眉心：“我来交易一枚星核，据说是古老年代的遗留下来的东西，能起到引路的作用，根据情报商的说法，这个教派的主教收藏了它，时不时用来彰显自己收到的神迹，这栋建筑我已经地毯式搜索了几十次，但我始终找不到交易地点。” 杰森慢慢站了起来，收起之前不正经的做派，他警觉地问：“你要干什么？神秘侧的东西我不建议普通人碰。” “我不需要你告知风险，任何事情都有风险伴随，畏手畏脚到最后什么都干不成。”迪克瞥了他一眼，电梯里自动感应的白色顶光在他眉骨和眼眶下方落下一片阴影，说话时他的脊背挺的笔直：“我总得试一次。” 杰森嗤笑出声：“趁早放弃吧。” 他盯着迪克浅蓝色的眼睛，沉声说：“现存所有神秘侧的东西都有一定负面效果，那些负面效果基本都是直接施加在灵魂上，法师之所以能规避一定程度的感染并撬动法则，是因为他们看得见，哪怕看得见，也一天到晚过得神神叨叨的的活像个精神病。” “你想当疯子吗？”杰森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不可视的普通人连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他话还没说完，电梯叮地一声沉到目标楼层，迪克早在情报里无数浏览这个地方，只是从来不曾找到，空空荡荡，天花板雕刻着无数浮雕，于是他率先一步跨了出去，杰森在电梯里停顿了几秒，烦躁地也抬腿迈出电梯门，出门前他又用靴尖蹭了蹭门口的灰。 那些土顿时蹭在皮面上，瞅着比之前的海沙质地细腻多了。 往前走了十几米，就愈发明朗起来，明显每个邪/教根据地都要有这么一处地方，看架势应该是祭坛或者集会场所，深处的高坛上堆着点什么东西，杰森漫不经心抬起头：“全是一堆破烂——” 迪克只顾着往前走，足足等了好几秒，愣是没听见后文：“你的舌头被猫叼走啦？” 他一回头，被红头罩古里古怪的神情惊得身体一震，对方的虹膜颜色似乎比之前又绿了点，离他足足有三丈远，听见他说话，这人无比艰难地抬起手，指尖抖了抖：“你看不见？” 迪克莫名其妙地环顾四周。 除了灰还是灰，四周靠墙的位置摆着些奇怪的雕像，估计是他们的神。 他朝红头罩走去：“这地方除了你就是我……” 红头罩反应超大地向后退了半步。 “呃……”在他的视野里，空荡荡的大厅一瞬间塞满了介于颜色白和绿之间的灵魂。没有皮肉的脸、被缝线缝得乱七八糟的脸、形状扭曲的血肉、幽暗的角落发出细细簌簌的声响，地板一明一暗，不详的黑暗正朝着墙角的雕像蔓延。 ——他现在知道这些厚厚一层的灰是什么玩意了，居然全是人的骨灰！ 在这么一片鬼哭狼嚎的恐怖狂欢里，傻逼漂亮布偶猫一脸茫然且无辜地瞅着他。 杰森有个毛病，他从小就怕鬼，以前电影之夜摁着他哥不准播放恐怖片，本来这些玩意虚无缥缈，随着年龄渐长就成了童年阴影，按理说一切正该如此。 亡者归来后，奇迹头罩获得相当不错的神秘侧天赋。 再继续下去会发生什么谁也不清楚，杰森知道此刻最好的办法就是假装他也什么都没看见，但周围的死魂灵似乎已经注意到他的异样，正在以几何倍数在他身侧聚拢。 “警官先生。” 迪克注意到身后的人脸无比苍白，看向他的瞳孔低沉沉的，空空洞洞，没有焦点。 杰森力图保持正常，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一句：“我怕黑。” 迪克停住脚步，在祭坛之上的那堆东西里没准就有他想要的星核，这是他徒劳无数次后，第一次如此接近目标，可是每过去一秒，红头罩的呼吸就要急促半分，仿佛看见了什么极尽恐怖的东西。 迪克顿了顿。 杰森已经能看见那些拉他一起垫背的灵魂，排着队来和他脸贴脸，一阵莫名的凉意从他头顶和背后慢悠悠地吹着，紧接着，他的手腕一紧，被人牢牢抓住，眼前又被什么有点温度的东西遮住了：“你闭上眼睛。” “呃……” “我就在这里，我会带你出去。”他听见那道熟悉的声音这样说。 等他终于感受不到那阵诡异的凉意，杰森倏地松了口气，拉下蒙在自己眼睛前面的爪子，心跳未停，发现迪克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战术手套摘了下来用牙齿咬住，夜风到地面柔和了许多，灯下看人越看越漂亮，街角路灯柔和的光洒在迪克身上，氛围感直接拉满。 能屈能伸红头罩，浅浅琢磨了一下。 “经过我深思熟虑之后。”杰森一拳敲在掌心，理所当然地说：“咱们旧情复燃吧。” 第74章 迪克睁大眼睛瞪着对面那混账玩意儿半天没说出话， 各种委婉拒绝的话都溜在嘴边，但中心思想其实都一个。 ……我们什么时候有过旧情吗？ 杰森不动声色地数着秒，瞅着他哥最为沉思的那刻冷不丁张嘴：“你果然不记得我了。” 杰森瞅着迪克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 暗地里快笑破肚皮， 但明面上还是不咸不淡地：“要我提醒你吗？康斯坦丁和午夜酒吧， 好吧那天你不太清醒，但之后哥谭大学和大都会大学的橄榄球比赛我也去了， 你是场上的四分卫，当时你还冲着我挥了挥手——” 他刻意地停顿了下，仿佛是等着他哥自觉补充上后半句。 迪克没有作答。 橄榄球球场上他大概率是在朝别人挥手， 但观众席上的熟人太多， 他也不记得有谁来过， 倒是记得布鲁斯来看过两场，他因为注意力全飘到观众席儿错失了一次重要进球。 干燥的空气突然发出被翅膀划破的嗖嗖声，杰森眼疾手快地抢在迪克前面捏住那个长着翅膀的小玩意，似笑非笑：“康斯坦丁的信使，你还和康斯坦丁有联系？” 这是杰森第二次见到这只使魔， 上一次见到这玩意他还是个小萝卜头， 丑兮兮的小东西被他捏住了也不挣扎，魔法侧的东西一般都靠灵魂识人，很久之前迪克送过一只小魔鬼给杰森，再次相遇， 也许是感受到拉撒路之池隐藏的邪恶气息，反而可怜巴巴地用脑袋蹭了下杰森的手指。 迪克脸色微妙了点。 “快跑！”康斯坦丁录这话时应该是在逃命：“那鬼地方是……滋滋滋……见鬼， 如果你要是死了我非得……滋滋滋。” 录音断了。 迪克艰难地点点头， 抬手把使魔夺了回来， 塞进兜里， 欲言又止，欲语还休，杰森是没想到康斯坦丁居然会送上如此大礼，那只小魔鬼宛如一个证明身份的铁证，他洋洋得意地躬了点背，低头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还有什么想问的？” 迪克移开视线，表情很是空白：“没有。” 杰森一看就知道他哥对往日的浪荡日子讳如莫深，恨不得把黑历史随着自己的青少年时期一起埋葬，杰森顿时有点莫名的不爽，这只布偶从女士裙底爬出来冲着刚被收养的弟弟浪荡一笑，不着四六的模样尚且历历在目，换成他怎么就矜持起来了？ 杰森火速回忆了下迪克和布鲁斯一脉相承的庸俗审美，确定自己最近并没有因为吃多了甜品丧失八块腹肌，总是垂下来的发丝又很碍事，他随手从手腕上扯了根细皮筋乱糟糟的抓了抓系住，随后“哐当——”很土狗地把他哥壁咚了下：“你提上裤子就不认人了！” 迪克快被这种过于土狗的操作弄崩了，但他此刻正小心翼翼地把目光落脚点往对方锁骨处移，壁咚这种很弱智的操作换成一个帅到天怒人怨的大帅哥来干就很犯规。 迪克怕他下一秒品味陡降，降到和提姆一样的水准上。 迪克犹豫着：“没有。” “我哪点比康斯坦丁差了！”杰森压低声音怒斥道。 迪克更加动摇：“你特别好。” “我想起来了！你……”迪克抬起眼，被那张脸冲击得愣了下，喉咙顿时一紧，才继而说道：“你……你那天穿的衣服有黑色图案！你坐第五排、第六排对吗！” 行了！他是土狗，他俗气！ 迪克一个箭步从对方胳膊中滑了出去，拉开安全距离：“然后午夜酒吧那天我请你喝了酒。” 杰森心情复杂地：“对。” 理查德格雷森你好能扯啊，爱情的骗子你拿什么赔偿我？ * 楼梯间里，迪克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丰富着他这几年因工出差，不小心放了杰森鸽子的往事：“警察的工作总是有很多不确定性……” 杰森压根没听他哥在胡诌什么，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他哥这衣服衬得腰挺细。 防火梯走到一半，杰森突然想起来正事忘了干：“你之前还没说拿星核的用途，其实你不说也能才得到，我提前警告你啊，让死人复活这种事就别想了，世界上可没死而复生这种好事……” 迪克责怪地：“你的话怎么这么多。” 好啊！现在还嫌弃起老子话多，杰森忍不住磨了磨牙，自己也觉得话太多显得婆婆妈妈，但只沉默了一秒他又开始叨叨：“复活回来的人根本不能称为原来的人，你强行叫一副发疯的躯壳回来也没用，不管你想复活哪个姘头，总之——” 迪克刚把要是插进钥匙孔，闻言停下了动作。 杰森很警惕地：“干嘛？” 好好的帅哥怎么偏偏长了张会说话的嘴，迪克叹了口气，扯着对方的领子稍稍一拉，颇为直接地吻了上去，用行动表明他不想继续听的意图，同时反着手转了下钥匙。 他只转了半圈，剩下半圈被对方粗暴地拧开，随后迪克被杰森抓住肩膀连拉带拽地扯了进去，大门关得震天响，响到迪克身体都不禁震了下。 “你！” 杰森的耳朵根仿佛要烧起来，他之前缺德他哥的那几秒就已经是极限了，眼下被迪克亲了亲，他也感觉自己毛都要竖起来了—— 明明他和迪克半点血缘关系都没有，却愣是有一种过分背德的刺激。 他满脑子都是夜翼，过去和现在交织在一起，今晚的一切像走马灯一样快速播放，他如此巧合地从那个鬼哭狼嚎的地方把漂亮布偶猫骗出来，很难说布偶猫在他的青春期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但此刻，杰森的心跳速度竟然无端加快了几分。 没人说话，迪克的安全屋特别安静，一分钟后，杰森大声斥责：“你能不能不要这样随便！” 要是提姆在这地方立刻就会大肆嘲笑起来。 是的。 红头罩是款纯爱人，还是自认为谈恋爱作风相当老派那种，虽然提姆觉得天天冲着人讲骚话的杰森陶德和纯爱八竿子打不着边，但他始终没挑明，垃圾小熊猫谈恋爱时，自觉多少得给男朋友一点面子。 迪克缓缓打出一个问号：“啊？” 杰森极力板着脸盯着他。 又安静了一分钟。 “对不起。”迪克诚恳地道歉：“我没想到你是真的渴了，没有茶，我没有喝茶的习惯，但我从熟人那顺了几罐据说很名贵的咖啡，等等我这就去冲。” “我不是这个意思。”杰森的语气都多了几分杀气，声音嘶嘶作响：“我的意思是，我们好久不见是不是应该先干点正事？” 迪克再次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他们之间有什么正事？ “我们至少五六年没见了。”杰森飞快地说：“旧情复燃的步骤应该是去餐厅定顿晚餐，彼此交换下近况，晚饭吃完去看《纽约的一个下雨天》，接着走回公寓，这至少是正常的约会步骤……你那是什么眼神？” 迪克飞速地抹了把脸，顿了顿，很艰难地：“啊？” 他很努力地才没问出那句“你有毛病吧。” 迪克低头看了看表：“可是现在还没到吃早餐的时间。” 杰森在对着布偶猫满是复杂的湛蓝眼眸，诡异地有种男性自尊心受损的不快，然而这套约会守则是他连翻两次车之后得出的安全经验，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躺在陌生的床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迪克已经漫不经心地考虑起怎么把这个脑子不好的大帅哥打发走了。 他时间紧张，需要赶紧把布鲁斯和克拉克从死去活来的薛定谔状态里拽出来，偶尔的生活调剂品当然挺好，但来一场货真价实的爱情碰撞？ 那是真的没空。 他还没思考出礼貌又不显尴尬的打发套路，杰森显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他心一横，搂过那截被他评价为很细的腰，熟练地伸手朝制服侧面摸去，气氛正好，迪克突然想起来他的制服有防脱装置——他们的制服基本都有这功能，避免不慎昏迷被人揭开秘密身份。 “那什么。”迪克百忙之中抽空支支吾吾：“等一下。” 要是制服硬扯会释放出昏迷气体，他迫切地想要制止这位……这位不知名帅哥的手，结果轻微的咯哒声在暗中弹跳，制服毫发无损并且毫无障碍地被拉开了，杰森从迪克肩膀上抬起头：“等等什么？” “好吧。”迪克放松地任由对方把他从墙上一路推搡到卧室，他有挺长一段时间没和人有过亲密接触，当对方尖锐的犬齿不甚用力地啃在他肩膀上时，迪克竟然真的奇异地感到了一丝熟悉。 “你变了。”杰森含含糊糊地说。 ……所以他的记性真的有那样差？迪克想。 迪克的手指在杰森浓密的发丝间梭巡，对方的发质和他本人一样不够柔软，伴随着动作愈发激烈，他的后背猝然撞在床沿，本来就没怎么收拾的被子顿时滑落，有什么东西掉下来，落上地毯。 “你现在还有在床上放安抚小象的习惯吗？”杰森好笑地感叹着，将脑袋从迪克肩膀抬起来，附身去捡。 “呃……”一瞬间，迪克察觉到眼前的大帅哥僵硬成了一块石头。 是有点奇怪，一个成年男人在枕头边上摆着这种东西，迪克略显尴尬地把泥捏的小雕像从地毯上捡起来，重新放回床头，和另外一只放在一起，他谨慎地思考了一下说辞，却听见对方缓慢地长呼出一口气，呼气中带着难言的惊骇。 “这他妈是什么？”